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私基因想要太多，自然馈赠太少，人类该往何处去？

相比人类的寿命，人类进化史显得极为漫长，但相对地球历史而言，人类进化史可谓神速。在研究者看来，人类这个极其特殊的动物物种通过无数个偶然的交互作用，以魔幻般的速度抵达进化的巅峰，最终主宰地球的每一个角落，并穷尽一切以满足自身的欲望所需。但这部不可复制的成功史，其起点距离今天其实并不久远。

“黑猩猩变成人类”是许多人的简单认知，但它并不科学。事实上，人类世系从与黑猩猩和倭黑猩猩的共同祖先中分离出来后，无数条演化路径都走入了死胡同，最后只有一条成就了今天的人类。

《狂人时代：人类失败与崛起之旅》记录了这些演化路径，比如南方古猿等。书中写道：

“南方古猿存在于地球的时间极其漫长，足足超过200万年。他们是第一批人类的鼻祖，但也是在进化上走入死胡同的一支。180万年前出现在撒哈拉以南地区的罗百氏傍人也被称作‘粗壮傍人’，他们有着与名字相符的粗壮身体，以及可以碾碎各种坚果和植物的巨大牙齿。与露西所属的一支不同的是，罗百氏傍人不是杂食者而是食草者，因此在进化的道路上遭到淘汰，最终于大约150万年前彻底灭绝。 同样从南方古猿分离出来的人属则不然。人属大约出现在250万年前，众所周知，我们今天的人类便属于这一支。至于生活在250万年至190万年前的鲁道夫人，或是据推测生活在210万至150万年前的能人，是否是直立人的祖先，目前虽然尚无定论，但对大局影响甚微。这两种智人都掌握了露西所属种群用敲碎的石块作为工具的技术，并对其进行了改进。而且他们的大脑容量开始增大，达到600至750毫升，比南方古猿的大脑大出了三分之一。”

《狂人时代》这个书名，来自于对人类进化历史的审视。书中的人类，在进化方向上可谓一往无前，其他路径统统走向了死胡同。但人类文明的进程，尤其是工业化时代以来的种种做法，也印证了“狂人”二字。作者所希望的，恰恰是让人类避免这样的“狂”，因为人类绝非什么“天选之子”，也不会一直称霸地球，那些内外威胁始终存在，让人类处于灭绝的隐患中。

尼安德特人就很值得研究，现代人类的基因里一部分尼安德特人的基因，可见在远古阶段曾有过杂交的情况。让很多现代人类无法相信的是，尼安德特人的身体素质其实优于现代人类，甚至包括现代人引以为傲的脑容量——现代人的脑容量是1200毫升，尼安德特人则达到1500毫升。同时，一种至今仍然流行的人类学叙事也存疑，即智人是从非洲经由欧亚大陆走向世界的。因为在迈出这一步之前，现代人已然经历了一个漫长的预备过程，并遭受了无数挫折。正如书中所言，尼安德特人和丹尼索瓦人为自己找到的栖居之地，为后来的成就所做的一切积累，都是在非洲这个人类的摇篮中完成的。这里是智人基因进化的大熔炉。在争夺物种桂冠的竞争中，智人只是众多候选者当中的一个。

科学家重建的尼安德特人样貌▲

这就带来了一个问题：如果从竞争力来说，更可能灭绝的应该是人类而非尼安德特人，但事实恰恰相反。过往的许多推敲也站不住脚，比如气候变化和病毒之说，因为尼安德特人的皮肤和鼻腔比人类更能适应寒冷气候。但结果却是，“那些没有被冰河期、饥饿和残酷的大自然所击垮的古人类种群，当文明到来时，却彻底败下阵来。”

有一点或许是尼安德特人的短期生存优势，但却也是他们长期终将灭亡的原因：

“欧亚大陆西部的尼安德特人和东部的丹尼索瓦人各自偏安一隅，其生存状态与生命的自然规律完美合拍。他们在能力所及的范围内猎杀猛犸象和其他草原动物，由于能力的局限，人类和动物之间始终保持着数量上的平衡。他们每个人都必须全力以赴才能维持生存，所以没有多余的人力去从事技术上的革新，哪怕只是发明弓箭、更加锋利的刀剑或长矛投掷器。”

