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学军：三年之内全球很可能发生金融危机｜湾区风云录

主持人｜武辰 文｜连卫民

2022年，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加速演进。新冠疫情、俄乌冲突、通货膨胀、能源危机、气候变化等种种因素交织在一起，使得全球经济发展前景面临着巨大的不确定性。

人类是否会再次遭遇经济危机？欧美的“暴力加息”会给全球经济带来哪些冲击？中国经济该如何在危机中育先机、于变局中开新局？在内地与港澳金融市场合作日益紧密的大背景下，粤港澳大湾区又该如何实现新发展？

9月21日至22日，凤凰卫视、凤凰网联合多家机构举办的“凤凰湾区财经论坛2022——变局与信心”将在香港、内地同步举办。广邀海内外政府官员、专家学者、行业精英围绕大湾区建设、中国经济、全球经济等话题展开讨论。在论坛开幕前夕，凤凰网财经联合中国基金报推出了《湾区风云录》系列访谈，本期对话中国银保监会原副部长级干部于学军。

于学军认为，大湾区的建设，包括深港、粤港以及港澳的融合发展，对中国未来的发展非常重要，大湾区有条件成为一个全球重要港湾。另外香港也是国际金融中心，中国通过这样一个窗口和世界接轨。金融的国际化，人民币国际化实际上是个很大的课题，需要系统深入的一个一个环节去解决。

谈及全球经济的发展前景，于学军判断，在三年之内全球很可能发生金融危机。目前全球的流动性过剩，程度比2008年的情况有过之而无不及。但现在全球金融市场的产品和制度，以及应对金融危机的经验，都要比2008年之前要更好。

对于近期人民币的汇率波动，于学军表示没必要过分的担忧。人民币只是对美元贬值了，但是对欧元、日元、韩元等很多货币都是升值的。只要国内的经济发展的好，出口和制造的优势能保持，人民币的贬值问题就不必过多的担忧。

1、三年之内全球很可能发生金融危机

《湾区风云录》：从俄乌冲突以来，欧洲各国其实都面临着能源危机，包括天然气的价格也是一路飙升，然后通胀也是一直是一个很高的水平，以您目前的观察，未来会不会引发新一轮的全球的经济危机和金融危机？

于学军：我判断在三年之内会发生大的金融危机。2008年金融危机之后，，美国实行了量化宽松的货币政策，这个政策使得美元流动性被放大。后来在2014、2015年美国开始缩表，但它收缩的很有限，大概从45000亿美元收缩到4万亿美元左右。那个时候美国经济已经面临着一些下行压力，所以在2019年的时候，美国又开始降低利率。

这一次新冠疫情暴发之后，2020年3月，美联储一下子把它的联邦基准利率降到了0，就是所谓的0利率，又投放了大量的货币。现在美联储的资产负债表大概已经到了8.86万亿美元。因为疫情对所有的国家冲击都很大，所以欧洲、日本、英国这些国家也都实行了超宽松的货币政策。

全球通胀实际上始于2008年，美国金融危机又传导到欧洲发生了债务危机，然后到这次的新冠疫情的大冲击，所以现在全球的流动性绝对是过剩，通货膨胀起来了，而且发展的很快。通胀趋势也远超美联储和欧洲央行去年的判断，他们认为通胀随着供应链瓶颈的解决自动就会降下来，所以都还是不加息，维持超宽松的货币政策。

但是去年下半年到今年通货膨胀起来得很快，美国6月份已经到了9.1了，欧洲欧元区8月份也到了9.1了。这是1982年之后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所以美联储、欧洲央行和英国、加拿大、澳大利亚等这些发达国家，现在都有点着急了，迅速的把利率调高。

欧洲央行刚加了息，然后美联储9月很快也要再加一次息，已经是今年第五次加息。这样的话，它势必造成整个全球流动性的迅速收缩，使得过去高估的资产泡沫和物价受到很大冲击。在一些发展中国家，甚至在欧洲都有可能出现一定程度的金融危机。在三年之内，全球很可能发生金融危机。

