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岩石：区域经济发展的新探索

2010年中国经济论坛在南通举行了专题研讨会，重点关注新兴产业的探索与投资，国金证券首席经济学家金岩石发表了演讲，以下是演讲实录：                                                                        中国经济，现在处在哪个阶段？这是大家关心的问题，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讨论区域经济、讨论创新产业？是因为我们走到了一个瓶颈。过去30年中国建立了一个世界工厂，世界工厂的商业模式谁给的？我从80年代参与改革，87年出国，回来我问当年我们的那些同事，谁当年曾经提出过要把中国经济建设成一个伟大的世界工厂？从来没有。但为什么今天我们回头看一个世界工厂已经形成在中国了？很明显，这不是我们自己的选择，而是别人的选择。当邓小平先生给了我们几句话，摸着石头过河、发展是硬道理，黑猫白猫，这都告诉我们，我们事实上是没有目标的。发展是硬道理，就是不讲理。既然不讲理，我们心里无数。既然是摸着石头过河，就等于是告诉全世界你们来牵着我的鼻子走。所以在一个游戏规则已经界定的条件下，我们摸着石头过河等于让别人牵着我们鼻子走。如果到今天，我们还没有弄明白是谁牵着我们鼻子走，我们就不知道未来该往哪走。沿着这条主线，我告诉大家，从二次大战后，全球化的力量一方面来源于美元来源于美国，更重要的，是由于我们世界当中出现了一个新的主题，就是超国家的力量。跨国公司的崛起，是二次大战之后经济发展的主旋律，而跨国公司目前8万家俱乐部，3700多家控制机构，控制着全球产能40%，全球贸易60%，全球技术转让70%、全球跨国直接投资的90%，这几个数字相信大家应该明白，中国的改革开放是被跨国公司牵着鼻子走的。我们引进的外资除了出口转内销的假外资是我们的菱形外资外，真正的主流外资，就是这8万家俱乐部主导的占全球90%的跨国直接投资，于是我们开始理解在全球范围内，以跨国公司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全球化的产业链，而这个产业链把若干环节分布到我们沿海城市，构建了城市工业带换一个角度去看，把国家的GDP和跨国公司的总产值、总市值排在一起，排到第15位，国家和公司开始交替出现，这样一个事实告诉大家，当今世界大公司富可敌国，大公司富可敌国，建立一个超越过节的产业链，中国的改革开放正是在这个背景下与全球化共同成长，使得中国进入了一个世界工厂的模式。这个模式，像一个笼子，使得中国的经济、中国的企业像鸟一样，我们无法挣脱这张网。当很多人提出要腾笼换鸟，总也找不到方法，今天我揭开一个迷局，因为笼子不是你的，所以你换不了鸟。腾笼换鸟，我们知道笼子是什么，我们再看如何走出这个困局。

一个工厂两头在外，大宗商品价格制约着成本，这就是刚才德培讲的高成本时代。欧美的消费制约着出口，这就是今天我们看到发展的瓶颈。在铁矿石谈判的背后，中国作为全球最大的产能，在铁矿石涨价超过100%的背景下，这个行业平均利润2.7%到3%。说明人家给你留一个零头，养着你，让你明天继续在这个网里生活。当我们一再讲，要坚决淘汰落后产能，真实的背景就是要想尽一切办法跳出这张网，我们才能找到自主创新、自主发展的道路。于是这条路在哪里呢？我们不知道自己创造什么东西，历史上只有一个国家，那就是日本曾经完成过一条道路，那就是从发展中国家在60年中变成了发达国家。在这个过程中，日本从战后战败国、农业国，在20年内变成了工业国。50到70年代，日本形成了太平洋工业带，68年越居世界第二大经济体。