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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 染上赌博,管我要钱遭拒后,他剁掉我两根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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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节选自《绝境中的孤勇者》,作者:百里岁岁 等,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图片源自网络侵删】

01

那年我十八岁,高考当天我妈被陈文军打破了头,流了一地的血。

陈文军因为害怕跑了,没有办法,只能我送我妈去了医院。

因此,我错过了高考时间,毫无意外地落了榜。

后来在陈文军心有愧疚以及我自己出打工学费的情况下,他才勉强答应让我 复读。

可每次放假回家,我的心里就笼上一层阴霾。

那天,我从学校回来,正与三个男人擦肩而过。

他们手中扛着的是我家的电 视和冰箱。

这是家里仅剩的一点值钱的东西了。

这三个人,我认识,那时候陈文军带我出去聚会,我甜甜地喊着他们叔叔。

可是一眨眼,他们就从慈祥地摸着我的头开心笑着的样子,变成了现在狰狞 凶狠的模样。

见我回来,他们放下手中的东西,离我最近的那人走过来轻挑起我的下巴, 随后摇了摇头:“长得倒是越来越好看了,就是前面平了点。

要是陈文军还 拿不出钱来,就拿你抵债。”

我害怕到身体都在抖,就这样任由他挑着下巴不敢动。

但好在,他还是放了手。

“记得转告陈文军,他欠我们的钱可不是这点破东西就能抵消的。

早点把债 还了,不然下次就不只是这样了。”

说完他们抬起东西就走了出去,大铁门被撞得砰砰直响。

等他们走后,我才停止颤抖,急急跑进屋内。

家里一片狼籍,碎裂的杯子碗盘砸了一地,我小心地绕过,跑到二楼。

我的房间也都被那些人翻过,收好的衣服裤子扔得满地都是。

我没顾上去整理,而是走到了我妈的房前,听到里面传来细碎的哭声。

我敲了敲门。

“妈,是我。

他们已经走了,你可以出来了。”

过了好久房门才打开,她的眼睛肿得像核桃一样,房间里也乱成一团,想必 是那些人将家里都翻了个遍。

“那些挨千刀的,把我所有的钱都拿走了,他们该死,该死!”

我走过去抱住她,手轻轻抚过她的背脊,没有说话。

因为这些事情在这几年已经经历得太多了。

原本我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虽然父母时常吵架,但是好在生活也还算是富 裕,我爸做些小买卖,母亲就在家负责照顾我。

但从我十三岁那年起,陈文军,我的父亲,亲生父亲,就染上了赌瘾,把 家里的家产败了个精光。

把家里的钱都挥霍完之后,他开始四处借钱,亲朋好友都借了个遍。

最后没 有钱还,被追债的时候,他又开了信用卡、网贷,甚至是高利贷,总之只 要能弄到钱,他就想尽办法去弄。

我不知道接了多少催债的电话,遭受过多少次恶狠狠的谩骂和诅咒。

家里更 是不知道经过多少次像今天这样的“洗礼”。

我妈性格懦弱,遇到这些事只想着自己躲起来,连顶嘴都不敢,离婚更是想 都没有想过。

正因为这样,陈文军便愈演愈烈,刚开始他只是从我妈那里抢钱,抢不到之 后就开始打她,逼着她把钱都拿出来。

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跑到学校里面躲起来。

躲避陈文军也躲避我妈,拿学校和程晖当作了我的避风港。

02

假期终于结束,我在他们俩的再一次争吵中沉默吃完午饭,将碗盘洗刷干净 后,我就迫不及待地奔向学校。

在男生宿舍楼下蹲守着程晖的到来。

来来往往的男同学看到我都会嘻嘻哈哈笑上几句,好像是在讨论我。

两小时 后,程晖才姗姗而来。

普通的校服,身后背着个包,长相一般,气质却非常 干净。

我刚和程晖在一起的时候,大家都说他这长相是高攀了我。

但是只有我知 道,是我高攀了他。

因为像我这样的家庭,是配不上他那一身干净的。

只是这一次不同,他的脸上还微微有些红肿,像是被谁打了。

“程晖。”

我立刻向着他跑过去,在众人的哄笑中一把抱住他。

可程晖却一脸不耐烦,将我的手扒拉开,狠狠推了我一把。

“陈莓,我们分手吧。”

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以前他从没这么冷漠地对待过我。

“为什么?”

“问你爸去。”

我开始浑身颤抖,瞬间意识到了什么。

陈文军来找过他了! “程晖,你听我解释,我真的没有想到他会来找你。”

程晖看着我,然后走过来,蹲在了我身前。

我以为他终于想通了,想要过去抓他手的时候,却被他再次甩开。

程晖笑了,笑得很讽刺。

“陈莓,你如果要替他道歉,麻烦把他从我身上拿走的两千块钱还给我。”

“我告诉你,他找了我三次,要走了我身上的所有生活费还不够。

他告诉 我,如果要和你在一起,就要养得起你们一家子。

他还逼着我去借钱。”

“为了你,我去了,我借到的钱也都被他拿走了,可是还不够,他还要更 多。”

“他逼我去想办法。

他说如果我不给他钱,就把我和你谈恋爱的事散播出 去。

让我家里人知道,他们给我交着学费,而我在复读学校里面干着什么好 事。”

“我害怕了,偷了我爸妈的钱给他。

可你知道他说什么了么?他说我是个好 小伙,下次还要来找我!”

他闭上眼睛,像是做了噩梦一样,身体微微发抖。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眼底 一片鲜红。

程晖突然站起身来,神色可怕对我大吼起来:“陈莓,你有个这样烂赌的爸 爸,一次次讹我的钱,我没有报警抓他已经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了。

如果他下 次再敢来找我,我一定会让他进警察局。”

“还有你,别再缠着我。你们,你们一家子都让我恶心!”

唾沫喷在我的脸上,我的耳朵被他的声音震得嗡嗡作响,和我的心跳混在一 起,让我几乎听不到其他声音。

我很害怕,想要对他说点什么,可我却没有。

他转身就回了宿舍,将我一个人留在原地。

我看到周围的同学都对着我指指点点,一张张脸上带着嘲讽的笑。

不知不觉,我的眼泪已经滚落嘴中,一路跑回了宿舍。

我将自己缩在被子中,紧紧裹了起来。

我原本以为这件事已经以我的失恋而告终,可是没过两天,程晖忽然跑来找 到我。

03

他一把拉住我的衣领,对我吼道。

“陈莓,我早就说过了,让你爸别再来惹我。

这次我一定送他进警察 局。”

他警告后就往外走。

我爸他又来找程晖了? 我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立刻追上去。

“程晖,你听我说,你冷静点,我去和他说!”

我拼命想要拉住程晖,可他直接甩开我的手。

我本来就在跑动,他这一甩, 我脚下没站稳,往旁边倒去。

我的膝盖直接在水泥路面上摩擦,裤子被擦破,血一点点渗出来。

“啊。”

我痛到眼泪流出。

程晖回头看了我一眼,脸上闪过惊讶,但也仅仅只是这样。

他再度别过头去,似乎不愿意看我。

“是你自己摔倒的,不能怪我。”

说完就丢下我继续往前走去。

我咬咬牙,不顾膝盖的疼痛爬起来,再度追上去。

“程晖,我求你了。

你放过他,让我来跟他说。

我一定不会让他再找你 了。

欠你的钱,我也会想办法还给你的。”

程晖站在那里没有动,神色阴晴不定。

“程晖,你就算看在我俩过去的份儿上。”

“你确定?”

我连忙点头:“我发誓。

我只求你这一次,好吗?”

我恳求着他,满眼是泪,祈求着他的一点怜悯。

附近的同学都围了过来,在一旁指指点点,说出来的话难听至极。

我见识过大人的虚伪嘴脸,却还是第一次领会到同学之间的恶意。

而眼前的程晖,看着我也只有厌烦和冷漠。

“行,那就记住你说的。

还有,你的钱我不要,你以后离我远点,我不想 再看见你。”

在程晖走远后,那些同学才散去。

我一个人走到学校门口,看到躲在校外绿化带中的陈文军。

我擦干净眼泪,走到他面前,冷眼看着他。

“你都看见了,我们分手了,你别再缠着他了。

要不是我,你现在就已经被 送到警局里去了。”

陈文军试图解释:“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就是过来看看你的。

看他这样对 你,想来教训他,什么要钱不要钱的?”

