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日下午,马来西亚华文作家黎紫书在北京PAGEONE书店与三位青年作家——辽京、阿依努尔·吐马尔别克、孔孔展开了一场题为“偶像读完了我的作品”的文学对谈。活动由黎紫书主持,四位嘉宾围绕写作历程、文学评论、家庭叙事与编辑合作等话题展开了深入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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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为什么写作
阿依努尔·吐马尔别克是一位来自新疆的哈萨克族写作者,也是一位北漂的单身母亲。她的非虚构作品《单身母亲日记》近日在北京十月文艺出版。活动现场,阿依努尔回顾了自己从草原生活到北京求学的经历。在外求学时,出于纾解思念家乡的孤单之感,她萌生了写作的想法,写下一系列草原生活的散文。“当我拿起笔,写下祖父的葬礼时,那一刻我如有神助,甚至觉得祖父的灵魂带着我去写。从那时起,我决心要成为一个作家。”自此,尽管生活时有动荡和忙碌,阿依努尔仍坚持在碎片化的时间里写作。她称自己有“断断续续的雄心”去成为一个真正的作家,尽管在这条路上也许会跋涉许久:“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写出真正的作品,但是我已经在以作家的标准去要求自己,迟早有一天我会写出无愧于自己的作品。”
青年作家孔孔的长篇小说《我见夕阳与朝阳无异》近日也在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出版,此前,该作品获得台积电文学赏·正赏。谈及创作经历,孔孔回忆童年读格林童话等故事集的经历,“好像人类被设定的程序就是对故事有天生的好奇或者痴迷,我们会从故事当中认识这个世界”,正是在书籍和故事中,她认识世界并形成对文学从一而终的兴趣。孔孔认为,写作虽有困难,却能让她感到安宁与平静,因此她在创作中并不明确带有要写出什么特别作品的志愿,而是意图在写作中获得平和的心态。就像她的第一部长篇小说源于一个短篇的不断扩展,她的写作是不断拓展开来的,最终不断接近她脑海中的人物、形象与声音。
活动前一日,辽京的长篇小说《白露春分》获得2025宝珀理想国文学奖首奖。近日,她的新作《在苹果树上》一经出版即引发读者关注。辽京坦言,比起获奖带来的喜悦,她更注重写作过程中的自我满足:“写作的快乐在写的过程中就已经得到了。”她享受一边书写一边发现的“游戏”,而非按既定蓝图来机械推进。对于辽京而言,写作的动机不在于外界的肯定,而在于内心的表达与探索。“我不是一个胸有成竹的写作者,我更希望书写与思考并行,能够在写作中不断发现美丽的空白并给予解答。”
如何看待外界的声音
当被问及如何面对他人的评价时,作为的创作新人,阿依努尔谈到,自己时常受到鼓励与宽容,也珍视属于专业创作者尖锐的批评。“在这个时代,泛泛地读一个人的作品都是很奢侈的事情,更何况认真地读完给出评价,而且是很用心的评价。”她认为尖锐的批评如同武林秘籍,是最有帮助的,能够助力写作者突破局限。
孔孔对评论持开放而冷静的态度。她坦言自己面对否定的评论是也会生气,但互联网时代,任何喜欢或不喜欢的声音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同时,她也会有差别的看待评论,如果是用心读完书的读者或评审给出有逻辑、有思考、有判断的评价,她会认真阅读并尊重,而许多评论并不具备参考价值,她则会选择性忽略。
辽京则玩笑说自己“油盐不进”,她认写作的快乐本身已足够,她所享受的是书写的过程。而当收到读者的共鸣时,她便会十分感动:“每个人的人生中都有一些相似的时刻,这些时刻通过文字而被唤起、共振,我创作的快乐好像也由此传达给别人,这是一个很完满的结果。”
作为一个成熟的创作者,黎紫书则以更特别的视角看待评论。在已经建立了自己的美学标准与创作体系后,她不再追求批评带来的进步,而是寻找知音。那些能看穿她用心的评语,让她感到在世上有同行者。她喜欢研究人,“阅读这件事会暴露这个人自己是如何养成的”,对作品的评价不一定能反映作品的质地,却能体现评价者的性情。同时,她鼓励年轻作者不要太在意评论,而是“到最后要知道自己完成的是什么”,新作家可以反抗既定的文学标准,展现创作上的追求与野心。
家庭记忆到文学表达
黎紫书注意到,在场三位作家的作品都与家庭有关。在谈及这一问题时,孔孔直言自己并未刻意局限于这一主题,但在创作过程中却逐渐意识到家庭或许比自己所认为的要更深刻、更复杂。“家庭是一个小世界”,大家的声音、大家使用的语言最终会缓慢地形塑一个人。家庭给了孔孔很多新的思考:“我原来想要摆脱家庭的影响,但现在反而觉得这一场域还有很多空间,能够让作家不断思考挖掘并再度创作。”
辽京在《白露春分》与《在苹果树上》中均以家庭为背景,但叙述者的语言有所变化。《白露春分》的故事离辽京本人更近,但她使用了更有距离的叙述语言,因为她希望“跟自身记忆和经验有很深关联的小说不要成为作家本人的沙盘”,而是让人物拥有自己的生活轨迹,在故事中不断发展、变化、成长。《在苹果树上》这部作品中,她则尝试用第一人称写一个陌生的故事,把自己穿进别人的皮肤,用陌生的视点来突破主题的边界,不再一成不变地书写家族史,而是克服重复书写的厌倦,于独特的尝试中获得全新的体验与愉悦。
阿依努尔的《单身母亲日记》作为一部以个人经历为基础的真诚作品,她认为这部作品是一种自然而然的发生,并在许多时刻给予了她出乎意料的温情。在书写中,她通过文学化的加工处理将个人经历转化为具有张力与结构的叙事,并从中回望家族与父母的爱,触碰与母亲之间时而冲突、时而和解的感情流动。“一开始我只想写属于我自己的故事,写着写着就开始拓展,写到另外一方的故事,最后又写到我父母。直到今天我跟父母也没有聊这过这部作品,我不知道他们如何看待这件事,但我想他们是为身为作家的我感到骄傲的。”
与编辑的合作和共同成长
当黎紫书问到理想中的编辑时,几位作家也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孔孔认为编辑最重要的是能真正读懂并喜欢自己的作品。“如果编辑出于其他目的出版你的书,但不真正认可你的作品,合作会很困难。”而辽京对作家与编辑的合作抱着轻盈简单的想法,与编辑的合作也常常十分顺畅,同样的,她希望编辑能够喜爱自己的作品,笑称理想状态是“像遗稿一样完整,无需改动”。而阿依努尔则感激编辑对自己的修改意见,认为自己的作品在编辑的建议下一步步调整结构、避免说教,最终在共同进步中完善了更好的作品。
黎紫书分享自己选择编辑的标准时直言,自己是有要求的。她最在意的是编辑是什么样的人,是对方的行事态度、处理书籍的态度,当初选择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来出版《流俗地》也正是因为编辑的用心、沉稳、尊重、不打扰。“所有的作家都是一样的,我们都觉得交出去的稿子就是它应该有的最好的样子,即使一个符号、一个单句,都有我们认为它应该长成那个样子的意义。”
在读者互动环节,多位读者就写作与生活的平衡、青年写作的困境、出版路径等话题向三位青年作家提问,现场交流热烈而真诚。这场对话如同一场温暖的接力,向读者描摹了创作者在文学之路上的心路历程,不仅展示了不同世代作家的写作思考,也为年轻创作者提供了切实的借鉴与启发。
来源:中国日报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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