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是云溪村里出了名的穷汉,父母早亡,给他留下的只有三间漏风的茅草屋和村东头两亩贫瘠的田地。他年过二十五,仍是光棍一条,不是他不想成家,实在是家徒四壁,没有哪户人家愿意把女儿嫁过来受苦。
这年春天,泰山跟着村里人去山上采药,不小心迷了路,独自一人在深山里转了三天。等他终于找到出路,却发现背篓里除了一些寻常草药,还多了一株他从没见过的植物——叶片银白,中间开着一朵泛着淡淡蓝光的小花。
“奇了,我何时采过这个?”泰山挠头自语,但饥肠辘辘的他也没多想,匆匆下山回家。
村里郎中瞧见这株草,眼睛一亮,说这是罕见的“银月兰”,城里药铺肯出二十两银子收购。泰山喜出望外,拿着这笔意外之财,先是修葺了房屋,又买了些粮食,还剩十两银子。
“泰山啊,如今你也有了些积蓄,该考虑成家了。”邻居马大娘好心劝说。
泰山苦笑:“这点钱,哪够娶媳妇啊。”
“城南有个姓柳的姑娘,名唤柳织云,父母双亡,投奔亲戚又被赶了出来,眼下在绣坊做工,只要五两聘礼,就是年纪稍大,二十有二了。你要是愿意,大娘帮你说合说合。”
泰山心想二十二岁在姑娘中确实算大了,但自己这般条件,也不好挑剔,便点头应允。
没想到的是,见面那天,泰山惊呆了。柳织云不仅不小,反而生得明眸皓齿,仪态万方,虽衣着朴素,却掩不住一身清雅气质。她对泰山微微一笑,泰山顿时脸红耳热,话都说不利索了。
更让泰山意外的是,柳织云竟一口答应了这门亲事,只说:“我不求富贵,只求郎君真心待我。”
婚后,泰山才知自己捡到了宝。柳织云不仅貌美,更有一手绝活——织布。她织出的布料,质地细腻,图案新颖,在月光下还隐隐泛着奇异的光泽,城里布庄抢着要,出价是普通布料的三倍。
不到半年,泰山家就从村里最穷的一户,变成了数得上的富户。新盖的青砖大瓦房引来全村羡慕,泰山也穿上了绸缎衣服,整日挺着肚子在村里晃悠。
“泰山兄弟,今晚赵员外家有个局,一起来玩玩?”这天,村里的富户赵四笑眯眯地邀请。
泰山本不爱赌博,但想到如今自己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了,不该拒绝这种场合,便答应下来。
那一夜,泰山手气出奇的好,赢了十两银子。回家的路上,他摸着鼓鼓的钱袋,心里美滋滋的:“这钱来得真容易,比织云织布轻松多了。”
从此,泰山迷上了赌博。起初只是小打小闹,后来越赌越大,整日泡在赌场,家务农活全都推给柳织云。
柳织云多次劝说:“夫君,赌博不是正道,咱们靠双手劳动,日子才能长久。”
泰山却不当回事:“妇道人家懂什么?我这是用钱生钱!”
然而好景不长,泰山的手气开始变差,输多赢少。不到三个月,家里的积蓄就被他输了个精光,还欠下了赵四五十两银子的高利贷。
这天,赵四带着几个彪形大汉上门讨债,把借条拍在桌上:“泰山,今天要是还不上钱,就拿你这房子抵债!”
泰山吓得面如土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赵爷,宽限几日,我一定想办法凑钱!”
赵四冷笑:“就你现在这样,拿什么凑?除非...把你媳妇卖了。城里王掌柜早就看上她了,愿意出一百两。”
泰山一愣,内心激烈挣扎。最终,对金钱的渴望压倒了对妻子的情义,他一咬牙:“好,我答应你!不过得让我准备准备,三日后成不?”
赵四满意地走了。泰山瘫坐在地,既羞愧又有一丝解脱。
当晚,泰山对着柳织云假惺惺地哭诉:“织云,我对不起你,我欠了赵四一大笔钱,明天再不还,他就要我的命啊!”
柳织云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复杂:“夫君打算如何?”
“只有一个办法...”泰山不敢看妻子的眼睛,“城西的王掌柜愿意出钱帮我们还债,条件是...你给他做妾。”
出乎泰山意料,柳织云没有哭闹,只是沉默良久,然后轻声说:“既然这是夫君的决定,我听从便是。只是临走前,我想为夫君再织一匹布,留作纪念。”
泰山松了口气,连忙答应。
柳织云关上门,开始织布。这一次,她织得特别慢,从早到晚,不吃不喝。奇怪的是,那织机发出的声音不像往常那样清脆,反而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哀婉。
三天后的清晨,柳织云将一匹叠得整整齐齐的布交给泰山:“这布你收好,关键时刻或有用处。我走了,夫君保重。”
泰山接过布,看都没看就扔到一旁,迫不及待地拿着王掌柜给的一百两银子,直奔赌场。他心想:用五十两还债,剩下五十两做本钱,定能连本带利赢回来!
然而一夜之间,五十两银子又输得精光。泰山失魂落魄地回家,却发现赵四又带着人在门口等着。
“泰山,利息还没算呢!连本带利,再加二十两!”赵四狞笑着。
“赵爷,不是说好五十两吗?”泰山傻眼了。
“借钱不要利息吗?少废话,拿钱来!”