所以书中写道，能让人类祖先与近亲尼安德特人明确区分的因素主要有二：“其一是高度复杂的人类文化，其二是与此相关的适应和塑造周围自然环境的能力。”

书中描述了人类的适应能力，比如直立行走：

“这场进化上的革命，把人类从此变成了猎人。除人类之外，再没有任何一种哺乳动物能够一口气连续奔跑如此长的距离。借助于高高昂起的头，人类能够在草原上提早发现猎物，然后不停追赶，直到猎物精疲力竭，再用简陋的武器将其击倒，开膛破肚。正是这些新的蛋白质来源为大脑的充分发育创造了条件，虽然大脑平均只占人类体重的大约2%，但消耗的能量却高达25%。凭借这个器官，人类得以在草原上存活。发达的大脑让人类开发出新的狩猎方式和更好的武器，并获得了在草原上获取植物养分的能力，无论是敲开坚果和果壳，还是挖出块茎和根茎。直立行走并不是在草原上习得，而是源自丛林中一次次战战兢兢的尝试，一个字面意义上的逐步摸索的过程。”

最终：

“在人类经过数万年积淀、利用优越的环境条件所取得的进步面前，尼安德特人变得毫无招架之力。双方的力量对比渐渐倒向对后者不利的方向，直至有一天形势彻底逆转。由基因决定的对极端环境的适应能力作为昔日的生存保障，如今对尼安德特人来说几乎已失去所用。对大自然的适应能力不再是推动进步的唯一动力，生物学法则彻底败在人类文化的威力之下。”

但随着人类文明的演进，“狂人”的表征越来越明显。在人类步入农耕文明后，渐渐免除了因环境而灭绝的危机，但环境却也开始逐渐遭到破坏。各种病毒和细菌也不断侵蚀人类，战争和奴役不断上演，到了工业社会后，破坏力也越来越强。正是因为对自身智力的过分信任，人类逐渐认为自己无所不能，但这显然不是事实。在这个世纪，人类面临着急剧扩张带来的各种副产品，包括自然资源枯竭、全球变暖、全球性疫病等。

当然，最大的敌人是人类自己，正如书中所说：

“我们每个人都知道，我们消耗的资源是我们实际需要的几倍，我们总是坐太多飞机，吃太多肉，扔掉太多塑料包装，砍伐太多森林，密封太多地表土壤，污染太多地下水，消费得太多太多。理解这一切对我们来说并非挑战，真正的挑战是我们内心根深蒂固的抵触情绪：我们不愿受到自然界限的束缚，特别是当这些界限在当下还没有被感受到，而只是被抽象地描述时。说到底，我们无法改变我们的本性。”

同时，“我们自视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可是面对眼前的另一项任务，我们却表现得束手无策。这项任务是：想办法摆脱仿佛被写入人类基因中的自我毁灭本性。正是这种本性驱使我们不断地扩张和消耗，直至将周围所有资源悉数耗尽。”

许多人沉迷于“人类文化”这个词，认为它意味着不断进步，意味着可以通过各种科技手段解决发展中遇到的问题，但作者理智地指出：

“不能过分夸大人类文化的意义，因为无论过去还是现在，人类的严重罪行也是人类文化的一部分，而且两者往往不可分割。我们今天仰望赞叹的金字塔是建在成千上万工匠的尸骨之上；我们今天大加赞美的一些艺术品，创造它们的艺术家却是夺走数百万人生命的可怕邪教的追随者。因此，人类文化是一个不含价值判断的概念，人类在历史长河中在地球上所创造的一切皆可称作文化，其中既有美好，也有罪恶。”

人类始终要面对一个悖论式的问题：自私的基因想要的太多，自然的馈赠能给的太少。因此，人类的无限膨胀，或许会趋向于毁灭。但《狂人时代》所要说的是：人类并非无休止崛起，也非不可避免走向灭亡，关键还是人类能否审视自身。

书名：《狂人时代：人类失败与崛起之旅》

作者： [德] 约翰内斯·克劳泽 / [德] 托马斯·特拉佩

出版社：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译者：强朝晖

出版时间：2023年10月

定价：89.00元

图源 |网络

作者| 叶克飞

编辑|二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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