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宁
皇帝特许我与小太子一同抓周，我拼命爬向琳琅满目的珍宝，却始终挪不动半分。
回头一看，原来是小太子正死死攥着我的衣角，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朝我流口水。
对此众人一笑而过，可15年后，我从悬崖底捡回个遍体鳞伤的俊美少年。
失忆的他像雏鸟般黏着我，我送他回京那日，守城官兵却跪地高呼“恭迎殿下”。
他忽然攥住我的衣袖低声问：“若我恢复记忆...你还会留在我身边吗？”
01
晨雾像一层乳白色的轻纱，笼罩着小小的村庄。
林将军站在村口，身影在雾气中显得有些模糊。
他望着即将启程的马车，目光中藏着说不清的担忧。
我从车窗探出头，朝他挥了挥手。
“爹，我会尽快回来的！”
林将军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他的目光越过我，落在坐在我身边的少年身上。
那少年有着一张过分好看的脸，此刻正安静地望着窗外出神。
他叫阿朝，是我三个月前从悬崖下救回来的人。
当时我以为他已经死了，还想着给他打一口漂亮的棺材。
没想到他不仅活了下来，还成了我甩不掉的小尾巴。
马车缓缓启动，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轱辘轱辘的声响。
我望着父亲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晨雾中。
心里忽然有些空落落的。
这是我第一次离开家，离开父亲这么远。
阿朝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情绪，轻轻碰了碰我的手。
“阿临，我们会回来的，对吗？”
他的眼睛像浸了水的黑琉璃，清澈见底。
我勉强笑了笑，没有回答。
02
马车沿着山路前行，两侧的树木飞快地向后退去。
刘叔坐在前面赶车，时不时回头看看我们。
他是父亲以前的部下，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兵。
这次护送阿朝回京，就由他负责带队。
阿朝对窗外的一切都很好奇。
这时，一只野鸡从路旁的草丛中窜了出来。
它的羽毛在阳光下闪着五彩的光。
阿朝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阿临，你看！”
他指着那只野鸡，语气中带着兴奋。
我看着他孩子气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这让我想起五岁那年，我第一次抓到野鸡的情景。
那时我还小，追着那只野鸡跑了整整一个下午。
最后终于在一片灌木丛中抓住了它。
我兴高采烈地拎着野鸡回家，浑身都是泥土和草屑。
父亲没有责怪我，反而大笑起来。
他亲自下厨，把那只野鸡炖成了一锅香喷喷的汤。
那是我记忆中最美味的一顿饭。
03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刘叔在一家驿站前勒住了马。
“今晚我们在这里休息。”
他跳下马车，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驿站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墙上的漆已经斑驳脱落。
我扶着阿朝下了马车，他看起来有些疲惫。
赶了一天的路，他的脸色有些苍白。
走进驿站，掌柜的正在柜台后打算盘。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刘叔上前交涉，我和阿朝站在一旁等待。
过了一会儿，刘叔皱着眉头回来了。
“只剩一间客房了。”
他看了看我和阿朝，显得有些为难。
我摆了摆手。
“一间就一间吧，总比睡马车强。”
阿朝轻轻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04
客房在二楼，虽然简陋，但还算干净。
一张床，一张榻，还有一张方桌。
刘叔把行李放在角落，活动了下筋骨。
“我睡榻上就行，你们俩睡床。”
他说着，已经在榻上坐了下来。
阿朝站在床边，显得有些局促。
我打来热水，浸湿了布巾。
“来，擦把脸。”
他乖巧地闭上眼睛，任由我替他擦拭。
烛光下，他的睫毛又长又密，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我忍不住在心里感叹，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擦完脸，他又伸出手，等着我替他擦手。
那模样，活像个等着被人伺候的大少爷。
我这才想起，他原本就是个养尊处优的太子。
虽然失去了记忆，但某些习惯却改不了。
我仔细地替他擦干净每一根手指。
他的手指修长白皙，比姑娘家的手还要好看。
05
夜深了，刘叔已经躺在榻上睡着了。
传来均匀的鼾声。
阿朝躺在床上，我则打了地铺。
虽然现在是初夏，但地上的凉意还是透过褥子传了上来。
我翻了个身，对着阿朝的背影发呆。
三个月前，我绝对想不到会有今天。
那时我还在山里追野兔，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
直到在悬崖下发现了奄奄一息的阿朝。
他浑身是伤，气息微弱。
我原本以为他已经死了，还惋惜这么好看的人就这么没了。
没想到父亲检查后，发现他还有一口气。
更没想到的是，父亲认出了他的身份。
当朝太子，李淮舟。
父亲当时的表情，我至今记忆犹新。