他看向我膝盖的伤口处,脸色有点复杂,却始终没敢正视我的眼睛。

“是吗?我人你也看过了,可以走了。”

陈文军的表情渐渐变了,瞪着我低吼:“真是白养你了。”

说完就怒气冲冲地走了。

在那之后,学校关于我的流言慢慢多了起来。

每个人见到我,都是在指指点点的,教室、走廊、食堂……无处不在。

学校每次考试成绩出来后都会进行一次总结大会,也算是给学习成绩好的开 一次表彰会,我上次考试因为受了家里的影响,考得并不好,所以这次大会 与我无关。

所有人都到操场上集合,我听到他们在我身后窃窃私语。

干脆低头数着衣服 上拉链的齿数。

台上,程晖正在发言。

即使他与我谈恋爱,即使他被我爸威胁着要钱。

他也没有受到不好的影响, 依旧还是那个成绩第一的学生。

我曾问过他:“你是怎么看上我的?”

程晖说:“你的气质很特别,有一股不服输的精神。”

我那时笑着说:“能来这所学校复读的,都有这种精神。”

他摇头:“不,你是这里面最特别的那个。”

那时候的他对于我来说,也是最特别的那个,即使现在依旧如此。

程晖说完后却被校长叫住,并没有下台,依旧笔直地站在那里,像是学校里 的标杆一样。

劣质的音响发出刺耳的尖叫声,过后,校长的声音传了出来。

“我希望大家都向程晖同学看齐,为了自己的未来努力。”

台下立刻响起一片掌声。

校长话峰一转:“但是,我最近听说有极个别同学的家长给学校带来了恶劣 影响,竟然做出敲诈勒索学生的事情。在这里,我就不具体点名了。”

同学们的视线如潮水一般向着我而来,我像是被剥光了放到他们面前一样。

这段时间以来,我所掩藏的情绪夹带着羞耻汹涌而至。

指责、嘲笑在操场上放大,像浪潮一样将我拍在沙滩上,腥咸、窒息。

当初选择这里复读,是因为这的学费是最便宜的。

即使生活水平和质量不如 其他学校,我依旧很开心。

可现在我后悔了。

没等校长继续说完,我就从队列里跑了出去,却不小心撞在了程晖的身上。

眼前眩晕一片。

程晖看着我,眼里充满了厌恶。

在看到这个眼神之前,我还能幻想着他以前对我的好,想着逃避这一切。

可如今,现实却狠狠地甩了我一巴掌,将我伤得体无完肤。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是他在学校里将我爸勒索他的事散播出来。

这才让 同学嘲笑我,老师指责我。

我退学了,是我主动要求的。

04

回到家后,我被母亲和陈文军狠狠骂了一顿。

母亲怪我为什么读得好好的要退学,就只是因为同学说了我两句坏话? 这是班主任给她的说辞,我没有具体说,闭嘴默认。

陈文军却指着我,说我浪费钱,早知道我读一半就放弃,当初还不如把钱给 他,让他去赌两把,把钱给赢回来。

又说我浪费了半年的时间,要是出去打工,也能赚上不少。

在陈文军的眼里,我的未来,还不如他赌两把重要。

他不知道的是,如果不是因为他,我的课桌不会被那些想努力复读考上好大 学的学生塞满垃圾。

不会上课被老师刁难。

不会因为同寝室的女生丢了几块钱就被所有人指责骂小偷。

这些,都是拜他所赐! 彼时离过年还有两个月的时间,这个家,我不想再待下去。

趁着母亲发工资之际,我要了几百块钱,收拾了几身衣服,就坐着最便宜的 火车去了我一直向往的城市。

初到时,还没来得及感受这里的繁华和美丽,就已经过上了拮据的生活。

身上所有的钱都拿去租房子了,我只能马不停蹄地找工作。

一天只喝一瓶水吃一个包子,恳求别人给我工作的机会,再苦再累都行。

我不奢求高工资,身上也没有钱,那些想骗钱的碰上我都觉得晦气。

也多亏了这些年陈文军的挥霍和欠的一大堆债务,让我早早就懂得了世间的 辛苦,也积攒了一些打工的经验。

最开始时,我找了一份工资不高但能勉强养活自己的工作。

后来为了能生活 好一点,我又找了份兼职。

可是有了点余钱,我的生活更不好过了。

母亲每次打电话就和我哭诉,说她的钱又被抢走了,家里的东西被砸碎,她 连饭都要吃不起了。

为了能还清这些债,为了让母亲过上更好的生活,我咬着牙,开始利用自己 所有的时间赚钱。

最忙的时候,我一天打三份工。

早上四点起来送牛奶,六点去早餐店帮忙,九点开始送外卖,常常为了能多 接一点单而放弃吃饭的时间,买一个面包在路上一边送一边吃。

一直到晚上 一两点才回去休息一会。

那时候我甚至在想,一天的时间为什么不能长一点,再长一点。

积攒了一点钱之后,我将大部分打回家里,少部分存起来。

长时间的睡眠不足让我的身体出现了问题,我没敢去医院,而是另外想办法 赚钱。

那时候这座城市的地摊生意很火爆,每天都人来人往的,我看了很是羡慕。

也就自己学着去看哪里的东西便宜,批发点过来试水。

待生意有了起色后,我开始白天送外卖,晚上摆地摊的生活。

而我也再一次恋爱了,在我二十一岁的这一年,和曹峻远。

05

曹峻远是我送外卖时认识的,他替公司同事下单,而我因为接单勤快,好几 次接到了他的订单。

每次我提着一大堆外卖来都看到是他在楼下接,我们也就慢慢熟悉了起来。

不记得是第多少次送他的外卖,他拉住了我的手,看着我的眼睛,有些腼 腆。

“我能留一个你的私人联系方式吗?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努力的女生。你 身上有一股不服输的精神,我很喜欢。”

可他的话让我想起了程晖,那个曾经说喜欢我不服输,却将我弃如敝履的 人。

此时的我已经被生活磨平了棱角,也不再相信男人的甜言蜜语。

虽然我没有甩开他的手,但还是婉拒了。

“对不起,我下一单要来不及了。”

曹峻远尴尬地放开我的手,站在原地看着我走远。

之后我还是会接到他们公司的订单,可下来拿外卖的却不再是他了。

如果没有后面的事情,我应该会觉$APPEND得他就这么错失了才对。

我摆摊生意正好的时候,城管跑了过来。

这次没有任何的通知,所有摆摊的人都吓了一跳。

看到他们将一个个摊位上的东西没收时,我吓坏了,连忙将东西打包,推着 车子就跑。

城管在后面大喊着追得很紧,我慌不择路跑进一条巷子中,车子撞在了曹峻 远的身上。

曹峻远腰被撞伤,需要在家休养半个月。

我将手里的积蓄拿出来交了医药费,心疼地捂着胸口。

早知如此,还不如让城管将那些东西收了去。

我无精打采地坐在病床边,他躺在床上裹得像个僵尸一样,却侧过头看着我 笑。

“我叫曹峻远,你呢?”

我还在心疼花出去的钱,没有理会他。

曹峻远将手枕在脑袋后面,继续笑:“我们这样,算不算是天大的缘分?”

我脱口而出:“那也是孽缘。”

他笑得更灿烂了,笑着笑着扯到了腰,痛得他呲牙咧嘴,脸上的表情非常怪 异。

我看着忽然就笑了。

“孽缘就孽缘吧,只要是缘就行。

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好歹相识一 场,不会这么小气吧?我都受伤了,还换不来你一个名字?难道要我叫你小 外卖?”

这名字太难听了,我不得已说出自己的名字:“陈莓。”

“哪个呀?”

