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三十二岁那年,决定嫁给一个农村光棍。
这话说出来,连我自己都觉得荒谬。一个在城里混了十来年的女人,离过一次婚,带着个八岁的儿子,居然要嫁到村里去。我妈当时气得三天没跟我说话,我前夫更是嘲笑我"活该"。
但我累了。第一次婚姻让我见识了什么叫精神PUA,什么叫经济控制。前夫表面温文尔雅,私下里却把我的工资卡收走,连买件衣服都要汇报。离婚后我带着儿子租房子住,每天上班下班接孩子,像个陀螺一样转个不停。
李建国是我在网上认识的。他比我大五岁,老实巴交的样子,话不多,但每次聊天都会问我累不累,儿子听话不听话。他发的照片里,总是在地里干活,皮肤黝黑,笑得很朴实。
他说他家在山东农村,父母都去世了,一个人过了这么多年。家里有十几亩地,还养着些鸡鸭。房子是老房子,但收拾得很干净。他问我介不介意嫁到农村去,语气小心翼翼的,像怕把我吓跑了。
我想了很久。城里的生活让我窒息,每个月房租水电,儿子的学费补课费,压得我喘不过气。也许换个环境,换种活法,会好一些。
见面那天,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衬衫,在火车站举着写有我名字的纸板。看到我的那一刻,他明显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网上那个素面朝天的女人,现实中还算过得去。
他带我去了县城里最好的餐厅,点菜的时候手有些抖。我看得出他紧张,也看得出他在努力表现最好的一面。饭菜味道一般,但他一直在夹菜给我,问我合不合口味。
去他家的路上,我有些后悔了。村子比我想象的更偏僻,路两边都是庄稼地,偶尔能看到几户人家。他的房子确实收拾得很干净,但还是掩盖不了岁月的痕迹。墙皮有些脱落,家具都是老式的,唯一的电器就是一台二十多寸的电视机。
"我知道条件不好。"他站在门口,有些不知所措,"但我会对你和孩子好的。"
那一刻我心软了。这个男人眼中的真诚,是我在前夫那里从未见过的。
我们交往了三个月就结婚了。我辞了城里的工作,把儿子转到村里的小学。婚礼办得很简单,就在村委会的院子里摆了几桌。村里人都很好奇,议论这个城里来的女人到底图什么。
我也不知道自己图什么。也许就是图个安稳,图个踏实。
新婚夜,我坐在那张老式的红木床上,心情复杂。儿子已经在隔壁房间睡下了,适应得比我想象中要快。李建国洗完澡出来,头发还滴着水,穿着一身崭新的睡衣,看起来有些拘束。
"那个......"他在床边站了很久,最后从枕头底下掏出一张银行卡,"这个给你。"
我接过卡,有些不解。"这是什么?"
"家里的钱。"他说话有些结巴,"密码是你的生日。以后家里的钱你管着。"
我当时有些感动。前夫从来不让我碰钱,现在这个男人却主动把银行卡给我。但说实话,我也没太当回事。一个农村男人能有多少积蓄?最多就是种地攒下的几万块钱吧。
第二天他去地里干活,我在家里收拾东西。儿子去学校了,我一个人待着,突然想起那张银行卡。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镇上的银行查查余额,顺便办点事。
我骑着他的那辆破自行车,颠颠簸簸地到了镇上。银行里人不多,我把卡插进ATM机,输入密码。
屏幕上跳出来的数字让我愣住了。
1,847,632.58元。
我以为自己看错了,又仔细数了一遍。没错,一百八十多万。
我的手开始发抖。一个农村男人,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钱?我脑海里闪过无数种可能:贩毒、洗钱、抢劫......越想越害怕。
我慌慌张张地回到家,李建国还没回来。我坐在客厅里,盯着那张银行卡,心跳如鼓。要不要直接问他?要不要报警?要不要连夜带着儿子逃走?
傍晚时分,他回来了,身上还带着泥土的味道。看到我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他有些担心。
"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把银行卡递给他,声音有些发抖:"这钱哪来的?"
他看了看卡,又看了看我,慢慢坐下来。"你查了余额?"
"一百八十多万,一个种地的农民哪来这么多钱?"我的声音有些尖锐。
他沉默了很久,然后叹了口气。"我没种地。"
"那你干什么的?"
"我......"他犹豫了一下,"我是包工头。这些年一直在外面承包工程,只是......只是不想吓到你。"
我愣住了。"包工头?"
"嗯。主要是给政府修路、建桥什么的。这几年生意还不错,攒了点钱。"他看着我的表情,苦笑了一下,"我怕说了你不信,也怕你觉得我是骗你的。毕竟网上见面的时候,我说的是种地。"
原来如此。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一个劲儿地担心他是罪犯,却没想到他可能只是个低调的有钱人。
"为什么要骗我?"
"因为......"他挠了挠头,"因为我觉得你不是那种看钱的女人。如果一开始就说我有钱,你可能会怀疑我的动机。我想让你嫁给我,是因为我这个人,不是因为钱。"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什么。这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男人,其实比我想象中要聪明得多。他看透了我对金钱的恐惧,看透了我内心的脆弱,用最朴实的方式接近我。
我想离婚。不是因为他有钱,而是因为他的善良让我觉得自己不配。
但最终我没走。因为他拉着我的手说:"我们都不完美,但可以试着变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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