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谈｜王丽娜：春笋记

春笋，既入书画，也宜家室，更见烟火，是江南人的心头好。

春雨淅淅沥沥，沾衣欲湿，带来的不仅是杏花的香气，也有满山的翠竹婀娜。而在竹山底下藏着鲜嫩的春笋，这是大自然给予春天的馈赠。春笋，在江南，既入书画，也宜家室，更见烟火，可以说是江南人的心头好。

食笋，先要挖笋，作为江南人，每年三月，带上工具到山间挖笋可以说是本能行动。要挖到多的笋，最好是他人未问津处，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嘛。野草繁密，踩上去会发出“沙沙”的响声。前几天下过春雨，肥嫩的笋芽儿就开始探出尖尖脑袋了。不过春笋虽多，挖笋却是一项技术活，看笋、掘笋、起笋……每一个环节都有技巧。

父亲年轻的时候，还带我一起上山去挖笋。那时，父亲拿着一把锄头，我一旦看到土地裂开的地方，就忙不迭地叫唤，表示那边可能藏着笋宝宝。父亲总是轻轻一点，刨开湿润的土层，扒出吸足了水分的竹笋。父女俩配合默契，很快就挖好一篮春笋。看到满满的收获，父亲表示今天的挖笋就告一段落，准备下山。彼时的我，沉浸于喜悦，还想再多挖些笋回去。“李商隐的《初食笋呈座中》你读过吗？”父亲开始考我语文了。“皇都陆海应无数，忍剪凌云一寸心。”我当然知道这个名句呀，这和挖笋有什么联系呢。“春笋长大以后就是什么呢？”“笋宝宝长大以后就是竹子呀。”我不假思索地回答，忽然意识到了问题，“我们挖了这么多笋，以后这座山不会长不出竹子吧？”父亲笑笑，说：“这个不会的，竹根的生命力很强，有很多小节眼，一个小节能长出2—3根竹笋，这些笋芽不会同时长成竹笋，挖掉一根还会继续长，而且竹子长得太密，枝丫多也不好，我们适当挖笋可以防止竹林过密，反而利于生长。”“喔。”我点点头，这就是适度的问题，只要保持在适当的范围内，我们挖笋也是保护生态。

这一天下山以后，我们就剥笋壳、洗笋，开始烹饪春笋宴。你可以选新鲜竹笋焯水后撕成笋丝进行凉拌，这是接近大自然的鲜嫩。也不妨将春笋与咸肉、鲜肉一起煸炒，历经慢火细炖，在时间的考验下融合，细品汤的味道，一如江南女子般温婉而醇厚。当然，这个时候，最爱的还是油焖春笋，鲜嫩的春笋在浓油赤酱的包裹中，仍然保持着笋的清香，但酱香的加持别有风味，浓香添色，咸香浸入笋的肌理，夹一箸送入口中，味蕾得到丰富，也让美食的记忆在基因中传递。每逢这个时节，江南忆，能不忆笋香？（王丽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