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自己别墅的雕花铁门外,手里攥着一串冰冷的钥匙,却怎么也打不开那把熟悉的黄铜锁。
锁芯被换了。
隔着门,我能听到里面传来的麻将声,夹杂着我小舅子林涛那标志性的,粗俗又得意的笑声。
我的家,成了他的赌场。
我按了门铃,很久,妻子林晚才慢悠悠地过来开门,脸上带着一丝不耐烦和刻意维持的平静。
“你回来了?怎么不自己开门?”
我举起手里的钥匙,声音冷得像门口的铁艺栏杆:“你问问你弟弟,他换锁的时候,有没有想过通知我这个房主一声?”
林晚的脸色僵了一下,随即避开我的目光,“哎呀,多大点事,涛涛说之前的锁有点松,不安全,就顺手换了个新的。我忘了给你新钥匙了。”
“忘了?”我冷笑,越过她,径直走向客厅。
客厅里乌烟瘴气,四个男人围着自动麻将桌,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像个小坟包。我那价值不菲的真皮沙发上,扔着他们的外套和不知名的污渍。
林涛看到我,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叼着烟含糊地说:“姐夫回来了?正好,晚饭没吃吧,给我叫份小龙虾,要麻辣的。”
那一刻,我心里的火,“噌”地一下就蹿了起来。
我没理他,转身盯着林晚,一字一顿地问:“他,什么时候搬走?”
林晚拉着我的胳膊,把我拽到一旁,压低声音,又是那套我听了无数遍的说辞:“老公,你大度一点。他就这么一个弟弟,现在手头紧,没地方去,我们帮帮他不是应该的吗?”
“大度?”我气得发笑,“我让他住进来一个月,现在快半年了!他把我这里当成了什么?免费的旅馆?棋牌室?他付过一分钱的水电费吗?他买过一粒米吗?”
“你挣那么多,还在乎这点三瓜两枣?”她皱着眉,仿佛我才是那个无理取闹的人,“一家人,别算那么清楚,伤感情。”
“一家人?”我甩开她的手,指着沙发上那个像大爷一样的人,“我姓陈,他姓林!我跟他算哪门子的一家人?林晚,你搞清楚,这是我的房子!我婚前全款买的!房产证上只有我一个人的名字!”
我的声音很大,麻将声停了。
林涛把牌一推,吊儿郎当地站起来,走到我面前,比我还高半个头,带着一股子痞气。
“姐夫,你这话说的就没意思了。什么你的我的,我姐嫁给你,你的不就是我姐的?我姐的不就是我们家的?你一个大男人,跟我计较这个,丢不丢人?”
我看着他那张有恃无恐的脸,又看看旁边一脸为难,却始终没有一句向着我的话的妻子,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起,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
我的忍耐,到头了。
“好,很好。”我点点头,没再争吵,而是拿出手机,当着他们的面,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张律师吗?我是陈枫。对,麻烦你帮我草拟一份离婚协议。另外,我准备卖掉我现在住的这套别墅,你帮我处理一下相关法律文件。”
客厅里瞬间死寂。
林晚的脸“唰”地一下白了,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林涛脸上的痞笑也凝固了,烟从嘴角掉下来,烫在他的拖鞋上都浑然不觉。
我挂了电话,看着他们俩,平静地说:“你们不是觉得这是你们家吗?没关系,我走。这房子,我不要了,我卖掉。林晚,我们离婚。”
“你疯了?!”林晚尖叫起来。
林涛也急了:“姐夫!不是,有话好好说啊!你卖了房子我们住哪?”
