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文 陆清欢傅霆煜

车行驶在公路上，远处青色的草甸和枯黄的落叶交织。
赵青将车停在一家酒店前。
“我打听过，他们就住在这儿，你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陆清欢轻声道：“谢谢。”
说着，她摸了一下自己化好妆后的脸，不放心的又问了一遍：“我的状态还好吗？”
赵青目露心疼：“放心，和以前一样漂亮。”
陆清欢这才下了车，心却仍旧忐忑又胆怯。
因为酒店入住了各国消防员，所以进行了管控，她没办法进去。
她只好找到驻守的警察，说自己找傅霆煜，对方打了个电话，让她稍等。
初冬的落叶几乎都黄了，陆清欢站在冷风中，呼出的热气结成了白雾。
这时，身后响起枯叶被碾碎的声音。
她回过头，只见穿着黑色夹克的傅霆煜走来。
他的军装裤利落地收进军靴中，依旧留着青茬的板寸，眉头下压，有些阴鸷的下三白显得他野蛮凶狠。
而傅霆煜愣住了，眼底像有什么正在消融。
他看到陆清欢站在秋叶中，裙摆在风中逶迤飘曳，卷带着落叶在她脚边打着旋，金风玉露的秋在她面前都相形见绌。
可她太瘦了，瘦得像是能被轻拂的风吹折。
相视的那一瞬，两人就像打破了分别的那四年，站在了热恋时期的对方面前。
四年的痛苦土崩瓦解，陆清欢掩藏重逢的慌乱，朝他笑了笑。
“傅霆煜，好久不见。”
傅霆煜回过神，恢复了以往的冷漠:“好久不见，你怎么会在这儿？”
陆清欢还没回答，就看见酒店三楼走廊的窗户上，探出一排溜圆的板寸头。
傅霆煜瞥见看热闹的队友，皱起了眉：“去别的地方说吧。”
说着，他往广场方向走。
陆清欢拢了拢围巾，默默跟上。
教堂的钟声回荡在这座华美古典的城市。
傅霆煜和陆清欢肩并着肩，走在依傍着苏黎世湖的小道上。
这一次，傅霆煜率先打破沉默：“你什么时候来瑞士的？”
陆清欢抿抿唇，撒了个谎：“一个月前。”
她在口袋里攥着冻得有些发僵的手，不由想到和傅霆煜恋爱时，他总会提前捏好暖手宝，将她的手揣进口袋捂着。
落差感让陆清欢鼻尖有些怅然，她有些生硬地转移话题。
“你妻子和你一起来了吧？”
傅霆煜目光一顿，声音沉哑了些许：“嗯，她在酒店休息。”
话音刚落，一辆飞驰的山地车直直冲着陆清欢来。
下意识地，他一把将人拉进怀里，车轮险险擦着她的裙摆驶过。
男人微凉的手贴着陆清欢的后颈，耳边也传来他沉稳的心跳。
“没事吧？”
傅霆煜的询问拉回陆清欢的思绪，她慌得推开他：“谢、谢谢……”
压抑四年的感情好像快要膨胀，但她明白这么做是不对的。
能在生命的尽头再见一次傅霆煜，她已经知足了。
陆清欢仓促道：“我不占用你时间了，你忙，我先走了。”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可手却被轻轻握住。
她回过头，诧异看着面前有些僵住的男人。
傅霆煜松开手，目光划过抹难以察觉的局促：“我想麻烦你一件事。”
陆清欢疑惑：“什么？”
傅霆煜看向对面正在唱歌的街头歌手：“我妻子是你的歌迷，你能不能给她唱一首歌，我录个视频。”
闻言，陆清欢眸光微黯。
她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后礼貌的询问歌手：“先生，吉他可以借我用一下吗？”
蓬头垢面的歌手大方地把吉他和话筒交给她。
陆清欢道了谢，转眼看向傅霆煜，用德语轻声说。
“DiesesLiedsingeichfürdich,denichliebe（这首歌，我为深爱的你而唱）。”
说着，她拨动许久没摸过的吉他弦，悠扬的声音飘远。
陆清欢垂着眼，温柔中带着几分沙哑的歌声通过音箱传出，吸引了过往的路人。
“她的舞台在午夜街角，电线杆牵着破旧音响。
只有风在听她重复的梦想。
橙色身影停在光晕中，护目镜沾上灰蒙。
她爱他火场里的每一次呼吸。
逆着人潮，捧起零落的旋律。
两种勇敢在尘市里相遇……”
这是她和傅霆煜热恋时期写的歌，所有人都知道歌词写的是一个女孩和消防员的爱情故事，却没人知道那个女孩就是她。
再次唱起这首歌，她身在大洋彼岸，深爱的男人也已经成了别人的丈夫……
陆清欢强迫自己不去看傅霆煜的眼神，哽咽着唱完。
最后一声音调落下，周围霎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她这才看向面前缓缓收起手机的傅霆煜，想说些什么，却无从开口。
