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未来,如果说宏观经济真的有什么主要困难的话,那么总结起来无非就八个字:供给过剩、人口失衡。
首先就是供给过剩,通俗理解就是自己的生产远高于自己的消费。
去年,我国制造业占全球31.6%,也就是生产了全球几乎是三分之一的工业制成品;而我们的社零消费占全球22.8%,最终消费支出则占全球13%。
作为对比,美国制造业占全球15.9%,社零消费占全球28%,最终消费支出占全球29%。
消费端和生产端的问题,一下子就暴露出来了。
川普上来之后,认为美国制造业不行,要把制造业带回美国;而我们也因为川普的这一招,发现我们的消费不行了,要把内需提振起来。
可以说,世界上两个最大的经济体,一个认为自己制造业占比不高,一个则认为自己消费占比不高,自己的短板,都是彼此的长板。
而供给过剩和人口失衡,又互为因果,要知道,人均消费本身就不高的我们,如果叠加老龄化和少子化,供给过剩问题可能还会被放大,因此这两个问题,就是宏观经济的最大灰犀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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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我们要明白,商品过剩就会导致商品价格便宜,这是最基础的经济学常识,商品便宜看起来是优势,但承受过剩产能的经济体的制造业却因此会遭殃,这也是耶伦去年访华时所说的“冲击”。
所以,特朗普是来干嘛的?
简单点说,就是来重塑全球贸易秩序的。
对我们来说,要想避免被重塑,除了扩大出口市场之外,还有一个做法,那就是提振内需,用自己的消费能力,去消化我们自己的产能。
这两个动作,我们几乎都是同步在做的,一方面扩大出口市场多元化,一方面提高内需,还要“投资与人”,这些都是比较新的东西,效果应该也会比较好,但如果我们考虑到人口这个因素的话就会发现,时间窗口上不太好了。
目前我国消费占GDP比重是39.9%,而全球的平均水平是56%左右,这也说明我国消费占比的确不高,好消息是有上升的空间,但不那么好的消息是,这个上升空间是有,但很难提起来。
上图是我国历年消费占GDP比重走势图,可以发现,这个走势是比较平缓的,最高的时候反而是80年代当时有50%多,而最低的时候在2010年,只有34.9%。
要想提高居民消费占比,其实非常难。它不像GDP增长,是更好量化的东西,消费说到底更主观,更个人,看起来提振消费简单,但背后是收入、时间、压力、成本、婚育等一系列因素的综合结果。
因此,按照目前40%的水平来看,乐观假设未来十年能够提高到50%,其实都是一个很好的结果了,但正如我前面所说,如果考虑到人口因素,那么我们的时间窗口其实并不多。
人口最直接的问题就是抑制消费,而消费一旦被抑制又会加剧供给过剩。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的老龄化速度会超过以往任何主要经济体。从放开二胎到今天,其实也只过了几年时间,但出生人口从1800万跌到900万,却也只用了几年时间。
从这个角度来看,已经可以窥见我国人口结构性失衡背后的严重性。
所以这次会议上,我们有了一个新提法,叫“投资于人”,很简单,再不在人身上做投资,那么基建都可能会面临着无人可用的局面。
其实今天一些城市的高铁已经出现了“无人问津”的现象了。
历史上,我国一共有三次婴儿潮,分别是1949-1958,十年出生了2.06亿人,平均每年2066万;然后是1962-1975,14年时间里出生了3.58亿人,平均每年2560万;最后是1981-1997,17年时间里出生了3.7亿人,平均每年2200万。
现在我们就撞上了第二次婴儿潮退休,平均每年二千多万人。而同期出生人口从2017年的1723万人,直接锐减到了2024年的954万,其实2023年只有902万人,去年据说是龙年效应,那么理论上今年可能还会下降到900万以下。
其中一个参考数据是2024年的结婚对数只有610万对,考虑到我们的总和生育率1.1左右,今年出生人口大概率会低于900万,创下历史新低。
新生人口不够,老龄化人口太多,会导致什么问题其实已经不需要再说了,这个结果这几年已经被说烂了,我们直接说解决办法,其实就是四个字“投资于人”。
过去十几年乃至几十年,我们发展的底层逻辑几乎都是跟工业基建有关,城镇率、铁三项、公共建设交通、房地产,“投资于人”的很少,未来要想长期解决消耗产能和增长的问题,那么我们必须要转变思路,投资于人。
怎么投资于人呢?
答案其实很简单,一是发钱,二是加收入;当然说起来很简单,但做起来其实很难。
毕竟我们的低消费和低生育率背后的原因就是低收入,而低收入又意味着更强的产品竞争力,以及企业较强的人力综合成本,因此要想提高居民收入,这个东西说起来也很复杂,它和提高消费几乎是一样的,都是各种综合因素的结果。
过去它其实也很难,但我们之所以不做是因为有其他更简单增长的办法,例如基建、地产、杠杆,但今天随着人口红利的渐行渐远,这些办法已经面临边际效益递减了,因此接下来我们的增长路径,就还是需要重新聚焦在“人”身上。
人口问题已经不需要多说了,目前的方式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发钱发时间刺激生育,否则没有别的捷径。
这里我们重点说一下供给过剩。
过剩这个东西,在过去的农业时代几乎是不存在的,毕竟都是个体户,没有公司和集团的概念,自然也不存在过剩的风险。
而最早人类历史上的过剩,还是要追溯到近代的西方。最早西方走的也是低价竞争的路线,这些都是历史教训,他们也都是过来人。
为了获得廉价原材料,西方搞起了殖民地;也因为国内工人薪资低,所以西方劳工内卷严重且消费低迷;因为都在搞全产业链,所以西方工业国之间竞争多于合作。
最后因为不断压低工资和增加工时,所以劳资关系愈发紧张,随之而来的就是工会诞生,大量的运动流血又流泪。
所以,今天西方乃至全球的八小时双休工作制,其实都是建立在当初那批劳工运动抗争之上的。
规模效应的确是摊薄了成本,让企业赚到了更多,这一点无可非议;但问题在于,当所有工业国都这么做的时候,产能过剩就在所难免,又因为工人薪资低没钱消费,又会引发大规模经济问题,还加深了国与国之间的矛盾,最终就很容易引发战争。
二战看起来是希特勒发起的,但背后最早却可以追溯到美国当时搞出来的关税战。当时美国为了防止他国倾销产能,加重本国经济问题,所以提高关税竖起贸易壁垒。
结果最后导致德国经济雪上加霜,给了民粹崛起的空间,最终让希特勒上来发动了二战。
今天的欧美为什么不卷?
因为这都是他们用血泪换来的教训。二战后,西方为了解决过剩问题终于开始重视劳工,进一步缩减他们的工时,增加他们的休假,并提高劳动者收入,服务业才在这个过程中慢慢兴起,西方一步步变成了去工业化,也变相给了其他发展中国家机会,全球化也应运而生。
内卷的本质是分配和顶层设计,工业的盈利模式就是低价竞争,这种设计本身就会导致内卷。我们未来的方向,应该还是朝着服务业转型,它带来的附加值更高,创造的就业人数更多,更不会产生贸易摩擦。
但前提条件还是要有钱有闲。
最终问题又回到了最开始。不管是人口也好,过剩也罢,解决两个难题的最终答案,其实都是有钱有闲,而如何有钱有闲呢?
这就是宏观经济的两个最大灰犀牛。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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