我看着他,笑了。
“你住哪?关我屁事。”
(一)
我和林晚是大学同学,自由恋爱。
那时的她,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她会穿着洗得发白的连衣裙,在图书馆的窗边等我,阳光洒在她身上,像是会发光。
她会因为我省下饭钱给她买的一支廉价口红,高兴得又笑又哭,抱着我在校园的林荫道上转圈。
我家在农村,父母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供我读完大学已经倾尽所有。
她家在小县城,父母是普通工人,家里有个比她小五岁的弟弟,就是林涛。
毕业后,我俩留在了这座大城市。
我进了一家互联网公司,从最底层的程序员做起。
那段日子很苦。
我们租在城中村不到十平米的隔断间里,夏天没有空调,热得像蒸笼。
我每天加班到深夜,林晚就在那个小小的出租屋里等我,给我留一盏灯,温一碗粥。
她会给我按摩僵硬的肩膀,听我抱怨工作的压力,然后温柔地告诉我:“陈枫,别太累了,我相信你一定能行的。”
就是这些温暖,支撑着我度过了最艰难的岁月。
我拼了命地工作,学技术,跑业务,别人不愿意干的活我抢着干,别人解决不了的难题我熬夜也要啃下来。
我的事业渐渐有了起色,从小组长到部门经理,再到后来,我和几个朋友一起创业,开了自己的公司。
我们搬出了那个狭小的出租屋,换了宽敞的两居室,再后来,公司步入正轨,我赚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
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城市的黄金地段,全款买下了这栋别墅。
写房产证名字的时候,我没有丝毫犹豫,只写了我自己。
不是不爱林晚,而是我骨子里,依然保留着一丝农民式的精明和对未来的不安全感。这栋房子,是我用命换来的,是我的根,我的底气。
林晚当时也没说什么,只是抱着我,眼睛亮晶晶的:“陈枫,我们有家了,一个真正的大房子。”
我以为,我们的好日子,终于要开始了。
可我忘了,林晚不是一个人,她身后,还拖着一个原生家庭的巨大泥潭。
(二)
搬进别墅后,林晚的父母和弟弟,成了家里的常客。
起初,我还挺高兴。
我觉得这是对我的一种认可,我让他们女儿过上了好日子,他们也该为我骄傲。
我爸妈也从老家来过一次,一辈子没住过这么好的房子,脚踩在地板上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踩出个印子来。
住了一周,他们就坚持要回去,说:“儿子,这地方太好了,我们住不惯,心里不踏实。你和小晚好好过日子就行。”
可我的岳父岳母,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他们来了,就像是领导视察。
岳母摸摸这个,看看那个,嘴里啧啧称奇,眼里却透着一股理所当然。
“哎哟,这沙发真皮的吧?得不少钱。”
“小陈啊,你这酒柜里的酒,都是好酒啊,改天让你爸拿两瓶回去尝尝。”
岳父则板着脸,背着手,在院子里踱步,指点江山。
“这个鱼池太小了,不够气派。”
“车库应该再扩建一下,以后涛涛买车了也能停。”
他们口中的“涛涛”,就是我的小舅子林涛。
林涛比我们晚几年毕业,一个三流大专,眼高手低,干什么都干不长。
毕业后,工作换了七八个,没一个超过半年的。
要么嫌累,要么嫌工资低,要么跟同事处不来。
每次辞职,岳母都会给我打电话。
“小陈啊,涛涛又没工作了,你公司那么大,给他安排个职位呗,清闲一点,工资高一点的。”
我安排过。
我让他在我们公司做行政,负责采购。
这是个油水足又清闲的活儿。
结果呢?他不到三个月,就跟供应商勾结,吃回扣,虚报价格,把公司的采购成本抬高了百分之三十。
要不是财务总监是我过命的兄弟,及时发现了问题,捅到我这里,公司非得吃个大亏不可。
我把他叫到办公室,把账本摔在他面前。
他一开始还抵赖,后来证据确凿,他才蔫了,但嘴里还不服气。
“不就拿了点回扣吗?多大点事儿?哪个干采购的不拿?姐夫,你这是自己人都不照顾啊。”
我气得浑身发抖,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让他立刻滚蛋。
这事之后,岳母又给我打电话,电话里哭天抢地。
“陈枫!你还有没有良心!你把涛涛赶走了,他以后怎么办啊!他可是小晚的亲弟弟!你就这么容不下他吗?”
我跟她讲道理,说林涛的行为是违法的,是挪用公用资金,我不报警抓他,已经是看在林晚的面子上了。
岳母根本不听,在电话那头撒泼:“我不管!你必须给我们家涛涛一个交代!你让他丢了工作,丢了脸,你得补偿他!”
那次,是林晚出面解决的。
她背着我,给了林涛十万块钱,让他去“散散心”。
我知道后,第一次和她大吵了一架。
“林晚,你这是在害他!你这是在拿我的钱,去填一个无底洞!”
林"你别这么说我弟!"她红着眼眶,声音也高了起来,“他就是一时糊涂!他本性不坏!那十万块钱,就当我找你借的,以后我还你!”
