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道明《喝茶》第三期(1)
为什么在这里喝茶?和法国艺术家“喝茶”的不同
导读:6月16日,黄道明个人项目《喝茶》第三期,邀请了艺术家郝强,写作者吴家南,来到北京昌平区九道河,和主持人米诺一起坐在水中喝茶。这片水域在黄道明工作室附近,是他熟悉的地方。
本期涉及一位法国艺术家 皮 埃尔﹒塞内Pierre Sernet 持续近20年的一个喝茶项目《One》和黄道明“喝茶”的不同。以及郝强、吴家南对日常生活、艺术创作和哲学关系等的理解,还提到直播的介入对“行为”的影响等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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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道明个人项目《喝茶》第三期直播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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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075-Wan-Chang,-Great-Wall, China, 2005
法国艺术家 皮 埃尔﹒塞内Pierre Sernet《One》一期一会
关于法国艺术家
皮埃尔﹒塞内Pierre Sernet
长期项目《One》
和黄道明的“喝茶”不同之处
米诺:
法国艺术家 皮 埃尔﹒塞内长期项目《One》,有比较显著的仪轨,比如他用15根木棍搭建的临时空间,比如两块茶席.....以及他有社会介入的先行主导性。在我看来,他的仪轨和先入为主的目的性,恰恰是黄道明反对的,他更主张艺术家实践的体验感,自然而然地发生......
黄道明:
皮埃尔﹒塞内在他的喝茶实践中,有搭建部分构成视觉表达,但这个搭建是否也形成了限制。艺术家去日本学习茶道,受千利休影响颇深,他的喝茶更像在践行千利休理念,用“一期一会”的方式和不同国家不同地点的陌生人喝茶。
我的“喝茶”,最早用了“黄道明茶店”的方式进行,它就是好像“去谁家喝个茶”这样自然的叫法,本身正好是想去一种设计化和艺术化的东西。也是因为最早在黑桥,看到太多关于艺术的讨论,也看到一些问题所在但并没有真正的能力去解决。但这时触动我思考“到底要怎样做艺术?怎样做作品?”。做茶店时,我不需要确定它到底是什么,因为一旦确定,想象与解读的权利就被剥夺了。
做的过程中,会有一些微妙的变化。比如我的“喝茶”,来的人会抽签,我来根据解签内容来配上要喝的茶,这个过程它更像个游戏而非仪式,因为是不收费喝茶,也区别普通茶店,这里就产生一个语言的转换。来得人越来越多之后,里面产生的变化带来很多体会,关于艺术这个东西你怎么来定义它?不需要过早地把语言物质结果化。我不是在做框架,里面填内容,如果是这样的话,往下做的内驱力和鲜活性就没有了。
所以我在想是不是有一种可能——我有了想法,有了驱动,有个想像中的框架但并不是完全确定的,在做的过程去慢慢完善它,把它的精神带出来。我是带着问题在做项目或实践,并不断修正。
我们的环境是不断被异化的,个体语言和公共语言的关系,生死关系,在固化与规训中我们该如何存在,如何展开工作?
郝强:
身份差异——皮 埃尔﹒塞内是白人身份践行东方禅文化,黄道明是本土性和艺术家自主性的一个实践。
方式不同——黄道明茶店更像在做一个“道场”,包括抽签这种方式,他有他自己的角度去看来与他一起喝茶的人,他在主导这个“场域”关系。而皮 埃尔﹒塞内的做法则是更强调他的职权,他用空间支撑和一期一会的形式,不太像一个作品,更像一个设计感很强的项目。
黄道明的“喝茶”更有不可替代性——道明后来从茶店游走到一个人喝茶,从自己可控的场域出来,他在不同的空间里,仿佛大的文化背景被世界抛弃,他又处在这个被抛弃的环境里,但他的状态不是悲情的,他是退出了很多控制之后,主动选择了一个人喝茶,这是不可替代的部分。
吴家南:
法国艺术家皮埃尔﹒塞内,在我看来,一定程度上他的优点和缺点是同一回事。一个问题是他的仪式/仪轨并不是自己独有的,而是照搬的,从这一点出发看,他整个作品做的是一个彻头彻尾缝合的工作。缝合了自己的白人身份,缝合了日式茶道一系列仪式,缝合了当地的文化,他所有的工作都在这些缝合点上,在缝合与编码中,并没有太多自己的东西。一旦你发现到那些文化场景中来做客的当地人也都是文化符号——他们过分“当地”了——你就知道他其实不在乎来的人是谁。因此,具体介入与互动的内容也是不重要的。
而黄道明的“喝茶”更微妙,绝不是在编码各个不同的文化因素,并把自己框在里面:一个地方,一个场景,一个国家,一个身份,一个文化仪式......
