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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燕园叟
贾兰是荣国府爵产继承人贾政的嫡长孙,按照宗法次序,他的地位显然高于其叔贾宝玉。前八十回贾兰年龄幼小,仅有为数不多的几次出场,可从文本中获取有关他的信息量有限。后八十回轶失,贾兰后来的人生轨迹和命运结局,只能从他母亲李纨的判词判曲中寻找线索。
第五回李纨判词:“桃李春风结子完,到头谁似一盆兰。如冰水好空相妒,枉与他人作笑谈。”判词前有一幅画,画着一盆茂兰,旁有一位凤冠霞帔的美人。第一句“桃李春风结子完”中“桃李”指李纨,“结子完”指她生下贾兰后不久,丈夫贾珠就死了,寓意李纨短暂的婚姻生活就象春天的桃李花一样,结果后很快就凋零了。“兰”是君子的代称,此处代指贾兰,“茂兰”寓意贾兰爵禄高登。凤冠霞帔的美人自然就是李纨。
到头谁似一盆兰,“到头”二字加强语气,意在把贾兰和宝玉做比较。第五回宁荣二公之灵嘱警幻仙子“子孙虽多,竟无可以继业。其中惟嫡孙宝玉一人,禀性乖张,生性怪谲,虽聪明灵慧,略可望成...”。可见宁荣二公对宝玉寄予厚望。在贾府宝玉集千般宠爱于一身,更是众望所归。相对而言,贾兰却一直被边缘化。第二十二回元宵节贾府开夜宴,竟然没人叫贾兰,贾政发现后遣人去请贾兰才来。正是这个不被看好的“兰小子”日后成长为“茂兰”,重振家业。而宝玉却置家国于不顾,悬崖撒手,出家当和尚去了。
第三句“如冰水好空相妒”,字面意义最为费解,也是红学界公认的未解之谜。从前清自民国以来,一代代红学大家前赴后继,试图从不同角度解读,至今仍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对这七个字不同的断句有不同的解读。本人倾向于“三一三”式断句,即:如冰水-好-空相妒。“好”读去声,喜好之意思。但谁如冰、谁如水?冰水怎么就爱空相妒呢?两百多年来红学家们百思不得其解。第四句“枉与他人作笑谈”和第三句是递进关系,字面意义不难理解。但因第三句没能破解,第四句的字面意义也就失去了价值。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年版的《红楼梦》注释李纨的判词时,干脆“躺平”,承认“后二句句意难以确定”。
十二钗的判词判曲相互关联,相互补充。李纨判曲名《晚韶华》:“镜里恩情,更那堪梦里功名!那美韶华去之何迅!再休提绣帐鸳衾。只这带珠冠,披凤袄,也抵不了无常性命。虽说是,人生莫受老来贫,也须要阴骘积儿孙。气昂昂头戴簪缨,光灿灿胸悬金印;威赫赫爵禄高登,昏惨惨黄泉路近。问古来将相可还存?也只是虚名儿与后人钦敬。”判曲中“带珠冠,披凤袄”也即凤冠霞帔,是朝廷按礼制赏给命妇的服饰装扮,也就是说李纨后来获封诰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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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鹗的续本说贾兰参加科举考试,中进士取得“功名”,其母李纨因此得封诰命。这是严重缺乏常识的错误理解。实际上,只有做了朝廷命官,或者立了军功封了爵位的人,其母亲或夫人(命妇),才有资格获封诰命。进士的功名是“学位”,不是官职,也不是爵位,没有封诰命的资格。李纨孀居,能获封诰命显然是因为儿子贾兰“爵禄高登”的关系,母以子贵。
李纨判曲中“头戴簪缨,胸悬金印;爵禄高登”说的正是贾兰立功封爵后的情形。从前八十回文本有关贾兰的情节以及李纨的判词判曲推演,贾兰因军功而“爵禄高登”。
第二十六回,宝玉出门,看见山坡上两只小鹿箭也似的跑来,贾兰在后面拿着一张小弓追了下来。宝玉问道:“你又淘气了。好好的射它作什么?”贾兰笑道:“这会子不念书,闲着作什么?所以演习演习骑射。”甲戌侧批:“奇文奇语,默思之方意会。为玉兄之毫无一正事,只知安富尊荣而写。”批语特别强调贾兰“演习骑射”和宝玉“毫无正事”,脂砚斋应有所指。第七十五回,贾珍在家里较射,贾赦、贾政命贾环、贾琮、宝玉、贾兰四人跟着贾珍习射。第七十八回贾政命贾宝玉、贾环、贾兰三人为殒身国事的姽婳将军林四娘作诗。年龄最小的贾兰第一个交卷:姽婳将军林四娘,玉为肌骨铁为肠,捐躯自报恒王后,此日青州土亦香。全诗的落脚点在“捐躯”二字上,诗言志,此非闲笔。宝玉所作长歌结句“我为四娘长太息,歌成馀意尚傍徨”,落脚点在“惋惜”上,甚至不赞同林四娘捐躯(馀意尚傍徨)。
贾家创业始祖贾源、贾演因武功得封公爵。天下太平后,贾家渴望实现从钟鼎之家向书香门第转型。贾敬不孚众望考中进士,但不知何故,贾敬中进士后不务正业,一味好道,成天在玄真观烧丹炼汞。贾敬的颓废标志着贾家由武转文彻底失败。
贾兰作为贾家第五代嫡孙,处事沉稳,性格刚毅,遗传了先祖尚武的基因。根据和李纨判词判曲推测,八十回后贾家被抄,贾兰作为罪臣子弟,被朝廷发配到边关充军,也可能是贾兰本人要求充军为贾家赎罪。后来边关发生战事,贾兰屡立战功,拜将封爵,“气昂昂头戴簪缨,光灿灿胸悬金印;威赫赫爵禄高登”。李纨母以子贵,得封诰命。判曲最后 “昏惨惨黄泉路近。问古来将相可还存?”,明确指向拜将封爵后贾兰捐躯疆场。他颂扬林四娘“捐躯”的题诗一语成谶。此时已是诰命加身的李纨,虽说老来富贵(莫受老来贫),但她积下的阴骘却没有子孙承受(阴骘积儿孙)。判词的结句“枉与他人作笑谈(谈资,非笑料之意)”和判曲结句“也只是虚名儿与后人钦敬”相互呼应 ,总归“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之《红楼梦》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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