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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西有片柳林坡,坡上满是歪脖子柳树,树底下错错落落地埋着坟茔,有立着碑的,更多是堆着土丘的——那是早年间逃荒人、没成家的汉子,或是生了急病没挺过来的村里人,都往这坡上埋。坡下有条土路,是来往邻村的近道,白日里还有人走,一到夜里,连野狗都绕着走,都说柳林坡的“住户”夜里爱出来“遛弯”,撞上了没好。
可李老栓不怕。他五十来岁,是个挑货郎担的,担子里装着针头线脑、胭脂水粉、小孩玩的拨浪鼓,走村串户卖了二十多年。邻村张家洼的货好卖,他常往那跑,柳林坡是必经之路,赶上收摊晚了,夜里走坡是常事。村里老人劝他:“老栓,夜里别走柳林坡,万一撞上‘东西’咋办?”他总拍着担子里的桃木簪笑:“俺娘给的,说能避邪,再说俺走夜路凭良心,不偷不抢,啥‘东西’能跟俺过不去?”
那天是腊月初八,天寒地冻,风跟刀子似的刮脸。李老栓在张家洼卖完最后一包绣花线,收摊时已近黄昏。张家洼的王婶留他住下:“老栓,今儿天短,夜里走柳林坡太险,明儿再回吧?”他摆摆手:“不了,家里老婆子还等着俺带糖糕回去,晚了该凉了。”说着挑上货郎担,裹紧了棉袄,往柳林坡去。
刚上坡,天就黑透了。月亮躲在云里,只漏出点微光,照得柳树枝桠像鬼爪子似的晃。风刮过柳叶,“哗啦哗啦”响,混着远处不知谁家的狗叫,听得人心里发毛。李老栓哼起了梆子腔,脚步放得稳,眼睛盯着土路,手里攥着娘给的桃木簪——不是怕,是习惯,娘走前说这簪子能保他平安,他带了十年,从没离过身。
走了约莫一半,忽听见柳林里传来“呜呜”的声音,像有人在哭,又像风吹过空坛子。李老栓停住脚,竖起耳朵听——那声音断断续续的,带着股子委屈,不像野物叫。他皱了皱眉,按理说这时候坡上不该有人,谁家会大半夜在坟地哭?
“谁在里头?”他朝着柳林喊了一声,声音在坡上荡开,惊飞了树梢的几只夜鸟。
哭声停了。过了会儿,柳林里慢慢走出来个人影,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头发用根红绳扎着,垂到肩膀。走近了才看清,是个年轻媳妇模样的女人,脸上挂着泪,手里攥着块破布,见了李老栓,往后缩了缩,怯生生地站着。
李老栓心里咯噔一下——这天气,穿这么薄的衫子,不冷吗?再说这柳林坡夜里没人来,她一个媳妇家,咋会在这儿?可他看女人模样和善,不像坏人,便放软了语气:“大妹子,天这么晚,你咋在这坡上?是迷路了?”
女人摇摇头,眼泪又掉了下来,声音细细的:“俺不是迷路,俺就埋在这儿。”
李老栓心里一紧,手里的桃木簪攥得更紧了——难怪穿这么薄不冷,原来是“邻”。可他没跑,反倒往前走了两步:“大妹子,你有啥难处?跟俺说说,要是能帮,俺尽量帮。”
女人愣了愣,眼泪掉得更凶了:“俺叫春桃,三年前在这坡下生娃,大出血没挺过来,就埋在这儿。俺男人去外地打工,走的时候说等赚了钱就回来接俺跟娃,可这都三年了,连个信都没有。俺娃叫小石头,现在在张家洼的刘婶家,刘婶心善,可家里也难,小石头总吃不饱……”
她说着,从怀里摸出个东西,递到李老栓面前——是个银锁,小小的,上面刻着个“石”字,看着有些旧了。“这是俺男人走前给娃打的,俺一直揣着。货郎哥,你常去张家洼,能不能帮俺把这银锁带给小石头?再跟他说,娘没忘了他,让他好好吃饭,等着爹回来。”
李老栓接过银锁,冰凉的,攥在手里却觉得沉。他想起张家洼的刘婶,家里确实穷,带着个不是亲生的娃,日子过得紧巴。他点点头:“大妹子,你放心,这事儿俺记着,明天一早就给小石头送过去,再给娃买两斤糖糕,让他垫垫肚子。”
春桃一听,“扑通”就跪了下去,磕了个响头:“多谢货郎哥!俺没啥能报答你的,俺知道你挑担卖货,怕遇上坏天气。往后你走这柳林坡,要是看见柳树枝往一边歪,就说明要变天,得赶紧找地方躲;要是听见柳叶响得欢,就说明天好,能安心走。”