“草莓的莓。”

“真好听,比我的名字好听多了,那我以后就叫你小草莓吧。”

我沉默。

这名字是陈文军取的,因为生我的那天,他给我妈买了两斤草莓。

红通通 的,又大又香甜。

可我妈没来得及吃就住进了医院,回来后那草莓竟发了芽。

他说我是草莓送 来的,所以就将我取名叫陈莓。

那时候的他,是真疼我的。

现在的他,也是真让人厌恶的。

06

曹峻远在第二天就出院了,说是为我省点钱。

但是作为回报,我得去他家照 顾他。

我答应了。

他很体贴,我给他买菜的钱,他会偷偷塞回给我。

我做好了饭,他会拉着我 一起吃,再将好吃的全部夹到我碗里。

等他的腰好一点后,他有时会同我去摆摊,就坐在我身边,帮着喝喝。

在我 忙碌的时候帮着卖。

在他的腰彻底好了那天,他将我拉进了他怀里紧紧抱住。

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我耳边,挠着我的心:“陈莓,做我女朋友吧,我可以 照顾你的。”

我沉迷于那一份温暖,一个人在这座城市,真的很冷,很孤寂。

所以,我答应了。

有了曹峻远的陪伴,我的生活变得更加有滋味了。

只是有了第一次的教训, 这次我没敢和家里说。

甚至我妈通知我爷爷病重的时候,我也没有告诉他,一个人回了老家。

曹峻远打来电话,得知我一个人回到老家,有点生气。

“为什么不带着我?”

我只能安抚他:“事发突然,我没来得及多想,而且爷爷病得特别严重,我 很害怕,就买了最早的票。你还在上班,来不及。”

他虽然依旧在生气,但还是很快原谅了我。

只让我保证下一次若是回家,一 定要带上他。

我糊弄着答应了下来。

爷爷到底没有撑过去,在我回家的第二天就去了。

我忙里忙外办完葬礼,气还没喘上一口,就发现了异样。

我房间原本锁上的门此时被打开了,我放在床角的包也来到了床中间。

打开一看,果然,里面的钱都不见了,甚至银行卡也从钱包中消失了。

我拿着钱包找到陈文军,一把丢到他面前。

“是不是你偷拿了我的钱?”

陈文军狠狠地瞪我一眼:“什么叫偷?你爸我拿你一点钱,能叫偷吗?”

他倒是理直气壮,我都要气笑了。

“你把我的钱全都拿走了,我还怎么出去?”

“就你钱包里那点钱,才那么一点点,塞牙缝都不够。

你肯定另外还藏了 钱,要不再给我点?”

他一脸期盼看着我,我却疯了一样,直接将手里的包狠狠甩在他脸上。

链条打到了他的眼角,他痛呼一声,立刻就站起身来,扬起了手掌。

“反了你了!”

我气得胸口起伏,毫不畏惧迎着他:“想打我?来呀,打呀!”

反正我回来的这几天,就看到他打了母亲几天。

几年过去了,我原以为他会改,却没想到,他依旧如此。

我努力赚了这么久的钱,还了这么久的债,家里还是有一堆欠债永远还不 清。

狗,是永远都改不了吃屎的。

一个沉迷赌博的人,良心都被他磨灭殆尽了。

他那一巴掌最终没有打下来,而是冷哼一声,撞开我走掉了。

我站在原地,只感觉心底冰凉一片,眼泪流下。

转头却看到母亲站在外面,一副想进来又不敢的样子。

那一次,是我尽心尽力给爷爷办了葬礼,花光了所有积蓄,最后留的一点 钱,也全被陈文军拿走了。

那一刻,我看着爷爷停尸的棺椁,下手报了警。

我躲在暗处看着他被警察带走,心里莫名地有些痛快。

他被关了五天,最终还是被我妈从局子里带了出来。

07

回去的车费是我向曹峻远借的。

为了要这点车费,我撒了谎。

告诉他是在出去的半路上,被坏人抢了。

那次之后,我对曹峻远更加依赖,感情也在极速升温。

只是对于家里的事情,我却不敢向他透露太多,怕他像程晖一样离开我。

他的家庭比我好太多,他的父母对他的关切是我十三岁之后就再没体会过 的。

他们会不定期给他寄来各种自己做的手工食品,会打电话对他嘘寒问暖,会 笑着听他说最近的趣事。

再叮嘱他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要是累了就回家休息。

我羡慕着,也自卑着。

曹峻远每次在接完他父母电话之后,就会将我抱在怀里,问我:“女朋友大 人,咱们什么时候去见家长,什么时候让我转正呀?”

我表面笑着,心底却直打鼓。

然后转移话题:“帮我想想还要进点什么货好 卖好不好?”

他叹口气,然后点头说好。

我以为我能这样一直糊弄下去,直到外婆出了车祸。

得知消息的时候,我正准备着摆摊要用的东西。

放下手机后,我立刻就要收拾回家。

家里除了母亲,就只有外婆对我最好了。

每次去她家,我都会得到她给的红 包和零食。

外婆总是笑呵呵地说:“我的亲亲外孙女又回来了呢,让外婆看看又漂亮了 没有。”

可是自我出来工作后,除了逢年过节母亲在她身边的时候能和她通一下电 话,其他时间连话都说不上。

她出车祸,我很着急,急到曹峻远来到我身后我都不知道。

“收拾东西要去哪?”

曹峻远的声音幽幽响起,我吓了一跳。

“干吗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说你准备去哪?为什么又不告诉我?”

他从身后抱住我,不让我动。

我只能老实交代:“外婆出车祸了,我得赶紧回家。”

他将我抱得更紧:“你又要一个人偷偷回家不和我说吗?”

我有点心虚,“我没有。”

曹峻远将我转过来,让我看着他的眼睛。

“莓莓,我和你一起回去。

你是时候该带我去见家长了。

而且,外婆出了这 么大的事情,身为你的男朋友,怎么能放心让你一个人回去呢。

你忘了上次 被抢的事了?”

他的眼神真诚而恳切,让我没办法拒绝。

我与他十指相扣,点头:“好。”

08

我带着曹峻远直接赶往了医院。

外婆正躺在病床上,浑身是伤,腿骨折断,额头磕伤。

其他地方也有皮外 伤。

外婆已经七十多岁了,这样的伤让她如何承受?

我进去看时,她还没有醒过来。

妈妈守在外婆床前,见我回来,详细告诉了我车祸的原因。

原来舅妈开三轮车载着外婆,对方开的大货车,在转弯时没停住,撞上了。

舅妈当场身死,外婆从车上翻下来受了伤。

舅舅一家悲痛万分,没有时间来守着外婆。

其他几个女儿都嫁得远,也没什么良心,以各种借口说赶不回来。

这担子就自然落在了我妈一个人的头上。

在我回来之前,她已经连续守了两天两夜。

打工的地方也一直催着她去上 班。

我让她回去休息,我来看着外婆。

她点头,称赞了一下曹峻远就回去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她整个人比之前更 加削瘦了,一阵风都能吹倒了似的。

肇事司机来商谈赔偿的时候,曹峻远正好出去给我打饭了。

那司机个子不高,黑黑瘦瘦的,眼睛四处瞥着,好像在寻找什么。

在确定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他嚣张了起来。

“我当时可看得明明白白的,她是自己跳车,和我没有关系。所以这事你们 得自己承担责任,怎么能通知我来交医药费呢?”

我愣了,之前看肇事视频的时候,分明就是他转弯没看,直接冲过来。

才导 致事故发生。

交警在的时候,责任已经认定了。

可现在却跑过来睁眼说瞎话,分明是看我一个人好欺负。

我气极,一巴掌就打在了他的脸上。

肇事司机也怒了,一双眼恨恨地盯着我。

“你敢打我?”

我因为他的话气红了眼,大吼着:“打你就打你,我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 的。”

长久打工跑外卖和摆摊,让我的力气和速度都有了质的提升,我跳起来抓着 他的头发就死命地打。

他一个男的竟然打不过我,只能任由我一下一下打在他的身上,打得他嗷嗷 叫。

后面还是医护人员看到,跑过来将我们拉开。

在问明事由后,他们也不禁站到了我这边。

司机见此,灰溜溜丢下一句“你给我等着”

就跑了。

在所有人散去之后,我失去力气,靠着墙坐了下来。

直到一只手将我拉起 来。

我抬头,是陈文军。

09

他见我,笑了一下。

这是我回来这两天里,第一次看到他来医院。

“外婆睡着了,你别吵醒她。”

陈文军却摇着头道:“我不是来找她,是来找你的。”

我怔了一下,很快就回过神来:“要钱?”

