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辽宁日报)
转自:辽宁日报
慕雪
记忆里,浑河像根无形的线,一头拴着家乡的晨曦与暮色,一头系着我从小到大的日子。它在每一个家乡人的心里扎了根,就这么安安静静地流淌着……
小时候总觉得浑河是条没有尽头的水带,从城这头绕到那头,把抚顺劈成两瓣,又温柔地拢在怀里。后来才知道,它的根扎在清原的滚马岭,那些从“源泉”石刻旁渗出来的细流,像无数条银线,在山谷里织呀织,织成了我们的母亲河。
去年冬天,天像扣了口冷铁锅。我背着相机来到浑河拍白鹭,脚踩在冰面上,往河心凑,咔嚓——河心的冰突然绽出裂纹,细细碎碎的,寒意顺着裂缝往上爬。正慌神呢,岸上传来大爷的吼声:“要命不!这冰禁不住你!” 那嗓门像炸雷,惊得我后脊发凉,冷汗“唰”地沁满后背,忙不迭地往岸边挪,心还在胸腔里突突跳。大爷说:这河在山里不结冰,滚马岭的泉水冬暖夏凉,顺着沟汊汇成溪,再聚成河,一路流淌到抚顺,连冰面下都藏着活气。
今年夏天我到清原满族自治县湾甸子镇的浑河源头寻访,才明白“饮水思源”四个字的分量。在滚马岭看见那些从石头缝里挤出来的泉水,细得像线,却一股子韧劲往前闯。忽然想起小时候在抚顺河边捡的鹅卵石,原来它们是被这股韧劲从山里一路带下来的。站在浑河源头,看着不停流淌的泉水,难以想象这小小泉眼里的泉水是如何汇聚成一条波涛汹涌、绵延千里的宏大河流的。在四周探寻,才发现原来在这片大山里,有许多的沟汊,这些沟汊里面,都有泉水流出。在这一带的山涧里,有几百条的“支流”汇入浑河,成就了浑河的雄美壮阔。而浑河源头所处之地,被称为“纳鲁窝集”,满语意为如韭菜一样生长的森林。正是这一大片的原始次森林涵养大量的水源,才让浑河无论春夏秋冬都能川流不息。
浑河从滚马岭奔腾而下,在明清古战场萨尔浒附近汇入大伙房水库。水库里的水蓝得像块玉,水要流进城市、流进稻田、流进工厂、流进人们的生活,忽然觉得家乡的河真了不起。从清原的泉眼到盘锦的入海口,路上全是它的牵挂。
小时候我家就住在浑河岸边,傍晚经常在水边玩,看夕阳把河水染成橘红色。旁边的大人们摇着蒲扇说古,说薛仁贵被美景惊艳在滚马岭失了蹄,说努尔哈赤用马粪搅浑了河水退敌。那时只觉得这河水里藏着好多故事。
浑河上的鸟儿跟着季节走,每个月都有不同的热闹。三月末四月初开春时,冰刚化透,河面上还漂着碎冰碴子,就有成群的野鸭从南方飞回来。绿头鸭最显眼,公鸭的绿脑袋在水里一晃一晃,跟同伴追着玩。到了五六月,河面上就热闹多了。白鹭会站在浅滩上,缩着脖子等鱼,雪白的身子跟绿水衬得特别美。秋天最让人惦记的是九月十月,南迁的候鸟会在浑河歇脚。十一月到第二年二月,河面结了冰,但也不冷清。麻雀、喜鹊照样在岸边的树丛里找食,偶尔还能看见几只不怕冷的野鸭,在没冻住的活水湾里游弋,黑乎乎的身子在白冰上特别显眼。
像我们这些喝浑河水长大的人,走到哪,心里都揣着一汪家乡的暖。它不喧嚣,却把家乡的故事娓娓道来;它不张扬,却用生生不息的流淌,滋养着这片土地的每一寸生机。它在这里,用最质朴的姿态,成就了我们心中家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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