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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剧情
定国公府被判满门抄斩,但皇帝仁慈,留女眷全尸,赐鸩酒。
明松雪快死透了,却忽然被扒拉起来,男人从身后将她抱住。
寡淡的月光下,男人手握长剑越过她肩膀不断向前,忽地剑尖一转,向后刺透她的心口,将她和他串在一起,彼此的血液互相渗透对方。
“乖乖别害怕,我只是在送你回家。”
男人的声音响在明松雪的耳畔。
是谁?
外头的喧嚣声逐渐远去,而新房内红烛高燃,照亮每一个大红“囍”字。
今日是定国公府嫡长女,与武安侯府世子成婚的日子。
然而,在喜房内伺候的新郎新娘两方下人,却彼此不对付。
只因为半年前,国公府嫡长女明松雪落水被救下,从此她便缠上了武安侯府世子萧凌川。
然而萧凌川对她厌恶至极,不愿娶她为妻,明松雪便借用已故父亲昔日战功,入宫请求皇上下旨赐婚。
明松雪恶名在外,嚣张跋扈、心狠手辣、仗势欺人、草菅人命,是个名副其实的草包女纨绔,所犯恶行简直罄竹难书!
于是,她请旨赐婚这件事,在武安侯府所有人看来,完全是厚颜无耻、恩将仇报!
不过,定国公府众人却另有一番看法:我家大小姐能够嫁入你萧家,你们就烧高香吧!公侯伯子爵,你们武安侯府还低我们国公府一头呢!不仅如此,我们大小姐还貌美如花、国色天香,配你们侯府世子,那是绰绰有余,还敢摆脸子?
因此,双方下人看对方,都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不过短短时间里,彼此就已经鼻孔朝天,哼来哼去的暗中“对决”无数次了。
瞧着时间已经晚了,外头客人都散去了,武安侯府逐渐安静下来,但是新郎官萧凌川还没来,吴嬷嬷叫人出去打探一番。
得到萧凌川的消息之后,吴嬷嬷脸上逐渐堆起得意笑容,开口道:
“明大小姐还是早些睡下吧,世子爷不会来了。我们世子爷与表姑娘青梅竹马,感情深厚,已经去往表姑娘院子了。”
萧家因不满明松雪嚣张跋扈、强行嫁进来的无耻行径,特意让萧凌川在迎娶明松雪之日,同时迎娶表姑娘入门为侧室。
这番话刺得明家下人脸色一白,秦嬷嬷正要骂回去,却忽然察觉到坐在喜床上的新娘子,身体猛地一颤。
秦嬷嬷连忙蹲下来握住她的手:“大小姐别听这老贱人胡说,您是正室夫人,新婚夜世子爷没道理不来您这儿!若他敢不来,咱们国公府几位公子也会将他绑来的!”
吴嬷嬷不屑嗤笑,就要上前和秦嬷嬷扯头花,却忽然看见新娘子扯开了红盖头。
她一眼就对上了新娘子的目光,脚步蓦地一顿,恰巧此时,喜烛爆了个灯花,光线摇晃,众人被惊吓到,喜房内瞬间陷入寂静。
明松雪紧紧捂住心头,被长剑刺穿的痛感依然清晰,但是转眼间她居然到了新婚夜?
她目光惊疑不定地从眼前所有人脸上滑过,脸上、后背与手心,逐渐汗水涔涔。
她闭上眼睛,再睁开眼,一切还是新婚之夜的模样。
“嬷嬷给我倒杯水。”明松雪开口。
秦嬷嬷愣了愣,上前倒了一杯水给她。
明松雪接过来,捧着茶水慢慢地喝下,她静静看着自己的手,慢慢将茶杯递还秦嬷嬷。
她回来了。
是真的她,不是另外一个她。
她终于可以控制自己的嘴巴说出心里想说的话,也可以控制自己的双手去做想做的事!
她八岁那年高烧不退,陷入昏迷,等她醒来时,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被另外一具灵魂给占据,她连控制自己的身体眨眼睛都不行,更别提开口让嬷嬷为自己倒水了。
灵魂被禁锢期间,她努力和那姑娘说话,但是对方听不见。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位姑娘用她的身体,去做那些荒诞不经、惹人嘲笑、鄙夷、憎恶的事情,步步败坏她的名声。
她落水被萧凌川救起来,那姑娘看上萧凌川俊美无俦的容颜,便死缠烂打要求萧凌川娶她,甚至还说萧凌川看光她的身子、玷辱了她,必须对她负责。
如愿嫁给萧凌川之后,萧凌川一直不肯跟她圆房,她便将萧家搅得天翻地覆,还害得萧家在半年之后入大狱,全族差点被灭。
而在萧家落难之时,她却又极尽嘲讽之能事要求和离,和离之后她还是怨气难消,继续对萧家落井下石。
但是没多久在丞相府的帮助下,萧家洗刷冤屈、重新崛起,她又再次纠缠上来,但是那时候萧凌川已经有了心上人……
她为了得到萧凌川,丧心病狂通敌叛国,想利用敌国之手将萧凌川囚禁在自己身边,然而这不过是敌国之人对她的欺骗而已。
最后东窗事发,萧凌川将她三个哥哥在内的明家上百口人,送上行刑台,斩首示众。
皇帝仁慈,看在父亲曾立下赫赫战功的份上,留明家女眷全尸,赐鸩酒,死在内院。
明明她已经活不成了,却还有人跑来刺她一剑,将他们捅个对穿,并且美其名曰送她回家?
长剑哽在心口的感觉并不舒服,虽然此刻她已经醒来,但那把长剑好像还横亘在她心上,带着隐隐的疼。
而且,她完全不知道那人是谁!
“大小姐,红盖头得是新郎官才能取下来的呀,否则不吉利,老奴重新给您盖上。您在这里等着,老奴去把世子爷请过来!”
秦嬷嬷说着,便拿起红盖头准备重新给明松雪盖上,却被明松雪一把拦住。
她想起来了,大婚前夕,侯府表姑娘找到她说:“大小姐与我同时跟世子爷成婚,要不要赌一把,世子爷大婚当天晚上去你屋里,还是去我屋里!”
当时的她怒不可遏,下定决心一定要赢表姑娘,于是她提前让人做好准备,在新婚夜把表姑娘掳到柴房里,再找小厮糟蹋表姑娘。
同时还安排人手在萧凌川的茶水里下药,让萧凌川来了她房间之后,就走不动道,只能和她圆房。
然而,这不过是表姑娘的阴谋而已。
表姑娘会找人把萧凌川引到柴房救下她,再让萧凌川得知明松雪的腌臜手段。
紧接着,萧凌川会抱着柔弱无比的表姑娘来她屋里,为表姑娘讨回公道。
把她带来的人全部拖出去打板子。
她也被打伤吐血,倒在地上无法起身。
而她和萧凌川的婚房,则成了萧凌川与表姑娘的新房,隔着红帐,她看着他们被翻红浪。
明松雪呼吸一紧。
她必须马上安排人手去解救表姑娘!
然而,明松雪还未来得及开口,萧凌川带着杀气的脚步声,已经从门外传过来。
紧接着,喜房大门被踹开。
萧凌川抱着柔弱不能自理的表姑娘进来了。
明松雪抬眸,恰好对上他杀气腾腾的凛冽双眼。
烛火猛地一晃,差点熄灭,霎时间,众人噤若寒蝉,喜房内,寂静不已。
萧凌川虽然身穿大红喜服,但他浑身上下裹挟着狂怒。
他抱着表姑娘徐怜棠一步一步走进来,目光却紧锁明松雪的容颜,眼底涌动的怒火恨不得将她烧成齑粉!
明松雪慢慢从床上站起来。
吴嬷嬷立即得意开口:“世子,是不是要将明大小姐和侧夫人的院子进行更换?老奴这就去安排!”
明松雪虽然是国公府大小姐,但她父母双亲以及得力族人,早已经在她四岁那年的冤案中全部被砍头。
她和三个哥哥当时年幼,被流放三千里。
两年后明家沉冤得雪,她和哥哥被接回来,皇帝因为冤死明家几百条人命,内心实在愧疚,便将已经故去、曾是一品大将军的父亲册封为定国公,除了赏赐宅邸之外,还有无数的金银珠宝。
并且从宫中拨了很多得力人手,将她和三个哥哥教养长大。
但是如今距离明家那么多人被冤死,已经过去十三年了。
加上这几年来,明松雪各种嚣张跋扈、草菅人命,每每传到皇帝耳朵里,皇帝都颇为头疼,时间久了、次数多了,便厌恶渐生。
最可恶的是,明松雪还利用皇帝对明家的亏欠,以及故去父亲的战功,请求皇帝下旨赐婚。
虽然皇帝答应了,但是外头都说明松雪这般行为,显然是在威胁皇帝,把皇帝对明家的愧疚彻底耗光了。
萧凌川已经打过胜仗,除了是侯府世子之外,还是三品将军,眼下是皇帝跟前的红人。
相对比之下,明松雪的三个哥哥,还未建功立业,暂时不得皇帝重用。
这也是萧家胆敢在迎娶明松雪的日子里,同时迎娶侧室的原因。
——明家没有得力的人,空有国公府头衔,可以随意欺负。
正室和侧室都敢同娶了,区区调换院子,有什么不敢的?
“你个老贱人,胆敢欺负我们大小姐,看我不撕烂你的嘴!”秦嬷嬷愤怒极了,说着话就朝吴嬷嬷冲过去。
“嬷嬷别!”
明松雪才开口,萧凌川却已经一脚将秦嬷嬷踹开,明松雪连忙接住她,两人重重跌倒在身后的床上!
秦嬷嬷吐出一口血,抬手胡乱擦掉,连忙转身把明松雪拉起来:“大小姐您没事吧?”
“我没事,嬷嬷不必担心。”明松雪说着,扶秦嬷嬷在旁边坐好,抬起头时,发现萧凌川已经把徐怜棠放到椅子里。
“来人,将明家人全部拖出去,杖责五十!”萧凌川一声令下,无数的侍卫瞬间涌入喜房之内。
国公府的下人们迅速缩到明松雪身边,人人脸色苍白,秦嬷嬷颤声喊道:“大小姐!”
明松雪立即将他们护在身后,沉声冷喝:“我看谁敢!”
大小姐的气场,叫众人微微一怔,旋即又觉得可笑,这里是武安侯府,她后边没父母撑腰,眼前不得侯府世子认可,他们有什么不敢的?
萧凌川高大的身影朝她笼罩过来:“明松雪,若早知晓你这般恶毒,我昔日真该任由你被淹死在水里!
