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震动的时候,我正窝在沙发上,小腿肿得像发面馒头。
屏幕上跳出陈俊的微信:“宝贝,今晚项目要上线,得通宵了,别等我。”
后面跟了个“亲亲”的表情。
我盯着那个表情,看了足足十秒。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不是孕吐,是恶心。
结婚三年,他是不是觉得我已经被孕激素泡傻了?
他们公司上个项目刚复盘完,下一个项目启动会都还没开,他拿什么通宵?
拿他和新来的实习生那点破事通宵吗?
我没回,把手机扔到一边。
肚子里的小家伙大概感受到我的怒气,重重踹了我一脚。
我深吸一口气,抚着八个月大的孕肚,自言自语:“宝宝,别气,气坏了还得当妈的自己受着。”
起身想去倒杯水,刚站起来,门口就传来了钥匙转动的声音。
我浑身一僵。
这么快就回来了?
难道是我多心了?
不对。
他的脚步声很轻,带着一种做贼心虚的试探。
而且,我听到了另一个脚步声。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清脆,又暧昧。
脑子里“嗡”的一声,所有的血都往上涌。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
宽大的孕妇睡衣,没洗的头,因为水肿而显得臃肿的脸。
我不想以这副鬼样子,去迎接那场注定难堪的对峙。
几乎是身体的本能,我转身,踉跄着冲进了主卧。
藏哪儿?
床底下塞满了储物箱,根本钻不进去。
阳台?一拉开窗帘就会被发现。
卫生间?他们肯定会用。
我的目光,最后落在了那扇巨大的衣柜门上。
那是我们结婚时,我亲手挑的,实木,对开门,足够深。
我拉开柜门,一股樟脑和陈俊须后水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
我屏住呼吸,挺着巨大的肚子,把自己艰难地塞了进去。
柜门合上的瞬间,卧室的门被推开了。
“哇,你家好大啊。”一个年轻娇俏的女声响起,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叹。
是她。
公司新来的实习生,孟薇。
我见过她的照片,在陈俊没来得及删除的朋友圈点赞里。
“还行吧,来。”陈俊的声音带着我从未听过的温柔和炫耀。
灯被打开,光线从衣柜的缝隙里透进来,在我眼前割出一条条明晃晃的伤口。
“你老婆呢?不在家吗?”孟薇问。
“她?回娘家了,说是在家闷。”陈俊的语气里满是不屑。
我死死咬住嘴唇,把一声冷笑咽回肚子里。
回娘家?
我妈上周刚飞去海南照顾我小姨,我回哪个娘家?
“那……方便吗?”孟薇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犹豫,但更多的是兴奋。
“有什么不方便的?这是我家。”
陈俊的声音很近,几乎就在衣柜外面。
我听到他拉开椅子坐下的声音,然后是孟-薇坐上他大腿的轻呼。
“讨厌。”
“喜欢吗?”
“陈哥,你真坏。”
腻得发齁的调情,像一把钝刀,在我心上来回地割。
我闭上眼睛,感觉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我不敢哭出声,只能张大嘴巴,让眼泪无声地流淌。
肚子里的小家伙又开始闹腾,一下一下,撞得我生疼。
宝宝,别怕。
妈妈在。
衣柜里很闷,我开始觉得呼吸困难。
后背的汗濡湿了睡衣,黏糊糊地贴在身上。
我开始后悔。
我为什么要躲起来?
我应该冲出去,给这对狗男女一人一巴掌。
可我的腿像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
我怕。
我怕看到陈俊护着那个女人的样子。
我怕他用我从未见过的,冰冷陌生的眼神看我。
更怕,我们之间最后那点可笑的体面,被撕得粉碎。
“陈哥,你打算什么时候跟她摊牌啊?”孟薇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竖起耳朵。
摊牌?
“急什么?”陈俊的声音懒洋洋的,“等孩子生下来再说。”
“生下来?那得等到什么时候?我可不想一直这么没名没分的。”孟薇的语气带上了委屈。
“乖,你懂什么。”陈俊笑了,那笑声里带着一种运筹帷幄的得意。
“这孩子,必须生下来。”
“为什么啊?一个拖油瓶而已。我们以后也可以生啊。”
“你不懂,”陈俊的声音压低了些,像是在分享一个天大的秘密,“我妈找大师算过,林冉她有旺子命,这胎绝对是个儿子。”
我的心,猛地一沉。
旺子命?
儿子?
