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都漫记:在桂东清风里拾捡茶与草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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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刚驶进桂东县城的林荫道,带着茶香的凉风就裹着草木气息扑过来——不是攻略里“避暑凉都”的抽象标签,是拂晓龙溪的瀑布溅湿发梢,是正午茶场的嫩芽沾凉指尖,是薄暮草原的炊烟绕着蒙古包,是深夜台山的虫鸣伴着月光。六日的穿行像翻一本夹着茶叶的旧手札:一页是瀑布的银,凝着护林员的脚步;一页是茶场的绿,浸着茶农的晨露;一页是草原的青,染着牧民的身影;一页是山城的黄,印着老厨的烟火。每处景致都不是刻意布置的“打卡布景”,是能嚼出清甜的黄糍粑、能捻出茶香的芽头、能摸出温润的溪石、能闻出醇厚的米酒,藏着桂东最本真的生活肌理。
龙溪瀑布:晨雾中的飞瀑与山的私语
桂东的晨雾还没漫过溪谷,我就跟着护林员老杨往龙溪瀑布走。他的胶鞋踩过湿滑的卵石路,裤脚沾着的草叶蹭到我的裤腿:“要趁雾没散时看瀑布,水汽混着雾才像仙境,我在这山里守了二十五年,得懂它的性子。”他的指节嵌着永远洗不净的青苔色,掌心有柴刀磨出的厚茧,那是常年巡山留下的印记。
瀑布的轰鸣声先于身影传来,转过山弯,银练似的水流从崖壁坠下,水雾在晨雾里漫成轻纱。“别靠崖边太近,”老杨忽然拽我一把,“昨儿有小孩追蝴蝶差点滑下去,这石上的青苔比油还滑。”顺着溪流往上,道旁的野生猕猴桃藤缠着树干,叶片上的露珠滴进溪里,溅起细小的水花。老杨教我辨水的好坏:“你看这溪水,清得能看见石缝里的小鱼,喝一口比矿泉水还甜,这是桂东的根。”
瀑布旁的观景亭里,老杨的老伴正用溪水煮茶。粗陶壶架在炭火上,水开时“咕嘟”作响,白雾裹着茶香漫出亭外。“这茶是后山的玲珑茶,用瀑布水一煮,香得能飘半座山,”她用竹勺舀出茶汤,“你看这汤色,浅绿透亮的才是正经好茶,浓了就失了鲜气。”亭柱上挂着张泛黄的照片,是二十年前的龙溪:“那时候路还是土的,老杨头发黑着呢,我们俩天天来这儿捡游客丢的垃圾。”
太阳把晨雾染成金粉时,老杨递来杯热茶。茶汤入口先是清凉,后有回甘,瀑布的水雾在阳光下架起小彩虹。“有人来这儿只拍张照就走,”老杨望着飞瀑,“其实这山的好,在水声里,在草叶的露水里,在煮茶的烟火里。”我摸着温热的陶杯,忽然懂了龙溪的美——不是“网红瀑布”的噱头,是飞瀑的劲、溪水的清、山民的实在,是把山的灵韵,藏在了清晨的雾气里。
玲珑茶场:正午的茶香与茶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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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龙溪瀑布开车二十分钟,玲珑茶场的清香就钻进车窗。李茶娘正蹲在茶垄间摘芽头,竹茶篓挂在腰侧,嫩绿的芽头堆得像小丘:“要趁日头足时摘,这时候的芽头最饱满,我种这茶三十年,得轻手轻脚别碰伤了。”她的粗布衫沾着茶汁,胳膊上有茶枝划的细痕,那是跟茶树打交道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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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片的茶垄顺着山势铺展开,绿的叶、嫩的芽,风一吹就掀起层层绿浪,远处的青娥山像画框似的围着茶场。“桂东海拔高,夏天比别处凉十度,云雾又多,种出的茶才带这股子鲜气,”李茶娘指着最高处的茶垄,“那片老茶树有四十年了,芽头小但味儿最正,是茶场的宝贝。”她带我捏着芽头往上提:“得掐一芽一叶,不能用指甲掐,不然茶汁漏了,泡出来就寡淡。”不远处的晒茶场上,几个妇人正翻晒茶叶,竹匾里的茶叶铺得均匀,阳光晒得茶香越发浓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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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场的制茶房里,揉茶机正嗡嗡作响,最旧的一把竹揉茶筛挂在墙上,木柄磨得发亮。“这筛子是我婆婆传的,”李茶娘取下给我看,“现在有机器了,但最后的茶末还得用它筛,机器筛不出这细活儿。”正午的太阳晒得屋顶发烫,李茶娘从井里拎出桶凉水,泡了杯刚摘的新茶:“这是头拨的春茶,你尝尝,比市面上的鲜多了。”茶汤入口凉丝丝的,甜意压过了午后的燥热。