“我已经如你所愿娶你入门,你竟还要算计小棠!她不过是个孤女,你也下得去手!简直蛇蝎心肠!不配为人!”
萧凌川手掌裹挟着劲风,朝明松雪的脸上狠狠打来。
……一切都和前世对得上了,她会被这巴掌打到地上,吐血,耳孔出血,爬不起来,眼睁睁看着他们洞房。
而她从明家带来的人,也将全部被绑起来,扔到外面打板子。
幸好她早有准备,迅疾捉住萧凌川的手腕,但萧凌川的力气实在很大,她差点摔倒在地,汗水淋漓。
明松雪咬牙撑着,满脸的坚韧之色:“萧世子,请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萧凌川没想到巴掌会被她拦住,脸色更加阴沉难看:“解释?难道你要告诉我,将小棠掳到柴房去的人不是你?随意找个小厮糟蹋她的人不是你?若非我及时救下她,她便要被你逼死了!”
明松雪环视周围一圈,道:“萧世子,此事关乎侧夫人的名声,请先让众人出去,我一定会给萧世子一个满意的答案。”
徐怜棠柔弱地走到萧凌川身边,委屈巴巴地开口:“大小姐都收买小厮糟蹋我了,有什么事情不能当众说的呢?世子表哥,小棠以为此事就是要当众说清楚才好,否则小棠的名声要被毁掉了。”
明松雪微微抿唇:“当众说,不太好。”
徐怜棠眼圈红了,落下几滴泪来,抱着萧凌川的胳膊:“表哥,明大小姐是不是敢做却不敢承认?她要毁掉小棠的行为你也看到了,小棠绝对没有冤枉她……”
她吸吸鼻子,擦擦眼泪,续道:“若她不愿意给小棠道歉,也没关系的,小棠不过是侧室,她才是正房夫人,小棠都听夫人的。”
萧凌川皱眉,将手臂从明松雪手中抽出来,明松雪差点被甩得一个踉跄!
萧凌川转手掐住她的咽喉,几乎将她从地上提起来,明松雪呼吸困难。
“明松雪,这里是武安侯府,不是你定国公府,由不得你在此处撒野放肆、糟践他人!你必须当众给小棠下跪道歉,否则我要你现在就去见阎王!”
明松雪看到,徐怜棠假装擦眼泪实际上在笑,而且还朝她送来一个挑衅的眼神。
明松雪眸光沉了沉,道:“没错,是我叫人将表姑娘掳到柴房,也是我安排小厮过去怜爱表姑娘的!”
众人满目错愕,她居然还敢承认?
那她死定了,世子爷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你承认了就好!”萧凌川满眼狂怒之色,将她扔到地上,长剑出鞘,抵在她的脖颈处:“现在,下跪,道歉!”
长剑寒光映照得明松雪脸色惨白,在场的人都认为明松雪这次不死也去半条命!
徐怜棠也这么认为,她快要憋不住笑了,连忙以广袖遮面,发出啜泣的声音来。
然而,谁也没有料到,明松雪忽然笑了,竟抬手捏住萧凌川的剑尖,将其拨到一边去。
对上萧凌川盛怒的、不可置信的目光,明松雪说道:“表姑娘她怀孕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被震惊了,以至于好一会儿都没有人说话,只有红烛还在默默燃烧。
明松雪道:“萧世子有所不知,为了将这等丑事隐瞒下来,避免她败坏侯府名声,我只好忍痛将她赐给小厮。”
徐怜棠脸色苍白,连忙说道:“世子表哥,明大小姐为了掩盖她的罪名,故意诬陷我!”
其他人也纷纷反应过来,比起徐怜棠作风不检点婚前怀孕,他们更相信向来臭名昭著的明松雪这是在诬陷。
她走投无路了,所以故意诬陷侧夫人,以为这样就可以掩盖她的恶行!
这女人真是恶毒又狡猾奸诈啊!
萧凌川手指握得嘎吱作响,咬牙切齿道:“明松雪,事到如今你还不知悔改?将明大小姐拿下,拖出去杖责五十!从此后,她便只是我萧家一条狗,谁都不必尊她、敬她!”
侍卫们顷刻间围拢上来,明松雪却镇定开口:“要想确定我是否诬陷侧夫人其实很简单,请府医来给侧夫人诊脉就好了。”
徐怜棠脚步情不自禁后退一步,紧抓住萧凌川的胳膊,泪水涟涟。
“世子表哥,我真的没有……明大小姐这般污蔑我,叫我在这么多人面前名誉扫地,表哥若是也不相信我,那我就只能去死了。表哥,今生小棠无缘伺候你,我们来生再见!”
徐怜棠往柱子上撞去。
萧凌川心头一惊,反手将她拉回来,徐怜棠顺势跌进他怀中,在他怀里挣扎着,哭得好不可怜。
“明松雪,你实在太过分了!”外头传来一声怒斥,紧接着侯府三小姐萧鹿遥,带着未婚夫秦延之从外面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表姐从小在我们侯府长大,她是什么样的人我们清楚得很,她绝不可能做出此等伤风败俗之事!
“她一个黄花大闺女,今日才嫁给我大哥做侧室,你便诬陷她怀孕,还要求大夫给她诊脉,你简直是在羞辱她,逼她去死!”
萧鹿遥实在生气极了,口水都差点喷到明松雪脸上去了。
本来她大哥迎娶明松雪为妻,她就不高兴的,宴席还没结束她早早回自己院子里去了。
得知徐怜棠出事,她这才赶紧过来了,正好未婚夫秦延之没走,便陪她一道过来,岂料在门口就听到明松雪信口雌黄。
简直岂有此理!
萧鹿遥把徐怜棠搂入自己怀中,拍着她的肩膀轻声安慰着。
徐怜棠哭着说道:“明大小姐这般污蔑我,我活不成了。纵然请了大夫来为我诊脉,证明我不曾怀孕,明大小姐对我的羞辱、对萧家的羞辱,也已经造成了。
“我和整个萧家都会沦为天下笑柄的,萧家将我养大,我却连累了萧家,我有罪,表妹让我去死吧!只有我死了,明大小姐才不会为难萧家!”
听了这话,萧鹿遥对她更加心疼的同时,对明松雪的厌恶,更上一层楼。
她怒指明松雪,道:“大哥,这贱人如此恶毒,差点把表姐逼死了,你还不亲自给她点教训,便枉为男人了!”
喜庆的婚房眼看着就要溅满明松雪的血,侯府众人都期待不已。
明松雪却冷然道:“奸夫就在这屋子里,你们不想知道那个奸夫是谁吗?”
“胡说八道!为了掩盖你的恶行,你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今日我便亲自给你点教训看看!”萧鹿遥实在忍不了了,冲上前去抬手便要打向明松雪的脸。
明松雪捉住她的手腕,看着她的眼睛,声音脆冷如玉:“你未婚夫今日的汗巾是大红色的,巧了,你表姐今日穿的肚兜,也是大红色的!”
萧鹿遥一怔,脑子几乎转不过来,脱口而出:“你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徐怜棠怀了你未婚夫秦延之的孩子。你表姐在做自己肚兜的时候,用同一块布料给秦公子做了汗巾。”
明松雪笑了笑:“今日你表姐要给你大哥做侧室,这两人为了玩得刺激些,便穿上了同料子的肚兜和汗巾。”
不仅萧鹿遥,就连萧凌川,以及在场的所有人,都认为明松雪在撒谎,为了掩盖她的恶毒,故意构陷徐怜棠和秦延之。
但是萧凌川目光锐利,感知力也非常敏锐,几乎在明松雪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便注意到秦延之护住自己腰腹又迅速松开的动作,也察觉到徐怜棠捂住自己胸口又快速拿开的行为。
虽然这两人反应速度很快,但是他们下意识的行为,全都被萧凌川捕捉到了。
他剑眉紧紧皱起,眸中寒芒迸射,攥紧了手中的剑,一时间竟没言语。
萧鹿遥虽然没注意到秦延之和徐怜棠的动作,但她是个年轻小姑娘,她不愿意相信明松雪的言语,可明松雪如此言之凿凿,仿佛真有其事。
于是她本能地转身,扑到秦延之身边,要扯开她的袍子查看他的汗巾。
秦延之连忙捉住她的手:“遥遥,明大小姐臭名昭著,她是怎样的人,你们都心里清楚,你怎能因为她的诬陷就怀疑我呢?我对你天地可鉴啊!”
“既然如此,你就让我看看!”
“遥遥别闹,这么多人看着,影响不好。”
萧鹿遥力气不敌秦延之,始终不能查看他的汗巾,便转而扑到徐怜棠面前,扯开她的衣襟,大红肚兜顿时刺痛了她的眼睛。
如明松雪所说,真是大红色的!
她的动作太突然了,下人们尚未来得及避开视线,当即齐刷刷发出“嚯”的惊呼声。
萧鹿遥心痛愤怒得快要呼吸不上来,“去请府医过来,给表姑娘诊脉!”
徐怜棠慌乱地抓住萧鹿遥的手:“表妹,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的为人你还信不过吗?定是明松雪提前派人调查我今日穿什么颜色的肚兜,她才故意如此诬陷的。”
“是吗?”明松雪道:“若当真如此,那秦公子怎么忽然要退出房间呢?是做贼心虚了吗?”
众人的视线,顿时落到秦延之身上,秦延之立即顿住脚步,连忙摆出谄笑:“人有三急,我只是想去一下茅房而已。”
明松雪看向萧凌川:“萧世子,你相信他吗?他身为你未来的妹夫,却让你的表妹怀孕,还要让你喜当爹……说不定让你妻妾同娶的主意,就是这两人一起出的,怂恿你母亲同意的呢。
“退一万步说,就算萧世子不介意给别人养女人,让妹夫的孩子叫你爹,但是你舍得来日叫你的亲妹妹,嫁给此等豺狼虎豹吗?”
萧凌川死死地盯着明松雪,恨不得从她身上挖出几块肉来。
难道,
难道明松雪说的都是真的吗?!
萧凌川不愿相信这是真的。
他还是想要赌一把,就赌明松雪根本没那么聪明,聪明到可以知道这么多事情!
也赌明松雪不会善良到会为萧家解决麻烦!
“现在看来,只有请大夫来诊脉,才能还表妹清白了。”萧凌川声色沉冷,道:“吴嬷嬷,去请大夫。记住,此事不得宣扬出去!”
徐怜棠脸色煞白,紧紧抓住萧凌川的胳膊:“世子表哥你也不相信我吗?”