所以在这个过程中，73年石油危机和我们今天一样，大宗商品价格急剧上升，欧美经济陷入滞胀，消费品市场急剧萎缩，两头受挤，很多和日本同时起步的工业化国家，经济增长戛然而止，掉头而下，在这个阶段，日本启动了城市化。特别是大东京的崛起，带动整个日本经济从开放型的工业化国家迅速转变为内需型驱动的国家这就是日本经济成长的秘诀。这个过程中，我们也不得不看到高成长和转型的另一面，就是在这个转型的过程中，日本吹起了两大超级泡沫，股市从1万到4万点，最后落到6000点，三个月前再次站到万点以上。楼市，从平均每年20恩%最高50%的增长，大东京的房价最高吹到了70平米200万美金，92年飞扑直下，掉到30多万，现在40多万50万。两大泡沫成就了日本，也带来痛苦，20年的颓废。我们看到20年的颓废，但是我们把二战之后和我们现在正在起步的一模一样。但是到今天，才被中国超越。中国超越日本，事实上是我们走上了一条路，一条不归路。就是在工业化面临着瓶颈的背景下，我们只能选择城市化。用城市化推动经济转型，并不是我们谁能规划这条路，而是因为人口的流动和货币的流动开始推动我们走向了这条路。很多人没有意识到，各城市的高房价是和人口流动直接关联的。我把全中国若干各城市做了一个研究，当这个城市80恩%都是本地人的时候，房价一定低，而且均价和天价之比是在一倍之内。当这个城市本地人和外来人口达到五五的时候，房价一定高企，均价和天价之比从1：2提高到1：3。当一个城市80%或者接近80%成为外来人口时，城市的房价必然飙升，均价和天价之比从1：3达到1：5，基于这样的公式，我给中国的各城市都在划线。上海均价将达到5、6万，天价将超过30万。北京均价达到3、4万，天价超过20万。广州均价2、3万，天价超过10万。今天，谁能告诉我南通的均价，我现在就告诉你南通的天价，这就是我们看问题的方式。有人认为，房地产是一个消费品，刚刚王德培讲，房地产在中国不是消费品，而是投资品，这仅仅对了一半，房地产是城市化的驱动器。城市化的驱动器，决定了城市房地产发展的方向，而房地产的背后是两个流动性，一个是人口的流动，另一个是货币的流动。我们研究中国的问题，要立足与两个第一，第一是人口第一大国，第二是货币第一大国，所以在中国正在吹起一个超级泡沫，一定会震撼世界，这就是中国目前的阶段。超级泡沫正在升腾，升腾的过程中既蕴含着机会，又带来的风险。把中国经济理解为亚洲模式，我们就会看到亚洲发展中国家绝大多数都在复制着东京模式，都在复制着当年的日本。很多人以为日本大东京崛起创造了一个世界第二大都市圈、大东京都市圈，这是一个欧洲的现象。你们看看今天的南韩，南汉人均GDP达到2万美金，但这个国家60%的人口住在一个城市群，就是大汉城。有很多人担心印度会超越中国，如果你们把印度的大新德里、大孟买拿走，印度是什么情况？80%的人随地大小便，因为这个国家只有30%的人有厕所，90%的厕所都在两大超级都市。离开这两大超级都市，人们在随地大小便，街头公开叫卖，叫卖什么？老婆，均价100元一个。城市化、亚洲模式，都在不断重复着超级都市。中国能否走出这个恶梦？这是一个迷局。超级都市的效应带来的结果就是财富项城市集中，人口项城市进攻，人口的流动加货币的流动驱动城市的房价居高不下。在全球最贵10个城市、房价最高10个城市当中，5个是亚洲国家。全球房价最贵的城市当中，7个是发展中国家。所以，高房价、超级都市变成了亚洲发展中国家的标准模式。这就是中国目前在工业化遇到瓶颈，城市化已经启动而城市化发展的方向，我们几乎难以避免走向超级都市模式。以超级都市模式作为重点，我们就可以把城市化完成的阶段，也就是2025、2030年中国的版图给大家画一张地图，就是现在房地产界流传很多的金氏地图，金岩石地图。2025、2030年，城市人口超过10亿人的时候，他们会选择在哪里居住？