泰山拿不出钱,赵四便命人将他暴打一顿,然后扬长而去。
鼻青脸肿的泰山瘫在地上,忽然想起柳织云留下的那匹布,急忙打开来看。这一看,他惊呆了——这布在阳光下泛着七彩光华,摸上去柔滑如水,绝非凡品。
“这布肯定值钱!”泰山抱着布跑到城里最大的布庄。
布庄老板一看这布,眼睛都直了,出价二百两银子!泰山喜出望外,正要答应,忽然多了个心眼,试探道:“老板,这布有何特别,值这个价?”
老板压低声音:“客官有所不知,这是传说中的‘七彩云锦’,据说出自云仙子之手,十年难遇一匹啊!”
泰山心中一震,隐隐觉得事情不简单。他借口要考虑考虑,抱着布匆匆回家。
那一夜,泰山辗转难眠。云仙子?柳织云?难道妻子不是普通人?回想起来,柳织云的确有许多不寻常之处:她织布时不许旁人观看;她种的桑树长得特别茂盛;她似乎总能在月光下看出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第二天,泰山去找当初做媒的马大娘,旁敲侧击地打听柳织云的来历。
马大娘叹气道:“既然你问了,我也不瞒你了。织云那孩子,其实不是我亲戚,是三年前我在山脚下的云雾旁发现的。当时她昏迷不醒,醒来后说自己叫柳织云,父母双亡,其他都不记得了。我看她可怜,就收留了她。”
泰山越听越觉得蹊跷,决定去当初遇见柳织云的那片山林看看。
在山里转了大半天,泰山终于找到马大娘所说的那个地方——一处被浓雾笼罩的山谷。谷中有一潭清澈的泉水,泉边竟长着几株与他之前意外采到的银月兰一模一样的花!
正当泰山惊讶之际,忽然听到有人说话。他躲到树后,只见两个樵夫打扮的人边走边聊。
“听说云织洞的仙子又出现了,前几天有人看到月光下有个白衣女子在泉边织布......”
“是啊,都说那仙子织的布能带来好运,可惜凡人难得一见。”
泰山心中狂跳:云织洞仙子?难道柳织云就是......
他悄悄跟着樵夫所指的方向走去,果然在山谷深处发现一个隐蔽的洞穴。洞口被藤蔓遮掩,里面隐隐传来织布的声音。
泰山拨开藤蔓,蹑手蹑脚地走进洞穴。洞内别有洞天,宽敞明亮,中央摆放着一架古老的织机,而坐在织机前的,正是他以为早已嫁给王掌柜的柳织云!
只见柳织云身穿白衣,长发披肩,手指灵活地在织机上舞动,织出的布料泛着月光般的光泽。更让泰山震惊的是,织云身边还站着两个穿着绿衣的小姑娘,一个在理线,一个在染纱。
“姐姐,你为何还要帮那个负心汉?他都将你卖给了别人!”理线的小姑娘愤愤不平。
柳织云轻叹一声:“毕竟夫妻一场,我不能眼睁睁看他走上绝路。再说,他本性不坏,只是被贪欲蒙蔽了心智。”
染纱的小姑娘也说:“可是姐姐,你为他违反天规,私下凡间与他成婚,如今又耗费仙力织布救他,值得吗?”
泰山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冲进洞中:“织云!你...你真的是仙子?”
柳织云见到泰山,先是一惊,随后恢复平静,对两个小姑娘点点头,她们便退下了。
“既然夫君都听到了,我也不再隐瞒。”柳织云轻声说,“我本是云织洞的织云仙子,负责织就天边的彩霞。三年前,我因好奇人间生活,化身凡人下山,却因救一只受伤的仙鹤损耗过多仙力,无法及时返回仙界,幸得马大娘相救。”
“那你为何选择嫁给我这个穷汉?”泰山不解。
柳织云微笑:“因为我看到你虽贫穷,却有一颗善良的心。记得吗?那时你将自己仅有的干粮分给了逃荒的母子,这件事让我决定嫁给你。”
泰山羞愧难当:“可我...我却辜负了你的信任,沉迷赌博,还将你...将你卖了!那王掌柜那边......”
“那王掌柜也是我变化的。”洞口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泰山回头一看,竟是赵四走了进来!更让他吃惊的是,赵四身形一晃,变成了一个白发苍苍的土地公。
“土地公公一直在暗中点化你,可惜你执迷不悟。”柳织云解释道。
土地公捋着胡须说:“泰山啊,织云仙子为了度化你,可谓用心良苦。那株银月兰是她特意引你发现的,之后的种种际遇,都是她为你安排的考验。可惜你过了穷关,却过不了富关;过了苦关,却过不了乐关。”
泰山如梦初醒,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织云,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
柳织云扶起他:“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重要的是能迷途知返。”
从那以后,泰山彻底戒了赌,脚踏实地地劳作。柳织云虽恢复了仙身,但仍时常下凡与他相聚,教他种植桑麻,织造布匹。
泰山将织云传授的技艺发扬光大,带领村民一起种桑养蚕,开办布坊。他们所织的“云锦布”因质地优良而远近闻名,云溪村也因此成了富裕的织布村。
每年七月初七,相传是织女与牛郎相会的日子,也是云溪村最热闹的时候。村民们会举办织布大赛,而泰山总是坐在评委席上,望着天边的云霞,等待着那位特殊的客人。
据说,每当月圆之夜,还有人看到泰山与一位白衣仙子在桑林中漫步,细语轻声,如同初恋的男女。
而那块曾经被泰山轻视的“七彩云锦”,最终被供奉在村中的祠堂里,提醒着后人:真情无价,贪念是祸;脚踏实地,幸福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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