然而下一秒，她听见他用德语说了句——
“Danke（谢谢）。”

傅霆煜低沉而磁性的语调敲在陆清欢的心上。
她浑身僵硬，弦在指间压出了红痕也没有察觉。
“你会德语？”
傅霆煜面色平静：“就会这一句。”
听到他的回答，陆清欢这才松了口气。
她把吉他还给歌手，又道了谢才跟傅霆煜离开。
湖边鸽子萦绕，来来往往的人步伐匆忙。
陆清欢感觉脑中的痛已经开始明显，她有些惶恐，生怕自己倒在傅霆煜面前。
“你要备战比赛，早点回去休息吧，我先走了。”
她匆匆说完，转步就要走。
“等等。”傅霆煜叫住她，“你现在住在哪儿？”
冷汗顺着陆清欢惨白的脸颊滑落，她不敢回头：“住在朋友家，我约好一会去找她。”
话落，她加快脚步离开。
看着寒风她高挑纤弱的背影，傅霆煜的眼神逐渐复杂。
转过拐角，直到确定自己消失在傅霆煜的视线当中，陆清欢才艰难地抓靠着路灯蹲下。
她给赵青打去电话，好在赵青来得快，在她倒在街头前来了。
赵青将人扶进车里，立刻往医院赶。
陆清欢靠着椅背，心里的撕痛在想到傅霆煜的脸后，更加剧烈。
她想以为见他一面就可以弥补最后的遗憾。
可欲壑难填，见完这一面后，反而觉得更遗憾。
赵青心疼不已：“别想了，见过就当告过别了。”
陆清欢红着眼：“可是青姐，我好痛，也舍不得……”
赵青沉默，却用右手紧紧握住她颤抖的左手。
次日。
难得又是个晴天，陆清欢和伊芙约好在楼下花园继续做采访。
她不想镜头中自己最后的画面总是灰扑扑的模样，所以穿了身酒红色大衣。
没想到刚到一楼，就在走廊里碰上傅霆煜。
四目相对，两人眼中都是对对方出现在这儿的诧异。
陆清欢最先反应过来，视线扫过傅霆煜手上的纸张。
那是……孕检单！？
没等她从震惊中缓过神，就听傅霆煜问：“你怎么在这儿？”
陆清欢扯着发僵的嘴角：“……来看个朋友。”
顿了顿，她声音紧涩了几分：“你要当爸爸了？”
傅霆煜愣了瞬，看了眼手上的孕检单后嗯了一声：“四个月了。”
有一瞬间，陆清欢感觉压抑在心底的思念和悲楚好像要决堤。
她死死掐着掌心忍着，一遍遍告诉自己这是好事。
他有幸福的家庭，有健康的妻子和可爱的孩子，他的人生就该这样。
陆清欢深吸口气，露出一个还算明媚的笑：“你不早说，我也该给孩子送个见面礼。”
傅霆煜剑眉紧蹙，凝着她的目光带着几分欲言又止。
这时，一个穿着鹅黄色羽绒服的女人从检查室里走出来。
她自然又亲昵地挽住傅霆煜的手：“老公，医生说宝宝很健康！”
当她看到面前陆清欢，清秀的脸上满是迷茫：“这位是？”
“她是……”
傅霆煜刚要介绍，陆清欢突然接过话：“我叫陆清欢，是傅霆煜的朋友。”
他看着神色平静的女人，眼神渐沉。
“你好，我叫姜洋洋。”姜洋洋笑时眉眼弯弯，脸上还有点未褪去的婴儿肥。
陆清欢心头升起抹不解。
傅霆煜不是说他妻子是自己的歌迷吗？可姜洋洋似乎根本不认识她。
没等陆清欢想明白，姜洋洋拍了拍傅霆煜：“老公，医生说有些事项要跟家属说，你快去吧。”
傅霆煜点点头，而后看向陆清欢：“能麻烦你帮我照顾一下她吗？”
言语中，目光里，有对她的拜托，还有对妻子的爱护。
陆清欢压下心头的酸涩：“好。”
傅霆煜这才转头进了检查室。
陆清欢扶着姜洋洋坐下后，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缓和气氛，没想到姜洋洋是个话痨，问了她几句后开始讲起自己和傅霆煜的故事。
“我们恋爱了三年，刚结婚不久，他很好，事事都依着我。”
“虽然工作忙的时候我们好几天都碰不上面，但家里每一个地方都会有他给我准备的留言便利贴。”
听到姜洋洋的话，陆清欢眼眸渐暗。
傅霆煜虽然看着冷淡，但是个行动派，他的细心和温柔，都藏在平时不起眼的细节里。
姜洋洋摸着肚子，笑得幸福：“刚查出怀孕的时候，他紧张又高兴的好几天都睡不着，后来他就算再忙，也不会错过我每一次的产检。”
说到这儿，她拉住陆清欢，语调更轻快了。
“而且他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他说如果是女孩就叫小满，男孩就叫逢时！”
听到这话，陆清欢心猛然一震。
小得圆满，爱逢其时。
这是她曾为自己和傅霆煜的孩子提前取好的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