他的手按在剑柄上，青筋暴起。
眼神中满是挣扎和痛苦。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
若不是皇帝猜忌，母亲不会郁郁而终。
若不是皇帝阻拦，父亲能赶回来见母亲最后一面。
可现在，仇人的儿子就躺在眼前。
06
“阿临，你睡了吗？”
阿朝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我的回忆。
他的声音很轻，在黑暗中格外清晰。
“还没。”
我低声回应。
他翻过身，面对着我。
黑暗中，我只能看见他模糊的轮廓。
“我有点害怕。”
他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
“怕什么？”
我撑起身子，借着月光看向他。
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微光。
“不知道，就是心里慌得很。”
他伸出手，轻轻抓住我的衣袖。
就像小时候抓周时那样。
那时我们都刚满周岁，被放在铺着丝绸的地板上。
周围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物件。
我使劲往前爬，想要去抓那些新奇玩意儿。
可怎么也爬不动。
回头一看，才发现是小太子紧紧抓着我的衣角。
他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呆呆地看着我流口水。
最后我气得哇哇大哭，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07
想起往事，我不由得笑了出来。
“笑什么？”
阿朝疑惑地问。
“想起你小时候的事了。”
我重新躺下，双手枕在脑后。
“我小时候什么样？”
他的声音里带着好奇。
我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说。
父亲叮嘱过我，不要告诉阿朝他的身份。
至少在他恢复记忆之前不要。
“你小时候啊……”
我拖长了声音，思考着该怎么编。
“特别爱哭，还总喜欢跟着我。”
这倒不是假话。
自从他能下床走路后，就成了我的小跟班。
我上山，他跟着。
我下水，他跟着。
就连我去茅房，他也要在门外等着。
为此我没少被小伙伴们笑话。
他们说阿朝是我的小媳妇。
08
“阿临。”
阿朝的声音将我从回忆中拉回。
“嗯？”
“我们真的要回京城吗？”
他的声音里带着不安。
我沉默了片刻。
“那是你的家。”
我说。
“可我觉得这里才是我的家。”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我心里一阵酸楚。
是啊，这三个月来，我们朝夕相处。
虽然他失忆了，像个孩子一样依赖我。
但我们之间的感情，却是真实存在的。
可现在，我要亲自送他回去。
回到那个充满阴谋和危险的皇宫。
09
第二天一早，我们继续赶路。
越靠近京城，道路越是平坦。
路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
阿朝看着窗外的景色，神情愈发沉默。
中午时分，我们在一条小溪边休息。
刘叔去汲水，我和阿朝坐在树荫下。
我的脚伤有些复发，走路一瘸一拐的。
阿朝注意到我的不适，蹲下身来。
“我看看。”
他不由分说地脱下我的鞋袜。
脚踝处有些红肿。
他从小溪里取了凉水，用布巾浸湿，轻轻敷在我的脚踝上。
动作熟练得让人惊讶。
“你还会这个？”
我好奇地问。
他愣了一下，摇了摇头。
“不知道，就是觉得应该这么做。”
他的手指轻柔地按压着我的脚踝。
眼神专注而认真。
10
看着他认真的模样，我想起了他背我回家的那个夜晚。
那时我的脚被石头砸伤，他二话不说就背起了我。
月光洒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柔和的线条。
山路崎岖，他却走得很稳。
“阿临。”
他突然开口，声音很轻。
“嗯？”
我趴在他背上，迷迷糊糊地应着。
“我好像……有点喜欢你。”
他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却让我瞬间清醒。
我的心跳突然加快，脸颊发烫。
幸好是晚上，他看不见我的表情。
那之后，我们谁都没有再提起这件事。
但有些东西，已经悄悄改变了。
11
“还疼吗？”
阿朝抬起头，打断了我的回忆。
他的眼睛里盛满了担忧。
我摇了摇头，把脚收回来。
“好多了。”
他这才露出放心的表情。
刘叔提着水袋回来了。
“再走半日就能到京城了。”
他望着远处的方向，神色凝重。
阿朝的手无意识地抓紧了我的衣袖。
这个动作让我想起父亲说过的话。
他说阿朝的生母，也就是先皇后，在他三岁时就去世了。
之后皇帝广纳后宫，其中最得宠的是宋贵妃。
她生下了三皇子，一直觊觎太子之位。
这次阿朝遇险，很可能就是她的手笔。
12
马车继续前行。
午后的阳光透过车窗照进来，有些刺眼。
阿朝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
他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密的阴影。
鼻梁高挺，嘴唇薄而红润。
我不得不承认，他长得真的很好看。
特别是那双眼睛，深邃得能把人吸进去。
有时我会想，如果他不是太子该多好。
如果我们只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或许……
我甩了甩头，把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赶出脑海。