萧凌川满脸隐忍之色:“正是因为相信你,我才要请大夫来给你诊脉,只要确定你没有怀孕,便可证明是明松雪在诬陷你。”
萧凌川看向明松雪,几乎咬碎银牙,对在场所有人说道:“到时候,我必定将她碎尸万段,即便她是国公府小姐、得皇上庇护,也无济于事。”
明松雪镇定自若。
秦延之却着急道:“萧世子,你这样做,即便最后证实表姑娘没怀孕,也伤害了你们之间的感情!”
说着话,秦延之脸上的表情逐渐被愤怒取代,他目光环视众人一圈,目光沉沉地看向萧凌川和萧鹿遥兄妹。
续道:“而且,你们此举对我秦家亦是天大的羞辱!若萧世子执意如此,那么我们秦家与萧家的婚事,就此作罢!”
萧鹿遥顿时有点慌了,她是真心喜欢秦延之的,乍然提到取消婚约,她忍不住一阵心痛,下意识看向萧凌川。
秦延之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
冷嘲道:“明大小姐是怎样的人,大家都清楚得很。先前萧世子救她乃是善行,最后却被赔上终身的幸福……难道今日萧世子还要毁掉侯府与表姑娘的感情,毁掉亲妹妹的幸福吗?”
萧鹿遥动摇了,秦延之说得有道理啊。
他们怎么能因为恶人的诬告,就伤害表姐和她的未婚夫呢?
至于表姐的大红色肚兜……
说不定是明松雪故意派人调查得知的,为的是污蔑她表姐,然后独占她大哥!
就连吴嬷嬷都忍不住劝解:“世子爷,秦公子所言并非不无道理,切不能叫恶人得逞,伤害自己人啊。”
其他人纷纷点头,就是就是。
吴嬷嬷续道:“世子爷,老奴说句不中听的话,老奴认为,明大小姐今晚所为,分明不是来加入这个家的,而是来毁掉这个家的。”
萧凌川脸色森寒,再次将长剑寸寸举起来,慢慢对准明松雪眉心。
秦延之和徐怜棠都暗暗松了口气,萧凌川还是相信他们的,明松雪臭名昭著,哪怕她说出真相,也没人相信她的话。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萧凌川忽然剑锋一转,刺向了秦延之。
秦延之惊呼一声,本能往后躲避,跌坐在椅子上,眼前一阵缭乱过后,他的袍子被划开了,众人看到了他的汗巾——大红色的。
霎时间,满屋子里的人震惊不已。
只有明松雪多看了萧凌川一眼,倒是没有想到他会这般相信她,她以为还要继续拉扯一会儿呢。
“嚯!!!”屋子里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萧凌川沉声:“吴嬷嬷,府医什么时候到?”
吴嬷嬷吞了吞口水,再无话可说,立即应道:“老奴这就去请府医!”
她飞快往屋外奔去了,太震惊了,差点绊到门槛上。
满室寂静中,徐怜棠汗水淋漓不已,翕合着嘴唇却说不出话来。
秦延之也颤抖了好久的嘴唇,才道:“巧合,这只是巧合而已!明松雪这个贱人可以派人调查表姑娘穿什么颜色的肚兜,自然也可以派人调查我用什么颜色的汗巾!你们别被她骗了!”
他想从椅子上起来,萧凌川的长剑对准了他的心口,他又被迫坐了回去。
“是不是巧合,等府医来诊脉过后便可知晓。”萧凌川声音冰冷:“若你不承认腹中胎儿是你的,那就等她把孩子生下来之后,滴血验亲!”
秦延之脸上血色尽失。
徐怜棠一下子呼吸不上来,眼白一翻就晕倒在地上了。
众人看着这样的场面,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但依旧抱着最后一丝侥幸。
吴嬷嬷很快将府医请进来了,萧凌川到底还是让侍卫等人全部退出去了。
萧凌川坐在主位椅子里,脸色寒冷如霜,在场众人全都战战兢兢,噤若寒蝉。
唯有明松雪端着一杯茶水,坐在他旁边椅子里,慢慢喝着。
众人讶异,世子爷如此震怒,她怎么敢如此优哉游哉的啊?
徐怜棠被人从地上抱起来,府医战战兢兢地伸出手去要给她诊脉,徐怜棠忽然睁开眼睛,缩着身子挣扎着往一边躲去。
明松雪开口:“秦嬷嬷,将她拿下,让她好好配合府医诊脉,别让府医大人累着了。”
秦嬷嬷立即应下,摩拳擦掌带着人手上前摁住徐怜棠,徐怜棠挣扎大叫喊萧凌川救命,但萧凌川不为所动。
最终,府医还是摸到了她的脉搏。
第一次,府医浑身颤抖;
不信邪地再摸第二次,府医手脚颤抖;
第三次,府医终于镇定下来,但还是出了一身的汗水,跪到萧凌川跟前:“世子爷,表姑娘确实怀孕了,已足一月。”
意外啊!所有人都错愕不已地看向明松雪,万万没有想到,她说的居然是真的!
就连萧凌川和萧鹿遥,此刻也死死地盯着她的脸看,既心痛又愤怒还不可思议,今晚一切像做梦一样。
明松雪慢慢将口中的茶水吞下去:“……我先前说过了,为了侯府名声我才不得不这样做的。吴嬷嬷先前冤枉我了,我是来加入这个家的,不是来毁掉萧家的。”
萧凌川凶狠地看她一眼,冷笑着站起身来:“就算今晚的事情是表姑娘做错了,也不代表你就是个善良的人!别妄想我会多看你一眼!”
他拂袖大步离去。
徐怜棠哭着追上去。
秦延之也被带走了。
眨眼间,喜房之内便只剩下明松雪,以及她从明家带来的嬷嬷和丫鬟们。
明松雪呼出一口气,重新坐回椅子里,前世新婚之夜的羞辱、拳脚与流血,终于避过去了,真的有点累。
秦嬷嬷欢喜道:“大小姐这一招实在是高啊,轻而易举就除掉了世子爷的小青梅,往后世子爷的后院便只有大小姐一人了,贺喜大小姐。”
明松雪:“……”
嗯,就连伺候她多年的秦嬷嬷,也认定她今晚是在故意设计除掉徐怜棠呢。
想让旁人相信她没有恶意,当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不过大小姐是何时知晓表姑娘怀孕的?奸夫还是侯府小姐的未婚夫!实在是恶心!”秦嬷嬷问道。
前世此时的明松雪并不知晓,徐怜棠和秦延之苟且还怀上身孕的事。
是后来她害得侯府被下大狱,徐怜棠不愿与萧家共患难,惊慌之下去找秦延之,她才知晓徐怜棠腹中胎儿是秦延之的。
当时这两人为了刺激萧凌川,故意在萧凌川跟前说出大红色肚兜和汗巾的事情,当场就把萧凌川给气吐血了。
在落井下石和嫌贫爱富、攀高踩低这些事情上,徐怜棠和前世的她简直不遑多让。
“啊呀!”秦嬷嬷惊呼一声:“今晚是大小姐和世子爷的大婚之日,世子爷怎么能走呢?大小姐别怕,我去把世子爷给请回来!”
秦嬷嬷将“请”字咬得特别重,很显然,如果萧凌川不来的话,她大概率要把故去定国公的战功,以及皇帝对国公府的愧疚搬出来,逼迫萧凌川到这喜房不可。
明松雪很清楚地知道,秦嬷嬷这样做只会让萧凌川更加厌恶她,即便他当真来了喜房,大概也会对她说些难听嘲讽的话,而后拂袖而去。
让她沦为整个京都城的笑柄。
虽然现在已经是笑柄了,但至少不用被他羞辱、受他威胁,她感觉轻松多了。
明松雪立即拉住秦嬷嬷,“不许去!”
“什么?”秦嬷嬷和丫鬟们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以前他们家大小姐没有机会也要制造机会缠上世子爷的。
怎么今晚上新婚夜,她却反而不让嬷嬷去把人请过来?
贴身丫鬟染湘道:“大小姐,今晚上世子爷与你洞房,是天经地义理所应当的!”
真怕世子爷不来,大小姐把气撒到他们头上。
众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明松雪把他们的恐惧看在眼里。
她略作沉思后,说道:“世子爷今晚上还要处理表姑娘和秦公子的事情,他心头正烦躁得很,再强行请他过来,他只会更加厌恶我,我和他之间……来日方长,不必急于一时。”
真正喜欢萧凌川的是另外一个灵魂,不是她。
而且以后萧凌川会遇到他的心上人,与那人举案齐眉、携手一生,她和他之间迟早会和离,没必要圆房。
她目前需要做的就是和萧家上下和平相处,想法子瓦解萧家对她的敌意,保住三个哥哥还有国公府,确保半年后萧家不会因为她而遭逢大祸。
待到那时,她便寻个合适的机会与萧凌川和离。
萧凌川那般厌恶她,想来提出和离他会很乐意的。
染湘笑着说道:“大小姐说得有道理,强行请来的,不如心甘情愿来的!”
秦嬷嬷立即瞪了她一眼,染湘连忙闭嘴,不敢再露出一点笑容。
秦嬷嬷忧心忡忡道:“可是,可是这样的话,大小姐明日会被侯府的人瞧不起的。哪有新婚夜 夫君不来圆房的道理?”
明松雪道:“今晚表姑娘和秦公子的事情,大家都知晓,世子爷不来圆房大家都觉得情有可原,他们不会笑话我的。”
秦嬷嬷、染湘他们全都呆住了。
万万没有想到,他们家大小姐居然会说出此等有条理的话来。
若不是亲耳听见,他们简直不敢相信。
明松雪看着屋子里的人,有两个嬷嬷,四个丫鬟,这些还只是屋内伺候的,剩下还有八个在外头随时等着召唤呢。
她定了定心神,说道:“大家忙碌一天都辛苦了,秦嬷嬷你将匣子拿出来,但凡在这个院子里伺候的,从明家带来的人给二两,剩下的给一两银子,说是我请大家吃杯喜茶。”
秦嬷嬷再一次愣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道:“大小姐,他们都是下人,伺候您是应该的,平日里都有月银的,不需要给赏赐的!
“他们能伺候大小姐,已经是几世修来的福份了,月银之外再给赏银,会把他们胃口养大的!”
见明松雪静静朝她看过去,秦嬷嬷连忙解释道:“这是以前大小姐对我们的教导啊,老奴一直铭记于心!”
明松雪注意到,屋子里那几个人全都低下头去,显然是不期望能够得到她的赏赐。
要怎么说,才不泄露自己的身体曾经被另外一个灵魂占据过呢?
