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平遥城外的王家村,有个叫春桃的媳妇。二十出头的年纪,梳着利落的发髻,粗布衣裳洗得发白,却总浆得笔挺。
她嫁给同村的王二柱刚满一年,二柱就被抓了壮丁,去了边关。临走时,二柱把瞎眼的老娘托付给她,塞给她半块玉佩:“等我回来。”
春桃守着婆婆,日子过得紧巴。她每天天不亮就去田里干活,晚上回来纺线织布,换些米粮,伺候婆婆吃喝拉撒,从没半句怨言。
婆婆眼瞎心不瞎,常摸着春桃粗糙的手抹泪:“苦了你了,若二柱能回来,定要好好待你。”
春桃总是笑着说:“娘,您别操心,二柱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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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等来的,却是边关传来的消息 —— 王二柱所在的队伍打了败仗,他被敌军俘虏,下落不明,多半是没了。
春桃抱着那半块玉佩,哭了整整一夜。天亮时,她擦干眼泪,依旧像往常一样,给婆婆端水洗漱,只是眼眶红得像兔子。
日子还得往下过。可祸不单行,那年冬天,婆婆突然咳血,请来郎中一看,说是肺痨,得用名贵药材吊着,不然撑不过开春。
春桃把家里能当的都当了,还是凑不够药钱。她跪在郎中面前,磕得头都破了,郎中也只是摇头:“不是我狠心,这药太贵,你一个妇道人家,哪能负担得起?”
就在春桃走投无路时,镇上的张财主托媒人来说亲。张财主五十多岁,死了两房老婆,家底殷实,说只要春桃肯嫁给他,不仅能治好她婆婆的病,还能给她一笔钱。
春桃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她心里只有王二柱,哪怕他不在了,她也不能做对不起他的事。
媒人叹了口气:“你婆婆的病拖不起啊。张财主说了,你嫁过去,依旧可以照顾婆婆,他绝不阻拦。”
春桃回到家,看着咳嗽不止的婆婆,心里像被刀剜一样疼。她知道,这是唯一能救婆婆的办法。
那天晚上,她跪在王二柱的牌位前,泪如雨下:“二柱,对不起,我也是没办法。等娘好了,我就…… 我就去陪你。”
她改嫁那天,没有穿红嫁衣,依旧是那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张财主倒也说话算话,立刻请了城里最好的郎中,给婆婆诊治,又让人送来一堆药材。
春桃住进了张财主家,却始终跟他分房睡。她每天都回王家村照顾婆婆,风雨无阻。张财主虽有不满,却也没强迫她,只是脸色越来越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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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婆婆的病渐渐有了起色,能下地走路了,只是依旧看不见东西。她拉着春桃的手,不停地问:“二柱咋还不回来?是不是忘了娘了?”
春桃每次都强忍着眼泪,说:“娘,二柱在边关打仗呢,打赢了就回来了。”
转眼过了半年。这天是王二柱的忌日,春桃提着一篮祭品,去了村后的山坡 —— 那里有座空坟,是她为二柱立的。
山坡上长满了野草,风一吹,呜呜地响,像是在哭。春桃蹲在坟前,摆上祭品,拿出那半块玉佩,轻轻摩挲着:“二柱,我来看你了。娘的病好多了,你别惦记。”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家里的事,说着自己的无奈,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落在坟前的泥土里。
“姑娘,别太伤心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春桃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个白发老翁,穿着件灰色的粗布袍,手里拄着根拐杖,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老人家,您是?” 春桃站起身,擦了擦眼泪。
“路过的。” 老翁指了指那座空坟,“这坟里,没埋人吧?”
春桃一愣:“您怎么知道?”
老翁笑了笑,没回答,反而问她:“你是为了救婆婆,才改嫁的?”
春桃更惊讶了,这事儿除了她和张财主,没几个人知道。“您…… 您怎么也知道?”
“我不仅知道这个,还知道你心里苦。” 老翁叹了口气,“可你以为,你这么做,你丈夫就会安心吗?”
“他已经不在了。” 春桃的声音哽咽了。
“谁说他不在了?” 老翁突然提高了声音,眼神变得锐利,“他还活着!”
春桃惊得后退一步,差点摔倒:“您…… 您说啥?二柱他还活着?”
“千真万确。” 老翁点点头,“他被俘虏后,没被杀,而是逃了出来,只是受了重伤,一直在山里养伤。”
春桃的心跳得厉害,又惊又喜,眼泪再次涌了出来:“那…… 那他在哪儿?我去找他!”
“别急。” 老翁按住她,“他伤还没好利索,暂时回不来。而且,你现在这个情况,他回来,怕是会给你添麻烦。”
春桃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改嫁,心里像被泼了盆冷水,凉透了。“我…… 我该怎么办?”
“张财主不是真心帮你,他是看中了你婆婆手里的那块地。” 老翁说,“你婆婆的娘家,以前是大户,在村东头有三亩好地,张财主早就想弄到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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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桃愣住了。她从没听说过婆婆有地。
“你回去问问你婆婆,就说‘当年埋下的元宝,该挖出来了’,她就会告诉你真相。” 老翁又说,“等你弄清楚了,再来找我。我在镇西头的破庙里住。”
说完,老翁转身就走,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越来越远,很快就消失在山坡下。
春桃站在原地,脑子里一片混乱。她不知道该不该信老翁的话,可一想到王二柱可能还活着,她的心就砰砰直跳。
她匆匆收拾好祭品,往王家村赶。回到家,见婆婆正在院子里晒太阳,她深吸一口气,走了过去。
“娘,我问您个事。” 春桃蹲在婆婆面前,“当年埋下的元宝,该挖出来了吧?”