与其问黄道明的“喝茶”是不是艺术,不如来问一问:到底谁是观众?你的作品主要还是要面对谁?是来喝茶的人还是看我们喝茶的第三者?艺术家可以自己选。如果是前者,项目也是成立的,这就解释了为什么道明要做这么多场、这么多年。这有点像阿布拉莫维奇MOMA做现场与人对视的行为,虽然她最在意的是“第三者”,但只有尽可能扩大来访者的样本数量,“第三者”的移情才会奏效。
黄道明《喝茶》第三期(2)
直播介入对“行为”的影响
吴家南:
当代艺术有一个幻觉,大家浸泡在这个艺术系统里太久了,忘了自己是在被系统照看的(这个系统包括白盒子的展示技术,也包括那些并不具体展览,但最后也会将作品登记为一件艺术作品的其他媒体展示方式)。这个幻觉导致很多艺术工作者在表达时只考虑内容,不考虑表达的方式。米诺曾以为直播只是多开了一个窗口,附加了一个媒介,事情本身并不发生变化。我不认为是这样的,媒介不外在于作品,而是作品里最重要的部分,媒介变了作品就变了。
艺术家太习惯被艺术系统托管,他们误以为拥有足够的自由,有什么说什么,想说什么说什么,但这种“畅所欲言”正好意味着你在强烈依赖一个系统的背书。如果你是孤立的,你和其他所有人都是平等的,你的表达会根据对象、场合的不同不断发生变化。
直播介入“行为”,我们现在有了直播的观众,如果忽视直播的存在,就是对这些观众的不尊重。换个方式也可以说,当我们在这里喝茶时,有了直播,我们现在所处的环境,就成为了直播的背景,它不再是一个现实空间,而是赛博空间。
黄道明《喝茶》第三期(3)
答观众提问:水中喝茶太能“装”?
郝强:
有人说我们在水里喝茶太能装了,这个也是提醒我们对语言表达的准确性。
吴家南:
我也经常感觉很多艺术作品很装。我认为那些作品恰恰反映了艺术家被艺术系统托管的问题。当我们被迫看一个人“自我表达”,多半都会觉得很装。
我们现在的定位是,这不是在做行为艺术,而是在做媒体对谈,通过这次对谈考古道明做过的行为艺术,那就不存在装与不装了。因为道明之前一个人喝茶时也没有直播观众,没有“装”给你看,也就谈不上“装”。
道明“喝茶”给我很深的感触,他的意图是很微妙的,并不在一个既定的框架内。和皮埃尔·塞内比,他的喝茶是很平民化的,就像他老家、广州福建一带人们喝茶的状态。这种状态很值得尊重。我在菜市场见过一个贩鸭子的摊主喝茶,四周喧嚣无比,那个人却充耳不闻;传说二战时有士兵在战壕里喝红茶或咖啡,不管是不是真的,这个故事也很吸引我。有的人会在艰难困苦的日子里坚持给自己买花,这也是一种抵抗的姿态。
这其实跟尊严相关,像是在向自己所对抗的那个东西表态:我是不败的。在我看来它们不是假装,是好的部分。
黄道明《喝茶》第三期(4)
郝强谈黄道明“喝茶”
郝强:
黄道明最早开始对喝茶产生兴趣,是自己在体制里那种桎梏环境下,在喝茶过程中和人的交流,以及喝茶后感受到那么一点点自由的状态,他慢慢喜欢上喝茶,成为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也成为带给他某种归属感的媒介。
黄道明《喝茶》第三期(5)
郝强、吴家南聊日常生活、艺术创作及哲学等话题
郝强:
我很重视生存经验,目前我觉得得留给自己更多的“空虚”的时间,并正视那些空虚的时间。个体有时也象国家,你的健康状况,身体状况,你的经济状况,你和任何一个人交往,都是一种政治关系或外交关系。你只有面对自己空虚时,可能更自在。
我的日常正在走向更简单化,不在政治/外交关系里牵扯更多时间和精力,尊重身体,充分体会无意义的人生。
吴家南:
大多数艺术家使用哲学观念是为了包装自己的作品,这只是一种表面工夫。我真正感兴趣的“哲学”发生在艺术家做作品之前。关系到你在什么样的系统里做,怎么定位,里面有很多的悖论性需要去反复仔细拿捏。
黄道明《喝茶》第二期
视频拍摄、剪辑徐思瑾,特别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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