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看见人性》里提出,人性包含自然、社会、精神三大核心要素,在此我称之“三属性理论”。对人性三大核心属性进行概括与阐述,有助于我们从自然科学的角度逐步剖析复杂多变的人性。该理论并非我(庄泽峰)首次提出,早在1999年,我国心理学家郭念锋在其人性心理学体系中,已明确将人性定义为生物属性、精神属性、社会属性的辩证统一体。而我是对既有学术脉络的继承与发展,并在整合维度及现代表述上有所创新,使其成为具有独立价值的系统性框架,为个体提供了自我认知升级的实现路径。
人的自然属性有别于郭念锋提出的“生物属性”,这里的“自然”包含了人的生物属性及其生存的外部环境。人作为自然界里的动物,必然深受自然环境的影响。我强调人的自然属性,实则直接承认人类是通过自然界的生物演化而来。人类是所有动物类的一类。因此,人的自然属性是指人类作为生物的基本本能和需求,如生存、繁衍等。其主要表现为人类对食物、水、安全等生存资源的本能追求,以及性欲、防卫反应等生物特性。这一部分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并驱动着我们的基本行为。人的自然属性,从心理学的角度来看,类似于佛洛依德所说的“本我”,是人作为动物所具备的本能,也在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的生理及安全需求有所体现。
人的自然属性是最根本的要素,失去这一关键要素,一切无从谈起。从自然科学的角度来讲,人类是从单细胞、多细胞到脊髓生物逐步演化而来。人类的大脑是由脊髓动物的神经系统发展形成。所有脊椎动物的中枢神经系统(包括脑和脊髓)都是由胚胎发育早期的神经管(Neural tube)发育而来。神经管的头端膨大发育为脑,尾端则延伸形成脊髓。脊髓作为中枢神经系统的初级部分,负责许多反射活动(如著名的膝跳反射)和基本的感觉运动信息整合。近年研究甚至发现,脊髓本身也具备一定的独立学习与记忆能力,这显示了其功能的复杂性。
人的自然属性同样也体现在人对外部生存环境的适应性方面。一切生物脱离了其适应生存的自然环境,都将走向灭亡。例如,从进化的角度来看,过敏(如过敏性鼻炎)可能是身体为了排除潜在有害物质(如某些昆虫毒素或有害微生物)的一种防御机制。但在现代环境中,这种机制可能对无害物质(如花粉)过度反应,反而成了困扰。此外,在现代社会里,尤其是城市化进程,某种程度上是在创造一个人工的且远离“原始自然”的环境。这个过程要求我们压抑部分自然本能,强化社会属性,以适应高度协作及规则化的社会。这便带来一个深刻的矛盾:我们越适应现代城市文明,可能在生理和心理上离我们进化所依托的自然环境就越远。
由此,我们必须进一步认识到人的社会属性。显然,人的社会属性是强调人在社会环境中的互动与关系,包括家庭、朋友、职场等。这一属性使人类在社会中形成各种关系,受到文化、习俗和道德的影响,塑造了我们的价值观及行为模式。从心理学的角度来看,人的社会属性类似于佛洛依德所说的“自我”,也在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的安全、社交及尊重需求有所体现。正如马克思所说,人的本质属性是社会属性。
心理学作为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相融合的学科,我们所探讨的一切人的心理问题,都离不开人类所特有的社会环境。当人类从自然界中的动物类走出来,并开始构建属于自己的人类社会时,人的社会属性便出现了。早期人类在狩猎和采集过程中,逐渐认识到通过合作可以提高生存的机会和效率,从而开始形成以亲缘关系为基础的基本社会结构(如家庭、氏族、部落)。而人类语言的出现则在这一过程中起到了基础性的作用,使得交流与协作成为可能。约1万年前发生的农业革命更是一个重大转折点。人类从狩猎与采集过渡到农业生产,实现了定居生活,并建立起永久性的定居点。这为更复杂的社会结构奠定基础。随着农业的发展,以及人口的增加,规模较大的定居点逐渐演变成村庄与城市。而聚集大规模人口的城市的出现,进一步促进了社会分工的细化,人们开始从事不同的职业,并发展出商业贸易。与此同时,政治制度、法律制度、宗教制度等也开始出现,用以组织和规范日益复杂的人类社会生活。
