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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诊刀锋2》第九章:垂死的舅妈
一
第三天,华武星在查房时发现舅妈的四肢肌力极其低下,这非比寻常啊,为什么之前没留意到呢。
之前的注意力一直放在病人的呼吸系统、心血管系统,忽视了整体考虑,的确是不应该啊。华武星懊恼不已,一开始还责怪人家县医院先入为主,没想到自己也犯了这个错误。为什么没考虑到神经系统的问题呢?
华武星赶紧把沈海洋叫过来,问清楚舅妈发病前、发病时有哪些症状,期待能找到蛛丝马迹。
沈海洋说,我妈发病前后那几天,胃口不好,精神也不大好,人很累,腿脚无力,站不稳。
这给了华武星极大的提示。
县医院的医生以为病人乏力、腿脚无力是感冒导致的,其实不是,你见过有感冒病人腿脚酸软到站不稳的么?没有!
想到这一层,华武星瞬间激动起来。难不成是神经肌肉方面疾病引起的四肢和呼吸肌无力?比如吉兰巴雷综合征、重症肌无力等。
华武星把想法给老马说了,老马点头表示认可,可以顺着这方向走下去,反正肺部、心脏都没发现问题,总不能一条道走到黑。可以查查病人的四肢肌肉是不是有损伤,是不是有神经损伤。
事不宜迟,华武星当天就推着舅妈出去做肌电图。
为了锻炼孟莫,华武星去哪都带着他,这次去肌电图室也不例外。
出发前,华武星问孟莫,路上应该注意什么。
孟莫摸摸头摸摸鼻子,说要注意病人呼吸,血氧,血压。
“说具体点。”这个回答很笼统,没有错误,但华武星不满意,“如果呼吸不好,怎么办?如果血压不好,又怎么办?”
这下可问倒孟莫了,他愣着许久,憋出汗了,硬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华武星也无语了,只好手把手告诉他,我们带着转运呼吸机去,这个气瓶能用60分钟左右,如果氧气没了,我们就捏皮球(简易呼吸球囊),也能解燃眉之急。如果病人血压掉了,要搞清楚原因,是真的血压下降还是测量错误,如果真的掉了,我们要评估是加紧输液还是加大升压药剂量,把这些都提前准备好,才不至于出状况时手忙脚乱。
孟莫一边听一边做笔记,时不时点头。
华武星原本想骂他几句,但看他如此憨厚老实又勤快的样子,又不知道该从何骂起,只能数落他一句,看你这么认真,不应该基础这么差啊,这半年你不加紧学习啊,将来怎么独立工作。
孟莫从不反驳,只是点头。
算了,不说了,再说就要气出病了,华武星自己嘀咕。
就这样,华武星带着孟莫,还有一个护工,推着被镇静上着呼吸机的舅妈去肌电图室,幸运的是一路顺利,没有出幺蛾子。
肌电图通过电极记录肌肉静息、收缩及神经受刺激时的生物电信号,如果神经有损伤,就能从图形中识别出来。可以用来评估肌肉、神经肌肉接头、周围神经和控制肌肉的神经细胞是否正常,对肌肉疼痛、麻木、肌肉萎缩、肌肉无力的病因诊断有重要意义。
这就是这项检查的意义。
很快肌电图结果就出来了,不出所料,病人的四肢肌肉神经都是有损伤的。
华武星看到结果时,眼睛都发光了。赶紧通知老马,请神经内科会诊。
神经内科医生过来后,说的确不排除有吉兰巴雷综合征(急性炎性脱髓鞘性多发神经根神经病)可能,建议进一步做腰椎穿刺,拿脑脊液化验,如果真的是吉兰巴雷综合征,脑脊液会有蛋白细胞分离现象。
华武星把沈大石、沈海洋叫过来,说目前怀疑舅妈是一种神经病,这个病的名字很长,说了你们可能也记不住,大概知道是一种由免疫系统异常攻击自己神经而引发的疾病就可以了。
沈大石、沈海洋一听说是神经病,紧张得不得了。
华武星估计到他们误会了,解释说这个神经病不是精神病,不是脑子坏了那种精神病,而是指人的神经系统出了问题,简单地说,就是身体的免疫系统坏了,把自己人认作敌人,错误的破坏了控制运动和感觉的周围神经,所以病人的手脚会逐步没有力气,严重时连抬手、走路都会困难,还会感觉到手脚发麻,好像戴了厚厚的手套一样。
说到这里,舅舅沈大石惊呼出来,对对对,他妈当时就是这么说,说手很麻,哎呀,我们也不懂,以为是躺久了发麻,跟医生说了,医生也不当回事.....