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还是太过惊悚了,若传出去,只怕她要被当成妖怪烧掉,毕竟几乎满京城的人都憎恶她。
想了想,明松雪说道:“嬷嬷,以前是我年幼不懂事,如今我既嫁了人,就该体谅大家对我的付出。
“咱们明家来的人都赏赐二两,侯府安排来的人先赏赐一两,往后若是伺候得尽心了,不管是哪边的人赏赐都一样。”
秦嬷嬷皱了皱眉,怎么感觉今晚上的大小姐,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大小姐以前从不会体恤任何下人的辛苦的,不管下人做了什么,她都认为是应该的。
“大小姐,真的听嬷嬷一句劝,今日赏赐二两,明日若没有赏银,他们会心生怨恨的,升米恩斗米仇就是这样来的。”秦嬷嬷苦口婆心地劝。
明松雪却坚持道:“往后只要差事做得好,且有喜事,便都有赏赐。”
不只是秦嬷嬷,便连染湘、绯竹他们,也全都讶异地看向明松雪。
跟了明松雪多年,他们早不期待能从明松雪这里得到赏赐了,只要她能够隔三差五打他们一顿,而不是天天打,他们就心满意足了。
结果今天大小姐却说要赏赐他们二两银子?
绯竹和染湘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震惊之色,绯竹忍不住掐了一把自己的腰,痛的,说明不是做梦?!
明松雪将他们的小小举动尽收眼底,默默叹了口气,先前的那个“她”真是造孽啊。
“秦嬷嬷方才受伤了,先去上药。染湘、绯竹,你们和瑞嬷嬷一起,将银子都赏赐出去,早些忙完也好早些休息。”
染湘、绯竹脆生生地应下:“诶!”
秦嬷嬷劝不住了,这才将信将疑地把装碎银的小匣子拿出来,这些碎银是专门用来打赏的——虽然是专门的,就是例行将其准备好而已,没想到今日真能用上。
太让人意外了。
而这种震惊的情绪,直接从喜房之内传到院子里每一个角落里去。
跟做梦似的,大小姐还会赏赐?
他们将银子放到嘴边咬了咬,真实的,大小姐当真会赏赐!
又都忍不住抬头看天,天空是黑色的,暂时不确定太阳会不会打西边出来……他们决定明早再看看。
出嫁是一件很繁琐很疲惫的事情,明松雪梳洗过后才发现自己肚子饿得不行了。
好在她提前进行了赏赐,说要吃的时候侯府下人倒没拒绝,吃饱之后她躺在床上,才终于有了微微的踏实感。
瞌睡渐渐侵袭上来,明松雪眼皮子快要睁不开了,忽然,一件孽事冲入她的脑海。
明松雪瞬间清醒!
“染湘,来。”明松雪开口喊她。
其他人都下去休息了,只有染湘和绯竹在守夜,这两个丫鬟是明松雪先前最贴身的人,对明松雪的为人和好恶了解得一清二楚。
这会子忽然被喊到名字,染湘顿时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但还是壮着胆子上前。
“大小姐有什么吩咐?”
虽然今晚上大小姐给了赏赐,看起来很和善的样子,但是大小姐嘴脸变化之快,他们先前是亲身经历过的。
所以,染湘当下还是忍不住紧张,恐怕今晚上大小姐的和善,只是为了让他们放松警惕,这会子便收拾他们来了。
微弱的烛光下,明松雪看着染湘恐惧至极的模样,禁不住心生怜惜,染湘和绯竹是从小跟着她一起长大的人啊。
明松雪想要摸摸她的肩膀,但是伸出手去之后,染湘便瑟缩了下,反应过来之后立即跪下:“奴婢该死,大小姐要打要罚,奴婢绝不闪躲!是赏是罚都是大小姐对奴婢的恩赐!”
“……”明松雪的手就这样顿在半空,片刻后,她才把手收回来,道:“起来说话,我不打你。”
染湘抬起头,将信将疑地看着她。
明松雪道:“先前得知侯爷夫人要在我大婚之日,让萧世子把侧夫人一起娶进门,我很生气。
“所以提前让你和秦嬷嬷一起去侯爷夫人的颐萱堂收买人手,等着明日一早在侯爷夫人的茶杯里下毒,给她一个教训!”
染湘苍白着脸点点头,的确有这么回事。
她当时劝过小姐,说侯爷夫人再怎么不对,那也是世子爷的亲生母亲,伤害他的母亲,世子爷便要与她生出嫌隙的。
结果被小姐打了一顿,她便不敢再说了。
“我现在觉得你先前劝说的话很有道理,先前是我太过分,侯爷夫人才会生我的气,坚持让世子爷妻妾同娶!
“若是我再给侯爷夫人下毒,只怕会将世子爷推得更远,所以你现在就去将那人撤掉,明日一早不许给侯爷夫人下毒!”
前世的“她”想看侯爷夫人当众出丑,竟让那人在敬茶的茶杯里抹毒药,以泄心头之恨。
真的很蠢很坏了。
当场就被萧凌川抓获,打成重伤,她身边的人全被关起来,她自己也被关了三天三夜,去了半条命。
当时那姑娘气息微弱,她察觉自己的灵魂隐隐有压对方一头的趋势,但是身体受伤太严重,爬都爬不起来,她还是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
她又怒又急地问那姑娘:“萧凌川不喜欢你,你又伤害了他的母亲,如今你被他打成重伤,你们之间再无可能,往后你该死心了吧?”
先前那姑娘都听不到她的话的,但那时候也许那姑娘太虚弱了,她的灵魂相对变强了,所以对方竟听到了她的声音。
然而,那姑娘笑了笑,回答她:“我是他媳妇儿,他生气了不打我打谁呢?可见我在他心目中还是很特殊的。”
明松雪当时就被那姑娘的回答给搞沉默了。
等身体好转之后,那姑娘又再次听不到她的话语,那姑娘将他们之间的对话,当成了“差点见到太奶奶时”的一场幻梦。
好在现在她已经拿回自己身体的掌控权,前世的事情绝不允许再发生。
染湘眨巴眨巴眼睛,不确定地问道:“大小姐,当真吗?”
不是惩罚她,而是让她去撤回毒药?
明松雪非常确定地道:“是的,你现在就去,把我们的毒药拿回来,我要亲自销毁!”
微弱烛光下,明松雪的表情格外坚定。
染湘这才用力点头,起身出去。
明松雪披衣下床,等到染湘把毒药带回来之后,她将其用水全部融化之后,倒入树根下隐入泥土中了才回去睡觉。
夜色深深,也许侯府其他院子正因为表姑娘和秦延之的事情,闹得人仰马翻,但好在并未影响到明松雪的挽澜居。
即便平静如此,明松雪这个夜晚也还是睡不安稳,一会儿一会儿醒一次,看着窗外泄进来的月光,一次又一次确定她是她,而不是另外一个灵魂。
睡着了便开始做梦,梦到的都是前世的片段,她被禁锢住的灵魂,一次一次看着自己的身体去做那些又愚蠢又恶毒的事情,看着国公府一步步深陷泥潭,拼了命地想要阻止而不能。
那种无能为力到撕心裂肺的感受,让她好几次从心痛中醒来,这才发现自己泪流满面。
到卯时正刻,她便再也不睡了,索性起床洗漱穿衣随便吃些早点,便到院子里走走。
还没到敬茶时间,她把染湘喊过来,给染湘一些银子,说道:“去打听一下,昨晚上表姑娘和秦公子之间的事情,是如何解决的?”
倒不是她多关心这两人,也不是她多管闲事,纯粹是她要了解侯府现如今各方面的情况,尽量在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避免犯错。
染湘拿着银子出去转了一圈,便带着消息回来了。
“表姑娘被关起来了,秦公子被送回秦家去了,侯爷也跟着去了,说是要亲自去退婚,昨晚就去的,这会儿还未归来呢。
“表姑娘到底是侯爷夫人的姨侄女儿,又是从小在侯府长大的,所以侯爷夫人昨晚将此事压了下去,侯爷带着秦公子走出侯府大门之后,便无人敢再议论此事。”
明松雪听完之后点点头:“既如此,往后咱们院子里也不允许任何人再谈论此事。”
那俩人的好坏与她无关,只要不影响到她,她便不参与旁人的因果。
染湘讶异了一下,大小姐真的变了,她还以为大小姐打听表姑娘的事情,是要落井下石,还要拿此事去嘲笑世子爷呢。
“大小姐,快些进屋梳妆,这敬茶的时间马上到了。”秦嬷嬷过来催了。
坐在梳妆台前,看着摆在面前的光华璀璨、耀眼夺目的整套黄金镶宝石头面,明松雪整个人头皮都麻了,因为……
因为,这套头面是侯爷夫人为萧鹿遥打造的。
萧鹿遥和秦延之订婚之后,侯爷夫人便开始为她准备嫁妆了。
“明松雪”和萧凌川的婚事当时才确定没多久,“她”听说侯爷夫人为萧鹿遥准备嫁妆时,很不高兴,认为当下侯爷夫人应该先紧着她和萧凌川的婚事才对。
故而在侯爷夫人去拿这套头面的那天,也跟着进店铺里,让侯爷夫人把这套头面送她,就当是聘礼。
被侯爷夫人婉拒了。
“她”当即就怒了,直接倒打一耙,说她将来是侯爷的儿媳妇儿,还没进门呢,就不被侯爷夫人待见了,往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并且故意引得周围的客人前来看热闹,让那些人对侯爷夫人指指点点。
秦嬷嬷更是在旁边帮腔:“我们大小姐要什么东西没有?不过一套头面而已,便是闹到皇上跟前,皇上也会答应送给我们大小姐的,夫人怎么分不清轻重呢?”
这是直接搬出皇帝来压侯爷夫人了。
但凡有家人在朝为官的,都知晓皇帝对国公府的愧疚,以及弥补心态有多强烈。
就这样,“她”将这套头面给抢了过来。
甚至不顾侯爷夫人气疯了的模样,还对侯爷夫人说:“就当是夫人送给晚辈的聘礼了,敬茶那天晚辈会戴这幅头面去给您看,让您知道我一定比您的女儿更适合这套头面。”
说完,扬起笑声,张扬地离开了。
可以说相当招恨了。
也不怪侯爷夫人要打“她”脸,在“她”嫁进来的那天,要萧凌川妻妾同娶了。
想起这事儿,明松雪简直要牙疼了,也不知道等会儿敬茶的时候,侯爷夫人会怎样为难她?
偏偏此刻秦嬷嬷还说道:“这套头面实在光华璀璨,只有大小姐这样身份尊贵,又国色天香的姑娘才配戴它。老奴瞧着遥姑娘长相小家子气得很,根本配不上这样雍容华贵的头面。”
明松雪摁住了她的手。
“嬷嬷,今天戴那套蓝色翡翠头面吧。”
秦嬷嬷眉头一皱道:“大小姐是不是担心等会儿老夫人为难您?别怕,您是国公府小姐,皇上都把您当半个女儿,她若是敢为难您,便是和皇上对着干!老奴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明松雪抿了抿唇:“只要我与萧世子一日不和离,她便一日是我婆母,从今往后,你们任何人都不得不尊重她!”
