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之龙为革命奉献一生，死后家属要求追认烈士，周总理：不予批准

李之龙，听起来似乎是一个名不经传的名字，但在第一次国共合作时期，他却曾经和“黄埔三杰”（陈赓、蒋先云、贺衷寒）关系很好，还深得蒋校长的信任，甚至是共产党党员之中最早被国民政府授予“中将”军衔的年轻军官；另一方面，在黄埔军校时期，周恩来是他的老师兼引路人，董必武是他的入党介绍人，他可谓是“根正苗红”的共产党早期党员。

图：李之龙画像

然而“中山舰事件”却改变了他一生的轨迹，在蒋介石、张国焘等人的共同影响之下，李之龙共产党员身份被撤销，最后死在国民党的枪口之下。几十年后，当他的家人想要为他申请“烈士”的名誉时，却遭到了周恩来总理的严词拒绝，那么李之龙本人是不是真的有问题呢？事实上，他是一个极其复杂，却又极其简单的人。

前程无量：结识中共早期创始人，加入中国共产党

1897年，李之龙出生在湖北沔阳的一个普通农户家里。尽管家庭并不富裕，但他的父亲早年就带着李之龙前往武昌念小学。让父亲感到骄傲的是，李之龙的学习成绩十分优异，可以说是班上的尖子生，1912年毕业之后，就考入了武汉外语专科学校的英语班进行学校，此时正值辛亥革命爆发，但革命的胜利果实却被袁世凯所窃取。

图：李之龙纪念馆

尽管此时的李之龙年纪还很小，但社会上的动荡风云也燃起了他内心冲动的报国热情，1913年，彻底看清楚袁世凯真面目的孙中山、黄兴等人发动了“二次革命”，年仅16岁的李之龙跟随着自己的叔父李国良前往湖口，参加了李烈钧发动的“湖口起义”。起义被袁世凯镇压之后，一度失落的李之龙回到了学校继续读书，但是很快就因为举行“反校长争民众”的游行示威活动而被赶出了学校，从此开始了他的四处求学之旅。

图：李烈钧旧照

1916年，李之龙来到了位于烟台的海军学校就读，他立志要为中国建设强大的海军，为祖国海防和奋斗一生，并且十分关心政治局势。他曾经先后组织学校学员们声援“五四运动”，并开始接受共产思想的熏陶，这也为他此后加入中国共产党奠定了基础。

1921年，李之龙通过朋友介绍认识了中国共产党的早期领导人董必武、陈谭秋等人，随后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成为了一名无产阶级战士。按照早期中共中央的要求，李之龙奉命回到武汉组织工人罢工运动，并且参与了著名的“二·七”大罢工运动。为了镇压工人运动，坐镇武汉的民国军阀吴佩孚悍然下令开枪镇压，50余人不幸牺牲，还有数百名工人代表被捕，工人活动暂时转入低潮，李之龙也被吴佩孚通缉。

图：二七大罢工

鉴于严峻形势所迫，李之龙只能前往汉口秘密潜伏，同时也加入了中国国民党，拥有了双重党籍。1924年，李之龙奉调前往广州，担任来着苏联的军事顾问鲍罗廷的英文翻译，4月份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黄埔军校，成为了黄埔一期生第二队的学员。7月份，国民党黄埔军校特别党部在广州成立，在第一届执行委员会委员之中，除了蒋介石和陈复生之外，李之龙与金佛庄、严凤仪等人都是共产党党员。

巅峰之下的阴影：最大的缺点，就是没有缺点

从李之龙早期的政治经历来看，无论是国民党还是共产党，对他都是极度拉拢，十分爱惜。1924年11月李之龙毕业之后，担任黄埔军校校长的蒋介石十分爱惜李之龙的才华，将他留在学校政治部之中继续工作。随后，李之龙又参与了第一次东征，为巩固广州革命根据地立下了汗马功劳，还被蒋校长升为少将军衔。