还?她结婚后就没上过班,在家做全职太太,她拿什么还?
那次争吵,我们冷战了半个月。
最后还是我先服了软。
我想,算了,毕竟是一家人。十万块钱,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只要林涛以后能走上正道,这钱就当是给他交学费了。
但我错了。
我的退让,没有换来他们的感恩,只换来了他们的得寸进尺。
林涛拿着那十万块钱,没去散心,也没去找工作,而是跟着一帮狐朋狗友去赌博了。
钱输光了,还欠了一屁股债。
追债的找上门,岳父岳母吓得六神无主,又把电话打给了我。
这次,我铁了心,一分钱都不给。
“这是他自己惹的祸,让他自己去承担后果。”我在电话里冷冷地说。
结果,当天晚上,林晚就跪在了我面前。
她抱着我的腿,哭得撕心裂肺。
“老公,我求求你,你救救涛涛吧!那些人说,再不还钱,就要砍他的手!他就我这么一个弟弟,他要是出事了,我也不活了!”
我看着她梨花带雨的脸,心,一点点地往下沉。
我知道,我又得妥协了。
我替他还了三十万的赌债。
条件是,林涛必须写下保证书,从此以后,再也不赌了。如果再犯,就和他们家断绝一切关系。
他们一家人,赌咒发誓,写了保证书,按了手印。
我以为,这次总该消停了。
可我还是太天真了。
不到半年,林涛又惹事了。
这次不是赌博,是跟人合伙做生意,被骗了。
不仅把我们上次给他的钱赔光了,还把岳父岳母的养老金也投了进去,血本无归。
房子被抵押了,没地方住了。
于是,在一个周末的下午,他们一家三口,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出现在了我家门口。
岳母一见到我,就抱着我开始哭。
“小陈啊,我们家完了!我们现在无家可归了!你可得收留我们啊!”
林晚也在旁边帮腔:“老公,你看……就让他们先在这里住一段时间,等找到房子就搬走。”
我看着他们,心里堵得像塞了一团棉花。
我能说什么?
我能把他们赶出去吗?
我做不到。
我点了头。
这个头一点,就引来了今天这场弥天大祸。
(三)
他们住进来的第一天,我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岳父岳母住进了一楼的客房,林涛则理所当然地占据了二楼最大的一间次卧,那间房带着独立的卫浴和阳台,是我平时用来当书房的。
我的书,我的电脑,我的文件,全被他堆到了角落里,房间里摆上了他的游戏机和一堆乱七八糟的手办。
林晚说:“老公,你就在客厅办公吧,反正也宽敞。弟弟难得来住,让他住得舒服点。”
我忍了。
他们把这里当成了自己家,而且是那种不用付任何代价的家。
早上,我七点起床准备去公司,他们一家人还在呼呼大睡。
晚上,我加班到十点回家,他们一家人正围着电视看肥皂剧,嗑着瓜子,果皮扔了一地。
我买回来的水果,进口的零食,我还没怎么吃,转眼就进了他们的肚子。
我冰箱里珍藏的好酒,被岳父拿去招待他的老乡。
我的车,被林涛开出去泡妞,有好几次,我早上急着去开会,才发现车不见了,打电话给他,他才懒洋洋地说:“姐夫,我在外面玩呢,车我开着呢,你自己打车去吧。”
最让我无法忍受的,是他们对我父母的态度。
有一次,我爸妈从老家给我带了些自己种的蔬菜和土鸡蛋,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风尘仆仆地来到别墅。
岳母开的门,看到我爸妈拎着的大包小包,脸上立刻露出嫌弃的表情。
“哎哟,亲家,你们怎么来了?这些东西,脏兮兮的,快别拿进来了,放门口吧。”
我爸妈局促地站在门口,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那一刻,我心里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那是我爸妈!是含辛茹苦把我养大的父母!他们在我家里,却像个犯错的下人!
我冲过去,接过我爸妈手里的东西,瞪着岳母说:“妈,这是我爸妈,他们不是外人!”
岳母撇撇嘴,没再说什么。
吃饭的时候,我爸妈小心翼翼地坐在桌边,岳母则全程都在挑剔。
“哎呀,这鸡蛋炒得太老了。”
“这青菜怎么不把根切掉?”