秦嬷嬷眉头皱得更深了,还待要说什么。
明松雪的声音倏然沉下去,道:“秦嬷嬷,我先前年纪小不懂事,可您掌事多年,难道也不知为人儿媳,要孝顺尊敬婆母吗?”
秦嬷嬷眼底似有怒火,她嗫嚅着嘴唇,与明松雪沉沉的目光对视半晌,终究低下头去。
顺从应声:“是!老奴僭越了,既然大小姐把侯爷夫人当婆母孝顺,老奴听从就是。”
是赌气的语气。
但是明松雪没再回应什么,叫瑞嬷嬷和染湘上前,给她梳妆打扮。
那套黄金镶红宝石的头面则被重新装进匣子里,明松雪让绯竹抱着,等会儿敬茶完了就还给侯爷夫人,并且向她赔罪。
梳妆完毕,时间到了,明松雪起身往颐萱堂而去。
秦嬷嬷、瑞嬷嬷、染湘和绯竹都跟着她。
在颐萱堂外面碰到萧凌川,他穿一身藏青色锦袍,腰佩玉带,身材修长,气质尊贵。
再看他的脸虽然沉冷,眼底涌动着怒火,却不能否认他面容俊美,难怪是整个京都城高门贵女最想嫁的男子。
只和明松雪对上一眼,他便嫌恶地别开视线,冷哼一声,拂袖进院子里去了。
秦嬷嬷道:“大小姐把他当夫君,要将他的母亲当成婆母孝顺,但是萧世子并不领情呢。”
明松雪看了她一眼,这是还在生气方才自己没听她的话呢。
“嬷嬷,人心换人心,往日是我做事过分,惹得他们厌恶,他们如今是这样的态度也是正常的。”明松雪抬脚往里边走。
“进入颐萱堂之后,谁也不许乱说话。事情办得好会有赏赐,同样的,办得不好也会有惩罚。”
秦嬷嬷愣在原地,大小姐的意思是,如果她乱说话惹得侯府人不高兴,就惩罚她吗?
秦嬷嬷气得眼睛都有些泛红,大小姐怎么变成这样了?还是在故作贤惠?
应当是故作贤惠吧,毕竟等会儿大小姐还要给侯爷夫人下毒,叫侯爷夫人当众出丑呢。
也对,现在表现得很好,叫侯府众人放下戒备,下毒之事才能顺利进行。
就好像昨晚上大小姐用计除掉侧夫人一样。
思及此,秦嬷嬷迅速跟上去。
颐萱堂的正堂上,坐了好些个人,为首的便是侯爷与侯爷夫人。
武安侯已经从秦家回来,但鉴于昨晚那档子事,他怒气未消,下手处的人们都有些怕他。
不仅是他脸色难看,侯爷夫人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先是被迫迎娶个恶人儿媳妇,影响她儿子的仕途,又是姨侄女做出那等不要脸的事情……
她昨晚气得一宿没睡,今早上更不想起来接受明松雪的敬茶。
但三弟妹劝她:“二嫂若是不去,只不知她将来要怎样嚣张!骑到你头上不止,若骑到陵川头上,该如何是好?今儿二嫂是她婆母,不管你怎样训斥,她都必须乖乖受着!”
三弟妹还说:“寸步不让,她才不敢得寸进尺,若是今日二嫂让了一步,往后整个侯府恐怕都要被她毁掉了,二嫂忍心吗?”
大嫂也在旁边劝着,她这才来了。
大嫂和弟妹已经提前让侯府的粗使婆子准备起来,约莫有七八个人。
只要明松雪敢放肆,敢不尊重长辈,便当场让粗使婆子将她拿下,扭送到屋子里关起来,饿她几天!
让明松雪知晓,武安侯府不是她可以放肆撒野的地方!
“请父亲母亲安,请伯母、婶婶安。”萧凌川先一步进去,给他们见了礼,明松雪这才带着秦嬷嬷等人到了。
萧凌川站到父母身边去,并不打算和明松雪一起敬茶——她自己强行嫁进来的,她要做世子夫人那她就去做,但她永远都不可能是他的妻!
明松雪走到堂上站定,感受到无数道森寒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些目光仿佛有实质似的,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尤其是侯爷的眼神,凌厉得仿佛一把利刃,要刺穿她的胸膛。
侯爷夫人也沉默,气势只比侯爷弱一点点。
三婶讥诮道:“哟,这就是强行嫁入我们侯府的明大小姐啊?不会准备站着就把茶水敬了吧?”
得力嬷嬷已经端着茶水,奉到明松雪身旁。
明松雪立在堂上,顿时有种“风霜刀剑严相逼”的感觉,在场的人都不指望她能乖乖敬茶,而是等着她不敬,然后将她一举拿下。
明松雪暗暗吸了口气,定了定心神,双手将茶杯捧起。
茶水微烫,灼到她的指腹,但她还是稳稳拿着,不能让茶水洒出来一丁点,否则便是对公婆的不敬。
明松雪双手捧茶,屈膝跪在侯爷面前,茶盏略高于眉,恭敬道:“公公请用茶。”
众人看着她行为举止得当且优雅,都不住愣了一下。侯爷夫人更是与两位妯娌相视一眼,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说不定在搞什么阴谋诡计,且先看看。”三夫人压低声音说道。
大夫人和侯爷夫人微微点头,都认为三夫人言之有理,切不能轻易相信明松雪这个无耻毒妇!
侯爷也略感意外,觉得眼前的明松雪没有外界传言那么恶劣,而且昨晚上还是她揭穿徐怜棠和秦延之的奸情的,怎么看都不像是蠢人。
他接过茶水象征性地抿了一口,便将茶杯放下。下意识要给明松雪送礼物,但掏了一下袖袋才想起来,他家夫人早些时候便已经将他能送人的东西全部搜刮干净了。
并且对他耳提面命,不许他送明松雪任何见面礼。而且还言之凿凿对他说:“像明松雪那样毫无教养的姑娘,你也别指望她当真给你敬茶了!”
结果现在……
侯爷看向夫人,夫人翻白眼冷哼一声。
不过就是敬了杯茶水而已,能说明什么?说不定是明松雪假装的,后边指不定还有什么恶毒招数对付他们呢。
明松雪重新拿了一杯茶水,如先前一般,给侯爷夫人敬茶,恭顺道:“婆母请用茶!”
虽然很不情愿,但明松雪到底是皇帝赐婚的,侯爷夫人只能接过茶盏,喝了一口,重重地将茶盏放回托盘上,表达她的愤怒。
就等着看明松雪暴露真面目,结果明松雪愣是一丁点反应也没有,仿佛察觉不到侯爷夫人的怒火是冲着她的。
嬷嬷继续把茶水端上来,明松雪继续给大夫人,态度表情依旧恭顺有加。
大夫人看向侯爷夫人,只觉得匪夷所思,明松雪是怎样的为人,先前她和三夫人都跟着侯爷夫人一起见识过的。
这个姑娘可不会因为她们是长辈,就对她们有任何尊重,今天这是怎么了?
大夫人满腹狐疑地把茶水喝了。
然后到三夫人了,看着明松雪奉上来的茶水,她冷笑一声,讥讽道:“明大小姐忽然变得这般乖顺,真是叫人不敢置信呢。这茶水里总不会下毒了吧?”
明松雪恭敬回答:“晚辈不敢。”
三夫人皱眉,明松雪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自己都说她可能下毒了,她居然也不生气?竟还恭恭敬敬的!
边上的萧凌川也满脸不解之色。
纵然昨晚上的事情徐怜棠和秦延之有错,但他依旧认定,那是明松雪身边的人出谋划策,借此机会助她除掉徐怜棠。
而不是明松雪口中说的什么“为侯府隐瞒丑事,免得侯府名声被败坏”!
让他相信明松雪会为侯府着想、会真的善良恭敬,还不如让他相信水里的船只可以在天上飞!
三夫人身子往后倚去,慵懒道:“我当不起你的三婶,你这茶我就不喝了。我怕当了你三婶,往后我给女儿准备的嫁妆,也要被你夺去,只要想想这种情况,我就害怕得睡不着觉呢。”
秦嬷嬷大怒,上前道:“三夫人你好大的胆子,我家大小姐恭恭敬敬给你敬茶,你别给脸不要脸!我们家大小姐是很得皇上宠爱的,你敢这般……”
明松雪冷着脸,沉沉打断她的话:“秦嬷嬷!”
秦嬷嬷的话语被切断,已经准备出手的粗使婆子们蓦地停下脚步,双方一触即发的“战乱”暂时被止住。
萧凌川已经护到三夫人跟前,但凡方才明松雪阻止秦嬷嬷的话语再慢一点,恐怕这会儿已经见血了。
明松雪冷道:“嬷嬷忘记进门之前我怎么交代的了吗?我是晚辈,先前做错了事情,三婶教训我几句是应该的!”
秦嬷嬷又怒又委屈:“老奴照看大小姐十年,舍不得大小姐被她这般讽刺训斥!侯夫人都不说什么,哪里轮得到她多嘴!”
明松雪闭了闭眼。
毫无疑问,先前那姑娘胆敢那般嚣张无耻恶毒,也有秦嬷嬷一份功劳。
“大小姐,老奴这是在心疼你啊!”秦嬷嬷居然哭了。
明松雪将手中茶盏放回托盘上,转身走到秦嬷嬷跟前,擦掉她脸上的眼泪:
“正所谓慈母多败儿,嬷嬷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间。但是如果嬷嬷真想让我下半生过得顺遂,就不要让我成为众矢之的!”
国公府的战功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被夺舍的那九年,“她”已经耗光了皇帝对明家的愧疚之情,下旨赐婚是皇帝对明家的最后一点愧疚了,往后都不会再有了。
再这样下去,萧家会被搅得天翻地覆,明家会彻底覆灭!
秦嬷嬷瞪大眼睛,实在没料到明松雪会说自己害她,她张合着嘴唇:“我,我……”
明松雪的手指压在她嘴唇上:“嬷嬷也不想毁掉我,是吧?”
没等秦嬷嬷回答,明松雪倏然转身,跪在地上,“公公婆婆、大伯母、三夫人,是松雪御下不力,导致秦嬷嬷出言不逊,得罪了各位长辈,松雪在这里代替秦嬷嬷向大家赔不是!”