图：黄埔军校旧照

除了蒋校长待见他之外，时任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主席的汪精卫也非常赏识他，在苏联军官离职回国之后，汪精卫将他升任为海军中将，并且还任命他为“中山舰”舰长，由此，他成为了黄埔一期学生之中最早被授予将星的年轻军官，真可谓是风光无限。乍看起来，李之龙又是中共党员，还深受国民党内部的器重，日后若能好好发展，就算不能功成名就，也起码能够青史留名，然而李之龙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没有缺点。

要说李之龙这小伙子，外貌还是很潇洒的，不仅外貌风流倜傥，还有着非常出色的辩论能力，在黄埔军校的时候根本没人能辩论过他。当时，李之龙在校内成了一个名叫“青年人联合会”的学术社团，专门和贺衷寒的“孙文（孙中山）学会”针锋相对，每当辩论赛开始的时候，李之龙总是社团的排头军。在发表观点的时候，李之龙刚上台没几分钟，台下“孙文学会”的同仁们就坐不住了，纷纷上台把他强行架下来，因为李之龙讲话太厉害了，只要多听几句，“孙文学会”的人眨眼之间就会背叛贺衷寒，纷纷加入李之龙的社团。

图：影视剧之中的李之龙

可惜的是，李之龙却不懂收敛自己的才华，锋芒毕露的他正是应了中国那句老话：枪打出头鸟。李之龙最为风光的时候，却十分孤立，因为他的为人处世方面做得确实不妥。李之龙在广州的时候，仕途发展顺风顺水，几乎从来没有遇到过什么挫折，因此他自视清高，完全不懂得为官之道，不仅从不登门拜访，也不会照顾三派势力的各自感情。其实他不应该忘记，就算他成为了海军中将，却依然是蒋校长手下一名十分普通的学生。

图：陈肇英塑像

实际上，李之龙平时也并不把蒋校长放在眼里，在处理陈肇英的问题上很不明智。陈肇英这个人其实很有来头，在1919年的时候，蒋介石就和陈肇英义结金兰，并且两人还立下誓言“情同骨肉，誓共生死”，可见两人感情之深。1924年，他被孙中山任命为虎门要塞司令，不过这家伙平时鬼精鬼精的，私自搞一些走私贩运的事情，结果这件事情就被捅到了李之龙那里。

要说其实按照当时的情况来说，陈肇英私自违反党员纪律不假，但谁还能不犯个错？再加上蒋校长早就给李之龙打过招呼，说他的拜把子兄弟陈肇英平时有事没事就喜欢捞外快，希望他能多照顾照顾。结果李之龙却什么都不管，直接就把陈肇英偌大一个虎门要塞司令撤职查办了，从此之后他就对李之龙怀恨在心。

图：李之龙油画像

看到李之龙的“不识抬举”的行为，有人就曾经提醒李之龙说：“以后做事情脑子要灵活一些，不要总是钻牛角尖，遇到重大事情多跟蒋校长汇报汇报。”结果李之龙却用轻蔑的口气回答说：“现在我和他已经不是一个系统的了，还有必要请示他？我是奉汪主席的命令干事的，蒋校长根本拿我没办法。”

而李之龙得罪蒋介石的另一件事情发生在1926年3月。当时，李之龙与妻子潘慧勤喜结良缘，并且邀请了很多人前来他们的婚礼，但是李之龙却唯独没有邀请蒋介石前来参加。于是蒋介石一怒之下就找来了此时已经官复原职的陈肇英：“晚上去把他抓过来！”

图：陈肇英旧照

怒不可遏的蒋校长终于对自己的学生下了毒手。本来应该是洞房花烛夜的夜晚，李之龙却被五花大绑地弄到了审讯室，而且蒋介石专门找了些和李之龙有仇的人来审讯他，其中首当其冲的正是陈肇英。拿着皮鞭的陈肇英逼迫他承认企图谋反的罪行，随后还用讥讽的腔调对李之龙说：“李大局长啊，你没想到会有今天吧！敢和我陈肇英作对，只有死路一条，你也不去街上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和蒋校长的关系？”