“这病相对少见,普通医生没见过也很正常。”华武星解释说。
沈大石结结巴巴的问,那这个病.....能治么?
华武星说,如果明确是这个病的话,可以治。这不是绝症。
沈大石听说“能治”两个字时,高兴地泪流满面,也完全不怕在华武星这个外甥面前失态,激动地语无伦次,拉着儿子沈海洋的手,不断地说“好啊好啊”。
沈海洋眼眶也红了,说幸亏转上来你这,看到希望了。
华武星不得不泼他们冷水,说目前还没完全明确是这个病,得继续做检查。
做做做,什么检查都做。沈大石边擦眼泪边说。
既然如此,签了知情同意书后,华武星便马不停蹄给舅妈安排了腰椎穿刺,拿到脑脊液,迅速送去化验。
可惜的是,结果并非如华武星他们所期待的那样。
脑脊液里面没有看到典型的蛋白细胞分离现象。
正失落之际,老马说要不把神经内科劳主任找来看看吧,这些病他们经验更多,听听老劳怎么说。
多学科合作的重要性凸显出来了。
一个医生再厉害,专业知识再牛逼,也不可能是全能的,不可能样样精通。关键时刻找对人很重要。
神经内科劳主任很快就来了,他看完病人情况后,说的确像是吉兰巴雷综合征,像是周围神经炎症,脑脊液检查也不是每个病人都会那么典型的,还要综合分析,可以多抽一管血和一管脑脊液,做相关抗体检查,不过这个检查我们医院做不了,只能送到外面机构做,自费,有些贵,跟家属做好沟通工作。如果抗体阳性,那就断定了。
劳主任是神经内科的权威,华武星自然相信他的话。
于是再次找到沈大石、沈海洋,说之前的腰椎穿刺结果仍然没办法确诊,需要再做相关抗体检查。
沈大石、沈海洋他们没有迟疑,还是那句话,该做什么都做。只要有帮助的就做。
但这个检查比较贵,得几千块,而且都是自费的。华武星说。
钱不是问题,只要能有帮助的检查就做。沈海洋再次表态。
沈大石当然也同意检查。
当天就留了标本送检。
第二天结果出来了。
这次结果,让华武星他们大为振奋,因为结果赫然写着:抗神经节苷脂抗体阳性!而且是血清和脑脊液都是阳性!
果然不出所料。
姜还是老的辣,神经内科劳主任功不可没。
就是吉兰巴雷综合征!也叫急性炎性脱髓鞘性多发神经根神经病,一个外周神经炎症损伤了的疾病。华武星不是第一次接触这个病,但的确是第一次治疗这么严重的。
劳主任把治疗的关键也跟华武星说了。华武星自己也查了很多资料,对这个病的治疗和预后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临床医生就是这样,边实践边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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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诊断清楚了,华武星很兴奋,赶紧到老马办公室,把结果告诉老马。老马看到结果后,没有想象中那么激动,表情有些异样。
华武星纳闷,怎么?诊断不对?
老马拿出手机,递给华武星,先不管你舅妈,看看视频里面这个是不是你。
华武星不知道老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什么啊,搞得神神叨叨的。接过手机视频一看,华武星登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这视频播放的,正是前几天华武星在县医院ICU给病人做气管切开的内容,看样子是监控录像拍摄到的,虽然看不清华武星的脸,但从服饰、身形和周围的场景来看,就是自己,旁边那个就是赵蕾医生。
“视频哪里来的?”
“钱副院长在中层干部会议上发给我们的。”
“这视频有什么问题么?
“你跑到县医院给人做气管切开?”
“是啊,有什么问题么?那病人急性会厌炎,迟一分钟切开都会没命。”华武星不明白这有什么问题。
“没消毒,也没戴口罩,也没手术衣?也不告知对方你是谁,你什么单位,直接就闯进去?”
“当时太紧急了,你也知道,急性会厌炎发生喉头水肿,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哪有时间废话。”
老马点燃一根烟,猛地吸了一口,缓缓喷出,“也就只有你这小子,才能做出这种事情。”还没等华武星开口,他继续说,“不过呢,我个人也认为这没什么,这是好事,见义勇为,医院应该给你颁奖。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我说了不算,最终怎么定性,还得看院长们的讨论。”
“他们也是闲的蛋疼了吧,我这事跟他们半毛钱关系么?”
