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东南漫记:在苗侗歌声中捡拾云端的烟火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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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刚驶入黔东南的盘山公路,云雾就裹着糯米酒的醇香漫过来——不是旅游手册上“苗侗圣地”的笼统注解,是千户苗寨的吊脚楼挑着灯笼,是肇兴侗寨的鼓楼浮着歌声,是镇远古城的河水载着月光,是岜沙苗寨的火枪映着朝阳。八日的徜徉像翻一本绣着银饰的民族长卷:一页是苗寨的暖,浸着酸汤的鲜香;一页是侗寨的清,飘着大歌的悠扬;一页是古城的静,漾着㵲阳河的微波;一页是山寨的奇,藏着千年的古俗。每处风景都不是刻意的“文化标本”,是能触到温度的银饰、能醉倒人的米酒、能润心田的歌声、能燃热血的球场,藏着黔东南最鲜活的生命印记。
西江千户苗寨:清晨的晨雾与银光
黔东南的天刚泛出鱼肚白,我就跟着银匠李奶奶往苗寨后山走。她的绣花鞋踩过带露的石板路,背上的银匠工具箱晃着撞到竹篱笆:“要趁晨雾没散看苗寨,这时的吊脚楼最有灵气,我在这儿打了六十年银饰,早懂了这寨子的性子。”她的指节有捶打银坯磨出的厚茧,掌心沾着淡淡的银霜,那是与银饰苗寨相守的印记。
千户苗寨依山而建,层层叠叠的吊脚楼像攀附在青山上的蜂巢,黑瓦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偶尔有银饰的反光从窗口透出,像山尖的星星。“这寨子住了一千三百多户苗家人,是全世界最大的苗族聚居地,”李奶奶指着远处最高的观景台,“等会儿太阳出来,晨雾散开,整个寨子的轮廓就全露出来了,比我打的银花还精致。”山脚下的稻田里,几个苗家汉子正扛着犁耙赶路,斗笠上的水珠顺着帽檐滴落,在田埂上砸出细小的水痕。
朝阳爬过山顶时,李奶奶的小作坊已经升起炉火。她戴着老花镜,握着小锤在银坯上细细敲打,“叮叮当当”的声响混着远处的鸡鸣,在寨子里传开。“这银饰要经过熔、锻、錾、刻好几道工序,”她举起一块刚成型的银项圈,上面的锦鸡图案栩栩如生,“我们苗家姑娘的银饰,都是娘胎里就开始准备的,每一件都藏着祝福。”作坊外的晒谷场上,孩子们正跟着寨老学唱苗歌,清脆的歌声穿透晨雾,与银匠的锤声相映成趣。
晨雾散尽时,千户苗寨的吊脚楼全亮了起来。李奶奶领着我站在观景台,“有人来这儿只拍张全景就走,”她指着漫山的寨子,“其实这苗寨的好,在银饰的光里,在米酒的醇里,在晨雾的软里。”我摸着李奶奶刚打好的银手镯,指尖触到温润的纹路,忽然懂了苗寨的美——不是“网红村寨”的噱头,是银霜的亮、歌声的甜、李奶奶的坚守,是把苗家的温情,藏在了清晨的晨雾里。
肇兴侗寨:正午的歌声与鼓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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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西江苗寨开车三小时,肇兴侗寨的歌声就顺着鼓楼飘过来。侗歌队的领唱玉秀姐正站在寨门口等候,她的侗族盛装绣着靛蓝花纹,头上的银冠晃着细碎的光:“要趁日头正盛时逛侗寨,这时的大歌最有穿透力,我唱了三十年侗歌,早懂了歌声里的意思。”她的眼角有笑纹,喉咙因常年歌唱带着沙哑,那是与歌声侗寨相守的印记。
肇兴侗寨被群山环抱,五座鼓楼像五颗明珠散落在寨中,鼓楼的飞檐层层叠叠,如展翅的凤凰,寨前的溪流上横卧着风雨桥,桥面上的木板被行人磨得发亮。“我们侗寨按姓氏分成五团,每团一座鼓楼,这是‘家合’文化的根,”玉秀姐领着我走进最大的智寨鼓楼,“你听这柱子的纹路,都是几百年的老杉木,敲起来声音像铜钟。”不远处的晒谷坪上,侗家妇女正晾晒蓝靛染布,紫蓝色的布料在阳光下舒展,像铺开的天空。
正午的阳光洒满鼓楼,玉秀姐的歌队已经聚齐。没有伴奏,没有指挥,男女老少张口就唱,歌声时而像山泉流淌,时而像雄鹰盘旋,这就是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侗族大歌。“这歌不用谱子,全靠老辈人口传心授,”她指着歌队里的孩子,“最小的才八岁,已经会唱十多首了。”鼓楼外的小酒馆里,老板正用糯米酿甜酒,酒香混着歌声漫开,让人心头发暖。
