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小前锋进化史

谈论小前锋的进化前，先得明确一个细节：

拉里-伯德究竟是什么位置？

小前锋吗？但他有206公分身高（而他的首席搭档塞德里克-马斯维尔，1981年拿下史上最草根的总决赛MVP，我打赌连凯尔特人球迷都无法脱口准确说出他的球衣号码）；经常是队里首席篮板手（伯德职业生涯场均10篮板，压过他的搭档麦克海尔和马斯维尔，1981年总决赛每场15篮板）；经常防对手的大前锋；而且拥有历史上首屈一指的右腰背身单打技巧。

大前锋吗？但进攻端他又确实游走在外围，让麦克海尔和马斯维尔在禁区活动，而且越到晚年越像组织者：1986-87季他场均28分9篮板8助攻，你太难确定这货的属性了。

那，关于伯德的位置，马斯维尔在1981年如是说：“防守时，我是3号位，拉里是4号位；进攻时，我更多在篮下活动，他在外围飘动。”

而1983年得分王阿列克斯-英格利什，一个纯粹得不能再纯粹的小前锋说：“伯德不分大小前锋，他就是个前锋。”

那，后者把握住问题关键了。

随你信不信，NBA早年没有“大小前锋”这个分类。实际上，20世纪30-60年代，确定了我们现有的位置划分：双后卫，双前锋，单中锋。当时的篮球，基本落位是双后卫落弧顶，双前锋落翼侧，单中锋禁区。所以你会想不明白韦斯特和大O究竟是得分后卫还是组织后卫，想不明白为什么埃尔金-贝勒一个小前锋打法会每场13.5篮板，想不明白为什么60年代后卫大多是188-193公分左右，而前锋大多是198-203公分——因为那会儿，他们都不分。所以你回想60年代，很难想出一个地道的“纯得分后卫”或“纯大前锋”，因为他们不分这个。贝勒爷在1986年接受采访时原话是：“老子才不管对手是大前锋还是小前锋，对手来我就防呗！”

所以，早年的前锋，属性相对单纯：防守时，他们能防背身也能防面筐，还兼带篮板；进攻端，他们首先得会背身，然后是无球走位；他们需要一手中投、篮下小球，如果会传球和运球突破，那就是追加特技了。所以前锋是到了70年代的哈夫里切克和里克-巴里，才有了运球组织属性。

UCLA的伍登爷爷，有个重大的改革。他开始了1-4落位，从此之后位置开始分化：

双后卫+单前锋+单中锋，开始变成单弧顶+双翼侧+双内线。于是2号位从后场增加了翼侧属性，3号位从翼侧增加了后场属性，融合成了摇摆人；4号位从翼侧增加了内线属性，变成了大前锋——在NBA，伍登爷爷的最大信徒就是斯隆，所以你回想了：他队里经常把4、5号位和2、3号位混用，唯独组织后卫是独一无二的。这就是他的套路了。

在这番革命里，3号位逐渐变化了。

1980-81季，是NBA第一个3号位盛世：J博士和伯德分列常规赛MVP选票前二位，雄鹿的马奎斯-约翰逊列第六。可以这么说，贝勒开始了小前锋的雏形，J博士完善了他，就像多年后所有得分后卫都想学乔丹似的。当时的小前锋标准套路：迅速，优雅，身材适中、能完成复杂的得分动作、能在外围投篮，但主要靠敏捷的移动和袭篮来打球。马奎斯-约翰逊是这类球员的范本，至于伯德，则如前所述，过于全面了。

所以80年代，NBA一口气出了大批的小前锋，实际上在乔丹开始当得分王之前的四年，得分王出自四个不同的小前锋：英格利什、丹特利、威尔金斯、金。加上1983年得分榜眼范德维奇、1984年得分榜眼阿奎利，还不算高高在上的J博士和伯德，以及忙着刷冠军的沃西，这就是NBA华丽的小前锋群。实际上，说出来不怕你不信：1988年，联盟甚至觉得费城爆发力十足的怪物巴克利和爵士那背身步伐不出众但内切凶猛的卡尔-马龙都是小前锋！——当然，后来这俩货分别定型成了经典大前锋，就不提了。