这就是我们思考今天发展的关键。当你理解了未来的终点，你就可以理解今天的起点，这不是我们能规划的。我们规划的必然，不可能脱离现代的省市区县。当我们把所有的省市区县都拿开，当中法观念、户籍制度、交通运输和财富的流动开始推动人们走出自己的家乡，人们开始流动、开始背井离乡的时候，他们会选择在哪里居住，这就给我们另外一个重要的概念，就是未来中国三流社会。三流，人流、钱流加水流。如果我们把1949年到2009年中国十大城市的变迁拿出来看，我们可以看到一个明显的趋势，49年的十大城市，现在还留着的是哪些，被挤出去、又进来的是哪些。

从49年到今天，中国的人口流动，伴随两大趋势，第一是由北向南，第二是由内地向沿海。这两大趋势，背后的力量是什么呢？就是粮食、淡水、咸水。中国是一个水资源极度稀缺的国家。15年中，将有超过100个城市死为断水，这就是中国城市化背后的人命之争，为争水，人们不得不流动。于是超级都市就是组团抢水，能通过政治和财富的力量去掠夺他人的生命资源。于是，我们看到城市化的背后是一个巨大的人口流动，人口流动中，会重新规划中国的版图。刚才我们讨论的很多问题都开始触及到一个问题，一些城市开始本能的反抗，用各种政策来阻碍着城市化的进程，当这个城市人口流出了，这个城市就会变成死城。美国的底特律，美国第八大城市，当年三大汽车公司总部，加现代艺术中心，形成了一个200万人的超级都市，但现在人口急剧下降，降到了91万人。去年我一个朋友用1000美金在这座城市买了363座房子，平均2.5一个。不要以为房子真值钱，背后是人，没有人口、没有货币，房子就是一堆废物。当你们看到一个衰落的城市，像美国的底特律，你还可以看到美国欧洲很多地方都存在一个公司的崛起，城市繁荣，一个公司衰亡，城市衰亡。人口流动、货币流动才是城市化背后的力量，人和钱的流动，是伴随着水的流动。现在已经是世界第三大都市群。第二，大上海，第三大北京。大北京、大上海、大珠三角容纳的人口都会超过2亿人，这就是未来中国。在未来中国发生这种分化的时候，我们每一个城市，你都要看到你是在哪个都市群中，如果你在这个都市群中，你就可能被同城化，或者被边缘化。同城化或者边缘化，这就是未来中国城市与城市间一场无形的战争。

我们用长三角地区给大家做一个分析，来研究南通地区未来的发展。我们可以看到，在1949年中国十大城市当中，南京排第四位。2009年中国十大城市当中，南京早被羁出了这个名单，在全中国10大衰落城市当中，南京排第二位。当南通把自己定义为江苏省的卫星城，你会伴随着南京的衰落而衰落。但我们看伴随着大上海的崛起，江苏的无锡和苏州，GDP总额相继超越了南京，于是苏锡常事实上脱离了南京板块，进入了大上海板块。在这个过程中，大上海的未来版图决定着江苏和浙江一个新的城市群。

当年我们知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我们改两个字，上海天堂，下揽苏杭。南通今天的繁荣，是因为你们已经成了大上海的外环线。中国正在进入一个重新画地图的阶段，传统的省市区县的划分，都在跟这个现的趋势对抗着、挑战着，为什么很多城市的规划不可能实现？因为逆潮流而动，规划得越强，代表着我们城市化推进的速度就越慢。1985年，当时胡耀邦同志提出西部大开发，那时候我带着一个研究生团队，从西部，从头到尾走了一圈，我写了一个报告《西部开发是不可能的》。当西部的水资源不可能养活这个地区的时候，这个地区的开发就会化为泡影。20多年我从美国回来，发现这边讲的是西部大开发，我只能讲大不可能。要解决这个问题，只能是大规模的人口迁徙，让他们离开西部，然后才能把公司化的经营注入到西部资源开发当中，才能真正化解中国的水资源。于是我们把这个版图放在脑子里面，你们想想，未来会发生什么？