1950年夏天那个燥热的清晨,当铁门在王正均身后重重合上时,没人知道这个26岁的福建青年将用五个字为自己的生命画下句号。
两个月前,他的长官吴石中将在同一片荒草地倒下,鲜血渗入马场町的黄土里,王正均很清楚,今日就轮到自己,从青岛东路看守所到临时法庭,这条路他心里已走过无数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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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官的宣判只用了不到三分钟,改判死刑,立即执行,不得上诉。王正均没有签字,目光越过法官的肩膀,望向窗外那片被无数双脚踩出小径的荒地。
聂曦、朱枫、陈宝仓以及吴石他们的名字恰似一串沉重的念珠,在他心中缓缓划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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宪兵端来一碗面条,称这是上路吃的饭,王正均摇了摇头,只要了一杯凉水,喝水之际,他忆起老家福州三坊七巷里的那口老井,井水甜甜的,夏天饮用格外凉快。
他一口喝完,低声说:“我无话可说”,这五个字完整记录在保密局档案里,编号A0007521,整齐地放在“吴石案续卷”第七册中
押送的卡车上,满满当当都是端着枪的宪兵,王正均身上穿着那件洗得泛白的军衬衫,左袖子就那么空荡荡地晃悠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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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讯时那条胳膊被绞断,白骨茬子戳破皮肉,至今仍在化脓,车子驶过中山桥时,他忽然道:“可否开慢些,我想瞧瞧河”
淡水河闪烁着点点微光,仿若故乡闽江面上跃动的银鳞,王正均慢慢闭上双眼,十六岁时的事儿慢慢清晰起来:家中没了粮食,母亲流着泪将妹妹卖给一个贩子,换得三十斤地瓜干
他蹲在后门口,哭得很厉害,几乎要吐出带血的东西,泪水不断落在青石板上,噼里啪响,立刻被烈日晒干,就在这时,他默默立下誓言:“总有一天要让穷人不用卖孩子换口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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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6年,国民革命军整编第21师少校副官王正均秘密加入中国共产党,其原名为王正均,可是档案误记成王耀东,户籍也改成南京的了,他悄悄怀揣着这一特殊身份,静静地坚守了有四年时间,直到1950年吴石案件被揭露,这桩隐秘之事才被大家得知
午后暖洋洋的,马场町的荒草已长至膝盖;远处几棵刺槐树上,有两只斑鸠咕咕地叫着,声音十分清脆,王正均被按在地上,跪在黄土之上,对面架着两挺机枪,黑洞洞的枪口好似死神的眼睛
行刑官依惯例询问:“最后还有何话要说?”王正均抬起头,目光掠过那些无表情的宪兵,望向远处的刺槐树,那是和聂曦中枪那日一样的夏天,他想起当时白衬衫瞬间被血染透,可对方嘴角还挂着笑,他模仿着那个笑容,轻声道:“我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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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响前的那一秒,王正均突然挺直脊背,那条断臂随之抖了一下,好似一面破旧却仍不服输的旗帜,两声闷响后,他脸朝上倒了下去,扬起的尘土在阳光下飘着。
宪兵拿草席把尸体一卷,拖到事先挖好的土坑里,插上一块竹片,竹片上用墨水写着“王正均26岁”,到了夜里,下了场大雨,竹片给冲走,第二天就只剩一堆新土。
福州老家收到一份“失踪通知”,就因为档案里的名字是王耀东,王正均的母亲把那封信压在米缸下面,初一十五都摆一碗空饭,就这么等了2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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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1973年,堂弟王兴于省档案馆翻到《台湾军事审判通报》的残页,方在铅笔书写的文字中看到“被告王正均,无悔改之意,改判死刑”此句。
王兴连夜骑车返回三坊七巷,跪在那米缸前烧纸钱,纸灰似黑蝴蝶般飞舞,满屋子皆是,老母亲颤抖着手接过那张复印件,泪水静静滴落,她终是知晓,儿子并非失踪,而是为了信仰牺牲的。
2011年,民政部发放了革命烈士证明书,编号为闽烈字第20110508号,姓名一栏终于写上了“王正均”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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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坊七巷挂着红横幅庆祝,可一直找不到他的照片,王兴没办法,只好把证明书放大用来当作遗像;镜框旁边还插着一枝三角梅,这是王正均离家时从院子里折的最后一束花
当下马场町那儿立着一座白色的纪念碑,上面密密麻麻地刻着牺牲者的名字,王正均的名字在倒数第三行,字体小小的,差不多要被青草的阴影给遮住。
不时有游客俯身探寻,用指尖慢慢划过那三个字,仿佛能触到被时光磨得发亮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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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年时光悄然流逝,“我无话可说”这话在历史的回响里依旧有着震撼力,王正均用生命去彰显那如大山般的信仰,以沉默来回应死亡的威胁。
那几枪在马场町的荒草间回响,他将所有热忱和难以言喻的理想都投入其中,成为这片土地上永不熄灭的精神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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