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恐21年：斩草为啥难除根？

“我们的反恐战争将从基地组织开始，但却不会就此结束。在找到、制止和击败全球范围内的每一个恐怖组织之前，这场战争不会结束。”21年前，时任美国总统的小布什在“911”发生的几天后跟美国国会这样承诺。

之后，美国发动了伊拉克和阿富汗两场战争，花了几万亿美刀，杀伤了几万平民，制造了上百万难民。然而，恐怖组织就像孙悟空的毛，越拔越多。打散了一个基地组织，又冒出来其他的极端暴力组织，并且从中东蔓延到了非洲和亚洲更多的地区。

“911”过去21年了，本拉登被击毙也有10年了。为什么反恐战争好像永远没有尽头？恐怖主义为啥根除不了呢？这事要从滋生恐怖主义的土壤——瓦哈比派说起。

这是逊尼派穆斯林中的一个分支。要说清瓦哈比派，也要从历史上伊斯兰教信众的分化开始说起。

伊斯兰教是由先知（穆罕默德）在7世纪创立的，他把真主安拉的旨意传达给人间，这些旨意被后人集结成书，就是伊斯兰教经典《古兰经》。伊斯兰教的信徒就叫穆斯林。它诞生比佛教、基督教都要晚，但传播却非常迅速。在传播的过程当中，穆斯林群体发生了分化。

公元632年，穆罕默德去世。因为他没有指定继承人，穆斯林群体中对于谁该是继承人产生了分歧。其中一派人认为，应该由当时政教合一的公社组织推选产生。继承人就叫哈里发，哈里发是政教合一的组织首领。

哈里发和他治下的穆斯林都要严格遵守先知穆罕默德生前的言论和做法去生活。因为伊斯兰教教义最早是口耳相传，他们把穆罕默德早期追随者们记忆中的先知言论和事迹都记录下来编成书。书名叫《圣训经》，阿拉伯语音译“逊奈”。这就是逊尼派的名称来源。

这派人一直都是穆斯林中的多数，至今全世界80%的穆斯林都是逊尼派。他们自认是“正统”，是先知坚定的追随者，因为他们从不自行解释教义，也不改变一个字。上千年来，他们遵守的都是同一套圣训。哪怕世界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另一派人认为继承人应该世袭，传给先知穆罕默德的堂弟兼女婿阿里。因为先知没有儿子，阿里跟先知在血缘上最亲，追随他又最早。是最合理的继承人。但支持这一主张的穆斯林在信众中是少数。少数派往往有让自己区别于多数派的需求，不然不是被铲除就是被同化。于是少数派给自己起了名字叫“什叶派”。

因为与多数派的主张不同，什叶派总是受到排挤。他们既要信真主又要求生存，这个过程中对教义的理解自然产生了一些变化。因为生存条件经常不允许他们完全按照真主的话去做，所以他们渐渐形成了可以解释教义的习俗。他们主张对真主教义可以进行变通的理解和创新。

逊尼派自称正统，排挤其他教派。根据对先知教诲尊奉坚定的程度，也分为不同的分支。瓦哈比派是其中最严格的。他们主张对教义要严格遵守，一个字都不能更改，不能变通，反对世俗娱乐。主张膜拜过去，把过去视为未来的最佳典范。这就是伊斯兰原教旨主义。

瓦哈比派不仅要求自己复古，不变通，也要求别人不要变通和创新。对于不遵守这套教义的人，他们迫害、排挤的手段非常残忍。他们不仅迫害异教徒，也迫害穆斯林中的其他教派。知名记者卡舒吉被沙特王室迫害致死就是其中一个案例。

在瓦哈比派眼中，伊斯兰文明的衰落是因为其他教派的人没有按照早期伊斯兰纯洁的教义行事造成的。伊斯兰社会组织的最佳形态仍然是先知在世时期的政教合一。中东最大的政教合一的国家——沙特，正是瓦哈比派的大本营。

依靠瓦哈比教义起家的沙特王室，一直都致力于把瓦哈比教义向全世界各地传播的更广、更远。据说，在1982年至2005年间，沙特花费了超过750亿美元传播瓦哈比教义。具体传播的方式包括办伊斯兰学校，建立具有暴力倾向的准军事组织和恐怖主义组织、派遣传教士，以及在不同级别的政府官员间制造裂痕等等。

那沙特王室为什么要一直出钱让瓦哈比教义传播和扩散？原因有多方面，不过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为了维护统治权。沙特家族当年建国（1770年代）就利用了伊斯兰教的力量。

沙特家族与瓦哈比派的创始领袖阿卜杜勒-瓦哈卜联手，政治和宗教双方分享权力，互利共赢。瓦哈比派伊斯兰教依靠其复古且激进的教义主张，迅速得到了许多对当时状况不满的阿拉伯人的支持。沙特家族利用这种趋势，顺势统合了半岛上诸多阿拉伯部落，大大充实了自己的力量。之后，沙特家族开始对外发动“圣战”，占领半岛周边的一些地方。应该说，瓦哈比教义是沙特的立国传统。