《湾区风云录》：您说三年之内全球很有可能会发生这种大的金融危机，情况会比2008年的时候更差吗？

于学军：我觉得全球的流动性过剩，程度比2008年的情况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从那次以后，包括欧美这些发达国家，以及新兴国家、发展中国家，总结了那一次金融危机的冲击教训。金融市场、金融产品还有金融的监管，比2008年之前要好，所以很难说，这次的金融危机会不会比2008年那一次还大。

也有学者认为，很可能出现更大的，比2008年还要大的金融危机，甚至是上世纪30年代美国大萧条之后最大的危机。我觉得不确定，因为这些年来积累的经验，金融的管理和监管以及整个金融市场的运作，现在看起来都更完善，没有2008年之前那么大的漏洞。

2、美欧去年误判了经济形势，现在只能暴力加息

《湾区风云录》：有没有一些方法，可以应对这种全球经济的大衰退或者说金融危机？美国9月份可能会是今年的第五次加息，这种加息政策从根本上能够解决美国现在的这一系列问题吗？还能够做些什么？

于学军：我觉得美国尤其是欧洲，也存在一个误判，把解决通胀问题的最佳时机错过了。比如说加息实行收缩性的政策，其实我觉得从去年下半年，五六月就可以开始。但当时美联储、欧洲央行都认为是个短期现象很快就会过去，认为到了今年2022年物价指数的就会降到2%。

如果要是从那个时候加息，就不用这么匆忙，可能整个这种流动性过剩的状态、物价、通货膨胀率就不会严重，情况可能相对要好一点。但是当时欧美都误判了，结果现在手忙脚乱，只能紧急加息。欧洲这次加息以后，用了个词叫“暴力加息”，这对经济的扰动就会很大。

《湾区风云录》：从现在来说，其实也没有更好的方法能够解决？

于学军：这个通胀一旦起来，最起码货币政策肯定要收紧，肯定要提高利率。另外财政政策，肯定也不能是过于扩张性的财政政策。相对来看，美国的状态要比欧洲好得多，因为欧洲有通胀问题，有俄乌冲突的问题，又有疫情的问题，然后现在经济减速、下滑已经很明显了，所以大部分人判断，欧洲下一步会陷入衰退。

美国现在是有两种判断，一种是有可能它也要陷入衰退，因为美国一季度和二季度的环比增速都是负增长。但是因为美国状态比欧洲要好得多，所以现在也有一种判断是寄希望于美国控制的好，实现经济软着陆。

3、在这一轮全球通胀中，亚洲国家是控制的最好的

《湾区风云录》：包括中国在内的发展中国家或者新兴经济体未来该如何应对美国加息带来的包括本币贬值，通胀上行和偿债压力这些挑战，该怎么做？

于学军：全球除了美国、欧洲、日本这些算发达国家，其他大量的国家都属于不发达国家或者发展中国家，发展中国家太广泛了，所以这些国家差异也很大。像斯里兰卡的经济已经崩溃了，孟加拉、巴基斯坦，还有一些国家通货膨胀也很高，经济已经是非常艰难。

但是总体来说，亚洲这些国家和地区尤其东南亚这一带，几十年发展下来已经成为一个全球的制造中心了。中国制造就是全球供应链重要的一环，现在也带动很多周边的东南亚国家，像越南、泰国、马来西亚、印尼等，也成为全球供应链、产业链和制造中心了。这一次全球通胀的形势下，看起来最稳定，最好的还是亚洲，物价相对稳定，通胀也控制的不错。

另外一个原因就是，1997年发生亚洲金融危机后，对亚洲这些国家打击很大，之后还是总结了经验教训，所以这次货币总的来说控制的不错。总的来看，一方面亚洲地区是制造中心，对稳定物价，包括本国的全球的物价稳定，作用还是很大。另一方面就是亚洲国家总结1997年金融危机的经验教训，货币、金融市场控制的还是挺好。所以总体上亚洲国家目前为止表现还是不错的。

