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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睢宁初遇武斗的恐惧
1967 年秋天,学校为避免师生卷入武斗,要么安排放假回家,要么用拖拉机组织机耕队赴农村耕地。我与几位同学一同前往安徽泗县黑塔区,帮生产队耕地。
某天,我需骑自行车回睢宁采购拖拉机及配件。从岗头吴大桥沿老公路进城,顺县纺织厂南围墙外进入新市街,过小桥到菜市时,街上行人稀少,每个人都步履仓促。有位卖桃的农民不慎摔倒,桃子散落一地却顾不上捡,拎着空筐与扁担就往西跑 —— 我心里顿时发紧,隐约觉得不对劲。
走到朝阳浴室时,眼前的场景让我心头一沉:二楼朝东的窗户上,竟架着一挺机枪。我立刻意识到 “要发生武斗”,赶紧贴着西边墙根快速骑行,直到冲进文化馆才敢歇气 —— 文化馆是我们这一派的指挥部,而政府一招、朝阳浴室、银行小楼都被另一派控制,这里才算安全。这是我第一次直面如此恐怖的画面,真切感受到枪带来的死亡威胁。
第二天一早,我便骑车返回安徽黑塔,近一个月后才敢返校。可回校没几天,又发生了宿州 “炮轰派” 突袭睢宁县武装部弹药库抢枪的事件。当时的弹药库位于如今消防大队院内,工业路(现红叶路)两侧各有近五米宽的水沟,沟旁种着绿化树。
抢枪发生在半夜,抢枪分子开枪打死了值班武警江子东(江子东是外省人,后被追授革命烈士)。次日清晨听闻此事,我与两位同学赶去现场,只见路旁水沟里还躺着一具尸体 —— 听围观群众说,半夜的枪声惊动了睢宁群众,大家赶来包围时,抢枪分子仓皇逃窜,没来得及带走同伙的尸体。
2、 淮阴的惊险之夜
1968 年元月 25 日(寒假期间),因大雪导致长途客车停运,我改道宿迁运河码头,打算乘轮船回老家。按当时规定,凭学生证乘轮船可享半价,虽只能到淮阴,但能省不少路费,且我以为轮船会更安全。
当天下午 3 点左右,我登上徐州开往淮阴的客轮,船上已无空位,我在底层船舱找了片空地盘腿坐下。身旁坐着一位比我小 3 岁左右的青年,闲聊后得知他是老乡,家住阜宁县东沟公社,姓陈。他趁寒假去枣庄煤矿的舅舅家小住,因徐州武斗激烈,又临近春节,便坐轮船回家。
夜里 11 点,客轮抵达淮阴南部大运河码头。从码头到长途汽车站有十来里路,需穿过市中心到城北。我俩踏着积雪、迎着寒风步行前往,快到车站时,两棵松树下突然走出一个人 —— 身穿黄大衣、头戴风雪帽,肩上挎着冲锋枪。他喝令我们 “站住”,盘问我们的来意,我们连忙说明是刚下船、准备次日乘车的旅客。可他却摆手说:“不行,赶紧去市里找旅馆,这里有情况。”
我俩只好沿原路返回市区找住宿,还没到水门桥,就看见十几个人押着一名女生,女生嘴里竟叼着一只鞋子 —— 我和小陈猜测,这或许是 “捉奸” 的场面。过了水门桥进入市中心十字街,往西走连敲 4 家旅馆的门,里面的人都只摆手,不肯开门。
想继续往西走时,微弱的灯光下,我隐约看见前方房顶上有持枪的人在晃动 ——“今晚肯定住不成旅馆了,还可能有危险”,我心里暗叫不好。我俩只好折返回往东走:十字街口有路灯,月光也亮,可往东的东街却漆黑一片,望不到尽头。最终我们决定:就在十字街口的雨棚下待着 —— 面朝东的一家店铺雨棚较大,我们靠在墙边站着。