现在，沙特家族依然想利用教义统合更大范围的穆斯林。前面说到了，世界上的穆斯林80%都是逊尼派，广泛分布在世界上的几十个国家和地区。沙特王室想当逊尼派的领头人，他们想把沙特打造成逊尼派的大本营。

这事在1970年代、伊朗的伊斯兰革命之后加速推上了日程。因为伊朗的伊斯兰革命建立了世界上首个什叶派政府，伊朗成了什叶派的大本营。全世界的什叶派穆斯林都要看伊朗的动作行事，而伊朗政府也认为自己有保护什叶派穆斯林的责任。

但反观多数的逊尼派，却并没有一个大本营。没有哪个国家有整合和指挥全部逊尼派的力量。沙特王室想做这个角色。他们认为，自己必须要遵守最“正统”的教义，才能做这个角色。瓦哈比派倡导的“伊斯兰原教旨主义”正符合要求。只会打嘴炮的瓦哈比信徒，就是原教旨主义者。如果一群人不仅要打嘴炮，还要拿起武器在全世界实践他们的信仰，就很容易变成恐怖分子了。

本拉登就是一个典型的瓦哈比派穆斯林。“911”发生之初，很多人不理解他有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为啥还要去自寻死路搞恐怖袭击。他走上这条路和他从小的宗教环境是分不开的。

本・拉登出生在沙特的一个大家族。拉登家族的事业是从他祖父开始的，拉登祖父原本出身并不好，但凭借过人的胆识和超前的眼光在沙特的建筑行业打下了一片天地。二战期间，沙特独立建国，大力搞基建。拉登祖父瞅准了时机创建了拉登建筑集团承包了大量的基建项目，发家致富的速度惊人。1957年本・拉登出生时，他家已经可以用富可敌国来形容。

拉登家族人口众多，本拉登是家里的第17个儿子。他的整个成长过程，应该说环境比较简单。每天的生活基本上在祷告和背诵《古兰经》里度过。沉默寡言，不爱热闹，喜欢让人安静的东西。

他不看电视电影，甚至经常不允许家里人用电器。在阿拉伯半岛的大热天，连电风扇也不让开。在他有了儿子之后，儿子生病了都不允许用西医开的药。因为这些都不是圣训允许的。

他一生喜欢独处，伴随他的是纯正的伊斯兰信仰。他认为，这是非常非常纯正、纯洁、纯粹的。日后他之所以投奔阿富汗战场，先反苏联后反美国，就是因为“异教徒染指了真主的地盘”。他认为，这是对穆斯林的侮辱，穆斯林必须团结起来奋起反抗。

在本拉登这种瓦哈比派穆斯林眼中，恐怖主义只是清除异端（或者异教徒），依然是对纯正伊斯兰信仰的守卫。

有了沙特王室的支持，很多极端组织都有了资金、武器和人员。瓦哈比教义逐渐向亚洲、非洲和美洲更多的地方扩散开来。其中，扩散最典型的地方应该是巴基斯坦。

新闻中，巴基斯坦经常出现自杀式袭击事件。今年初，我国的4位公民还在其中一次自杀式袭击事件中丧生。就是因为极端组织在巴基斯坦的活跃，而政府军没办法完全清除掉这些势力，就会造成极端事件频发。

瓦哈比教义在巴基斯坦的扩散可以追溯到上世纪70年代。当时，沙特王室就选择了巴基斯坦，作为瓦哈比教义在沙特之外传播的起点。因为巴基斯坦当时具备了沙特王室所看中的条件。当时的巴基斯坦总统齐亚哈克掌权之后，整个国家全面伊斯兰化。军队利用伊斯兰教意识形态巩固执政地位，因而不愿意打击宗教极端组织。

1979年，苏联红军入侵阿富汗，美国和沙特斥巨资培训圣战者以对付苏联红军的入侵。沙特王室对这些圣战分子进行培训的思想基础，用的就是瓦哈比教义。

穆斯林和美国联手让苏联人兵败撤军。随后，美国逐渐如日中天，开始在全世界建立有利于自己的秩序。在一份美国的新世纪国家安全战略报告中，美国宣称要引领世界，为21世纪的安全和繁荣奠定基础。在全球范围推进民主和人权。美国为了在中东维护自己的利益，与以色列结成联盟。两军的一些军事行动造成了大量难民流离失所，很多妇女儿童也被轰炸夺取了性命。

这些都触动了包括拉登在内的瓦哈比派。在他们看来，美国成了下一个苏联，是伊斯兰世界的入侵者。他们有了新的复仇目标——美国。然后，就有了“911”。所以很多学者都认为，“911”就是瓦哈比教义在全世界扩散的一个结果。

现在，扩散仍然在继续。基地组织被打散之后，分散成了17个分支。伊斯兰国也死灰复燃。恐怖主义仍然阴魂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