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9月的一天,我和另外6位战友结伴开车回到老部队看看。到了营区门口,哨兵说什么也不让我们进去。正巧这时,一辆军用吉普车开出来,我们赶紧让到一边。车停下了,下来一位军官,后面还跟着两个人,朝我们走过来。那位军官问我:“请问是赵久良班长吗?”我仔细一看,呀,这不是我当班长时带的兵张涛吗?他快步走到我面前,上下打量着我,热情地拥抱了我,激动地说:“老班长!这么多年没见,可想你了!”他又和其他几位战友一一握手,然后对随行的军官说:“快,把老班长他们请进营房!”
我们被请到了团部会议室,战士们端上了茶水。张团长(这时我才知道他已经是团长了)一一问了我们几个原来在哪个营连当兵,然后吩咐一个年轻干部出去打电话。不一会儿,几名营连干部跑步赶来。团长对他们说:“把你们营连的老战友接回去,好好招待,可以请他们讲讲部队当年的光荣传统!”同来的4位战友被各自的营连领导接走了,会议室里只剩下我和另一位同一个连队退伍的老兵,他也认识张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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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团长亲自陪着我们,在营区和以前的老连队转了转。许多地方都变了样,但看到老连队的营房,心里还是忍不住一阵激动……当晚,团长、副团长、参谋长等几位在家的团领导,还有3名机关干部,陪我们两个老兵吃饭,非常热情。第二天,副团长陪我们去了附近的训练场参观。当年我们在这里流了不少汗,如今训练场变得更规范了。同来的几个老战友私下跟我说,咱们还是早点走吧,团长他们这样陪着,我们实在过意不去,也影响部队工作。所以第三天一大早,我们就离开了部队。回来的路上,大家说起部队的热情接待都赞不绝口,没想到张团长这么看重战友情。
我是1979年12月当的兵,分到了豫西秦赵会盟台旁边的部队。会盟台离我们连队也就一百多米。这个部队每个连门口都挂着不同荣誉的牌子。能在这样的英雄部队当兵,每天都被先辈们英勇无畏的精神鼓舞着。入伍前我跟着大队民兵训练过一次,但下到老兵连后,第一次参加拼刺刀训练还是让我开了眼,才知道以前的民兵训练太简单了。我铆足了劲练,很快成了同批兵里拔尖的。到了第三年,我已经是连队标兵班——一班的班长,我们班连着两年被评为团里的先进班。那一年9月,一排长调去团机关当参谋,排长位置空出来,连队就让我代理一排长。
就在这一年,我们班一个四川兵张涛冒尖了。张涛是1981年入伍的,我对他印象深刻,起因是他刚到部队时打的一场架。那是1982年3月,连队在营区南边的涧河边搞战术训练。他是刚下连的新兵,动作还不太行。我们班一个安徽老兵王二龙看他训练怕摔跤,动作慢又没力气,就带着讽刺说:“你这熊样,是怕踩死蚂蚁吗?”当时和张涛一起入伍的四川兵有七八个,王二龙这话瞧不起人的意思很明显。张涛脸上挂不住,几步冲到王二龙面前:“你有本事再说一遍?”谁知道王二龙早就看这个新兵不顺眼,二话不说,胳膊一抡就把张涛推了个趔趄,两人就打起来了。当时我正和连长说话,这边一打起来,马上有人报告了连长。训练强度本来就大,连长正为训练上不去发愁,我们班的兵又打架添乱……等我回到班里,他们俩已经被战士们拉开了,但谁也不服谁。我让两边的人松手,说:“让他们接着打,我们都看看谁能打赢!”我这话一出口,不光两边的战士,连打架那俩都愣住了,在大家眼皮底下,他们哪好意思再动手。我说:“既然不想打了,都回去训练!”听到我严厉的声音,他们两个赶紧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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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后,我先找王二龙问清情况,批评他不像个老兵,和新兵打架,传出去落个欺负新兵的名声就好听了?听我这么说,王二龙顿时蔫了,他没想到我会这样处理。接着我把张涛叫到身边。我没让他说事情经过,已经从别的战士那里了解了。我对张涛说,你是新兵,按常理,一个新兵一般不会主动跟老兵动手,这事起因和责任不在你。听我这么说,张涛用感激的眼神看着我。但我后面的话让他脸红了。我说,你到我们连、我们班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咱们连队是个啥样的连队,你该清楚。这支部队是出英雄的地方,不是出狗熊的。既然进了标兵班,就得和其他兵一样,干什么都嗷嗷叫,像个男子汉。张涛是家里的老小,上面三个姐姐,家里就他一个儿子,为了当兵费了不少劲。我对他说,你是自己要求来当兵的,还到了我们这个英雄部队,那就得像咱们连的英雄们那样,任何时候都要有股子劲,不能像小绵羊。你得从家里那种环境里走出来,像别的战士一样,走路带风,站得笔直,训练不怕苦不怕累,这样才不会被人小看……张涛听进去了。从此训练时,我特别留意他,有时还给他当陪练。在我的督促和鼓励下,张涛进步很快,胳膊上也有了肌肉,干啥都有劲了。1983年,张涛作为连队的训练尖子、副班长,被推荐去考军校。军校招生前的军事考核时,我抽签成了他的主考官。后来他文化课也考得不错,被南京的一所军校录取了。张涛8月底去军校报到那天,我特意骑自行车把他送到县城的火车站。这一年的11月,我退伍回了老家,和张涛的联系也就断了。
退伍回家后,我被选为民兵连的副连长。不到半年,因为军事素质过硬当了连长,后来乡武装部也注意到了我,县里组织民兵训练都交给我负责。因为在大队和乡里有点小名气,后来村民选举时我当上了副村长,带着大伙勤劳致富。再后来,我当了十多年村长,想方设法修好了村里的路,重新架设了电力线路,还协调电业局换了台大功率变压器。我琢磨着办村办企业……在上级支持下,我把附近几个熟悉的退伍战友召集过来,在村办粮油加工厂安排了不同的岗位,有的管进货,有的负责跑销路。村集体的收入从原来一年不到五千块,一下子涨到了十多万……村里有钱了,我们建了村文化广场,逢年过节还请戏班子来唱戏……虽然农村生活每天都很忙,但我们几个战友坐在一起,总会想起部队的事。2003年9月,我们一行6人就是开着厂里的车回的老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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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和张涛一直保持着联系。我们知道部队上的同志不容易,总打扰人家也不好。到了第四年,张涛转业离开了部队,我们也就再没回去过。不过我和张涛的电话联系没断。他转业后出差路过我们这儿,我叫上一帮战友热情招待了他。有时,我还给他寄点我们这儿的特产……战友之间的情谊,经过岁月的打磨,时间越久,越显得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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