起初还能忍受,没多久就冻得手脚冰凉、心里发寒,只好来回蹦跳取暖。街中间的雪被白天的行人与车辆压实,不滑也不陷,我蹦着蹦着就到了街中间。突然,一颗子弹 “嗖” 地从头顶飞过!我吓得瞬间抱头钻回雨棚下,紧贴着墙不敢再动。没过多久,西街、北街就传来了枪声。
我们在恐惧中挨到天亮,天刚蒙蒙亮就再次赶往汽车站。到水门桥时,小陈提议:“别去淮阴汽车站了,我有亲戚在淮安汽车站上班,咱们坐市内公交去淮安吧。” 我连忙答应:“行,这样更好。”
我俩过水门桥后,沿里运河北岸往东走了 2 公里,到了清江市运输公司(当时汽车站被激进派占领,运输公司是保守派的营地)。在这里乘公交半个多小时,抵达淮安(现楚州区)。在小陈亲戚的帮助下,我们没来得及买票就登上了去阜宁的长途车。到东沟镇时,小陈下了车,我当时没问清他的具体住址,如今想来仍十分后悔。
每当想起那个夜晚,我都满心后怕:幸亏子弹 “长了眼”,只是从头顶飞过,若再低一点,我恐怕就没有今天了。
3、 最早的枪声记忆
我第一次听半夜枪声,是在 1960 年的一个夏天夜晚。当时父亲刚陪我做完作业,屋后突然传来 “叭叭叭、哒哒哒” 的枪声。我赶紧跟在父亲身后,跑到南山墙墙角探着身子张望 —— 只见连珠炮的火球与火花直冲夜空,随后纷纷散落,仿佛下一秒就要落到我家屋后。不过短短两分钟,枪声与火光就消失了。
第二天听大人们说,是驻施庄的部队在攻打美国 U2 高空侦察机。那时我年纪小,又有父亲在身边,倒没觉得害怕;可淮阴那夜的枪声,却差点夺走我的性命,至今想起来仍心有余悸。
三、工作后与枪的 “另一种相遇”
1969 年,我被分配到地方国营睢宁纺织厂工作。这家厂规模较大,设有人民武装部,配备专职武装部长,还有 1 挺机枪、26 支步枪、1 支手枪 —— 进行实弹训练时,需到武装部申领手榴弹与子弹。
厂里的生产单元不叫 “车间”“班组”,而是采用连队编制:共设 9 个连、20 多个班,员工都是 “双重身份”—— 既是工人,也是民兵。连长就是车间主任,由县委组织部与县人民武装部分别任命,教官则从各车间的退伍军人中选拔。
武装部常组织演习训练与实弹射击,我是基干民兵之一。有一次夜间演练时,我正发着 39.5 度的高烧,厂医院值班的邵医生与武装部朱部长都劝我别去,可我还是坚持参加了。
那是个漆黑的夜晚,伸手不见五指。我们一路摸打滚爬:越田野、穿树林、跳水沟、钻桥洞,还两次冲破 “敌人封锁线”。等回到厂区医院复查时,高烧竟退了 —— 虽然累得浑身酸痛,我却格外高兴。
自参加民兵训练与国防教育后,我不再惧怕枪声,甚至 “爱上” 了枪:能打枪、掌握用枪技能,在我看来是一种骄傲;我也暗下决心,若国家需要,我随时能端起枪杆子保卫家园。
1974 年秋天,睢宁遭遇特大水灾,黄河堰下的庆安水库西堤出现溃坝风险。县里要求纺织厂组建 100 人的 “敢死队”,以备危机时堵堤 —— 我第一时间报了名,随后厂武装部也批准我加入纺织厂基干民兵突击队。
四、与枪往事的感想
自儿时听见击落美U2型高空侦察机的枪炮声起,历经武斗枪击险境,又有亲身用枪及民兵训练经历,一路与枪相关的过往,让我深切感知对枪械规范与安全的敬畏。
写于2025年8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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