陈文军嘿嘿笑起来,左右看了看,见周围的人都没注意这边,这才小声说: “莓莓呀,我真的没有在赌了。

是最近有朋友找我合作做个小生意,我这钱 不够,所以才来找你。”

我笑了:“是吗?做生意?你以前可是一把好手,什么生意没做过,需要和 别人合作?”

但是我又转念一想,如果他真的改邪归正了呢?那我岂不是要将他再度推 远? 所以转口又道:“你要是想的话,我可以帮你找个店面。”

陈文军立刻摇头:“不是传统的生意,你不懂的。你只需要支援爸爸一点, 到时我赚了就还你。”

他一说,我就知道,这绝对是谎言了,否则他一定不会拒绝,而会顺着我的 话接下。

相处久了,我懂事了,也看透了。

“不用骗我了,你的那些狐朋狗友没有一个好东西,你都欠了他们钱吧?他 们怎么还会再和你做生意呢?死了这条心吧,我不会给你钱的。”

陈文军立刻就变了脸,准备上手抢。

我却早有了防备:“你以为有了之前的经验,我还会傻到把钱放身上让你抢 吗?”

他愣了一下,可还是不放弃。

我由着他将我身上的口袋都搜了一遍,什么也 没搜出来。

我冷冷看着他:“外婆在里面,不去看看吗?”

陈文军冷哼一声,转身走掉了。

陈文军走后,曹峻远拿着饭菜出现在我面前。

“饿坏了吧?我给你买了你最喜欢吃的土豆烧排骨,还有这家的奶茶,我看 好多人排队在买,所以给你也买了一杯。”

我抱住曹峻远,松了口气。

“还好有你在。”

曹峻远笑呵呵地将我拉进病房中:“你放心吧,我会永远都在你身边的。”

我妈过来换班后,我本想要找家宾馆住着,可是曹峻远说都回家了,怎么还 能住宾馆呢。

我不想他知道我家里的事,但带他回来本身就是见家长的。

藏得了一时,藏不了一世。

所以最终我们还是回了家。

一进家门,就见陈文军搬了张摇椅,坐在院子当中的树荫下睡觉。

呵,我在外面拼死拼活赚钱,他却生活得如此惬意。

曹峻远立刻就准备去打招呼,我拉住了他。

“我爸睡着了,还是先别打扰他了。”

私心里,我不想他们这么早就相见。

曹峻远很听话,被我拉进了屋。

家里的东西还是以往那么少,显然是为了不让那些债主再来搬东西,他们索 性就不添置新的了。

但也因此,显得这栋房子异常空荡。

以前赚钱的时候,他们买了两处房子,还买了辆豪车。

后来陈文军迷上赌 博,就将房子和车子偷偷卖了。

这间是祖产,我妈和爷爷拼死才保住的。

地方偏僻了点,房子也有好些年份了,又旧又破,但终归还有个遮风挡雨的 地方。

“原来叔叔阿姨的生活过得这么节俭呢。”

曹峻远看着家中的陈设,尽量用了一个比较好的形容词。

我在心里苦笑一下,拉着他直奔我的房间。

上楼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了陈文军的声音:“莓莓,你们回来啦。”

我心里一咯噔,还是被他发现了。

10

两人简单地见了一面,我就找了借口将曹峻远推回房间里。

低声警告陈文军:“离他远点,别打他的主意。”

留下这句话后便关上了房门,我看到陈文军在门外笑了笑,那笑让我毛骨悚 然。

我警惕着防备着,可接下来的好几天,陈文军却像是消失了一样。

我的心也慢慢放了下来。

直到那天,曹峻远如往常一样跟我出去买饭,可是过了好久都没回来。

我心中一慌,连忙拨打曹峻远的电话,却显示已经关机。

我立刻意识到事情不对,赶忙打电话给我妈。

她那边却在赶工,请不到假。

“小曹这么一个大男人不会走丢的,肯定是手机没电做什么事去了,又或者 是太累了就先回去了,先别着急,再等等。”

可是,我担心的是陈文军。

由于陈文军总是被追债,所以电话卡换来换去,往往是一个月的话费用完了 就立马注销换新号。

我也不想和他联系,所以一直都没存他的号码。

但这个时候,我却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他。

是不是他对曹峻远做了什么? 我将家里所有地方都找了个遍,也没有找到两人的身影。

随后又在附近他可能出现的地方寻找,依旧没有任何发现。

天上一片阴霾,不一会就下起了大雨,我被雨水浇透,浑身冰凉。

脚因跑得太久磨出了几个水泡,我蹲在墙角处,任由冷风夹着雨水呼呼地往 我身上刮。

眼泪刷刷流下,我对着天空大声喊着:“陈文军!”

待我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屋里还亮着灯,我以为是曹峻远回来了,可是跑进去,却只看到陈文军在打 饭吃。

见到我浑身湿漉漉的,还沾满了泥巴的狼狈样,他眼神闪了闪。

“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我恨恨地盯着他:“是不是你把他带走了?他现在在哪?”

陈文军却转过身,继续将手里的饭碗装满。

还舔了一口不小心掉出来的饭 粒。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好端端地带他走干吗?”

他端了菜想走到餐桌上去,我却挡在了他面前。

“如果不是你,他怎么会失踪?”

陈文军哼地一声笑了:“失踪?一个这么大的男人有什么可失意的?我觉得 他应该是嫌我们家穷,自己偷偷跑了。”

我不相信:“他不是这样的人!”

如果曹峻远真要跑,也不该是选在这个时候。

应该早就走了。

更何况,他的东西还在房间里。

“说,你把人带到哪去了?”

陈文军绕过我,不说话。

我沉默片刻后道:“好,既然你不说,那我明天就去报警,让警察告诉我 吧。”

11

第二天早上,我刚站在警局门口,陈文军却主动打了我的电话。

我没有回家,而是将他约到了警局附近的公园。

见他来了,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人在哪?”

陈文军不紧不慢地坐到我对面,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机。

我一把抓过,这个手机是曹峻远的,我和他一起买的情侣款,就连手机壳都 是我精心挑选的。

现在它被关了机,在我手中沉默。

“你向他要钱了?”

陈文军无所谓地看着我,一点都没有做错事的觉悟,反而一如当年他敲诈了 程晖时那样,一点都没有愧疚感。

“我就只是想要一点钱罢了,哪有人来见未来老丈人只带这么一点的,我看 他就是没有娶你的心。”

“否则早就应该把你们的婚事给定下来,现在就该给我彩礼钱。

不然你们谈 这么久,不是白谈了。”

曹峻远在他手里,我没办法当场翻脸,只能克制地问。

“你想要多少钱?”

陈文军一听目的达到了,立刻笑呵呵伸出手来:“这得看他值多少钱了。”

我从身上掏出一张银行卡。

“这张卡里是我全部的积蓄,密码是我的生日。

但是我要先见到他再给你, 否则,我会直接报警。”

陈文军想要拿银行卡的手顿在半空,看着我的神情有些复杂。

最终呵呵一 笑。

“咱们父女之间,报什么警啊。真是女大不中留,现在就只知道维护别的男 人,连自己爸都不管了。”

曹峻远被关的地方,是陈文军租的一间小房子,房租一月不过一百多块钱, 里面就只有一张床。

门打开时,臭气熏天,里面堆着各种食品包装袋,还有爬满的蟑螂。

他被陈文军绑在唯一的一张床脚上,整个人坐在地上,嘴被胶带封住,人已 经晕了过去。

我连忙过去给他松开,他手脚一软,瘫倒在我怀里。

12

陈文军拿走了曹峻远身上的所有钱还不够,为了向我要更多的钱,还将他绑 了起来。

我把曹峻远送到医院,还好他身体没什么大碍,只是受刺激太大,加上缺水 缺食,所以才晕了过去。

曹峻远醒来后沙哑着声音怒吼:“我一定要告他,我要把他送进监狱。”

这一刻,他的身影竟和当初程晖的身影重合了起来,让我有些恍惚。

我也恨陈文军恨到咬牙切齿,只能先安抚了他一下,然后走出去打通了陈文 军的电话。

“你去自首吧,或许曹峻远看在我的份上,还能让你少判一点。”

那边,陈文军对着我怒吼:“你个不肖女,到底谁才是你爸?”

