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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赵文心

TONIGHT

夜读

喜欢妈妈在抱抱我的时候，说：真香。

用香水的习惯是妈妈为我养成的。一直记着一枝细长的香水，是上个世纪国门刚开时年近花甲的妈妈得到的礼物。妈妈给了我，作为我被耽误了十年重返校园学习的奖励。拔出带吸管的小塞子，在手腕、耳后点一点，周身便漾着似有似无的香氛。

这一小支香水用了很久也没舍得用完。那时没有香型、品牌的概念，但那清冽的让人安静的芬芳成了我以后挑选香水的标准。

我喜欢年过九秩的妈妈“毫无原则”地表扬我。

我拿过润肤露，往妈妈手心里挤一点，看妈妈仔细抹好脸和手，说：真香。我穿件新做的衣服，妈妈上下打量，“很漂亮！”我发了小文章，妈妈读一遍，“写得不错！”俯下身给妈妈穿袜穿鞋，轻抚我日渐稀薄的头发，妈妈惊讶“非常干净！”大学同学聚会的照片上我笑得夸张，妈妈评价“年轻，活泼。”就连我抱怨又发胖了，妈妈摸摸我的脸颊，“没有胖，正好！”

只要是妈妈的表扬，我全盘收下。只要有妈妈的表扬，我就能放下心里的不痛快、小别扭，轻轻松松往前走。

喜欢妈妈问：给我带什么好吃的了？

这“好吃的”专指甜食，妈妈爱吃奶油蛋糕巧克力，汤团酒酿八宝饭糯米糕更是最爱。这些吃食犯了“健康饮食”的忌，我们必须严格控制，饼干桶也转移到妈妈不能随手拿取的地方。可是，妈妈那么爱吃，怎么办呢？

近年妈妈胃纳差了，甜食就常常成为完成定量后的“奖励”。其实妈妈挺自觉的，很体谅我们的紧张，要是饭前派点心给妈妈吃，妈妈会说只吃一块，“要不然吃不下饭了。”反倒是我们，看妈妈意犹未尽的样子，心一软，便怂恿“再来一块”。

虽然每次给妈妈买零食，总觉得是犯了错，但看妈妈指指装满的点心罐，邀我一起吃“好吃的东西”，心里就已经想好下次要记着买几个塞满奶油的泡芙。

喜欢妈妈说：我才知道！

“佳佳对我说‘新年快乐’，我才知道今天是新年了。”“市场经济了，我才知道有品牌经理这个职业。”“你告诉我下雪了，我才知道窗户为什么这么亮。”“电脑可以面对面说话聊天？我才知道。”

妈妈的每一个“才知道”，都说得心满意足，恍然大悟间透着获取新知的喜悦，仿佛孩童初识万物，在在令人惊讶，令人神往。

可要是以为老太太真的闭塞，什么都不知道，那又错了。

妈妈每天读几种报纸，看各种电视节目，天下大事常发议论：美国那位总统又当选了；臧否电视剧一针见血，地下工作者穿着都很讲究；看女排比赛，关心中国队输赢；新闻里播报空气质量差，妈妈反复问：霾天小孩子在操场上体育课要紧吗？妈妈七十多岁带完最后一名博士生才离开教学岗位，最牵挂的依然是学校，课堂，一代代学子。

这会，妈妈膝头盖着小棉毯，倚坐在靠椅上翻看我带回家的新书，暖阳映着，妈妈全神贯注，神清气定。我满心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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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赵文心

编辑：顾金华

诵读：王意然（上海体育大学）

视觉/封面：邱丽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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