歌声停歇时,玉秀姐给我端来一碗油茶。茶汤醇厚,飘着米花和花生,“这是我们侗家的待客礼,喝了暖身子。”她指着远处的风雨桥,“晚上月光照在桥上,我们会在这儿对歌,歌声能传到山那边。”“有人来这儿只录段视频就走,”她擦了擦额头的汗,“其实这侗寨的好,在大歌的清里,在鼓楼的古里,在油茶的香里。”我捧着温热的油茶,舌尖泛起回甘,忽然懂了侗寨的美——不是“非遗地标”的标签,是歌声的纯、鼓楼的稳、玉秀姐的热忱,是把侗家的和睦,藏在了正午的阳光里。
镇远古城:暮色的河水与灯火
夕阳把㵲阳河染成金红色时,我正跟着船工王师傅往码头走。他的草鞋踩过青石板,手里的船桨带着河水的湿气:“要趁暮色游古城,这时的㵲阳河最温柔,我撑了四十年船,早懂了这河水的脾气。”他的皮肤被晒得黝黑,手掌有握桨磨出的硬茧,那是与河水古城相守的印记。
镇远古城沿㵲阳河而建,河水像一条碧绿的绸带绕着城郭,明清时期的吊脚楼和砖瓦房依河而居,马头墙的影子映在水里,随着波浪轻轻晃动。“这古城有两千二百年历史,是‘水上太极古城’,”王师傅撑起竹筏,竹篙轻点水面,激起一圈圈涟漪,“你看那座祝圣桥,建于明代,桥洞和水面能拼成一个圆,像太极图。”远处的石屏山上,游人正顺着石阶下山,笑声混着卖酸汤鱼的吆喝声,在河谷里回荡。
暮色渐浓,古城的灯火次第亮起。红灯笼挂在吊脚楼的屋檐下,光影投在河面上,像撒了一地的碎金。“以前古城里都是住家,晚上安静得很,”王师傅指着岸边的老宅子,“现在游客多了,但老规矩没丢,你看那家打银饰的铺子,还是清末传下来的。”竹筏漂过一座风雨桥,桥上有侗家姑娘在唱敬酒歌,歌声与河水的流淌声交织,格外动人。
夜风带着河水的凉意吹来,王师傅给我递了个烤糍粑。外皮焦脆,内里软糯,蘸着黄豆粉格外香甜。“有人来这儿只逛逛街就走,”他望着远处的灯火,“其实这古城的好,在河水的柔里,在灯火的暖里,在糍粑的香里。”我咬着热乎乎的糍粑,看着古城的灯火在水中摇晃,忽然懂了古城的美——不是“历史古镇”的名号,是河水的静、灯火的明、王师傅的淳朴,是把岁月的温情,藏在了暮色的河水里。
台盘村:星夜的球场与热血
从镇远古城开车一小时,台盘村的欢呼声就裹着星光袭来。“村BA”的裁判老杨举着手电筒在球场边等我:“要趁星夜看球赛,这时的气氛最热烈,我吹了十五年哨子,从没见过这么燃的场面。”他的运动服沾着汗水,哨子挂在胸前晃悠,那是与球场乡亲相守的印记。
村头的篮球场被观众围得水泄不通,临时搭起的看台座无虚席,球员们穿着印着苗绣图案的球衣,在场上奔跑跳跃,球鞋摩擦地面的声响、裁判的哨声、观众的呐喊声混在一起,震得空气都在发烫。“这就是‘村BA’,没有专业球员,都是周边村寨的农民,”老杨指着场上的中锋,“他是种水稻的,昨天还在田里干活,今天就成了得分王。”场边的小推车上,老板娘正卖着冰镇杨梅汤,酸甜的气息混着汗水的味道,格外鲜活。
星子越升越高,比赛进入了加时赛。场上的球员拼得满脸通红,场下的观众挥舞着芦笙呐喊,连老人和孩子都站在板凳上加油。“上次‘六月六’吃新节的比赛,比这还热闹,周边几个县的人都来了,”老杨给我讲起“村BA”的历史,“以前只是农闲时的消遣,现在成了全国都知道的赛事,连CCTV都来报道。”场边的广播里,偶尔插播几句苗语解说,引得观众阵阵哄笑。
终场哨声响起时,获胜的村寨跳起了锦鸡舞,输球的球员也笑着互相击掌。老杨擦了擦额头的汗:“有人来这儿只看个热闹就走,”他望着沸腾的人群,“其实这‘村BA’的好,在奔跑的劲里,在欢呼的真里,在乡亲的暖里。”我接过一碗冰镇杨梅汤,酸甜的滋味沁入心脾,忽然懂了台盘村的美——不是“网红赛事”的流量,是奔跑的热、呐喊的诚、老杨的执着,是把生活的热血,藏在了星夜的球场里。
离开黔东南那天,我的包里装着李奶奶的银饰碎片、玉秀姐的侗歌录音、王师傅的竹编小筐、老杨的“村BA”纪念徽章。汽车驶离盘山公路时,回头望,千户苗寨的灯笼仍亮在云端,台盘村的欢呼声还在山谷里回荡。八日的行走让我明白,黔东南的美从不是“民族风情”的空泛形容——是银匠的锤声、歌者的嗓音、船工的竹篙、裁判的哨子。这片土地的好,藏在每一件银饰的纹路里,藏在每一首大歌的旋律里,藏在每一碗酸汤的滋味里,藏在每一次奔跑的脚步里,要你慢下来,才能摸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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