李之龙却很郁闷，不会蒋校长这么小气，只不过没请他参加婚礼而已，不至于对我下死手吧？后来李之龙才搞清楚了，原来问题全都出在“中山舰”擅自出动的问题上。

蒋介石与“中山舰”事件

1926年3月18日，蒋介石以军校驻广东省办事处的命运，派人去李之龙家里传达命令，命令之中说，校长希望让海军局派遣中山、宝璧两舰开赴黄埔。李之龙接到命令之后，就开始命令两艘军舰按照命令开往黄埔等待调遣，同时向军校教育长邓演达询问有什么重要作战任务。邓演达一向讨厌蒋介石的独裁，于是就回答说：“从未听说过有什么任务。”

图：中山舰部分海军军官合影

这就让李之龙感到迷惑了：电话明明是邓演达自己打的，他怎么会不知道有什么任务？其实李之龙不知道，尽管蒋介石的命令是借着邓演达的命令代为传达的，但是邓演达自己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于是李之龙按照规定，让两艘船当天下午返回了广州。

然而蒋介石却对此不依不饶，开始散布大量留言，声称中山舰的擅自行动是“共产党要暴动”、“李之龙要推翻国民政府”的阴谋，从3月19日深夜开始，蒋介石开始下令大批逮捕共产党员，并且解除了中山舰的武装，李之龙作为“中山舰事件”的主要负责人，并且还是共产党员，给他扣上“阴谋造反”的帽子正好能够达到一举两得的效果。

图：中山舰旧照

不过虽然李之龙工作方式上虽然有点问题，但是骨气却还是没问题的。蒋介石找人审讯了好几天，都没从他的口中得到所想要的东西。而问题在于，汪精卫眼看着李之龙被抓了，却一声也不吭，任凭蒋介石整来整去，除了李之龙的工作没有做好，更大的原因还是因为汪精卫自己优柔寡断。本来李之龙让蒋介石下不了台，汪精卫完全可以找借口强烈声讨蒋介石，但关键时刻他却装聋作哑，这也才有了后来下课倒台的事情。

图：汪精卫（左）与蒋介石（右）

而在共产党方面，负责处理这件事情的则是代表共产国际的张国焘。等他代表共产党方面回到广州处理这件事情的时候，只用了一句话就宣告了李之龙在共产党内部的死刑：“李之龙是一个目无法纪的领导人，是党内的不纯分子。当初他为什么指挥中山舰开完黄埔？又为什么得罪了那么多国民党内部的高层人士？这些问题必须尽快落实查清，绝不能姑息纵容！”

不过在当时杀掉李之龙，政治影响太坏，蒋介石最终还是在何香凝等人的劝说下放掉了李之龙。然而“死罪可免，活罪难受”，李之龙之后就被免去了一切职务，在北伐战争的时候在政治部担任宣传委员这一闲职，从此郁郁寡欢。还好李之龙早些年对楚剧有所研究，闲来无事的时候李之龙也开始琢磨改革的问题，也算是为楚剧改革做了一点应有的贡献。

图：年轻时期的张国焘

等北伐军队开到武汉的时候，离开了共产党怀抱的李之龙听说附近有共产党的党组织活动，就想要重新回到党的怀抱。然而打听了一下之后，李之龙发现阴魂不散的张国焘又被调任为湖北省党委负责人，自己复党的愿望再次落空了。就在李之龙为不能恢复共产党党籍而感到难过的时候，蒋介石却派人来到武汉，希望他能够为自己做事，甚至在蒋介石发动“四·一二”事变之前，还频频发电报给李之龙，希望他能够回到自己的身边。

“宁汉合流”之后的李之龙：企图策反海军起义，却被特务当场抓获，英勇就义

第一次国共合作失败之后，李之龙虽然没有了共产党的党籍，但在内心之中是非常反对蒋介石搞独裁统治的。自“宁汉合流”之后，李之龙就开始利用自己曾经在海军的身份，前往上海企图策划中山、宝璧等军舰的秘密起义工作。没过多久之后，李之龙的这些“小动作”就被蒋介石发现，由此他不得不流亡日本。