我爸妈的脸一阵红一阵白,饭都没吃几口,就说吃饱了。
那天晚上,我爸把我叫到院子里,递给我一支烟。
他叹了口气,说:“儿子,我们明天就回去了。”
“爸,怎么不多住几天?”
“不了。”我爸摇摇头,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心疼,“你这日子,过得也不容易啊。你岳父岳母,还有你那个小舅子,都不是省油的灯。儿子,你得有自己的主意,不能太软了,不然,这个家,早晚要被他们搅散了。”
我爸的话,像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我的心上。
我何尝不知道?
可那是林晚的家人。
我每次想发作,一看到林晚为难的眼神,我就心软了。
我总想着,再忍一忍,等他们找到房子就好了。
可我等来的,不是他们搬走的消息,而是林涛变本加厉的放纵。
他开始带朋友回家。
一群和他一样无所事事的年轻人,在我家里喝酒,打牌,唱歌,闹到半夜。
有一次,我半夜被吵醒,下楼一看,客厅里烟雾缭绕,七八个陌生男人光着膀子在打牌,桌上堆满了酒瓶和现金。
他们竟然在我的家里聚赌!
我彻底爆发了。
我冲过去掀了桌子,指着林涛的鼻子让他带着他的人立刻滚出去。
林涛也喝多了,借着酒劲跟我对骂。
“你牛什么牛?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吗?我告诉你,这是我姐家,也就是我家!我想让谁来就让谁来,你管不着!”
我们两个差点打起来。
最后还是岳父岳母和林晚把我们拉开了。
岳母抱着她的宝贝儿子,哭着骂我:“陈枫,你是不是要逼死我们一家!涛涛不就是带朋友回来玩玩吗?你至于发这么大的火吗?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看我们不顺眼?”
我看着这一家子颠倒黑白的人,只觉得一阵眩晕。
我指着门口,对他们说:“你们,现在,立刻,给我搬出去!”
林晚哭了。
“陈枫,你非要这么绝情吗?他们是我爸妈,是我弟弟!你把他们赶出去,让他们去睡大街吗?”
“我给你们租房子!”我吼道,“我在附近给你们租一套最好的房子,租金我付,生活费我也给!只要你们从我的房子里搬出去!”
“我们不搬!”岳母耍起了无赖,“我们哪儿也不去!这是我女儿的家,我们凭什么要搬?”
那天晚上,我们闹得不可开交。
最后,林晚以死相逼。
她拿着水果刀抵着自己的手腕,哭着对我说:“陈枫,你要是再逼他们,我就死在你面前!”
我看着她,心如死灰。
我妥协了。
我再一次,选择了妥协。
而这一次的妥协,直接导致了今天,我被关在自己家门外的结局。
他们趁我出差的一个星期,不仅换了锁,还把这个家,彻底变成了他们的领地。
(四)
客厅里的死寂,被林晚的啜泣声打破。
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委屈和一丝丝的恐惧。
“陈枫,你……你说的是气话,对不对?为了这点小事,你就要跟我离婚?就要卖房子?”
我没有回答她,而是转向了林涛。
我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刚才还嚣张跋扈的小舅子,此刻像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鸡,脸色发白,眼神躲闪。
“你刚才不是说,这是你家吗?”我平静地问。
他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你不是说,我的就是你姐的,你姐的就是你们家的吗?”
“姐夫……我……我那是喝多了,开玩笑的……”
“开玩笑?”我笑了,笑声里却没有一丝温度,“我这个人,最开不起玩笑。尤其是拿我的东西开玩笑。”
我收回目光,不再看他,仿佛他只是一团令人恶心的空气。
我走到沙发前,看着那几个被吓住的牌友。
“几位,不好意思,今天的牌局到此结束。麻烦你们,现在离开我家。”我的语气很客气,但眼神里的冰冷,让他们不敢有丝毫迟疑。
他们手忙脚乱地站起来,抓起外套,灰溜溜地跑了。
偌大的客厅,只剩下我们一家人。
不,或许从一开始,我就不是他们的一家人。
岳父岳母也从楼上下来了,显然是听到了刚才的动静。
岳母一看到这阵仗,立刻戏精上身,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拍着大腿嚎啕大哭。
“我的天啊!这日子没法过了啊!女婿要逼死我们一家老小了啊!我们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岳父则指着我的鼻子,气得手直哆嗦:“陈枫!你……你太不像话了!我们是长辈!你就这么跟我们说话?你还想卖房子离婚?你这是要翻天啊!”