她往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一阵静默。
众人再次面面相觑。
不多时,三夫人嗤笑道:“明大小姐这是演的哪出戏,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明松雪道:“过去是松雪多有不是,三夫人这般想是应该的,松雪无法为自己辩驳。但是前路漫漫,松雪会让大家看到自己真的已经改过自新。”
三夫人冷哼一声,狗改不了吃屎,不信!
其他人也不信,说的比唱的好听!
却万万没有想到,明松雪接下来做了一件让他们集体震惊的事情。
只见明松雪示意绯竹上前,从绯竹手中接过那檀木匣子,双手捧着递给侯爷夫人。
“婆母,这是昔日那套黄金嵌红宝石头面,松雪今日物归原主。”
她将匣子微微打开,璀璨光华从里面溢出来。
侯夫人不可置信地微微倾身向前,看到里面的整套头面,确确实实是她为萧鹿遥订做的那一套。
今日明松雪不仅乖乖敬茶,便是被三夫人讽刺嘲笑也没有恼火,如今竟还主动把那套头面还回来?
这……她怕不是在做梦吧?
侯夫人顾不得什么形象,抬手用力揉了揉眼睛,才发现一切都是真真实实的,不是在做梦。
萧凌川心中也十分意外,生怕有诈,他上前一步将匣子接过来,把盖子全部打开,并且叫人上前查看里边的头面可有什么不妥。
婆子们把头面翻来覆去地查看,甚至还验了毒,最后对侯夫人说道:“侯夫人,这套头面完好无损,并无什么不妥。”
也就是说,头面上没有任何毒药。
明松雪当真只是归还头面那么简单,她没有任何其他招数。
侯夫人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难道明松雪当真改过自新了不成?
“明松雪,你此番作为到底意欲何为?”萧凌川沉声问道,今日一早他来此,就是来盯着明松雪,不许她伤害侯府任何人的。
却不料到明松雪的表现会如此让人匪夷所思。
谁人能够在短短一夜之间就幡然悔悟,要改过自新的?除非她遭逢大变故!
但是昨晚上明松雪并未遭逢什么变故!
所以明松雪此举,一定是有其他目的。
“你若是不说,往后叫我查出来,我断不会轻易放过你!”萧凌川脸色如霜。
明松雪定定地看着他,说道:“这套头面本就是婆母给遥姑娘准备的,是我厚颜无耻将其抢走,如今物归原主不是应该的吗?”
“……”萧凌川一下子被噎住了,她居然还知道她厚颜无耻?
抢走的东西物归原主倒是应该的,但是这根本不是明松雪这个恶妇能够做出来的事情。
“萧世子不相信我归还头面的诚心,没关系。正所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萧世子过几日再看看也无妨。”
萧凌川愕然,明松雪这个放浪形骸的草包大小姐,居然还能说出“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话来?
沉默旁观了许久的侯爷忽然叹了口气,说道:“大概过去我们对松雪这孩子多有误会,她父亲生前是保家卫国的大英雄,她母亲亦是巾帼不让须眉,想必松雪这孩子不会差到哪里去,我们不妨给她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再看看?”
说起来当年他和定国公明九州还是战场上的好友,彼此惺惺相惜,明九州全族八岁以上男儿被砍头的时候,他还痛惜了好一阵。
后来明家沉冤得雪,他更痛惜了,明九州当年是大周唯一可称得上是天才的将军啊。
他们跟着先帝一起打江山,明九州为先帝打下了足足九座城池,奠定了大周江山的版图,更引得边疆小国主动朝贺,是人人称赞敬仰的大英雄。
却在先帝去世、新帝登基第二年,被奸相王鼎承设计陷害通敌叛国,不仅是明九州,明家所有八岁以上的人,全都没有了!
这其中就有不少出色的男儿女郎!
怎么不让人痛心!
……后来得知明松雪的无耻恶毒草包,他更是惋惜不已,觉得明九州的子女不该是这样啊。
现在他觉得,过去应该是有什么误会。
明松雪向侯爷投去感激的一眼,这似乎是她重生以来,第一个选择相信她的人。
萧凌川本就不相信明松雪,如今听了父亲的话,更加觉得明松雪在骗取父亲的信任,当真是个工于心计的恶毒女子,以前说她草包还真是抬举她了。
萧凌川狠狠地磨了下后槽牙。
身后忽然传来惊呼声:“不好!侯夫人吐血了!”
萧凌川心头猛地一颤,倏然回头,便看到母亲痛到面容扭曲,捂住肚子低低嘶喊:“我肚子好疼!”
她嘴角挂着黑色的血,还有部分溅落衣襟。
三夫人惊骇道:“这怎么看着像是中毒的迹象?莫非是方才明松雪敬的茶水有毒?快叫府医来诊脉!”
萧凌川知道昨晚上母亲气得厉害,胃口很差,今儿起来还什么东西都没吃,就方才喝了明松雪敬的茶水。
她下毒!
这个毒妇居然敢对母亲下毒!!
明松雪看见侯夫人吐黑血,心头也有些诧异,她昨晚已经叫染湘把毒药撤回来,并且融化倒入树根下了,为何侯夫人还是和前世一样中毒?
一记耳光忽然朝她招呼而来,明松雪毫无防备,巴掌带着凌厉的劲风狠狠落在她脸上。
直接把她扇倒在地,耳朵里嗡嗡作响,脸颊又麻又辣,过了一会儿,尖锐的疼痛便传遍整个脑袋。
“我就知道你个毒妇不会安好心!”萧凌川盛怒的声音朝她砸下来:“假装乖巧、顺从,其实是为了给我母亲下毒!
“你既然强求嫁入我萧家,她便是你婆母,你怎可这般心狠手辣对她下毒手!明松雪你真该死啊!”
滔天的怒火!
萧凌川长腿抬起,便要朝明松雪狠狠踩下来,染湘扑过来抱住明松雪:“世子爷不要啊!”
萧凌川这一脚如果踩下来,明松雪指不定要脊骨断裂,现在染湘扑过来,萧凌川的脚便转了个方向,将染湘一脚踢开。
染湘当场吐血,趴在地上根本起不来。
整个厅堂一片混乱,大夫人和三夫人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侯爷也紧张得很,大步上前将夫人抱起,往屋内榻上走:“叫府医快来,立刻马上!!”
明松雪眼前阵阵发黑,她抬手擦拭了一下自己的嘴角,出血了。
竟然还和前世一样!
大夫人怒道:“给自己的婆母下毒,明松雪,你就不怕死后下十八层地狱吗!”
三夫人也道:“我就说这毒妇不会忽然改过自新吧!先前那么乖巧顺从,不过是让我们放松警惕而已!她眼里从没有自己的婆母,所以要毒害二嫂!”
妯娌二人说完,快步进屋子去看侯夫人的情况了。
萧凌川俯身掐住明松雪的咽喉:“毒妇你下的什么毒?把解药交出来,否则我现在就取你性命!”
明松雪脑袋、耳朵和脸颊阵阵发痛。
看着萧凌川嘴巴张张合合说着凶狠的话,她耳朵里嗡嗡的,呼吸不上来,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府医给侯夫人诊脉过后,确定侯夫人就是中毒,但中的什么毒,目前尚不得而知。
颐萱堂的所有下人被召集到院子里,全部审问了一遍,萧凌川的脸色实在太可怕了,手段也相当凌厉,没多久就有一个名为春杏的丫鬟招认了。
她跪在萧凌川跟前,瑟瑟发抖地哭着说:“是世子夫人,她找到奴婢,要求奴婢给侯夫人下毒。因为,因为侯夫人要世子爷您在大婚之日妻妾同娶,她很生气,一定要、一定要给侯夫人一点教训看看!
“奴婢得侯夫人恩惠重用,奴婢也不想下毒的,但是世子夫人把奴婢的爹娘给抓了,奴婢若是不听她的话,爹娘就要死了。
“世子夫人还告诉奴婢,毒药不致命,不会害死侯夫人的,所以奴婢才,才……求世子爷饶恕奴婢啊!”
萧凌川道:“那你可知晓,她叫你下的是什么毒?我母亲何时能够醒过来?”
春杏道:“奴婢也不知晓是什么毒,世子夫人说,她只是想让侯夫人受到教训,让侯府的人都知晓,世子夫人不是好欺负的。
“她还说她爱慕世子爷,绝对不会杀死侯夫人,与你结下不共戴天之仇!”
然而府医却从屋里跑出来说道:“世子爷,我瞧着侯夫人的脉相十分虚弱,而且心跳也有减缓的趋势……若再不及时知晓中的什么毒,以解除毒素,恐侯夫人性命危矣!”
萧凌川心尖一颤,脸上瞬间布满寒霜,周身煞气满满,仿若地狱阎罗亲临人世。
“你被她骗了,她故意说那些话,不过是要借你的手弄死我母亲罢了!”萧凌川道:“你是何时下毒的?为何我父亲和伯母没事?”
春杏结结巴巴道:“毒药是下在侯夫人的茶杯里的,他们所用杯子不同,所以……”
原来如此!
萧凌川道:“将明松雪身边的人,都带过来。再用冷水将明松雪泼醒!”
贴身侍卫长戈领命而去。
萧凌川对府医说道:“温大夫还请想方设法为我母亲阻止毒素漫延,我一定以最快的速度找出解药!”
府医名为温如璋,他叫春杏跟他一起进去,把方才那个茶杯找出来,他可以尝试着从茶杯上确定下的是什么毒。
“春杏你不能走!”染湘的声音尖厉地响起。
她方才被萧凌川踹吐血了,都站不起来,这会儿是被粗使婆子拖过来的。
她见春杏起身要跟温如璋进屋里,着急不已,道:“世子爷,春杏她撒谎!”
萧凌川微微抬手,春杏被拦下了,温如璋只好自己进去让其他人找茶杯。
染湘道:“世子爷,大婚当日您妻妾同娶,我家大小姐以为这是侯夫人的意思,她的确很生气,所以她想给侯夫人下毒,给侯夫人一点教训,让侯府上下再无人敢欺负她!”
很好!萧凌川的拳头握得咯吱作响,那个毒妇的贴身丫鬟亲口承认了,那么便算不得他冤枉她了!
然而染湘喘了口气,继续道:“但是昨天晚上我家小姐已经意识到,这样做是错误的,只会将世子爷您越推越远,所以她昨晚上就命令奴婢来了颐萱堂,从春杏手中把毒药拿走了!
“而且我家小姐准备的毒药不过是砒霜而已,分量很少很少,吃了之后最多只是腹泻罢了,绝对不会致命!
“那砒霜被我拿回去之后,我家小姐就将其融化到水中,倒入树根下了。世子爷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挽澜居的海棠树下查看!春杏她在骗您!”