我看着里面正在输液的曹峻远:“你犯罪了。我之前就警告过你,别碰他, 是你不听。”

“那你就去说服他,你是我女儿,应该向着我这边。”

“我给过你机会了,是你不要。”

陈文军骂了我一句,挂掉了电话。

很快,我妈就来到了医院。

见到曹峻远就对着他跪了下来,哭诉着说她有多不容易。

要是陈文军进了监狱,那他这辈子就毁了。

她求着曹峻远饶了陈文军,还把自己身上的钱都拿出来。

一张张旧旧的,却被她整理得很好的钞票,数额都不大。

“他抢了你多少钱,我都赔给你,我求求你,不要送他进监狱。

他再怎么不 是,也是我的丈夫,是莓莓的爸爸呀。”

我想要拉起她,可她的力气比我想象中更大。

死死地跪着就是不起。

“莓莓,你快帮妈一起求求他。不要送你爸进监狱,我们会赔的,一定会赔 的。医药费,损失费,我们都给。快帮妈妈求求他,他要是进去了,我们 娘俩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陈文军在,我们的日子才会不好过。

可是看着我妈跪在地上哭得满脸是泪的身影,我承认,我心软了。

可我想不 通,她被陈文军那样打,为什么还要帮着他? 曹峻远也看到了我神色中的纠结。

他哈哈大笑,满脸都是讽刺:“这样的人竟然是你的父亲,陈莓,你可真 行。”

“钱我也不要你的,就当是我和你在一起时瞎了眼。”

曹峻远神情变得冷淡,声音像冰一样刺进我耳朵:“如果你早一点告诉我你 有个这样的家,有个这样的父亲。我和你根本就不会在一起。”

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曹峻远和我妈的身形在我眼中扭曲起来。

我闭上眼 睛,开口道:“晚了,我已经报警了。”

那天,我妈罕见地打了我一巴掌,可惜她力气太小,没能对我造成太大影 响,不过脸红了两天罢了。

陈文军被以绑架和敲诈勒索罪抓了起来。

我妈不断向曹峻远哭诉求情,我冷眼看着,她骂我,打我,我都受着。

曹峻远后来烦了,看在我的份上,也渐渐心软下来。

所以最后只立案了陈文 军敲诈勒索罪,金额不算太大,陈文军被判了一年。

在案子定刑后,曹峻远就立刻消失在了我的世界。

13

可我没有太多的时间伤心,我妈天天以泪洗面,外婆车祸的肇事司机也迟迟 不肯作出赔偿。

这一年的时间里,我一边照顾外婆,一边和肇事司机打官司,直到那司机彻 底输了,才终于认命赔偿。

事了之后,外婆握着我的手,眼中带泪:“外孙女,这段时间苦了你 了。”

其他人却全当是理所当然。

我需要他们帮忙的时候,他们冷眼旁观。

可当赔偿款下来,却一个个围了过 来,想着分一杯羹。

我帮外婆办了张卡,将钱全部存进去,密码谁也没有告诉,只让她好好收 着。

不过也因为这件事,我没有再出去打工。

用自己的积蓄在家乡盘了一家餐 馆,准备做点小生意。

陈文军从牢里出来后,恨我恨到咬牙切齿。

他什么也不干,就盯着我的餐 馆,想把我当成他的摇钱树。

可惜,餐馆开了将近半年,不仅没盈利,还一度亏损。

在这期间,我学会了写小说。

在空闲的时间里,用写小说赚的钱去贴补餐馆 的亏损。

后来县城开发,附近多了好些工地,那里的工人就喜欢找我这种小餐馆吃 饭。

不仅吃得饱,价格还公道。

餐馆这才慢慢开始有了盈利,我也因此每天忙到脚不沾地。

陈文军发现后,常常趁我忙碌时偷偷将钱拿走。

这么反复几次,我慢慢学聪明了,请了一个帮工,我大部分时间专门负责收 钱,也不再将钱放在明面上,一有就立刻收好藏起来。

任由陈文军来多少次,都只能扑空或者拿走零星半点。

所以他便将气全撒在我母亲身上,想要用打她来逼迫我拿钱。

他好几次打得狠了,我便咬牙护在她身前,对着他大骂。

钱却始终紧紧攥在手里,就是不给他。

我知道,若是给了,他尝到了甜头,我母亲的日子会更不好过。

可我万万没想到,陈文军竟然会无耻到那般境界。

那天,店里的生意不是很好,我早早回了家,坐在房间里写作。

房门是什么时候被打开的我不知道,直到传来我母亲大叫的声音。

转头一看,陈文军竟将我母亲按在房门上,用皮带重重抽打在她的身上,我 母亲发出凄厉的惨叫。

“看到没?你养出的好女儿,连爸爸都可以不要。我今天就弄死你,看她守 着那点钱能不能再给她养出一个妈来。”

抽打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母亲的背上出现血痕,惨叫也一声比一声凄厉。

我咬着牙,将一张银行卡丢到地上:“给你,都给你!拿了就给我滚, 滚!”

说着,我跑出门去,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一路跑到了附近的河边。

冰冷的夜风没有让我清醒,脑海中就只有一个声音。

活着已经没有希望了,死吧。

只有死了,才能离开这恶心的生活。

我没有任何犹豫地站到桥边,闭上眼睛跳了下去。

死吧,死了就能一了百了了。

14

河水浑浊,散发着淡淡的臭味,卷起河底的泥沙呛入口中,窒息和恐惧一起 席卷而来。

我忽然睁开眼睛,拼命想要往上游。

可是我不会游泳,只能在水里扑腾着,一次次努力浮上去,又一次次往底下 沉。

循环往复,心底的恐惧更甚。

身体也撑不了多久了。

直到再一次下沉时,我感觉一只手抓住了我,从背后抱着将我拖上了岸。

那时候我的意识已经模糊。

我像一尾死鱼躺在地上,感受着那人对我的抢救动作。

过了很久才终于缓过 来睁开眼睛,看到天边挂着的弯月。

看到我醒来,旁边传来松口气的声音。

我看到了一张阳光帅气的脸,衬着路灯和月光,像极了神话里的天使。

对方扶着我坐起来,我张了张嘴,喉咙和身上都像是被火烧过一样,痛得一 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忽然觉得自己很没用,连寻死的勇气都没有。

我坐在河边,将头埋进膝盖。

他将外套盖在我身上,就这样,无言地陪着我坐了很久很久。

久到整座城市都陷入了沉寂。

我抬起头,动了动已经僵掉的身体,将衣服还到他的手上。

“谢谢你。”

他忽然就笑了,像是一把明媚的太阳在我眼前绽放出光彩。

“不客气。”

在我走回去的时候,又听到他在身后喊道:“命是自己的,很珍贵,别再丢 掉它了!”

我没有说话,只停在原地,轻轻点了点头。

第二天,我跳河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小县城,被人拍了照片和视频。

陈文军面无表情,却在之后收拾了行李出去打工了。

他知道,如果他再这样逼着我,我敢跳一次,就还敢跳第二次。

我不知道他究竟是怕我死了,还是怕他的摇钱树没有了。

总之,他不在,我的生活好了一点。

命运是件很奇妙的事情。

小县城就那么大,没有交集的两人或许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小小的世界里装 着对方。

可是,有了第一次之后,这个世界好像就会缩小一些,让彼此之间能互相感 应。

我正低着头算账,忽然几声爽朗的笑传来,听到进来的脚步声,我头也没抬 地习惯性喊了一声:“欢迎光临。”

可视线看过去时,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笑脸。

像是太阳一般明媚温暖,让我的心也跟着雀跃起来。

吃完饭,他走过来结账。

我将单子划掉,深吸口气抬起头来看着他:“这单我请。”

他忽地笑了,晃了晃手机:“不要你请,我买单,换你一个联系方式。”