中国目前城市化刚刚超过46%，如果我们以日本当年泡沫崩盘前城市化达到61%作为节点，也就是未来15年，以城市化速率1%的速度推进，2015年会达到10亿人，这10亿人中会有8亿人进入沿海地区。所以，这就是我们看房地产背后的力量，看区域经济发展的规律。人流、钱流加水流，重新开始定义区域的比较经济优势。理论经济学家李嘉图提出比较成本优势，不同地区、不同国家之所以会产生贸易，是因为优势互补，是因为互通有无。著名经济学家克鲁德曼教授，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家，他70年代和另外两位教授提出一个理论：比较区位优势理论。他们认为，国际贸易按照三个数据重新分析，得出一个结论，国家与国家间的贸易当中，同质性的产品、互通有有的贸易，二战之后增长的速度远远超过互通有无。同行业内部的交易超过行业间的贸易。公司内的贸易，总额增长的速度远远超过公司见得贸易。这就是当时他提出的新外贸理论当中的三个统计结论。这个结论动摇了李嘉图的比较优势理论，根据比较优势理论是不可能同质性的东西在不同的国家间交易。同行业内部的交易会超过行业间的贸易，公司内部自己的交易，会超过公司见得贸易。于是克鲁德曼教授得出一个概念，出现了一个递增定律，就是企业的经济效益伴随着企业规模增长而增长，当企业跨越国界的时候，企业的规模效应出现明显递增，这个结论带来一个结果，跨国公司在全球范围内移动，在全球范围内整合产业链消灭市场带来的结果是不同市场的区位优势，由于企业的流动，由于资本的流动，由于不同国家的政策而产生了变化。很多人今天还以为我们之所以能有分工、能有贸易，是因为我们先天有差异。这个道理不存在。每一个国家当你把自然禀赋当做先天差异，然后再加上三个后天差异，一个是国家的政策，一个是企业的流动，一个是资本的流动，你就会发现决定一个国家发展的并不是先天差异，而是后天选择。先天差异就像我们讲一个孩子，在家靠父母，但这个孩子的未来，绝不是靠父母，而是因为他出门靠朋友，是因为他能够教育，能有朋友，能流动，能在流动中改变他的区位劣势。所以我们开始接触到一个新的概念，就是区位经济优势，是一个流动的优势，而这个优势在流动中不断改变着他比邻地区的相对比较优势。用这个理论，我们来看当北京、上海形成两大中心，于是京津唐一体化形成一个圈，这个圈一圈圈扩张，这个圈里的就会富起来，圈外的就会被淘汰。大珠三角形成一个圈，我们都以为广东很富，我上周去了汕头，汕头是当年中国最早的经济开放城市，结果我发现极度贫困，为什么？被边缘化了，被排斥了，这个地区的人向外流动，不仅带着人走、带着钱走，而且这个地区由于人口的外流相对衰弱。今天我们看长三角地区，上海岗向大小洋山港移动，于是浦东、大虹桥功能区，构成了现在上海的三足鼎立，一港、两空港，大虹桥功能区超越了上海的边界，于是把江苏融入了这个地区。苏州的房价为什么涨？是因为从苏州到虹桥机场30分钟，比人民广场到大虹桥机场还要省15分钟。这就是我们看，一个区位在发生变化，变化的过程中，核心概念就是人口的流动和货币的流动。用这些指标来看，我们开车过来的时候，我第一次来南通，这也是我今天要来的原因之一，我觉得一桥，改变了南通。因为一桥把南通融入了上海经济圈。于是区位优势因为这一个大桥而改变，这个地区意味着从此变成了上海的外环线。所以南京从苏州南通一直到宁波，事实上形成了现在的大上海版图，这个版图就是未来的大上海超级都市群。中国会在城市化的进程中形成三大都市群，在三大都市群的基础上来看比较区位优势，我们就会知道，或者是同城化，或者是边缘化，在这个选择当中，每一个城市都必须挑战原来的区域边界，挑战原来的传统观念。这就是我从比较经济优势理论和城市化理论，来给大家解读的区位经济优势，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