我看着他们拙劣的表演,内心毫无波澜。
以前,我可能会心软,会顾及林晚的感受,会觉得家和万事兴。
但现在,我的心,已经在一次次的失望和寒心中,变得坚硬如铁。
“爸,妈。”我开口了,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我叫你们最后一次爸妈。第一,这栋房子,是我婚前个人财产,我有百分之百的处置权。我想卖,随时可以卖,不需要经过任何人的同意。”
“第二,我和林晚的婚姻,已经走到了尽头。这些年,我自问对你们一家仁至义尽。林涛的工作,我安排了;他的赌债,我替他还了;你们没地方住,我让你们搬进来。我做的,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女婿的本分。”
“可是你们呢?你们把我当成什么了?提款机?还是冤大头?你们住着我的房子,花着我的钱,却连最基本的尊重都没有给过我,甚至没有给过我的父母。”
“你们懒,不愿意学习和努力,只想躺着赚钱!”
“你们贪,把别人的付出当成理所当然,永不知足!”
“你们蠢,以为靠着裙带关系和道德绑架,就能一直寄生在我身上!”
我的话,像一把把尖刀,刺向他们。
岳母的哭声停了,岳父的指责也卡在了喉咙里。
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仿佛从不认识我一样。
“今天,我把话说明白。这房子,我卖定了。婚,我也离定了。”
我转向林晚,她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
“林晚,我们之间,早就没有爱情了。你所谓的爱,就是要我无底线地包容你的家人,就是要我牺牲我的一切,去满足他们的贪婪。对不起,我做不到。我累了,也够了。”
“离婚协议,律师会尽快发给你。财产分割方面,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我们婚后的共同财产,车子,存款,公司股份,该是你的,一分都不会少。但这栋房子,你一分钱也别想拿到。”
我说完,转身就走。
“陈枫!你站住!”林晚从后面抱住我,歇斯底里地哭喊,“你不能这么对我!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说不要就不要了吗?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了?”
这句质问,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我心中残存的最后一丝温情。
我用力掰开她的手,转过身,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
“林晚,你到现在,还觉得是我的错吗?”
“你摸着你的良心问问你自己,这些年,我对你怎么样?对你家人怎么样?你又是怎么做的?当你的弟弟像个寄生虫一样赖在我家里的时候,你在和稀泥!当你的父母对我爸妈颐指气使的时候,你在装瞎!当我被你弟弟指着鼻子骂的时候,你让我大度!”
“现在,我不想大度了,你却说我有别的女人了?在你心里,我陈枫就是一个可以随意拿捏,随意侮辱,还必须对你们感恩戴德的傻子吗?”
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眼眶也红了。
不是因为难过,而是因为愤怒,因为积压了太久的委屈和不甘。
林晚被我吼得愣住了,呆呆地看着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林涛想上来帮腔,被我一个凌厉的眼神扫过去,吓得缩了回去。
“我给你们三天时间。”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三天之内,从我的房子里搬出去。三天之后,我会带着中介和律师过来。如果你们还在这里,那我们就只能法庭上见了。”
说完,我不再看他们任何一眼,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个让我窒息的“家”。
走出铁门的那一刻,外面的冷风吹在脸上,我却觉得无比的轻松和畅快。
天,终于要亮了。
(五)
我没有回家,直接去了公司。
办公室里空无一人,我给自己泡了一杯浓茶,坐在落地窗前,看着城市的万家灯火。
我的手机,从我离开别墅的那一刻起,就响个不停。
林晚打来的,岳母打来的,岳父打来的,甚至还有一些我不知道的号码,想必是他们家的亲戚。
我一个都没接,直接开了静音。
我需要冷静,需要好好地思考下一步该怎么走。
离婚和卖房,不是一时冲动的气话,而是我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这个决定,在我爸妈受委屈的那天,在我发现他们在家里聚赌的那天,在我被关在门外的那天,就已经在我心里生根发芽了。
今天,不过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的婚姻,就像这栋被鸠占鹊巢的别墅,外面看着光鲜,里面早就烂透了。
继续维持下去,只会让我整个人都被腐蚀掉。
我给张律师发了条信息,把我的情况和决定详细地说了一遍。
张律师很快回复了:“陈总,明白了。离婚协议和房产出售的委托协议,我明天一早就准备好。您放心,这套别墅是您的婚前财产,产权清晰,出售和离婚财产分割都不会有问题。至于您岳父一家,如果他们到期不搬,我们可以申请强制执行。”
看到“强制执行”四个字,我心里最后的一丝犹豫也消失了。
对付无赖,就必须用比他们更强硬的手段。
第二天一早,我就去了律师事务所,签了所有的文件。
张律师的效率很高,当天上午,房产中介的电话就打来了。
我选了我们市最大的一家中介公司,委托他们全权处理。
我的要求很简单:尽快出手,价格可以比市场价略低,但要求买家能一次性付清全款。
中介的负责人姓王,是个精明干练的女人。
她听了我的要求,立刻明白了我的意图。
“陈先生,您放心,您这套别墅的位置和户型都是顶级的,不愁卖。我马上就安排金牌经纪人跟进,最快速度给您找到合适的买家。”
从律师事务所出来,我感觉整个人都脱胎换骨了。
我没有回别墅,而是在公司附近的一家五星级酒店开了个房间。
手机里,有几十个未接来电和上百条微信消息。
我点开林晚的微信,消息一条接一条地弹出来。
“老公,我错了,你回来好不好?”