“关系大了,我们医院跟县医院还是有些合作的,尤其是他们综合ICU,跟县医院ICU千丝万缕,你不也看到了么,ECMO病人都是直接转运到他们科去的。你这事干的,县医院黄主任肯定心里不舒服,在他的地盘啊,你喧宾夺主了,幸运的是病人活了,要是病人死了,你说怎么处理呢?另外,我听说这个病人有切口感染,愈合困难,可能手尾比较长,有隐患啊。”老马意味深长的说。
“钱副院长觉得你是个定时炸弹,搞不好随时惹出事情了,会连累医院。”老马加了一句。这句话才是老马真正担忧的,“这事情原本没必要上纲上线,你干的是好事,又不是贪污腐败十恶不赦,但他们看我们是鸡蛋里挑骨头,再加上县医院的黄主任一撺掇,事情就变味了。”
“想不到黄主任这么玻璃心。切口感染也是意料之中的,当时情况紧急,来不及好好消毒,手术周围也不是无菌环境。”华武星知道黄主任不满意,但没想到会把这事捅到钱东副院长那边去,更没想到钱东副院长会把这事公开在院内中层干部会议上,显然是想把这件事搞大了。
“我跟潘副院长为你说话,据理力争,院长和书记说了,会调查清楚整件事始末,争取把所有医疗风险扼死在摇篮,要治未病哦。”
“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去,我管不着。”华武星赌气说。
老马白了他一眼,“这事不是你个人私事,这是咱们科室的事,你神经真大条啊,还没感觉到么,钱东这是针对咱们科室,针对我,懂不?”
“针对你?”华武星不敢相信。
老马掐灭烟头,语气平和,给华武星透露了一个重磅消息,“钱东想把我们科收了,把急诊科打造成他们综合ICU的前沿哨所,建立所谓的急诊-重症中心,一条龙,也就是说,按他的设想,以后咱们急诊科就得听令于综合ICU了,重症病人都送到综合ICU去,或者他们派人来这里管理,从绩效到职称所有大小事务,都由钱东说了算,我就卷铺盖回家,懂了么?”
这消息太震撼,如同晴天霹雳一样,华武星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这事你不要说出去,整个科室就我跟你俩个人知道,别搞得人心惶惶。原本我不打算告诉你这些,但他们不单只针对我,还搞到你头上来,这是要上上下下一锅端了啊,你怎么看这个事情?”
“怎么看?宁死不从呗。自己有一亩三分地还有点自由,都卖给地主,那跟佃农有什么区别。”
老马笑了,“宁死不从?哈哈,倒也没那么严重,在哪干不是干,说不定给钱东收了去,奖金还能翻一番?”
“谁稀罕呢,我觉得现在挺好的,自由,钱是少了点,但踏实。”这是华武星的肺腑之言。
老马又点燃一根烟,“踏实?嗯,踏实好,的确踏实。人活一辈子,最舒服的两个字就是踏实。尤其是咱们做医生的,要对得起天地良心,对得起病人,人家把命交到我们手上,可不能糟蹋咯。”
华武星很久没这么认真跟老马聊天了,没想到这次会是这么沉重的话题,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行了行了,不说这个了,他想搞事情也没那么容易,我还坐在这里呢,再说,潘院也不答应啊,医院也不是钱副院长的一言堂。我就是提醒你,脑中这根弦要绷紧,别被人搞臭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老马这句话,犹如给华武星泼了一盆水,从头浇到脚,华武星顿时清醒了不少,也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估计不用多久,他们就会找你谈话,那就据实说吧,天塌不下来。”老马似乎胸有成竹,云淡风轻。
老马话锋一转,“去吧,先把你舅妈情况处理好,争取把她活着送出去。”
出了主任办公室,华武星内心百感交集。但他这个人历来乐观,还没发生的事情别想太多,事情发生了,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要急诊科归并到综合ICU去管理,华武星是一百个不愿意。这时候华武星突然想起来前几天万三国跟他说的那句话,说综合ICU和急诊科会有更深入的合作之类的话,原来根源在此。不用说,这次的视频,肯定也是万三国拿给钱东的。杜思虹说的没错,万三国这个人真的是不可小觑。
但眼下华武星顾不了那么多了,先把舅妈的病情处理好再说。
三
华武星重新整理了下思绪,叫来沈大石、沈海洋,把确诊报告给他们看,说目前诊断就是吉兰巴雷综合征。
他们俩乐坏了,再次谢谢华武星,谢谢华武星把舅妈及时接了过来。
高兴之后,沈大石问华武星,既然病搞清楚了,那有没有特效药?