命运弄人，我们注定要走不同的路。
13
傍晚时分，京城的轮廓终于出现在远处。
高大的城墙巍峨耸立，在夕阳下投下长长的影子。
城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都是等待进城的百姓。
刘叔勒住马，回头看向我们。
“进城之后，一切都要小心。”
他的表情异常严肃。
我点了点头，心里有些紧张。
阿朝紧紧抓着我的衣袖，指节发白。
他的脸色很不好看，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不舒服吗？”
我担心地问。
他摇了摇头，目光却一直盯着城墙。
那眼神复杂难懂，似乎有什么在涌动。
14
排队等候的时候，我注意到城墙上贴着告示。
虽然距离有些远，但还是能看清上面的内容。
“太子染疾，静养中，暂不见客。”
落款是三个月前。
正是我发现阿朝的那天。
我的心沉了下去。
看来真如父亲所说，有人故意隐瞒了太子失踪的消息。
这意味着，皇宫里确实有人想对阿朝不利。
我看向阿朝，他依然盯着城墙出神。
突然，他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怎么了？”
我握住他的手，发现他的手心全是冷汗。
他的眼神变得迷茫，又带着些许痛苦。
“不知道……就是觉得……很熟悉……”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15
终于轮到我们进城了。
守卫拦下马车，进行例行检查。
“从哪里来的？进城做什么？”
守卫的声音粗哑，带着不耐烦。
刘叔跳下马车，陪着笑脸。
“军爷，我们从南边来，送两位公子回京探亲。”
说着，他悄悄塞给守卫一块碎银。
守卫掂了掂银子，脸色稍缓。
他掀开车帘，朝里面张望。
当他的目光落在阿朝脸上时，突然愣住了。
他的表情变得很奇怪，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这……这位是？”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刘叔不动声色地又塞给他一块银子。
“这是我们家少爷，常年在外养病，如今病好了，回京与家人团聚。”
守卫盯着阿朝看了许久，这才放下车帘。
“进去吧。”
他的声音依然带着疑惑。
16
马车缓缓驶入城门。
京城的街道比我想象的还要繁华。
两旁店铺林立，叫卖声不绝于耳。
行人来来往往，衣着光鲜。
阿朝看着窗外的景象，眼神越来越迷茫。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膝盖，频率越来越快。
“你还好吗？”
我担心地问。
他没有回答，只是怔怔地看着窗外。
突然，他猛地抓住我的手臂。
力道大得让我吃痛。
“那里……”
他指着一座高大的府邸，声音颤抖。
“我去过那里……”
那是一座气派的宅院，朱红色的大门紧闭着。
门前的石狮子威风凛凛。
17
刘叔顺着阿朝指的方向看去，脸色顿时变了。
“那是……宋国公府。”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
宋国公，正是宋贵妃的父亲。
我的心猛地一沉。
阿朝为什么会记得这里？
难道他遇险的事，真的和宋家有关？
阿朝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呼吸也变得急促。
他的额头上布满冷汗，眼神涣散。
“好多血……好痛……”
他喃喃自语，身体开始发抖。
我赶紧抱住他，轻轻拍着他的背。
“没事了，都过去了。”
他在我怀里颤抖着，像只受惊的小兽。
18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京城的夜晚比白天更加热闹。
但我们都没有心情欣赏。
刘叔找了一家偏僻的客栈住下。
“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我再打听进宫的事。”
他安排好房间，又特意叮嘱。
“千万不要出门，京城不比乡下，处处都要小心。”
我点头应下。
阿朝一直很安静，自从看到那座府邸后，他就没再说过话。
我扶他躺在床上，替他盖好被子。
他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帐顶，不知道在想什么。
“阿朝？”
我轻声唤他。
他缓缓转过头，眼神陌生而疏离。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他离我好远。
19
半夜，我被轻微的响动惊醒。
睁开眼，发现阿朝不在床上。
我心里一紧，赶紧起身寻找。
他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月色。
月光洒在他身上，镀上一层银边。
他的侧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冷峻。
那一刻，他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阿朝。
而是当朝太子，李淮舟。
“睡不着吗？”
我走到他身边，轻声问。
他没有回头，依然望着窗外。
“阿临。”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某种决绝。
“如果我恢复记忆，不再是现在的我，你还会在我身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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