那一年,我二十六岁,再次恋爱了。

15

他叫沈承志,比我小四岁,大学刚毕业,因为父母不舍得他外出,所以进了 县城里一家不错的公司做设计。

他爸妈是国企员工,收入和生活都很不错。

我们默契地谁也没有提那次轻生的事,他在加了我的联系方式后,总是会在 空闲时约我出去玩,看电影、爬山、逛公园…… 还会给我买各种我平常不舍得吃的东西,送我一些精致的小礼物,有些甚至 是他亲手制作的。

尽管沈承志年纪比我小,可相处久了却发现他很会照顾人,对于一个又好又 帅气的男人,我实在无法拒绝。

人往往好了伤疤忘了疼,我想我就是这样一个人。

我的年龄在一点点增长,周围和我一样年纪的早就孩子都在打酱油了。

而沈承志无论是年龄、家世、长相、性格,都很出挑。

他的身边也不乏漂 亮的小姑娘围绕。

不过开心的是,他一直坚定拒绝着她们,一心向着我,给足了我安全感。

这几年陈文军出去,在外面进过厂子,当过帮工,做过保安。

总算是能自己 挣些钱,自给自足没有问题。

只是每次回来之后,他赚的钱就会秒空,然后问我要钱。

看在陈文军有所改变的份上,我也会适当地给他一些,至少保证他生活无 虞。

那天傍晚,我坐在沈承志身边,看着天边划过的流星。

沈承志问我:“这是流星,难得一见,你怎么没许个愿呢?”

我笑,我将近三十岁了,早就过了小女生天真浪漫的年纪。

我还没回答,沈承志就继续说道:“许个愿,比如说和我一辈子在一起之类 的。”

我转过头去,看着他的笑。

几年过去了,他的笑容依旧那么温暖明媚。

沈承志也看向我,眼中的笑意化作柔情,他说:“陈莓,我们结婚吧,我 想要和你一直在一起。”

“我想每天早上一睁眼就能看到你,想为你准备好一杯温热的牛奶,在你额 头印上一个吻,想要你以后都能将我床的另一半填满。”

我笑着答应,然后靠在他肩上。

陈文军得到消息后,连夜赶了回来。

沈承志在我们县城最大的酒楼里订了个豪华包间,一家人坐在一起商议我们 之间的婚事。

他的父母我是早就见过了的,他们只是思想刻板了些,待人还是很好的。

只 是对我的态度不算好也不算差,算是默认了我和沈承志的关系。

陈文军特意去商场置办了一套还不错的衣服,打扮得精神帅气走进酒楼。

这些高档的地方在我十三岁之前也曾进入过,只是那时候父母比较节俭,所 以一年能来上两三次就算是很不错了。

陈文军赞叹道:“看来你这次找了个不错的男朋友啊。”

我看了他一眼,见他的眼中有着明显的羡慕。

我猜不透陈文军在想什么,只是叮嘱了一句:“你等下收敛点,我不想让他 家知道你以前的事。”

陈文军呵呵笑着:“放心吧,爸爸一定会给足你面子的。”

我低着头,一路跟在后面。

但愿吧。

16

我一直都很紧张,生怕陈文军会说错什么话。

陈文军以前也是应酬过的人,在这方面倒是如鱼得水。

母亲坐在一旁,任由 他和沈承志父母交谈着,只是偶尔帮个腔。

两家人一起不说相谈甚欢,至少气氛还算融洽,没出什么乱子。

沈承志在桌下悄悄拉住我的手,我对着他微微笑,慢慢放下心来。

随后,沈阿姨开口道:“我们也不是什么老顽固,只要两家孩子自己愿意就 行。不过在彩礼这上面,我觉得还是商量一下比较好。不知道未来亲家想要 多少彩礼,我们也好事先准备。”

我们这里的消费水平不算太高,对于彩礼的数目也不是太看重。

身边的人,从四万到十几万的都有,主要还是看对方的家庭和心意来定。

沈承志之前和我说过,要以这边最高的规格来娶我。

我很开心,不过对于我 来说,只要他们不看轻我就行,多少钱彩礼我无所谓。

陈文军点着头:“对对,彩礼这事我们得好好商量一下。你们也知道,我就 这一个宝贝女儿,她自己也很优秀。都不用我们太操心。”

“但现在生活水平好了,女孩子出嫁图的就是一个安全感,所以这车和房 子……”

沈家父母立刻点头。

“这个还请亲家放心,我们早就为承志准备好了婚房,到时陈莓嫁过来,我 们会把她的名字加上去。

至于车子,让他们小两口自己去选就好,三十万以 内的我们都可以赞助。”

在这样一个县城里面,能开十几万的车就已经很有面子了。

他们一下子就开 到三十万,是真心舍得。

我看到陈文军的笑容加深,显然很是满意。

“好,好,那我就放心了。”

“那么彩礼这上面,我也不多要,一口价。”

他伸出两只手,一只手比了个一,另一只手全摊开。

沈家父母点头:“十五万?没问题。”

可陈文军却摇了摇头,开口道:“是一百五十万。”

话一说完,整个餐桌上就只剩下他一个人脸上还带着笑情。

其他人的脸色全部僵住,我不可思议地看向陈文军。

“爸,你疯了吗?”

竟然敢要这么大的数字。

陈文军呵斥我一声:“说什么呢?”

然后对着沈家父母依旧笑呵呵的,一副好商量的样子:“未来亲家都是国企 的员工,承志的工作待遇也很不错,花费的地方不多,应该存了很多钱 吧?”

“我这女儿从小就是我心头的宝贝,要把她嫁出去,说真的,我一点也不舍 得。”

“不过她与承志两情相悦,我这当爸的自然是不会阻拦。

所以,这彩礼上 嘛,我想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一百五十万,不算多吧?”

我看到沈家父母立刻向我看过来,他们原本对我还算客气,可这一刻,脸色 已然变得难看,眼神里更是充满了鄙视和嘲讽。

这些陈文军没有看到,他还在继续说:“当然,这个钱一时半会可能拿不出 来。没关系,咱们先商量着。到时还要算算婚礼的日子呢。”

我妈也很尴尬,转移话题说:“别光顾着说话,来,先吃饭,吃饭。”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因为在她说话的时候,对方已经站起了身。

“抱歉,我们家里还有点事,这次就先到这,你们慢慢吃。”

后面三个字咬得极重,表达着他们内心的不满。

说完,两人直接拉起我身边的沈承志。

我能感受到他拉了我一下,也能感受到他落在我身上的目光。

可是,此时我羞愧得连头都不敢抬起半分。

终究,是我高看了陈文军,也错信了他。

17

手机拿起又放下,我看着沈承志给我发来的信息,却始终没有勇气回复。

陈文军将我的身份证和户口本藏了起来。

一口咬死,想要结婚,就必须拿一百五十万彩礼出来。

无论我怎么求他,怎么骂他都无济于事。

他是铁了心要狠狠赚上这一笔。

我颤抖着声音质问他:“你这么狮子大开口,是要把我卖了吗?”

陈文军却理直气壮:“我养了你这么多年,花费的可不仅仅只有一百五十 万。这怎么能算卖呢?我这都是为了你好,是考验他家的诚心。”

“再说了,都在一个县城里面,你嫁出去后要回家,爸爸肯定会随时欢迎 的。”

一阵恶心袭来,我捂着嘴跑去了卫生间。

吐了半天,却什么也没吐出来。

我颓然跌坐在洗手间地上,掩着脸,将眼泪硬生生逼了回去。

自那天之后,我会经常性地干呕,闻到油烟味就不舒服,看到油腻的荤腥也 不舒服。

我忽然意识到什么,一个人去医院检查,被医生告知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 孕。

我摸着自己的肚子,坐在医院冰冷的椅子上。

一遍一遍思考着为什么?这个 孩子会在这个时候到来?在这最尴尬的时候。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有了身孕的事,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一如往常 继续饭店家里两头跑。

在这期间,沈承志来找过我两次,问我要怎么办。

我只能沉默,因为我也不知道。

我想和他在一起,可是陈文军铁了心要将我的证件藏起来,我也没有办法。

沈承志也无法说服他的父母,毕竟一百五十万的彩礼,在这个小县城可是天 价。

他们就算再宝贝我这个儿媳,也是断然无法接受的。

更何况,他们对我本来 就没有多看重。

时间一点点过去,婚事一再往后拖延。

我和他之间也慢慢产生了隔阂。

彼时的我正在饭店里算账,长时间的劳累让我整个人都不舒服。

恰好这时沈承志打来了电话,在我们已经一个星期都没有说过话的时候。

犹豫再三,我还是将它接了起来。

“陈莓,你是不是怀了我的孩子?”