婆婆的身体猛地一震,抓住春桃的手,声音发颤:“你…… 你听谁说的?”
“我…… 我猜的。” 春桃见婆婆反应这么大,心里更确定了老翁的话。
婆婆沉默了半晌,叹了口气:“罢了,瞒也瞒不住了。那三亩地,是我陪嫁过来的,地里埋着我娘家给我的十两银子,本想留着给二柱娶媳妇用的,后来忘了告诉你。”
春桃这才明白,张财主果然没安好心。他是想等婆婆去世后,顺理成章地把地弄到手。
“娘,我们不能再让张财主骗了。” 春桃说,“我这就跟他说清楚,我不跟他过了。”
“可你的名声……” 婆婆叹了口气,“你一个妇道人家,改嫁了又离,以后可怎么活?”
“我不怕。” 春桃握紧了拳头,“只要能救您,只要二柱能回来,我啥也不怕。”
她回到张财主家,刚进门,就见张财主坐在客厅里,脸色阴沉。“你去哪儿了?”
“我去给二柱上坟了。” 春桃直视着他,“张财主,我们的事,算了吧。我婆婆的病好了,我不需要你的钱了。”
张财主冷笑一声:“说算了就算了?你当我张财主是好欺负的?你要是敢走,你婆婆的病,我可就不管了。”
“不用你管。” 春桃说,“我们自己有钱治病。”
张财主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什么:“你知道那三亩地的事了?”
春桃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哼,就算你知道了又怎么样?” 张财主站起身,逼近一步,“你已经嫁过来了,就是我张家的人,你婆婆的地,早晚是我的!”
“你休想!” 春桃后退一步,“那地是王家的,跟你没关系!”
“敬酒不吃吃罚酒!” 张财主怒了,“来人,把她给我锁起来!没我的允许,不准她出门!”
家丁们冲上来,就要抓春桃。春桃转身就跑,却被一个家丁抓住了胳膊。她拼命挣扎,嘴里大喊:“张财主抢人了!救命啊!”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喧哗,接着,几个官差冲了进来。为首的捕头大喝一声:“张财主,你涉嫌强占民女,图谋他人财产,跟我们走一趟!”
张财主懵了:“你们凭什么抓我?”
“有人告你。” 捕头指了指门口,“你自己看吧。”
张财主往门口一看,吓得腿一软,差点瘫在地上。门口站着的,是那个白发老翁,还有一个穿着军装的汉子,虽然脸上带着伤疤,眼神却很熟悉。
“二柱!” 春桃看清了汉子的脸,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挣脱家丁的手,冲了过去。
那汉子正是王二柱!他回来了!
王二柱一把抱住春桃,声音哽咽:“春桃,我回来了,让你受苦了。”
原来,王二柱逃出来后,在山里遇到了老翁 —— 老翁是个退休的老捕头,看不惯张财主的所作所为,一直在暗中观察。他帮王二柱治好了伤,又帮他报了官,拿到了张财主图谋家产、强占民女的证据。
张财主被官差抓走了,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制裁。
春桃扶着王二柱,回到了王家村。婆婆听说儿子回来了,摸索着跑出来,抱住王二柱,哭得老泪纵横:“儿啊,你可回来了!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王二柱跪在母亲面前,磕了三个头:“娘,儿子不孝,让您受苦了。”
他又转向春桃,深深地鞠了一躬:“春桃,谢谢你,谢谢你照顾我娘,谢谢你……”
春桃摇摇头,笑着说:“我们是夫妻,我该做的。”
老翁也跟着来了,看着这一幕,捋着胡须笑了。“好了,坏人得到了惩罚,一家人团圆了,这就好。”
春桃拿出那半块玉佩,王二柱也从怀里掏出另一半,拼在一起,严丝合缝。
后来,春桃和王二柱把地里的银子挖了出来,用这笔钱买了些种子和农具,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婆婆的病彻底好了,虽然还是看不见,却每天都乐呵呵的,逢人就夸春桃是个好媳妇。
有人问春桃,后悔改嫁吗?
春桃总是笑着说:“不后悔。若不是那样,娘就活不下来了。再说,好人有好报,我这不等到二柱回来了吗?”
王二柱听了,总是紧紧握住春桃的手,眼里满是感激。他知道,自己这辈子,能娶到春桃这样的媳妇,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那老翁再也没出现过。有人说,他是天上的神仙,专门下来帮助好人的。也有人说,他是王二柱的救命恩人,做完好事就走了。
春桃和王二柱却觉得,不管老翁是谁,他们都打心底里感激他。若不是他,他们可能永远都无法团圆。
这世上的事,往往就是这样。看似走投无路的选择,也许藏着柳暗花明的转机。看似无法挽回的错误,也许能被善良和真诚弥补。就像春桃,为了救婆婆,宁愿牺牲自己的名声,最终却迎来了最好的结局。
有些付出,看似不值得,却能换来最珍贵的回报。有些等待,看似遥遥无期,却能等到最想要的结果。这大概就是老祖宗说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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