春杏“噗通”一声再次跪下了。
“世子爷,奴婢不敢撒谎啊,奴婢真真切切的被世子夫人逼迫着下毒的呀!”
三夫人从屋子里出来了,说道:“凌川,染湘是明松雪的人,她当然为明松雪讲话,她的话你可不能相信!”
萧凌川微微颔首,他也是这么想的。
染湘和春杏,谁的话更可信,他心里清楚。
明松雪被冷水泼醒了,和染湘一样,她被粗使婆子强行拖到萧凌川面前。
萧凌川蹲下来,掐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端详片刻,竟是轻声说:
“妻妾同娶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好在表妹如今已不是我的妾室。你不是喜欢我吗?告诉我,你给母亲下的是什么毒,只要你乖乖拿出解药,我今晚便与你圆房。”
水滴从明松雪的头发上滑下来,沾湿她的睫毛,她看了眼前之人好一会儿,才看清楚他的面容。
萧凌川的声音很温和,像是诱哄。
“不过一耳勺的砒霜罢了,而且我昨晚已经让染湘撤回去了,我明松雪,并未给侯夫人下毒,世子爷若是不相信我,只会耽误侯夫人解毒的时间。”
她喘了口气,脸色苍白无比,话语断断续续:“到那时候,世子爷便是将我打死,也换不回侯夫人的性命。”
萧凌川的手指寸寸收紧,几乎要把明松雪的下巴给捏碎了。
明松雪像是察觉不到疼痛似的,她惨淡地笑了笑:“也许以前的我真的又蠢又坏吧,居然以为伤害了你的母亲还能得到你的喜欢……
“现在你依旧可以认定我很坏,但是你应该看得出来,我没以前那么蠢了,不会做出这等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来。”
“你!!”萧凌川又怒又急,他觉得明松雪说的有点道理,但是又不愿意相信!
还是说,这是她的计谋?
既伤害了他的母亲,又取得了他的信任?
简直一箭双雕,一定是这样!
“明松雪,若是我母亲死了,你我之间永远都没可能了!你听话,告诉我,你下的是什么毒,我去救她!”萧凌川循循善诱。
心中想的却是,等救活了母亲,就找个理由让明松雪在后院“暴毙”!
敢伤害他母亲的性命,他绝不能容忍。
明松雪道:“萧凌川,你不相信我,我可以以我父母的名义起誓,我明松雪没有下毒。”
这时候大夫人从屋内快步出来了:“凌川,温大夫已经查出是什么毒了。断肠草,听温大夫说,这味药整个京都城目前只有明德堂有!”
明德堂是明家的药铺。
当年皇帝给明家赏赐的东西,除了金银珠宝之外,还有不少的良田铺子。
她那时候和三个哥哥年龄都还小,所以良田铺子都是皇帝让得力之人,负责安排人手帮忙经营,按照季度将营收送到国公府即可。
在她十岁那年,大周雨水不丰,不管是田地还是铺子的收入都锐减,甚至有些地方还亏损严重。
那年她大哥已经快十四岁了,大哥将所有账本汇总在一起,发现那一年的收入都覆盖不了亏损。
当时快过年了,大哥拿着账本下去走访了许多铺子、庄子和田地,回来之后很生气。
后来大哥用了三年时间,将各处经营的大部分人事给更换了,明家名下的产业被他打理得井井有条。
她大哥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看起来文质彬彬、十分文雅,但是涉及生意上的事情时,他寸步不让,明家产业年年收入颇丰。
明家原本不做药铺生意的,但是她大哥就是喜欢生意遍布天下的感觉,所以明德堂是大哥入手的第一家药铺,如今经营不过一年有余。
很多难以寻找的药材,在明德堂都可以买到,只不过价格相当昂贵。
大夫人道:“凌川你不必太着急,温大夫说这毒药他可以解,已经命人去拿羊血了。
“可怜了你母亲近日来身子不好,如今既要灌服羊血,还要喝牛黄解毒汤,甚至还要催吐,不知会不会落下病根。”
大夫人恼火地看了明松雪一眼,重重叹了口气,又转身回屋子里去了。
萧凌川再度掐住明松雪的下巴,眼眶猩红、咬牙切齿道:“断肠草只有你明家药铺有,现在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明松雪的下巴已经疼到麻木,感觉不到痛了。
“看似明面上只有明德堂有卖,但是私底下谁知道呢?天底下厉害之人众多,难道萧世子以为,当真只我大哥才有能耐拿到断肠草吗?”
萧凌川蓦地收紧手指:“死到临头还敢嘴硬?大婚次日毒杀婆母,大不孝;而且我母亲还是朝廷一品诰命夫人,你藐视皇权!你觉得此事告到皇上跟前,皇上还能保得住你?”
秦嬷嬷扑过来,抓住萧凌川的手腕。
“世子爷,我家大小姐只是太爱您,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啊!请您看在她对您情根深种的份上,不要对她赶尽杀绝好不好?她以后一定会改的!”
萧凌川凌厉的视线落在秦嬷嬷身上:“所以,秦嬷嬷这是承认,你家大小姐下毒毒害我母亲的事情了?”
“承认承认!老奴都承认!我家大小姐太年轻,气不过侯夫人让您妻妾同娶,才会一时糊涂酿成大错的,世子爷您原谅她一回吧,反正温大夫一定会救下侯夫人的,对不对?”
秦嬷嬷泪流满面,又期期艾艾求明松雪:“大小姐,此事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您就承认了吧?往后我们改,把这些恶行都改了,世子爷就还是您的夫君,好不好?”
萧凌川甩开明松雪的下巴,站起身之后又一脚踹开秦嬷嬷,秦嬷嬷滚落地上,狼狈不堪。
“长戈,点十个人随我一起去明德堂,今日我若是不将明德堂的大门关了,我便不姓萧!”
垂眸冷冷睨着明松雪,他续道:“明松雪你不肯承认没关系,我会让人拿出证据,证明你的人从明德堂拿了断肠草,要谋害自己的婆母。
“到时候我不仅要你死,我还要你大哥付出代价,他这般纵容自己的亲妹妹行恶,简直不配为人!来人,将明松雪关起来!”
明松雪没有说话,很多事情忽然闯入她的脑海中,呈线状,她立即闭上眼睛,那些线条更加清晰了,也让她忽然明白,今日之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前世的“她”没有让染湘撤回毒药,敬茶之后侯夫人毒发,春杏当场就将原委和盘托出。
而她还自鸣得意,觉得侯府这么多人都不是她的对手,她轻而易举就将侯夫人给教训了。
甚至还与萧凌川对骂,最后被萧凌川打得吐血、晕厥,没听到萧凌川说要去找大哥的话。
晕厥过后,她直接被关入柴房三天三夜,去了半条命,错过了三日回门的时间。
等她再次见到大哥的时候,大哥不仅药铺关门了,连带着大哥经营的几家酒楼也关门了。
大哥轻描淡写地和她说:“你的毒药是从明德堂拿走的,影响有点大,所以暂时关闭药铺了。毕竟侯夫人不仅是你婆母,还是诰命夫人,我们不能让皇上太为难。
“其他店铺也受到一点影响,我为了减少麻烦,暂时歇业几天,反正咱们明家现在也不缺吃穿,我正好休息一段时间。”
而今生,她已经将毒药撤回了,侯夫人还是中毒……所以前世侯夫人中的从来都不是砒霜毒,而是断肠草的毒。
只是前世那个她太蠢了,直接承认自己下毒,萧凌川就认定断肠草的毒是她下的。
那个她也没有发现此事之后,大哥的路程逐渐艰难,越到后面存活的店铺就越少,二哥三哥也陆续受到影响,人生十分不顺。
而她却还以为,自己三个哥哥都不够厉害,才会是这样的结果。
当大哥身上出现一个“污点”,后续被人攻击的时候,谁都不会认为他是被冤枉的。
他无法破局,就会被裹挟着往下坠落,直到灭亡。
有人在阻止明家壮大,最好是可以将他们明家彻底覆灭。
原来,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局。
明松雪霍地睁开眼睛。
粗使婆子们已经近在眼前要将她拿下,却被她凌厉的眼神给震慑住,一时间忘记行动。
明松雪从地上慢慢站起来,身子摇摇欲坠,但她意志坚定,众人都看着她,不知道她想干什么。
绯竹上前扶住她。
她缓了缓,才开口道:“秦嬷嬷,你方才叫我承认下毒……我想来想去也记不起来,自己何时拿来的毒药,何时将毒药交给春杏的?”
秦嬷嬷哭着道:“我可怜的大小姐啊,都神志不清了,是您叫染湘去明德堂跟大公子拿了断肠草的药,并且叫她亲自交给春杏的啊,当时您和我都在现场啊。”
染湘瞪大眼睛,他们去明德堂拿的是砒霜的药啊,就一半指甲盖那么多而已,怎么秦嬷嬷说是断肠草呢?
明松雪问:“这么说来,这件事是染湘在经手,我和你都没有碰过?”
秦嬷嬷回答:“大小姐说不想沾染这些脏东西,所以没触碰。老奴要照顾大小姐的饮食,也不敢经手。
“事到如今,大小姐便不要再狡辩了吧?只要我们跪地求饶,世子爷迟早会原谅我们的。”
明松雪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既然秦嬷嬷没有经手,为何袖口会呈黄绿色?”
她抬眸看向萧凌川:“萧世子,断肠草沾衣,色黄气腥。”
秦嬷嬷本能地将双手往后藏去,满脸惊慌之色。
在场的人都懵了,万万没有想到,明松雪和秦嬷嬷之间,竟然会有这样的反转。
染湘惊恐道:“秦嬷嬷,侯夫人所中的断肠草之毒,是你下的?你还要诬陷给大小姐?为什么?”
染湘和绯竹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但是秦嬷嬷方才迅速将双手藏到身后的动作,被她们看得清清楚楚,绝对不会有假。
可是,大小姐是秦嬷嬷伺候着长大的,不管大小姐做什么事情,秦嬷嬷都护着她……
秦嬷嬷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她不是把大小姐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看待吗?
“我,我没有!是大小姐她,她害怕被世子爷惩罚,所以把这件事推到我头上……”秦嬷嬷不住往后退,又猛地停下来,往地上跪去!
哭着说道:“是我下的毒,世子爷不要怪我家大小姐,是我下的毒,只要您肯放过我们大小姐,与她圆房,从此后举案齐眉,您将我碎尸万段都行。”
这番话,是要叫萧凌川认为,毒就是明松雪下的,她身为嬷嬷,为了明松雪,可以揽下罪名。
明松雪叫绯竹搀扶自己走上前,站在萧凌川面前:“萧世子,可否借你宝剑一用?”