只要有特效药,多少钱都愿意出!
华武星说,没有特效药。
沈大石、沈海洋面面相觑,心提到了嗓子眼,不是说找到疾病了么,怎么会没有特效药呢?
华武星给他们解释,这个病是自身免疫系统紊乱,损伤了神经导致的,虽然没有特效药,但是经过大剂量激素和丙种球蛋白冲击应该会有帮助。
沈大石自言自语,没特效药也没关系,好过没得治疗,无非就是治疗慢一些,效果差一些,对不对?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但只要有足够的时间,绝大多数病人都是可以扛过来的,即便是舅妈这种危重症,只要护理的好,损坏的神经是可以逐步恢复的,那时候就可以走出EICU了。
沈大石激动的直搓手掌,那就太好了。
但还有两个问题,华武星表示担忧的,第一个问题,这个病究竟要治疗多久呢,不好说,疗程未定。第二个问题,这个病要用到丙种球蛋白,这药物昂贵,而且一两瓶是无济于事的,但大剂量用,冲击用,得几十瓶,一瓶就要700元,一天用8瓶,连续用5天,总共就得40瓶了,都是自费药,经济负担不小。
沈海洋没有过多犹豫,说没问题,钱可以想办法。至于要治疗多久,无非就是观察呗,治好再回家。
沈大石点头,对,治好再回家。
华武星开好了处方,让沈海洋到外面药店买了丙种球蛋白回来,一买就是一箱。
本以为这样的联合冲击作用下,能把紊乱的免疫系统摁住,病情能有所好转。却不料几天过去后,一丁点效果都没有,一脱开呼吸机,病人就气喘吁吁,一上呼吸机就舒服。
根本没办法脱离呼吸机,这说明患者的呼吸肌肉损伤太严重了,几乎没有力气,完全没办法自己呼吸。
上呼吸机的时间长了,病人的肺炎就来了,褥疮也出来了。
以至于华武星一度怀疑是不是诊断错了,根本不是吉兰巴雷综合征这个病。
但病人的病史、临床表现、辅助检查结果都完美贴好这个病啊,不应有错的啊。
老马和华武星再次斟酌,认为诊断应该没问题,劳主任的评估也没有错,只不过病人是复杂的,不是每个病人都能在冲击治疗后迅速恢复,文献报道也有不少病人恢复比较慢,需要定力。
可以再看两天。
这两天内,华武星一头扎进各种资料堆里,试图搞清楚到底有没有误诊,或者治疗方向到底对不对。但所有的资料都告诉华武星,诊断没问题,治疗也没问题。
但病人就是没见好转。
这才是最纠结的。
期间院长助理找了华武星,就他在县医院ICU给病人做气管切开这件事了解情况,华武星就按老马嘱咐的,一切据实交代。对方也算客气,仅仅是了解和记录情况,并不对此事做过多评价。
华武星觉得自己丝毫没有做错,所以也不把这件事放心上。当他把这件事告诉杜思虹后,杜思虹也安慰他,不怕调查。这是见义勇为,院长书记要是秉公处理肯定要给你嘉奖的,哪有什么处分。
有杜思虹的支持,华武星更是心安理得。不过他并没有把钱东副院长要吞并急诊科这件事告诉杜思虹,以免她产生不必要的担心。
此后数天,沈大石、沈海洋探视时,也会问华武星病人有好转没,华武星如实交代,好转不明显,还得观察,等待。
沈氏父子没有表露出不满的情绪,但华武星自己忍不住了。这样观察下去也不是办法,必须再积极一下,做些改变。
华武星找到老马,说不是还有终极武器么,我看文献报道说血浆置换效果不错。病人体内有很多作乱的抗体,这些抗体多数附在血浆上,换掉这些异常血浆,兴许有疗效。
但血浆置换是个很大的工程,第一个问题,你能不能找到这么多血浆?现在正好暑假,大学生们都放假了,献血的人少了,血库缺血,这是最大的难题。
但考虑到血浆置换可能有疗效,再加上之前的激素+丙种球蛋白冲击的确效果不好,老马也动摇了,决定找血液科主任沟通一下,优先安排血浆过来,连续做几次置换,看能不能力挽狂澜。
血液科主任答应了老马的请求。
华武星又看到了希望,摩拳擦掌,亲自上手给舅妈做血浆置换,准备毕其功于一役了。
所谓的血浆置换,就好像做血液透析一样,先把病人血液引出来,经过过滤机,机子会把血浆分离出去,再输入新鲜的血浆,这样就可以除掉身体内的紊乱抗体,从而达到治疗目的。
每天做一次血浆置换,华武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共给病人做了5次血浆置换,却收效甚微。
华武星几天没睡好了,压力太大了。
晚上回到家,沈大花就问舅妈情况,华武星说诊断明确,但治疗效果不好,还得继续观察。