“我们不离婚,你别卖房子,我马上让涛涛他们搬走。”
“你接电话啊!你到底在哪里?”
“陈枫,你真的这么狠心吗?我们十年的感情,你真的说不要就不要了吗?”
后面,是各种哭泣的表情包和语音条。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心里却像一潭死水。
太晚了。
当信任和爱被消耗殆尽,再多的眼泪和道歉,都显得廉价而可笑。
我还看到了岳母发来的语音,点开,是她那熟悉的撒泼腔调。
“陈枫!你个白眼狼!我们家小晚跟你吃了那么多苦,你现在发达了就要甩了她?我告诉你,没门!你要是敢卖房子,我们就去你公司闹!让你身败名裂!”
我冷笑一声,把这段语音转发给了张律师。
“张律师,他们开始威胁我了。”
张律师回复:“已保存证据。陈总,您不用理会,一切交给我们处理。”
专业的,就是让人放心。
我屏蔽了他们所有人的电话和微信,世界终于清静了。
接下来的两天,我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
仿佛要把这些年被家庭琐事消耗掉的精力,全都补回来。
第三天,是我给他们搬走的最后期限。
下午三点,我带着王经理和两位准备看房的客户,准时出现在了别墅门口。
让我意外的是,门是开着的。
林晚,岳父,岳母,林涛,一家四口,整整齐齐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如临大敌地看着我。
客厅被打扫过了,烟灰缸也倒了,但空气中依然弥漫着一股压抑和紧张的气氛。
看到我身后跟着的中介和客户,林晚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陈枫,你……你真的要卖?”她的声音在颤抖。
我没有理她,侧过身,对王经理和客户做了个“请”的手势。
“王经理,这就是我那套房子,你们可以随便看。”
王经理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对沙发上那一家子视若无睹,专业地开始介绍起来。
“两位老板,这是我们市中心稀缺的独栋别墅,占地五百平,建筑面积三百八,带前后双花园,还有一个地下酒窖……”
客户是一对中年夫妇,看起来很有实力,他们饶有兴致地听着介绍,开始参观房子。
林家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岳母终于忍不住了,从沙发上跳起来,指着我的鼻子骂道:“陈枫!你还有没有良心!你当着我们的面卖我们的家!你这是要逼死我们啊!”
她说着,就想往客户那边冲,似乎想把人赶出去。
我早有准备,上前一步,挡在了她面前。
“妈,我劝你冷静一点。”我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这里是我的私人住宅,如果你再在这里大吵大闹,影响我的客人,我有权报警,告你寻衅滋isce。”
“你……”岳母被我的话噎住了。
“还有,”我继续说道,“我的律师已经收集了你昨天威胁我的语音证据。如果你今天再有任何过激行为,我们法庭上见。到时候,就不是家庭纠纷这么简单了。”
我的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她身上。
岳母的气焰,瞬间熄灭了一半。
她求助地看向林晚。
林晚站起身,走到我面前,眼圈通红。
“老公,我们谈谈,好不好?我们单独谈谈。”
我摇了摇头,“没什么好谈的了。该说的,三天前我已经说完了。”
“不!有!陈枫,我求你了!”她拉住我的衣袖,声音里带着哀求,“给我最后一次机会,也给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最后一次机会。”
我看着她,沉默了片刻。
我对身后的王经理说:“王经理,你们先看着,我处理点家事。”
王经理会意地点点头,带着客户上了二楼。
客厅里,只剩下我们。
林晚见我松了口,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老公,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她哭着说,“我不该纵容我弟弟,不该对我爸妈言听计从,不该忽略你的感受。你别卖房子,别跟我离婚,我什么都听你的,我马上让他们搬走!现在就搬!”