1928年2月，李之龙决定重新回到国内从事海军策反工作，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他刚从香港下轮船就被蒋介石布置多时的特务给盯上了。蒋介石知道，李之龙这种不安定分子是越早铲除越好，于是当天晚上，李之龙就被国民党特务重重包围，来了个“二进宫”。

图：陈策照

尽管如此，蒋介石其实也一开始并没有想要直接杀掉李之龙，他给出的命令是把李之龙押往南京听候处置。但是时任海军第四舰队司令的陈策害怕夜长梦多，要是李之龙受到重用可能会报复打击自己，于是就在2月8日找了个“策反海军”的罪名将其黄花岗处死。在临刑前，李之龙给妻子写了一封家书：“我的革命之路到此结束了，请你不要悲伤，一定要将孩子抚养成人，让他来继承我没有完成的事业。”

盖棺定论：1951年李之龙遗孀申请认定李之龙为烈士，为何遭到无情拒绝？

匆匆数十载岁月一晃而过，1949年上海解放之后，李之龙的两个弟弟就开始搜集资料，为哥哥撰写了一篇名为《李之龙简略》的文集呈递给了毛主席和周总理。1951年，在李之龙牺牲过去了整整23年之后，李之龙的遗孀潘慧勤和儿子李光慈正式向武汉政府提交报告，希望新中国能够追认李之龙同志为烈士。

得到这一申请报告之后，负责这一时期的中南民政局表示：“李之龙同志是烈士，还是叛徒，具体详细情况还需要进行深入了解。”随后，中南民政局民政局先后向周恩来总理、董必武副总理求证，终于在1952年9月根据周总理的指示给出了明确答复：“经查，李之龙在被抓之后曾经在国民党的书面报纸上刊登过脱离我党的悔过书，在广州被枪毙，实属国民党内部矛盾所致，因此李之龙同志不能被授予烈士称号，其家属也不能享受烈士待遇。”

图：李之龙故居

那为什么李之龙不能被追认为烈士称号呢？周总理、董必武等前辈给出的证明和原因大约有以下三点：

首先，李之龙因为“中山舰事件”被捕和中共没有任何关系。早在“中山舰”事件之前，李之龙就受到了留党察看的处分，根据陈独秀同志1926年6月写给蒋介石的信封内容可以得知：“我们曾经因为李之龙已经加入了反动派，直到后来接到周恩来同志的来信，才得知他不过是上了国民党反动派的圈套，凭空遭受了这等栽赃诬陷！”而问题在于，在1926年6月28日纪念孙中山总理的声明之中，蒋介石也承认了“3.20”事件和共产党的团体是没有任何关系。因此，他的被捕不能说和共产党有什么直接联系。

其次，1926年5月18日，李之龙被抓之后曾经在《广州民国日报》上公开刊登过一篇名为《李之龙启示》的退党声明，该声明内容大意是：“为了避免之后的纠纷，（李之龙）特地申请退出中国共产党以及与之相关的一切组织，以蒋介石老师作为指引，还望共产党的相关同志们能够予以谅解。”

而根据周恩来总理的回忆，在当时蒋介石所控制的第一军之中，只有39个人选择退出了共产党。李之龙在这一时期所发表的所谓“退党声明”，正是为他最后不能被新中国追认烈士最为直接的问题所在。

最后，李之龙在“宁汉合流”之后的活动并不能算参加了中国共产党的活动，顶多算是一种个人的自发行为。因为当时的李之龙并没有联系到党组织，就私下进行所谓的“策反”、“起义”等活动；而在被捕之后，蒋介石并没有想要杀害他，只是被陈策“暗中处理”掉的，因此周总理认为，他的被杀是因为国民党的内部斗争所致，和所谓的“革命”是完全没有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