李老栓赶紧把她扶起来:“大妹子,别这样,举手之劳。你也是个苦命人,俺帮你是应该的。”
春桃站起身,抹了抹眼泪,又往他手里塞了个东西——是颗干红枣,红得发亮,“这是俺生前藏的,能安神,你带着,夜里走夜路不犯困。”说完,她往后退了两步,朝着李老栓鞠了一躬,转身走进柳林里,没一会儿就没了踪影,连脚步声都没留下。
李老栓站在原地,手里攥着银锁和红枣,风还在刮,可心里却不发毛了。他挑上货郎担,继续往坡下走,这次没哼梆子腔,却走得比刚才更稳。
第二天一早,李老栓没先回家,直接去了张家洼的刘婶家。刘婶正给小石头缝棉袄,小石头坐在门槛上,手里拿着块硬邦邦的窝头,啃得费劲。李老栓把担子里的糖糕拿出来,递了两块给小石头:“娃,吃这个,甜。”
小石头抬头看他,眼睛亮了亮,又看了看刘婶,刘婶点点头,他才接过去,小口小口地吃起来。李老栓把银锁拿出来,递给刘婶:“刘婶,这是春桃妹子让俺给小石头的,她说让娃好好等着他爹回来。”
刘婶接过银锁,眼圈红了:“春桃这娃,走了还惦记着小石头。俺早就想给娃打个银锁,可家里实在没闲钱……”她说着,把银锁戴在小石头脖子上,“石头,这是你娘给你的,要好好戴着,别弄丢了。”
小石头摸了摸脖子上的银锁,抬头问李老栓:“伯伯,俺娘啥时候回来?俺想娘。”
李老栓蹲下来,摸了摸他的头:“你娘在天上看着你呢,只要你好好吃饭、好好长大,你娘就高兴。等你爹回来,你们就能一家团聚了。”
从那以后,李老栓每次去张家洼,都会给小石头带点吃的,有时候是糖糕,有时候是馒头,偶尔还会带个拨浪鼓。刘婶过意不去,想给他钱,他总推辞:“俺跟春桃妹子是‘邻居’,帮娃是应该的。”
说来也怪,自那以后,李老栓走柳林坡,从没遇上过坏天气。有时候看着天要阴,可一上坡,就看见柳树枝往一边歪,他赶紧找个破窑洞躲着,没一会儿就下起大雨;要是柳叶“哗啦”响得欢,那一天准是大晴天,货卖得也顺。他夜里走坡,再也没觉得怕过,总觉得春桃就在柳林里看着他,像个熟人似的。
过了半年,有天李老栓在张家洼卖货,看见个男人背着包袱,在刘婶家门口转悠,眼睛红红的。刘婶出来一看,愣了愣,接着就哭了:“石头他爹,你可算回来了!”
男人叫王大牛,就是春桃的丈夫。他当年去外地打工,刚去没几天就遇上了矿难,腿断了,在医院躺了大半年,后来又在工地上打零工攒钱,直到能走路了才敢回来。他走进屋,看见小石头脖子上的银锁,一把抱过娃,哭得说不出话:“娃,爹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娘……”
李老栓站在旁边,心里暖烘烘的。他想起春桃在柳林坡的样子,想起那颗干红枣,觉得这事儿总算有了个好结局。
当天晚上,李老栓又走了柳林坡。这次月亮很亮,照得坡上的柳树清清楚楚。他看见柳林里有个影子,还是穿那件蓝布衫,朝着他摆了摆手,然后慢慢消失了。他知道,那是春桃,她看见丈夫回来了,放心了。
后来,李老栓还是常走柳林坡,只是坡上的柳树长得越来越旺,柳叶也绿得发亮。村里再没人说柳林坡邪门,反倒有人说,坡上有个好“邻居”,心善,还帮人。
有次村里的后生问李老栓:“栓叔,你真见过春桃妹子?不怕吗?”
李老栓坐在门槛上,抽着旱烟,笑着说:“怕啥?她就是个想娃的娘,跟咱村里的媳妇没啥两样。这世上啊,最吓人的不是‘邻’,是没良心;最暖心的也不是啥护身符,是能帮一把就帮一把的念想。”
这话传到了张家洼,传到了柳林坡。往后,要是有人夜里走柳林坡,听见柳叶“哗啦”响,就知道是春桃在打招呼,不但不躲,还会朝着柳林说句:“春桃妹子,俺过坡了,你放心。”而坡上的那些坟茔,也好像没那么吓人了,反倒成了村里人心底的一段暖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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