她说着,就去推林涛,“你快走啊!你还赖在这里干什么!都是你害的!”
林涛一脸不情愿,被她推得一个趔趄。
岳父岳母也急了,纷纷开口。
“小陈,我们错了,我们以后再也不管你们年轻人的事了。”
“是啊姐夫,我混蛋,我不是人!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一家人,上演了一出浪子回头的苦情大戏。
如果是在三天前,我或许还会心软。
但现在,我只觉得无比讽刺。
他们不是真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他们只是害怕了。
害怕失去这栋可以让他们作威作福的别墅,害怕失去我这个可以让他们予取予求的“提款机”。
他们的道歉,廉价得可笑。
我静静地看着他们表演完,然后,轻轻地挣开了林晚的手。
“林晚,你知道吗?镜子破了,就算粘起来,裂痕也永远都在。”
“我给过你很多次机会了。在你弟弟第一次问我要钱的时候,在你一次次为他们找借口的时候,在我爸妈受委屈你却无动于衷的时候……每一次,我都在等你,等你站在我这边,哪怕只有一次。”
“可是你没有。”
“在你心里,你的原生家庭,永远排在第一位。为了他们,你可以牺牲我的利益,我的尊严,我的感受。”
“我们不是一路人了。”
我说完,不再看她,转身准备上楼。
就在这时,林涛突然冲了过来,跪在了我面前,一把抱住了我的腿。
“姐夫!我求求你了!你不能卖房子啊!”他哭得涕泗横流,“我姐说的是真的!我们马上就搬走!我给你写保证书!我以后再也不来烦你了!”
我低头看着他。
这个快三十岁的男人,此刻像个无助的孩子,毫无尊严地跪在地上。
我心里没有一丝怜悯。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我用力想把腿抽出来,他却抱得死死的。
“姐夫!你卖了房子,我们真的没地方去了!我爸妈的养老金都被我赔光了,老家的房子也卖了!我们现在身无分文,你把我们赶出去,就是把我们往死路上逼啊!”
他的话,让我愣住了。
老家的房子也卖了?
我看向岳父岳母,他们俩眼神躲闪,低下了头。
我瞬间明白了。
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暂住”。
他们是打定了主意,要在我这里赖一辈子!
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心和愤怒涌上心头。
我看着跪在我脚下的林涛,一字一句地问:“你们把老家的房子卖了,钱呢?”
林涛支支吾吾地说:“我……我拿去做生意,赔了……”
“呵。”我气笑了,“好,真好。你们一家人,真是好样的。”
我不再跟他废话,用力一脚,将他踹开。
然后,我拿出手机,当着他们所有人的面,拨通了110。
“喂,警察同志吗?我要报警。有人私闯民宅,赖在我家里不走,还对我进行人身威胁和骚扰。对,地址是……”
我的举动,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林晚难以置信地看着我:“陈枫!你报警?你要把我们一家人,都送到警察局去吗?”
“不然呢?”我冷冷地反问,“难道要等你们把我逼死,再霸占我所有的财产吗?”
(六)
警察来得很快。
当穿着制服的民警走进我家的客厅时,林家人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岳母想故技重施,坐在地上一哭二闹三上吊,被民警严肃地警告了。
“阿姨,请您站起来,有话好好说。这里是执法现场,不是菜市场。”
我向民警出示了我的房产证,身份证,以及张律师准备好的所有法律文件,清晰地阐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警察同志,这栋别墅是我的婚前个人财产。他们是我的岳父岳母和小舅子,之前我同意他们暂住,但现在,我要求他们立刻搬离我的住所。他们不仅拒绝搬离,还更换了我的门锁,并且对我进行言语威胁。”
民警听完我的陈述,又看了看文件,点了点头。
然后,他转向林家人,公事公办地说道:“根据《物权法》规定,房屋所有权人对自己的不动产,享有占有、使用、收益和处分的权利。既然房主现在要求你们离开,你们就必须离开。这属于民事纠纷,我们原则上以调解为主。但如果你们拒不配合,房主有权通过法律途径,申请法院强制执行。”
岳父涨红了脸,争辩道:“警察同志,他是我女婿!我们是一家人!哪有女婿把岳父岳母往外赶的道理?”