之所以人类能够构建属于自己特有的社会环境,最根本的变化源自于人类大脑发展到思维阶段。而且,人类大脑的进化不仅仅是为了适应自然环境,由其所构建的社会环境也驱动着大脑进化。这便意味着大脑的进化与其所创造的社会环境之间,存在一种深刻的 “共同进化”关系。由此,我们便要认识到人的第三个核心属性,即人的精神(意识)属性。该属性涉及个体的自我认知、情感和意识。它体现了人类对自我、他人和世界的思考,追求意义和价值,反映了我们的内心世界及心理状态。从心理学的角度来看,人的精神属性类似于佛洛依德所说的“超我”,也在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的自我实现需求有所体现,但显然人的精神属性的范畴要宽泛得多。
人的精神(意识)属性的出现,使得人类与自然界的动物类产生质的区别。人类由此构建了属于自己特有的社会环境,也拥有彼此协作需要沟通的人类语言。当人类大脑发展到思维阶段,便拥有了抽象思维及自我反思等特有的能力。该能力让人类能够跳出单纯依赖自然属性本能的生存模式,并构建出带有复杂规则、文化及价值观的人类文明。其中,人类语言的出现,让我们开始给自然界的一切事物赋予特定的意义。正如阿德勒所说,“木头”、“石头”是人类赋予其意义的木头和石头。同样的,我们所看见的山川河流、花草树木、星辰大海等一切事物,都被人类通过语言赋予了特定的意义。而维特根斯坦在其《逻辑哲学论》中提出,语言的边界便是思想的边界。
人的精神属性得以产生,在于人类大脑发展到思维阶段时,人类的群居及其相互协作的行为开始显现出人的社会属性,而人类在早期“社会环境”的雏形里,逐步形成用以相互协作的交流语言,由此丰富了人类的精神世界。而人类大脑的生理基础为人的精神属性提供了可能,人类早期的社会协作使其成为必要,人类语言则成为其形成的关键工具,这一切都孕育于人类早期的社会实践之中。由此,我们可以看到,这些因素并非孤立存在,而是构成了一个相互促进、共同演化的循环:人类早期的“社会”协作(如狩猎、采集),其过程产生沟通需求,进而推动人类早期语言的发展,由此促进人类大脑思维的复杂化,从而丰富了人类的精神世界。当人类的精神世界得以丰富起来,人类的大脑思维进一步发展,反过来便能支持更加复杂的社会协作……在这个正反馈循环中,人类的大脑、社会性、语言和精神世界协同进化,最终使得人类的精神属性变得无比丰富与强大。从这样的演化过程来看,显然是人类在自身的精神世界里创造了“神”。就好像如今的我们在计算机世界里创造了“AI”。
“神”和“AI”,是人类智能的外部化投射和创造性表达。当人类的思维复杂到开始追问“世界从何而来”时,他们便用自己的形象和思维模式去推想,将无法理解的力量人格化,从而创造了“神”。从本质上来讲,这是将人的内部精神活动(想象、推理、情感)投射到外部世界,并形成一个可解释的体系(例如,佛教、道教、基督教等),及相应的文化符号。同样的,当人类试图理解并复制自己的智能(学习、推理、决策),他们便利用数学、代码和硅基硬件,在计算机系统中创建了一种模拟的且可运行的智能体。这同样是将人类内部的智能活动投射到外部,形成一个技术产物。人的精神属性已经无比强大,但只有在实践中才能体现出它的正向意义。
人的自然属性、社会属性、精神属性,这三者共同构成了人性的复杂性。深入理解“人的三属性”,可以帮助我们更全面地理解人类行为及心理,从而实现个体的自我认知升级。
- 作者:庄泽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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