4、弃用美元只是个例，美元霸权地位短时间内很难被动摇

《湾区风云录》：今年8月印度公司在购买俄罗斯燃料时已经放弃使用美元了，并且包括俄罗斯、伊朗这样的国家也逐渐放弃使用美元结算，这是否说明说美元的霸权体系正在被瓦解，那未来的世界货币市场会不会有一些变化？

于学军：这个仍然是个案，也就是局限在这几个国家。欧美国家、西方国家以及更大范围的国家，包括拉美、非洲、中东国家、日本、韩国等，它们应该不会这么做，所以这只是个别现象。总体上来看，说“美元霸权”也好，或者是美元作为一个主要的国际货币、储备货币、结算货币也好，它的地位在短时间内其实很难动摇，可能在20年30年之内，很难有大的改变。

实际上在二战之前，美国的经济总量就超过英国，但是英国其实在二战之后很长时间它还维持了40%、25%份额。到了上世纪50年代，因为英国和美国的力量对比实在差距太大了，就逐渐失去了原有的国际货币的地位。所以这种改变和取代不是那么一个简单的事情，我觉得现在讨论取代美元这个问题，还是为时尚早。

5、人民币贬值没必要过分担忧，对欧元、日元等都是升值的

《湾区风云录》：如何看待近期人民币的汇率波动问题？

于学军：我觉得要关注这个问题，但是没必要过分的担忧。因为总体来看，人民币其实就是对美元贬值了，但是对世界大部分国家的货币，对欧元、日元、韩元等都是升值的，而且升值幅度还挺大。从全球来看，人民币实际上是很稳定的，这次出现贬值，原因其实也很简单，就是美国短时间内大幅度的提高利率之后，人民币国债收益率和美国的国债收益率其实形成一个倒挂。

另外，全球流动性收缩，避险货币开始向美国流动，人民币出现贬值实际上是一个很正常的现象。我觉得只要国内的经济发展的好，我们出口的优势，中国制造的优势能保持，就还是有很强的竞争优势。那么人民币的贬值问题，其实不必过多的担忧。

《湾区风云录》：目前的贬值有可能还是会持续一段时间？

于学军：我觉得很可能，因为美国下一步它还要加息。我们预测它还会不断的加，这样的话，美元在不断的升值，美元指数现在最高已经到了110了。之前美元指数最高时都到过120，美元指数如果到了120，那么人民币有一定的贬值压力很正常。

6、人民币国际化需要以经济发展作为支撑

《湾区风云录》：大家最近这几年其实也都在谈，说人民币国际化，您觉得现在的这种世界局势对于人民币国际化来说是一个机会吗？

于学军：国际化是个方向，中国应该向这个方向走，但是必须是有一些关键性的重大突破才能有一个提高，不然的话，我觉得难度很大。

《湾区风云录》：您觉得目前人民币国际化的挑战主要在哪里？您说难度很大。

于学军：目前人民币在国际货币结算份额中占了百分之二点几，以后随着中国市场份额在全球的占比提高，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货币篮子有可能进一步的提升人民币的权重。今年上半年的调整就是美元和人民币上升了，人民币的占比调高了。

总的来说，因为中国改革开放这40多年发展得很快，在全球的经济当中的比重大幅度的提高，才有了今天人民币进货币篮子，人民币国际化的问题。大家也在不断的在这方面做努力，希望这种趋势能长期的保持发展下去，这样不断的有所提高，到了一定的程度，有可能人民币在国际市场上的这种重要性或者说占比就会进一步的提高。总而言之就是先发展，然后向前迈进。

当前，世界正经历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处在中国内外循环交汇点的粤港澳大湾区，面对机遇与挑战并存的复杂局面，亟待寻求新思路，探索新视角。为进一步提升粤港澳大湾区国际竞争力，凤凰卫视、凤凰网联合多家机构举办的“凤凰湾区财经论坛2022——变局与信心”将于2022年9月21日在香港、内地同步开幕，为期两天，广邀海内外政府官员、专家学者、行业精英，共商共议中国经济的韧性与前景、大湾区的角色与动向。本次论坛由东方豪华旗舰MPV红旗HQ9首席战略合作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