民警看了他一眼,语气很平静:“老先生,法律面前,不讲人情。房产证上是谁的名字,房子就是谁的。家庭关系,不能成为侵占他人财产的理由。”
这句话,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了林家所有人的脸上。
他们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亲情绑架”,在冰冷的法律条文面前,不堪一击。
在警察的调解(或者说是威慑)下,林家人终于松了口,同意搬走。
他们甚至不敢提什么补偿,或者多宽限几天。
因为他们知道,再闹下去,就真的要去派出所喝茶了。
我看着他们灰溜溜地回房间收拾行李,心里没有一丝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深深的疲惫。
一场婚姻,走到这个地步,何其悲哀。
王经理带着客户也适时地结束了参观,走了下来。
那对夫妇对我点了点头,眼神里带着一丝同情和理解。
王经理把我拉到一边,低声说:“陈先生,客户对房子非常满意,价格方面,他们也愿意接受您的报价。只是……他们希望您能尽快处理好家里的事情,他们不想买一套有纠纷的房子。”
我点了点头,“放心,今天之内,一定解决。”
林家人的东西不多,很快就收拾出了几个行李箱。
临走时,林晚最后一次走到我面前。
她的眼睛又红又肿,声音沙哑。
“陈枫,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
我看着她曾经让我心动不已的脸,如今只剩下陌生和疲惫。
我摇了摇头。
“林晚,你知道吗?压垮我们的,不是你弟弟的无赖,也不是你父母的贪婪。”
“是什么?”
“是你的‘拎不清’。”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永远分不清,什么是小家,什么是大家;什么是爱情,什么是亲情;什么是帮助,什么是纵容。你的每一次‘大度’,都是在用我的血,去喂饱你家的豺狼。”
林晚的身体晃了一下,脸色惨白如纸。
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最终,她拖着行李箱,跟着她的家人,走出了这栋她曾经以为属于她的别墅。
铁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关上,发出沉重的一声闷响。
仿佛一个时代的终结。
(尾声)
房子卖得很顺利。
那对夫妇很爽快,一周之内就付清了全款,办完了过户手续。
拿到钱的那天,我没有想象中的兴奋,只是觉得,终于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
离婚协议,林晚也签了字。
她没有再纠缠,也没有提任何过分的要求。
婚后的共同财产,我按照协议,分了一半给她。一辆车,还有近三百万的存款。
我想,这笔钱,足够她开始新的生活了。
至于她要不要继续去填她那个无底洞的家,那是她的事,与我无关了。
办完离婚手续的那天,我们在民政局门口分道扬镳。
她对我说了一句:“陈枫,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我没有回头。
后来,我听朋友说,林晚带着她父母和弟弟,租了一个小房子住。
林涛在家待不住,没过多久,又出去鬼混了,听说又欠了钱,这次没人再帮他还了。
岳父岳母整天唉声叹气,逢人就说女儿命苦,嫁了个白眼狼。
而林晚,找了一份普通的工作,开始重新上班。据说,整个人都憔悴了很多。
这些,都与我无关了。
我换了一个新的城市,用卖别墅的钱,加上公司的盈利,开始了我事业的第二春。
我依然很忙,但心,却前所未有地轻松。
有时候,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也会想起那个穿着白裙子,在图书馆窗边等我的女孩。
那段干净纯粹的时光,就像一场美丽的梦。
只可惜,梦,总有醒来的一天。
有一天,我的手机突然收到了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点开,是林晚。
“我弟又被抓去赌了,这次,我没管。我爸妈骂我六亲不认,我把他们送回了老家。我现在一个人,过得挺好。勿回。”
我看着那条短信,许久,然后按下了删除键。
窗外,阳光正好。
我知道,我的人生,也该翻开新的一页了。
只是,偶尔在某个深夜,我还是会忍不住去想。
如果当初,林晚能有一次,哪怕只有一次,坚定地站在我身边,我们的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
这个问题,或许永远都没有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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