沈大花不想给华武星压力,说能活着就不错,要按照之前县医院给的说法,你舅妈这时候都已经入土为安了。
话虽如此,华武星还是闷闷不乐。
杜思虹也安慰他,说神经损伤很难恢复,估计得要时间,我查过一些报道,有过治疗长达3个月的案例,估计都是在等神经自己恢复,药物效果未必很好。但只要维持住病人生命体征,做好护理工作,总会有柳暗花明的一天。
华武星认可杜思虹的说法,就是这个时间太难熬。
这时候舅妈住院已经20多天了。
大家都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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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ICU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住的,即便有医保,一天花费也得几千,一个月下来都得20万吧。
再加上之前一些自费项目,还有在县医院的花费,华武星估计他们前后花了有30万了。
这不是个小数目了。
由于病人长时间脱不了呼吸机,华武星又跟老马商量,要给她做气管切开了。口腔不能总是插着气管插管,一来难受,二来也不利于脱呼吸机,毕竟气管导管有30cm长,死腔很大。而如果做气管切开的话,气管切开管的长度只有10cm左右,短了不少,死腔少了,脱机会相对容易一些。
医疗决策上,老马基本上都同意华武星的决定,这次也不例外。听华武星说要给病人做气管切开,沈大石有点担心,问切开这个气管,以后还能合拢吗。
华武星告诉他,只要病情好转了,拔掉导管,慢慢就会愈合。但在愈合之前,她讲不了话。
沈大石还担心会不会增加病人痛苦,华武星告诉他全程有麻醉药,不会疼痛。
最后沈大石父子俩决定,做吧。并且表态说,只要华武星觉得应该做的,就做。
这将近一个月的相处,华武星对沈大石的厌恶感减轻了不少,因为他看到舅舅真的是相当关心舅妈,这点不容易。另外,沈大石和沈海洋对华武星是完全信任,这点也增加了好感。
手术由华武星亲自操刀,冯小文当助手,顺利把舅妈的气管切开了。由于是经皮切开,算是微创,所以没怎么出血。
气管切开后不久,沈海洋找到华武星,支支吾吾,大致意思是,他姐姐沈丽问了其他医院的教授,说这个病估计好不了了,问他要不要回家了。
华武星没想到他有这么问,便提醒他,回家等同于放弃了啊,回家是必死无疑的。
沈海洋不敢看华武星的眼睛,但华武星知道他的纠结。
住院到这时候,费用花了很多,但是疾病没有起色,病人还是躺在 EICU 床上,依旧脱不了呼吸机。他们着急了。
沈海洋问华武星,如果再住一个月,两个月,能脱呼吸机吗?如果有把握,我就把生意转手给其他人,换钱过来。
华武星长舒了一口气,坦诚告诉他,真的没有把握,这个病一般人都会好起来的,就是不知道要熬多长时间,我们没有这方面经验,来会诊的教授也是说可长可短,边治疗边观察。
沈海洋显然不大满意这个回答。
华武星知道,他需要一个明确的答复,如果有的治,能好,那么他可以再花几十万。
如果明确再花钱下去,都无济于事,那他就要权衡了,毕竟他也是有家庭的人了,孩子也刚学会走路,到处都需要花钱。
最后华武星做了一个折中,问他,能不能再住一个星期,观察一下有无起色,怎么样?
沈海洋同意了华武星的建议,同时让华武星不要告诉他爸爸,也就是华武星的舅舅,沈大石。
看来,提出要放弃的只是沈海洋,他经济上顶不住了,但沈大石不知情。按理来说,沈大石肯定不愿意放弃的。
华武星当然不会说。
没多久,沈大石也来找华武星了,跟华武星表态了,不管等多久,治疗多久,都等,都治,只要有一丝希望就不放弃。
华武星已经感受得到,他们家庭内部发生了矛盾了。
沈大石问华武星,是不是绝对没希望了。华武星说不是,当然不是,但是需要时间。但没办法给出具体的时间,得等。
那就等,沈大石说,只要能救活,即便不能走路,能陪陪我,我也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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