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相秒：AUKUS联盟对东盟的三大考验

9月15日，美国、澳大利亚和英国，这三个分处北美、西欧、大洋洲的国家，不远千里凑在一起签订安全合作协议，建立三边安全伙伴关系。

这个被称为“AUKUS”的新组织本质上就是一个传统国际政治中的三边安全联盟，但回顾历史，这是近三十年来亚太地区唯一一个新近出现的多边军事安全同盟。更为令人惊讶的是，美英两个联合国安全理事会常任理事国还允诺为澳提供至少8艘核动力潜艇，澳即将成为全球第七个拥有这一军事实力重要象征的国家。此外，这一新三边联盟显然是有发起人和主导国，这与拜登政府所强调的重拾“联盟和伙伴国战略”的想法高度吻合，也与美国集中全部精力应对“唯一具备挑战能力”的中国的战略目标向符合。

组建多边军事同盟、发展核军备、针对某个特定竞争对手，这三点要素表明，AUKUS联盟释放出了浓浓的“冷战味”。

除了中国，与澳大利亚隔海相望的东盟也将面临来自AUKUS的严峻挑战。

具体来说，AUKUS联盟在三个方面对东盟提出了考验。

第一，东盟可能会陷入人人自危的安全困境。一方面，美英为澳提供核动力潜艇，这不仅仅意味着澳军事实力得到跨越式提升，也并非只是美国多了一个强有力的帮手，此举必将引发印太地区新一轮的军备竞赛。进入二十一世纪以来，马来西亚、印尼、越南等东盟国家都积极从德国、俄罗斯引进常规动力潜艇及其他各式水面舰艇，尤其是2010年以来伴随着南海形势的持续升温，各国通过采购的方式加速海军力量现代化建设。但核动力潜艇比之常规动力潜艇优势太过明显，除了续航能力强、航速高外，通常还能装备核导弹，进攻性、杀伤力和威慑力绝非常规动力潜艇可比。因而，东盟国家将面临一个军事实力瞬间提升且渐渐逼近的近邻。

另一方面，东盟国家一直以大国平衡战略来确保安全。随着AUKUS联盟的形成，从东南亚到南太平洋出现一个“巨无霸”，本地区原有的实力分布平衡将被打破。因此之故，东盟以“平衡”谋安全的战略将面临何去何从的困惑。

相比于欧盟，东盟的政治安全一体化尚处于低水平的上升阶段，成员国间远未形成共同安全与外交、防务政策。各成员国难以依赖东盟组织的集体防御来谋求“集体安全”，只能依靠自主军事能力建设和适当、独立的外交战略。因此，面对AUKUS联盟的成立及澳大利亚拥有核动力潜艇舰队，东盟国家将陷入人人自危从而竞先加速提升军事力量，以此寻求某种威胁平衡的困境。

第二，东盟还将不得不思考如何化解“被迫选边”的难题。美国虽然一再强调无意迫使东盟国家在中美之间选边，但AUKUS联盟的成立已经表明由美国主导的反华阵营已渐渐开始形成，东南亚地区地理位置极其特殊且重要，相当程度上决定了美国遏华战略的成败与否。一方面美国不会轻易接受对华遏制战略因东盟的不配合而大打折扣甚至难产，另一方面中国是东盟天然的邻居和不可替代的经贸合作伙伴。因此，东盟多数国家均无意也担忧选边的代价和后果，也极力保持外交和安全战略的独立性，尤其是希望维持东盟的“中心地位”，但面对美国咄咄逼人的架势，东盟仍然难逃“被迫选边”的困局。

第三，AUKUS联盟将撕裂东盟，阻断东盟政治安全一体化进程。东盟国家对AUKUS的反应并不一致。其中，菲律宾外长洛钦在时隔近一周之后公开表态，称AUKUS联盟将提升近邻盟友对威胁或挑战本地区现状行为的军事反应能力，有助恢复和保持平衡，不会破坏地区稳定。但马来西亚总理伊斯梅尔·萨布里与菲外长持截然相反的意见，他警告称，向澳提供核动力潜艇的协议可能引发该地区的核军备竞赛。马防长希沙姆丁随后还表示将寻求中国的意见。此外，印尼外交部9月17日也对AUKUS联盟可能引发“地区持续的军备竞赛和军事力量投射”表示担忧。

安全战略的差异，对美国安全保护与合作需求程度的不同，以及对中国安全威胁认知有别，这些因素直接导致了东盟成员国间对AUKUS联盟产生不同心理和反应。因此，东盟国家很难对AUKUS联盟采取共同立场，而彼此间已经分化的立场将给区域的政治安全一体化进程和《2025年东盟政治安全共同体蓝图》的实现带来挑战。

AUKUS是美国三十年来在亚太地区新组建的第一个正式联盟，但绝对不会是第一个。面对因此而导致的地区秩序剧烈震荡，东盟不应忘记成立之时的“初心”和肩负的“使命”。各个成员国应积极捍卫东盟的团结性，让东盟在地区秩序演变中继续发挥“阻尼器”的作用。

（作者系中国南海研究院世界海军研究中心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