语气里没有欢喜,只有满满的质问。

通过他的叙述我才知道,是陈文军。

陈文军肯定是因为我的异样察觉到了什么,才会将我深藏的孕检单翻了出 来。

然后偷偷拿着那张单子去了沈家,想要用这个孩子威胁沈家拿出彩礼。

可是他和沈家父母谈崩了,不仅没得到彩礼,还被直接赶了出来。

陈文军不死心,索性蹲守在了沈承志工作的地方,将单子拍在他脸上,让他 赶快给钱娶我。

沈承志没有直接答应,被陈文军扯着领子大骂了一顿。

他气不过,才打来这个电话。

挂断电话后,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18

我回家想找陈文军质问,他却没在家。

打他的电话也是关机。

我气笑:“好,你不回来,我就在家里守着你回来!”

但陈文军比我想得更聪明,我没有守到他,他却一次次逮到了沈承志。

在始终得不到明确回复,得不到那一百五十万彩礼的情况下。

他终于忍无可 忍,准备和沈承志鱼死网破。

陈文军将事情直接闹到了沈承志的公司,说他搞大我的肚子却不想负责,将 他描述成一个可恶至极的负心汉。

在公司里骂着各种难听的话,甚至还和沈 承志打了一架。

当我知道的时候,两人已经坐在警察局里了。

我赶到警察局,一进去就看到沈承志坐在一边,看到他神情的那一刻,我就 知道我们再也不可能了。

因为此时的他和以前的程晖以及曹峻远一样,看我的眼神中都带着厌恶和嫌 弃。

既使我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孩子,也没能让他温暖半分。

那个曾经对着我笑得阳光,说想要一辈子和我在一起的男人,终究像是流星 一样,一闪即逝。

我闭了闭眼睛,心底苦涩。

我将陈文军扯回家去,他却对沈承志恶狠狠地说:“这事没完。”

后来,沈承志给我发了一封转账信息,是转给陈文军的五万块钱。

他告诉我,那些钱就当作是给我打胎的钱了,也算是看在我们之前的情份 上,给他自己买一份清静。

随后他向我说了分手,然后拉黑了我所有联系方式。

辞掉了工作,搬了家, 永远地消失在了我的世界中。

我看着手机里冰冷的信息,把眼泪逼回,我不怪他,要怪只能怪我自己。

陈文军收到那五万块钱后,像是尝到了甜头。

他敲开我的房门,坐在对面,语重心长地开口:“莓莓啊,要不这孩子还是 打掉吧?”

我冷眼看着他,没有说话。

陈文军叹口气,装出一副慈爱的模样:“那种男人就是渣男,一看就配不上 你。爸爸已经帮你教训过他了,他以后会得到报应的。”

“你那么漂亮,未婚先孕要是被传出去不好听。听爸的话,把这孩子打了, 爸给你找一个更有钱的。以后就不用这么辛苦,可以放心地做阔太太了。”

我冷笑,一把抓过床头的剪刀对着他。

陈文军吓得立刻站起身:“你想干什么?还想要杀了我不成?就为了那么个 臭男人?”

我却将剪刀对准自己的脖颈,气红了眼。

“你不是要卖我吗?来呀,我现在就死给你看,一尸两命,我看你还想要把 我卖给谁!”

陈文军一边说着话转移我的注意力,一边偷偷伸手过来想拿走剪刀:“这, 没必要,为了那么个臭男人不值得。快,把它放下,咱们父女之间有什么话 都好好说。”

好好说!呵…… 我将剪刀按下,感受着它刺进皮肤,鲜血涌出。

冰冷疼痛。

“好啊,等我死了,你就可以好好和我说了。”

他见我竟然来真的,吓得立刻往后退去。

“好,我不管你了行吧?你把剪刀放下,别做傻事,爸爸听你的,什么都 听你的。”

我再度往下刺进一分,吼道:“滚!”

19

五万块钱让陈文军消停了一段时间,但也没撑多久,很快就被他输光了。

而我怀孕的反应越来越大,医院检查也说孩子有些不稳,医生让我少做事, 多休息。

我便将所有事情都交给员工打理,自己只偶尔看管一下餐馆的账目。

有了身孕后,人比较容易嗜睡,所以我的起床时间变得不固定。

那天,我罕见地早起了一次,准备趁着状态好吃了早餐就去餐馆看看。

下楼后看到我妈正在厨房打电话,她放了扩音,对面传来我远嫁的大姨的声 音。

她们两姐妹之间如何我不太清楚,只知道小时候我家帮了我大姨家不少。

可外婆出车祸时,大姨却过了大半个月才赶回来,只待了几天就又跑了回 去。

我其实是有些责怪她的,可我妈为她辩解,说她家里人多事也多。

她必须回 去带孙子,否则日子不好过。

难道我们的日子就有多好过吗? 所以我觉得,她们姐妹的感情应该是不错的吧。

我没有去打扰,转身就想离开。

可母亲接下来的话,却让我的心一下子如坠冰窟。

“放心吧,我的钱都存着呢,我不会让他们知道我有多少钱的。我也害怕, 怕她会变得和她爸一样。”

“她小时候就和她爸更亲一点,长大后也是一样。经常给她爸大把的钱,给 我呢,就那一点生活费。”

“上次那五万块钱,直接都进了她爸口袋里,我一分都没得到。”

接下来,她们还说了什么,我已经一句也听不到了。

只觉得整个脑袋都像被炸开了一样,身体也像是在冰水中泡了好几天。

为什么?她也要这样对我? 自从陈文军染上赌瘾,我一直都站在她这边。

为了她,我不知和陈文军吵了多少次。

为了她,我和陈家的亲戚全部成了仇 人。

也是为了她,我拼了命地努力工作赚钱。

只为了还清那些债务,让她不用再 担惊受怕,让她的生活能过得好一点。

我一直以为,她也是这样坚定维护我的。

只要有她在,我就能在这个家里好 好生活。

她不想要这个家支离破碎,尽管陈文军对她不好,骂她,打她,她也没想过 要离开,甚至还处处护着陈文军。

我念着她的好,可怜着她,才选择继续留在这个家。

可是,她为什么要这样猜测我?甚至防着我。

既然如此,他们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 是我这样的人,不配得到爱么? 我僵着走出家门,看着远方的天空,轻抚着肚子。

“宝宝,妈妈好像,只有你了呢。”

20

在我怀孕四个月的一天,陈文军在赌场中输红了眼,忽然回到家里,直奔我 房间找我要钱。

我像往常一样没有理会,转身就往外走。

陈文军气得不行,转而想去折磨我妈,我直接拿起手机打开录像。

“来,继续,我把这些作为证据,让你身败名裂。”

陈文军停下手里的动作,一把抢过我的手机摔在地上,指着我骂:“好,你 们很好!你就是个白眼狼!”

我站在楼梯口,对着他大吼:“我白眼狼?如果不是你,我现在该有自己的 好生活,有一个关心我爱护我的丈夫。

可是你呢?你搅黄了我多少次?我现 在这样,都是因为你,因为你!”

吼完我就往楼下走,一秒都不想再看到他。

可我万万没有想到,陈文军竟然恼羞成怒到突然从背后推我。

我站立不稳,下意识向他伸手抓去,却看到他的眼神冷漠得像一个魔鬼。

他也没想到我会抓向他,猝不及防下,我们两人像是滚萝卜一样从楼梯一路 滚下。

痛,好痛,从来没有过的痛。

我的眼前猩红一片,只看到血从我身下不停流出,将地板尽数染红。

我被送入了手术室,我拼命地恳求着医生:“救救我的孩子,一定要保住我 的孩子,一定要……”

可是,当我再度醒来,肚子已经空空荡荡。

我不敢置信地转头问母亲:“孩子呢?”

