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绿皮火车载着一位年轻人的理想开往贵州;2025年,囚车载着他的躯壳驶向监狱。这两趟车之间,横亘着一道3.57亿元的深渊,也隔着一段权力迷途。
1986年7月,开往贵阳的绿皮火车上,23岁的陈晏紧贴着车窗,好奇地眺望窗外的连绵群山。
他仕途的第一站,是贵州省计划委员会。在同事眼中,这个年轻人有着罕见的严谨,钢笔永远别在左上口袋。在计划经济的蓝图里,每一个数字都被他视作必须坚守的信仰。
“那时候的他,眼神清亮,白衬衫的领子总洗得发硬。”当年接待陈晏的老同志回忆,这个从苏州来的年轻人,总是办公室里最早到、最晚走的人。深夜的灯光下,他伏案工作的剪影,成了办公楼里一道固定的风景。
1990年冬天,陈晏随扶贫工作队进驻罗甸县。在海拔一千多米的山村里,他住过漏风的木屋,吃过掺杂沙子的米饭。村民王老汉至今记得:“这个从省城来的年轻干部,冒着大雨和我们一起扛石头,领着大家修通了出山的公路。”
那时的陈晏,皮鞋上总沾着泥泞,笔记本里记满了群众的困难与诉求。那段岁月,是用理想铺就的征途,日记本扉页上“达则兼济天下”的誓言,曾是他刻进骨血的信念。
人生的转向,往往藏在不经意的瞬间。
2012年,已是铜仁市副市长的陈晏,遭遇了仕途上第一个真正的诱惑,一位企业老板在他办公室留下一个看似普通的文件袋,里面装的钱,比他一年的工资还要多。那一夜,他办公室的灯彻夜未眠。
“他后来跟我说,那晚他写了三份材料;一份是退回款项的说明,一份是上交组织的报告,还有一份是自我检讨。”接近陈晏案情的人士透露,“可到最后,这三份材料都被他锁进了抽屉。”
那个抽屉,从此成了他人生的“潘多拉魔盒”。
随着职务不断升迁,陈晏的贪腐手段愈发“艺术化”。他把权钱交易藏在合法的商业外壳下,为自己构建起一间无形的“暗室”。
2017年,贵阳市智慧城市项目启动招标。在陈晏的授意下,招标文件中被悄悄植入一条极其专业的“技术参数”,看似公平公正,实则只有他的大学同窗李某所在的公司能够满足。
“那不是简单的内定,而是一场精心设计的技术围标。”参与招标的工程师回忆。项目中标后,造价从最初的3亿元“合理”提升至4.2亿元,而虚增的1.2亿元,通过复杂的分包合同层层转移,最终有5000万元流入了陈晏妻子的账户。整个过程里,没有现金交接,只有会议室里看似专业的讨论,以及服务器之间无声的数据交换。
陈晏的堕落,不是一蹴而就,而是理想与底线被逐步侵蚀的过程。
在铜仁任职期间,他力推的旧城改造项目,成了他敛财的工具。300亿元违规举债中,大量资金流向了他的关系户;到贵阳工作后,他主导的与汉能集团的合作项目,即便明知存在巨大风险,仍强行推进,最终造成国有资金重大损失。
最具讽刺意味的是,2019年10月,汉能集团已爆发危机,陈晏却还与李河君把酒言欢,商讨“深化合作”,而彼时,那个号称投资390亿元的产业园,早已全面停摆。
他的妻子,也从曾经的“贤内助”变成了“贪腐内应”,帮他打理赃款、对接商人;那个曾在罗甸县与群众同吃同住的年轻干部,如今频繁出入私人会所,收受名表、金条与珠宝。2012年至2024年间,陈晏利用职务便利,在政府资金拨付、项目承揽、人事调整等事项上为他人提供帮助,累计收受财物达3.57亿元。
在留置室里,陈晏常常提起1986年那列开往贵州的火车。“那时候,我所有的行李就是一个帆布包,里面装着几本书和两件换洗衣服。”他说,“如果时光能倒流就好了……”他的忏悔书中,有一段文字格外令人唏嘘:“我曾经以为,权力是实现理想的工具。直到现在才明白,当理想被权力腐蚀,权力就会变成理想的坟墓。”
法庭上,陈晏做最后陈述时,提到了罗甸县的那个雨天。“老乡把家里唯一的伞给了我,自己淋着雨跑回了家。那一刻我发誓,一定要让他们都过上好日子。”他停顿了很久,“可我,辜负了那把伞。”
法官宣判时,陈晏的目光始终望向远方。仿佛在目光的尽头,还能看见那列绿皮火车,看见那个怀抱理想的年轻人。
38年过去,贵州的山还是那些山,只是当初那个年轻人的理想,早已在3.57亿赃款的重压下,碎成了残片。
囚车的门重重关上,载着陈晏驶向他的人生终点。
贵州的群山中,新一轮太阳正缓缓升起,照亮了他曾经立志要改变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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