山风掠过茶垄时,李茶娘指着远处的村落:“那是贝溪村,我们的茶都是送那儿的老作坊炒,柴火炒的比机器香。”她往我包里塞了包封装好的新茶:“自己炒的,能放大半年,以后喝着茶,就想起咱桂东的凉风吹。”我捏着干燥的茶叶,忽然懂了茶场的美——不是“生态茶园”的标签,是茶芽的嫩、茶汤的甜、茶娘的热忱,是把山的馈赠,藏在了正午的阳光里。
青娥山草原:暮色的炊烟与草的温度
夕阳把青娥山草原的草叶染成金红色时,我正跟着牧民老周给牛羊喂草。他的胶鞋踩过柔软的草甸,裤脚沾着的草籽蹭到我的鞋子:“要趁暮色前把牛羊赶回圈,夜里露重,它们会着凉,我在这草原放了二十年牧,得仔细。”他的工装裤沾着草汁,手背有缰绳磨出的老茧,那是跟牛羊打交道的印记。
草原顺着山势铺展开,青的草、白的云,远处的风车转着,牛羊像散落在绿毯上的珍珠。“这草原是桂东的宝,夏天最高温才二十多度,城里人像赶趟似的来避暑,”老周指着不远处的蒙古包,“那是给游客住的,我家的老木屋在那边,晚上能听见风吹草的声音。”他带我看刚出生的小羊羔,“你看这小家伙,昨天刚生的,毛软乎乎的,游客见了都爱拍照。”不远处的篝火旁,几个游客正跟着牧民学烤糍粑,黄澄澄的糍粑烤得鼓起,香气混着草香飘过来。
老周的木屋里,土灶上正炖着羊肉。铁锅烧得冒泡,羊肉的香气漫出屋门,他往锅里丢了把野山椒:“这是后山采的,炖肉最香,你尝尝咱桂东的羊肉,一点膻味没有。”墙上挂着张泛黄的照片,是十年前的草原:“那时候还没这么多游客,我和媳妇天天赶着牛羊漫山转,自在得很。”
暮色渐浓,草原的路灯亮了起来,暖黄的光透过草叶。老周给我装了块刚烤好的糍粑:“趁热吃,凉了就硬了,蘸点蜂蜜更甜。”我咬了口糍粑,软糯香甜,蜂蜜的甜混着草的清香。摸着温热的糍粑,忽然懂了草原的美——不是“高山草原”的噱头,是草甸的软、牛羊的闲、牧民的实在,是把草原的温度,藏在了暮色的炊烟里。
三台山:星夜的月光与山的呼吸
从草原开车半小时,三台山的月光就洒在了石阶上。天文爱好者小吴正架着相机等星空,三脚架在观景台上放得稳稳的:“要等云雾散点拍星空,三台山海拔高,光污染少,最适合拍星轨,我在这儿蹲了三天,知道哪块石头拍最好。”他的冲锋衣沾着露水,脸颊有夜风刮出的红印,那是追着星光的印记。
三台山顶的观景台很宽敞,周围的松树像卫兵一样立着,月光透过松枝洒下来,地上满是细碎的银斑。“你看那片云,”小吴指着天空,“等它飘过去,银河就露出来了,上次我拍的星轨,像给山戴了条银项链。”他教我用手机拍月亮,“把曝光调低,能拍出月亮上的纹路,配着远处的风车当前景,特别有感觉。”
观景台的石桌上,小吴煮了姜茶。“夜里山凉,喝这个暖身子,”他倒了杯递给我,“我第一次来这儿,半夜冻得发抖,还是守山的老杨给我送的大衣。”远处的山坳里,茶场的灯光像星星一样亮着,与天上的星光呼应。“有人说桂东的夜没意思,”小吴调整着相机参数,“其实夜里的山最静,能听见草叶生长的声音。”
星子越升越高,银河在天空铺展开,像条发光的丝带。小吴拍着星轨,快门声在夜里格外清晰。“这张照片我要送给老杨,”他望着相机屏幕,“他守着山,我拍着山,都是跟桂东的缘分。”走的时候,他给我传了张刚拍的月亮:“以后看见月亮,就想起三台山顶的夜。”我握着还温的姜茶杯,忽然懂了三台山的美——不是“观景胜地”的热闹,是月光的柔、星光的亮、追光人的执着,是把山的静谧,藏在了星夜的呼吸里。
离开桂东那天,我的包里装着玲珑茶场的新茶、青娥山的烤糍粑、老周的羊肉干、三台山的星空照片。汽车驶过山坳时,回头望,草原的风车还转着,茶场的绿还铺着。六日的行走让我明白,桂东的美从不是“避暑凉都”的空泛形容——是茶农手里的芽头、牧民喂草的身影、护林员煮的茶、追光人拍的星。这片土地的好,藏在每片茶叶的回甘里,藏在每根草叶的清香里,藏在每个普通人的掌心,要你慢下来,才能触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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