萧凌川冷冷看着她,眉眼锐利。
明松雪道:“既然秦嬷嬷已经承认是她下的毒,我这个做主子的,便将她的脑袋砍下来,给侯夫人与萧世子谢罪!”
萧凌川微微一怔,和明松雪一样,他也听出来秦嬷嬷方才那番话的言外之意。
可是明松雪居然没有反驳也没有解释,反而是要将秦嬷嬷的脑袋砍下来谢罪……
她是没听懂秦嬷嬷的弦外之音吗?
秦嬷嬷呆住了,下意识开口:“大小姐你……老奴伺候您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您怎忍心将老奴的脑袋砍下来?”
明松雪反问:“那不然呢?你下毒谋杀我婆母,还想要让我顶罪,破坏我与世子爷的感情,你不该死谁该死?”
秦嬷嬷定定地看着明松雪,见她表情认真严肃,似乎是真的想要杀死自己,而不是做戏。
她又看向萧凌川,萧凌川满脸煞气,俨然是要将真凶杀死才肯善罢甘休。
“萧世子,我身边出现此等叛徒,导致侯夫人中毒差点殒命,这是我的疏忽造成的罪孽……我有错!”
明松雪视线从萧凌川脸上滑过,落在其他侍卫身上:“萧世子既然不肯借剑,不知哪位侍卫大哥可以将手中宝剑借我一用?今日我要清理门户,用叛徒的血给侯府一个交代!”
侍卫们面面相觑,没有萧凌川点头,他们即便愿意,也不敢将宝剑借给明松雪。
不过话说回来,明大小姐是真的要杀秦嬷嬷吗?还是做戏罢了?
应该是做戏吧!
苦肉计!
明大小姐应该是以为,只要主动提出要杀死秦嬷嬷,他们世子爷就会阻止她!
可惜了,他们世子爷并不是此等心软的人。
这不,萧凌川将剑柄送到了明松雪跟前,他嘴角勾着一抹残忍笑意:
“只要明大小姐亲自将她脑袋砍下来,我便相信下毒之人是秦嬷嬷,而不是你!”
明松雪呼吸一窒。
她虽然死过一次,但是从未杀过人。
但是想起前世明家的下场,想起三个哥哥的死亡,她就觉得眼前这把剑的气息在跳动,似乎在诱惑着她拔剑出鞘,让其饮血!
明松雪的手缓缓握住剑柄,咽喉滑动了下,周遭一切似乎都静止了,她仿佛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
刷!
长剑出鞘,日光落在剑刃上反射出寒光,明松雪被刺到眼睛疼痛,下意识闭上眼睛。
“大小姐!”有人喊她,声音很低,带着微不可察的恐惧与祈求,这些声音来自瑞嬷嬷、染湘以及绯竹。
他们似乎不能接受,她要杀死秦嬷嬷。
又或者是恐惧她要杀死秦嬷嬷。
唯有萧凌川和他的人,在冷眼看着她,像是料定她不敢真的动手,认定她如此行为不过是苦肉计而已。
在迥异不同的目光中,明松雪终于将长剑送出,对准秦嬷嬷的心口。
秦嬷嬷跪在地上,往后退了半步,仰头看着明松雪,恐惧的眼泪终于滚落。
“大小姐你不能杀我。世子爷他妻妾同娶,对你是种羞辱、是种伤害,而且这件事还是侯夫人促成的。
“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舍不得你受这样的委屈,我怕你心软,被人欺负到头上,所以才瞒着你给侯夫人下毒……
“现在侯夫人不是也没事吗?温大夫说她不会死,我们不需要用命去偿还啊。
“大小姐你原谅我一次,我真的只是舍不得你受委屈啊,因为我真的把你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看待啊!”
真正的死亡降临到头上时, 她终于知道害怕了,也终于承认毒药是她瞒着明松雪下的了。
明松雪嘴角还挂着血,脑袋尖锐的刺痛,但她没去管,而是紧紧握住手中长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秦嬷嬷,咬牙,将长剑从秦嬷嬷的心口送去。
忽然,萧凌川握住她的手,阻止了她的动作,明松雪朝他看去。
萧凌川有一瞬的怔愣,他竟然阻止了明松雪?
看到她嘴角挂血、摇摇欲坠却坚持站着;看到她明明不敢杀人却还固执地拿起长剑……他居然有了一丝丝的心软!
萧凌川对自己很生气,他居然会对明松雪这样的无耻毒妇心软?
思及此,他冷然道:“此人背主又恶毒,就这样杀死她,未免太便宜她!我要将她折磨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明松雪扯出一个惨淡的笑:“世子爷是觉得我根本不敢杀她,所以才阻止我?”
不等萧凌川回应,明松雪掀开他的手,一剑刺入秦嬷嬷的心口。
秦嬷嬷瞪大眼睛看向她,根本不相信昔日对她言听计从的明松雪、愚蠢又恶毒的明松雪,会动手杀她,但是刺入心口的剑是真真实实的,疼痛也是真真实实的。
明松雪眼眶泛红,几乎要溢血、似乎还有泪,但她还是将长剑寸寸送进去,直到贯穿秦嬷嬷的心口。
力气透支,她单膝跪下去,身子微微向前,单手扣住秦嬷嬷的肩膀,用很低很低的声音说:
“我知道你是谁派来的,也知道你的目的……所谓的待我亲女,不过是以爱之名的捧杀而已。”
所以,秦嬷嬷必须死。
否则就是她和三个哥哥以及所剩不多的全族人去死。
日光刺眼,秦嬷嬷倒在地上,双目圆瞪,殷红的血不断从她胸口处涌出来,蔓延到地面上,如一条蜿蜒的红色小溪流,将明松雪所跪的地方染成一片红色。
众人看明松雪的目光,都有些变了。
他们或多或少听说过明松雪心狠手辣,不把旁人当人,但是从未想过,她一个闺阁女子居然敢亲自持剑杀人。
别说闺阁女子了,便是许多男儿,都没有这种胆量,但是明松雪却敢,而且杀的还是伺候她十年之久的秦嬷嬷。
当真心狠手辣。
名副其实的心狠手辣。
明松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挽澜居的,一路上她只觉得天地在摇晃,明明眼前一片天光,但她似乎什么也看不见。
回到挽澜居的时候,她浑身上下已经被汗水湿透了,脸色更是苍白无比。
瑞嬷嬷叫人准备温水送进来,她和绯竹一起为明松雪擦洗,受伤的染湘也需要照顾,不过染湘的情况比明松雪好很多。
明松雪的汗水是一层一层冒出来的,根本就没有擦干净的时刻,瑞嬷嬷怕她脱水,便端了一杯水送到明松雪跟前。
明松雪捧着喝完,却吐得昏天暗地,把胆汁都给吐出来了。
她发烧了,躺在床上脑子里昏昏沉沉。
瑞嬷嬷给她喝什么,她就吐什么,更别提吃东西了。
温热的毛巾一次又一次覆盖在她额头,擦拭她手脚,但是没一会儿,她的汗水又上来了,而且还一个劲儿打冷战。
“这样烧下去不是法子,必须请大夫来看看不可。”瑞嬷嬷道:“绯竹你在这里照顾大小姐,我去请温大夫。”
绯竹不住点头:“瑞嬷嬷你快去快回,我、我有点害怕。”
瑞嬷嬷去颐萱堂请温如璋,但是被萧凌川拦住了,冷嘲道:“早上还能杀人,这会子就病了?嬷嬷叫我怎么相信?”
“世子爷若不相信,可以去挽澜居看看,老奴绝不敢欺骗世子爷半句。”
“所以,明松雪的目的就是要我到她院子去,是吧?”萧凌川不屑嗤笑。
瑞嬷嬷:“不是的,我家小姐已经病得神志不清了,来请温大夫是老奴自个儿的主意。”
萧凌川脸上冷笑倏地收起:“若明松雪在装病,就让她装着;若她当真生病了,那就让她病着!这是她该得的!温大夫正忙着救治我母亲,这会儿没空!”
萧凌川说完就拂袖而去了。
长戈带着人手拦住瑞嬷嬷,不许她进屋。
瑞嬷嬷心急如焚,又无法出府去请外头的大夫,实在担心明松雪,又回了挽澜居。
绯竹追上来问道:“瑞嬷嬷,温大夫呢?”
瑞嬷嬷摇头,“世子爷认为大小姐在装病,不肯让温大夫来。”
上前查看明松雪的情况时,发现明松雪已经烧到嘴唇有些开裂了,瑞嬷嬷拿起旁边的碗,用帕子沾了水,抹到明松雪的嘴唇上。
绯竹急得快哭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大小姐一定会出事的!”
瑞嬷嬷固执地往明松雪嘴唇上抹水,好一会儿没说话,忽然,明松雪抓住了她的手腕,她手中的碗差点掉落地上。
“嬷嬷给我准备一些吃喝的东西。”明松雪说道,声音沙哑,脸颊烧到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明松雪知道自己在发烧,也能听到瑞嬷嬷和绯竹的声音,只不过她们的对话就好像隔了一层大雾传入她耳朵里似的,不太清晰,但是能够听见。
她不能发烧,她要吃东西,她要好起来,她不能再让旁的灵魂占据自己的身体。
“好好好,我现在就让人去准备吃喝的东西。”瑞嬷嬷连忙拍着她的手,激动地说道。
绯竹立即出去安排人手准备汤粥。
明松雪紧紧攥着身下的床单,始终睁着眼睛看着帐顶,绝不允许自己陷入昏睡。
汤粥送上来了,她强行坐起来吃东西,结果吃了吐,漱口之后她继续吃,一直吃一直吐,一直吐一直吃。
看得瑞嬷嬷和绯竹泪落不止。
明松雪道:“别哭,我会好起来的。”
汤汤水水的东西吃完了,明松雪整个人像是水洗过的一样,好在最后一碗粥喝下去之后,没有再呕吐了,她的体温也微微降下来一些。
折腾到后半夜,她睡着了。
瑞嬷嬷在床边守了她一夜,天亮时,察觉到明松雪醒来,她下意识伸手探向明松雪的额头,惊喜道:“大小姐彻底退烧了!”
明松雪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由衷道:“瑞嬷嬷昨夜伺候我一整晚,辛苦了,嬷嬷快些下去休息吧,换个人进来伺候就好。”
瑞嬷嬷有些诧异,大小姐居然会对她说谢谢!还会体谅她昨夜伺候一晚上辛苦了。
这在以前是绝对不会有的事情,她只会怨怪下人伺候不好,才导致她生病了。
但是从新婚夜开始,大小姐好像就变了,真希望现在的大小姐一直不要变回去,她很喜欢现在的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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