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西边的墙根下,每个周三和周六的清晨,总会支起一个不起眼的地摊。几张褪色的蓝布铺在地上,上面零星摆着些瓷碗、铜钱、旧书画,还有几个说不出年份的小摆件。
摊主是老陈,七十出头的样子,总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深蓝色中山装,坐在自带的小马扎上,眯着眼睛看人来人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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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配图仅供参考
市场的热闹是属于别人的。古玩市场的内部,几个年轻点的摊主正举着手机直播带货,背景音乐震天响:“家人们看这个青花碗,绝对是老物件,今天放漏价!”
声音洪亮得能穿过半条街。而老陈这边安静得像另一个世界,只有偶尔走过的老人会停下脚步,蹲下来摸一摸那些物件。
“老陈,还在守着你这些宝贝呢?”路过的老街坊偶尔会打声招呼。
老陈就笑一笑,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闲着也是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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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德镇瓷器展:鸡缸杯残片
其实老陈以前不是摆地摊的。上世纪90年代,他在古城开了第一家像样的古玩店,那时节好东西多,懂行规的人也多。
每个周末,店里总是挤满了人,大家泡一壶茶,能对着一个瓷瓶讨论一上午。那时候的收藏,讲究的是个“慢”字,得用手摸,用眼瞧,用时间品。
他也过手不少好东西,唐代邢窑、宋代定窑、明晚期的宣德炉、辽金时期的铜镜还有按麻袋装的铜钱,甚至卖过不少元青花、鸡缸杯这类重器的碎片,给研究者。
可惜,年轻的时候这些东西不太受重视,等价值变高了,他回首望去,大多没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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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宣统十两银锭 西泠2025春拍:28750元
那时候只要敢入行,个个都是真心喜欢。他曾有块清代的十两银锭,花260元收来,转手能卖好几倍。
可有一次,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先生摸着那锭银子,喃喃地说这是祖上当年开钱庄留下的念想。老陈听了深有感触,只收了人家400块,算上铲地皮的时间刚好够本。
“老陈啊,你这人太实诚。”隔壁门店的常先生就一直念叨:“这行当里,哪个不把故事编得天花乱坠?就你,还把到手的利润往外推。”
老陈只是笑笑,用袖子擦着手里的瓷碗:“东西有灵性,骗人的人终究骗不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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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窑白釉印花缠枝牡丹纹盏 西泠2024春拍:34.5万
这人就是“顽固”,那些年古玩价格虽然比现在低得多,但大家的收入也有限。一枚咸丰重宝,他30块收来,别人都卖100多,他就卖50。还说钱赚得心安就好,没必要那么贪心。
最让老陈难受的是那件定窑白釉盏。那年冬天,一个落魄的同行来找他,说家里出了事,无处可去。老陈收留了那人三天,好吃好喝招待着,临走还塞了路费。
谁知那人前脚刚走,老陈就发现那件珍贵的定窑盏不翼而飞。老伴气得直跺脚,说他引狼入室,老陈却只是沉默地抽了半宿的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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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家井批发市场
几十年过去,早年一起玩古董的那拨人,不少人都发了财,买了房换了车。就老陈还守着那个小摊,过着不算富裕的日子。
儿子劝他多次:“爸,现在谁还像您这样做生意?多去景德镇进点仿品,编点故事,钱不就来了吗?”
老陈摇头:“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我这辈子没挣到什么大钱,但每晚睡得踏实。”
如今的市场里,真东西越来越少,讲故事的人越来越多。老陈的摊前冷清,他却依然每天准时出摊,细心擦拭那些老物件,仿佛它们不是待售的商品,而是需要呵护的老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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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绘图
夕阳西下,老陈慢慢收摊。一个年轻人蹲下来,拿起一枚宋代的大观通宝端详。老陈眼睛微眯,开始讲起这钱币背后的朝代更迭、岁月沧桑。
年轻人听得出神,最后掏出钱包,按照低廉的标价买下了那枚钱币。
看着年轻人远去的背影,老陈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他知道,这世上总有人懂得老物件的价值,不只是价钱!
市场里的人渐渐散去,老陈收拾好东西慢慢消失在古城的暮色里。他的背影显得有些孤独,却又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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