母亲看着我,弱弱开口:“莓莓,你别怪你爸爸,他不是故意的。”

我睁着空洞的眼睛,心像玻璃一样碎裂开来,明明应该很疼,可我却完全感 觉不到。

那天,我流干了所有的泪。

从此以后,我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

21

陈文军的腿骨折了,头也摔破了,短时间内都无法活动。

我本想冲过去杀了他,母亲却提防着我,给他办了转院手续,将他藏了起 来。

得知后我的心彻底死了,我要报复! 当我再次见到陈文军时,已经过去了一个月,而他也已经彻底疯狂。

他一瘸一拐地将我逼至角落,目光恶狠狠地像是要咬死我一样。

“给我,把钱给我!你再不给我,我的命就保不住了!”

陈文军见我冷眼看着他,突然眼泪鼻涕一齐淌下,直接跪在了我面前。

“莓莓,我的好女儿,乖女儿。求你了,你就给我钱吧。我这一次,是真 的没有办法了。如果我再不还钱,他们就要杀了我。他们真的敢的!”

“你看看我的手,他们很残忍,他们真的敢动手的。”

他伸出自己的左手放到我面前,原本五根手指只剩下三根,缺失的食指和中 指像是在无情地嘲笑着。

包着的纱布依旧往外渗着血,鲜红一片。

可是这与我肚子里消失的那个生命相比,又算什么呢? “你看,他们剁了我的手指,接下来就是要我的命了。

只有你能救爸爸 了,只有你能救我了。”

他大吼着,想要将声音全部灌进我的耳朵。

我不理会,他就伸手搜我的身。

可他翻遍所有口袋,也不过找到零碎的几块钱。

而后他又疯了一样去翻我的房间,将所有东西丢了一地,肆意在上面踩踏。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再度来到我面前,那双眼,像是来自地狱的无底洞一样,永远都填不满。

“钱呢?我问你,钱呢?”

他问了几遍后再也绷不住,一巴掌狠狠扇在我的脸上,这一掌非常用力,我 被扇得整个人都晃动了一下,扶了墙壁这才站稳。

可我依旧连吭都没有吭一声。

此时的痛和那天失去孩子的痛相比,完全不值一提。

“好女儿,快把钱给我,给我!”

我看到母亲站在门后,看到这一幕后,非但没来阻止,反而偷偷后退,躲了 起来。

我忽然笑了,开口道:“爸,你好不容易回来,我们一起吃顿饭吧。

我去买 菜,等你吃饱了,我们再谈钱的事。”

陈文军睁大眼看着我,似乎很意外我会说出这话。

但想了想后还是点了下头,应声道:“好。”

22

母亲回娘家去了,在看到我被打之后。

我对此无所谓,顶着一张被打肿的脸出去买了很多好菜,回来给陈文军做了 一顿丰盛的晚餐。

我在家下厨的机会很少,大多数时间都是在餐馆里面,厨师忙不过来的时候 才会帮一下。

我看着他吃,亲切地问:“爸,好吃吗?”

陈文军一路回来没有吃饭,也是饿极了,大口大口扒饭吃菜:“嗯,还不 错,就是菜有点咸了。

下次记得少放点盐。”

我点头:“好,我记住了。”

随后在他的期盼中,拿出了一张银行卡放到桌上。

“这里面是我这些年所有的积蓄,二十几万,不多。

餐馆的生意不是很好, 所以盈利不多。”

陈文军立刻伸手放到银行卡上,脸上却带着狐疑:“就这么点?”

我微微笑着:“嗯,我替你还了很多债,还能留下这些已经很不错了。”

“不过银行卡的密码我改了,等你吃完饭,我就告诉你。多吃点。”

陈文军神色复杂地看我一眼,而后快速吃掉了两大碗饭,炒的菜也消灭了大 半。

他拿着那张银行卡,像是邀功一样看着我:“吃完了,现在可以告诉我密码 了。”

我笑着问他:“好吃吗?”

陈文军附和着:“好吃好吃,快告诉我密码。”

我依旧在笑,继续重复道:“真的好吃吗?”

他有些不耐烦了,瞪着眼睛看我,正准备说话,忽然歪向一边,开始呕吐起 来。

随后,他连坐都坐不稳,直接栽倒下去,狠狠跌在了地板上。

头痛,恶心,胸闷这些症状一一在他身上发生,他才意识到了不对。

指着我颤声道:“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我状似惊讶地出声:“哦,不好意思啊,我好像把错放了工业盐呢?”

陈文军吓坏了,边吐边喊,可嗓子像是被堵住了,只能发出细微的有我能听 到的声音。

“逆女,救我,快救我!”

我从他手里拿过银行卡,在他眼前晃了晃。

“可是,我的好爸爸,你不是急着去还债吗?要不,我先告诉你密码,帮 你把钱取出来啊!”

我哈哈大笑着,看着他痛苦挣扎,看着他从呕吐到抽搐,随后才掏出手机, 拨打了急救电话。

23

陈文军中毒太深,经过了抢救,还是送入了重症监护室。

我交了钱,站在窗外看着他,脑海中想起他对我做的所有事,一桩桩一件 件,全部过了一遍。

恨吗?自然是恨的。

如果我没有失去那个孩子,或许,我们还有选择。

可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毁掉我最后的希望。

我就这么守在外面,直到陈文军有了些许的意识,我终于得到了探视的权 利。

走进病房,看着浑身插满仪器的他,我笑了。

我蹲在他身边,轻声说着。

“你知道吗?我真的很想回到小时候,我喜欢那时候的你,那么温和,那 么慈祥,那才是一个父亲该有的样子。”

“你不该的,不该染上赌瘾。因为赌,让我们变成了如今的样子。”

“爸,我累了,我们回到小时候,一起回去好不好?回去了,我们就能重新 开始了。

回去了,这些事情就不会再发生了。”

“回去了,我们就能有不一样的结局了。”

我一边说着,一边将陈文军身上插着的仪器一点点拔掉。

看着他的生命在我 面前慢慢流逝,看着他想睁开,却再也睁不开的眼。

我像是疯魔了一样,坐 在他身边哈哈大笑。

陈文军死了,我自己去警局自首,被收押入狱,等待宣判。

母亲来到警局,我们面对面坐着。

她流着泪,哭得很惨,比父亲将她打得鼻青脸肿的时候哭得还惨。

“陈莓,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才会教出你这样的女儿?你为什么要害死你 爸?你为什么要让我们这个家散掉?”

我笑着看她:“妈,别哭了。你天天这样哭,真的很丑。”

她拿出纸巾一边擦眼泪,一边继续质问我。

“你说啊,你为什么要害死你爸?你为什么这么心狠,这么歹毒?”

我俯过身,向她更靠近一点。

“妈,如果你没有回娘家,我会把你和他一起送去团聚。”

她忽然止住哭泣,不敢置信地看着我。

“你说什么?”

我笑着,把想说的都一一说了出来。

“妈,在这里,最没有资格指责我的就是你。

你说我心狠,说我歹毒,可 是这一切不都是拜你们所赐吗?”

“他管不住自己的手,赌博成瘾,只知道伸手问我要钱。

而你呢?你和他相 比,更加恶心。”

“天天向我哭诉,告诉我没有钱了。我拼命地工作赚钱,把钱放心地交到你 手里。你呢?却再度把钱给了他,让他又有了赌的资本。然后再转过头来压 榨我。”

“哦,这还不止呢。您还从中间赚差价,把自己的钱收起来,我给你的也留 一部分存起来。您存的钱,可比我的多多了。”

“我赚来的钱,早就已经被你们两个像吸血鬼一样掏空了。剩下的也不过是 维持着我那小餐馆的运营罢了。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我现在什么都可以 不用管了,您就守着您的日子,好好过吧。”

说完,我站起了身,往外走去。

她在后面猛拍桌子,大吼大叫:“陈莓你别走,你给我说清楚!”

我转过身看着她:“有什么可说的?这些,您心里难道没数吗?”

“哦,对了,忘了提醒你。我的餐馆已经转让了,钱也全部捐出去了。还 有你存的那些钱,我也都帮着你一起捐了,也算是为你积福做好事了。”

“妈,我们两清了。”

在转身之际,我看到她的眼神那样陌生。

那不是看自己女儿的眼神,而是, 在看一个仇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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