为什么小前锋们会迎来之后的困局？实际上，80年代末，小前锋们已经有点问题了。阿奎利和丹特利1988年的著名互换很说明问题：小牛对送走阿奎利额手称庆，觉得他是个人渣；活塞则是刺客力主送走丹特利，因为他是个毒瘤。实际上，那会儿的明星小前锋大多是一个属性：

善于得分，但仅此而已，对防守和组织都缺乏贡献。小前锋逐渐成了个单兵种货色，到90年代，虽然马什本、大狗罗宾逊们依然可以得分如探囊取物，但小前锋们凋零了；反而是皮彭和希尔这样全面型的小前锋得了重视，但那会儿，全民都在学乔丹，后卫们正在掌控球权呢。21世纪初，NBA有过一次锋卫摇摆人大爆发：科比、麦蒂、卡特、雷-阿伦甚至斯塔克豪斯，无不刷出好看的数据；但他们的打法，像得分后卫多过像小前锋。

之后的趋势，是这样变化的。

2004年NBA规则改革后，突破手得到优待；太阳的成功例子，又让球队们发现“找群三分手拉开空间，看控球手持球突破”是有谱的，所以那时候，得分型双能卫，比如阿里纳斯、罗伊、埃文斯甚至威少爷，大行其道。但勒布朗才是独一无二的：以小前锋之体格，行控卫之事实。再之后，特科格鲁的成功更给出了一种新套路：

如果把组织重点，转移到小前锋身上来，会如何呢？

于是，我们看到了如今的样貌。

勒布朗打一入行，就被作为“乔丹+魔术师”赞誉，一年级打控卫，二年级打得分后卫，三年级坐稳了前锋，就此不变。自那以来，他从一个突破分球怪，不断锤炼技艺，加了跳投、面筐三威胁单打、背身组织、无球走位属性，终于到了如今，古往今来技艺最全面的怪物之一。

杜兰特从一入行，就是个无球走位型天生得分手；二年级大成，三年级成为得分王，四年级修炼持球攻击，五年级之后开始给自己添加组织属性；到本季，杜兰特每场送5次助攻，而且已经拥有了从持球到无球的所有得分技巧。

他们两个人，曾经是风格的两极——勒布朗善持球突破和分球，不会跳投和无球走位；杜兰特善走位和跳投，不会持球和分球——但现在，却日益相近了。他们是小前锋，但不是纯粹的小前锋。

实际上，可以用英格利什说伯德的话来形容了：杜兰特和勒布朗不是小前锋——他们就是前锋。

传统小前锋，即80年代小前锋是谁呢？是甜瓜。他拥有当时丹特利一般的一对一感觉，有阿奎利那样的禁区攻击力，有英格利什那样迅速的中投，有伯纳德-金那样的背身技巧，所以他总能得分，但除了得分，他无法从其他角度影响比赛。而新派小前锋，就是保罗-乔治这样子：他入行时，一介射手+防守者，典型的3D球员（三分球+defense），但一向勤练持球进攻，现在就成了一个技术全面的进攻手。他尝试什么都做一点，从各方面来影响比赛。

所以，小前锋时代的到来，并不是传统小前锋的胜利。更多可以说，是勒布朗、杜兰特和乔治们，在把小前锋这个位置的职能拓宽了。他们追随的不是J博士，而是伯德-皮彭-希尔那一脉的全面传统。

实际上，这年代也确实是所有小前锋的好机会：他们恰好是球场上最适中，于是也最有各类可能性的球员。想一想：巴图姆在练组织技能，都能刷三双了；伊哥达拉出了名的什么都能干；帕森斯日益成为哈登之外，火箭最活跃多样的攻击点；这是新派小前锋们想朝明星走的必经之路：变得更全面，去背身、去持球突破、去担当掩护、去无球走位、去传球，从更多角度影响比赛，而不是每场在中距离持着球，然后叮光五四射一顿中投，刷出差不多20分就收工了——嗯，我就是在说鲁迪-盖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