我婆婆确实神神叨叨的,怀孕后总拉着我去各种寺庙烧香,嘴里念叨着一定要是个大胖孙子。
我还以为,只是老人家重男轻女的执念。
“儿子又怎么样?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孟薇不以为然。
“你不懂我们家的事。”陈俊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我爷爷当年留下一大笔信托基金,指明了要留给长孙。是长孙,不是长孙女。有了这个儿子,那笔钱才能启动。那可不是一笔小钱。”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信托基金?
长孙?
我跟陈俊从大学恋爱到结婚,他从来没跟我提过什么信托基金。
他一直告诉我,他家就是普通的工薪家庭,父母都是退休工人。
我们结婚的婚房,首付是我爸妈出的,我们俩一起还贷。
他每天挤地铁上班,为了几百块的加班费,能跟领导磨半天。
他怎么会跟“一大笔信托基金”扯上关系?
“真的吗?有多少啊?”孟薇的声音立刻兴奋起来。
“够我们下半辈子,不,下下半辈子,什么都不用干了。”陈俊的声音里充满了向往。
“天哪!”孟薇惊呼,“那……那等她生了儿子,拿到钱,你就跟她离婚?”
“当然。”陈俊的回答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到时候,就说她产后抑郁,精神不正常,儿子的抚养权,肯定归我。”
“她……她会同意吗?”
“她同不同意,重要吗?”陈俊冷笑一声,“一个没工作、没收入、还精神不正常的女人,拿什么跟我争?”
我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了。
产后抑郁。
精神不正常。
没工作,没收入。
为了备孕,我辞掉了我热爱的设计师工作。
他说,他养我。
他说,不想我太辛苦。
他说,想让我安安心心,生一个健康的宝宝。
原来,都是为了今天。
为了让他能顺理成章地,给我贴上“没工作、没收入”的标签。
为了让他能在我生下孩子,最脆弱的时候,以“产后抑郁”为名,夺走我的孩子,我的一切。
好狠。
真的好狠。
我以为他只是出轨,只是管不住下半身。
我从没想过,从我们决定要孩子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掉进了一个他和他家人精心编织的陷阱里。
我,和我的孩子,都只是他们用来获取财富的工具。
用完,就可以丢掉。
一股腥甜涌上喉咙,我差点吐出来。
我死死地捂住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的肉里。
不能。
不能被发现。
现在还不是时候。
“陈哥,你真聪明。”孟薇的语气里充满了崇拜。
“这算什么。”陈俊很受用,“我告诉你一个更大的秘密。”
“什么呀?”
陈俊顿了顿,似乎在犹豫。
“其实……我根本就不能生。”
轰!
我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衣柜外的声音仿佛被隔绝了,我什么都听不见,只能听到自己心脏疯狂擂鼓的声音。
他说什么?
他不能生?
那我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这个念头只出现了一秒,就被我掐灭了。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我只有陈俊一个男人。
“啊?”孟薇也惊呆了,“不能生?那她肚子里的……”
“嘘——”陈俊的声音带着一丝神秘和得意,“试管,懂吗?”
“只不过,用的不是我的。”
“当时我跟她说,我身体有点弱,为了孩子健康,我们用最好的。她那个傻子,感动得稀里哗啦的,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反正,只要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上了我们陈家的户口,谁知道爹是谁?我爷爷的信托只认长孙,可没说要亲子鉴定。”
我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剥光了衣服扔在冰天雪地里的人,从皮肤到骨髓,都冷得发抖。
傻子。
他叫我傻子。
是啊,我就是个傻子。
一个彻头彻尾的,无可救药的傻子。
我回想起当初备孕的种种。
我们努力了半年都没有动静,去医院检查,他说他害怕,让我先查。
我的检查结果一切正常。
轮到他,他拖了很久,最后拿回来一张报告单,说他有点弱精,但不影响生育。
然后,他开始劝我去做试管。
他说,既然决定要,就想给孩子最好的基因,他朋友的公司有渠道,可以筛选最优质的。
他说,他不想我受罪,试管可以一步到位。
我犹豫过。
但看着他充满期盼的眼神,想着他对未来的描绘,我心软了。
我以为,那是他爱我和孩子的表现。
我以为,他只是想走一条捷径。
却没想到,那条路,通往地狱。
而他,亲手把我推了下去。
连带着我们未出世的孩子。
“你……你们家也太……”孟薇似乎被这信息量巨大的秘密震慑住了,半天说不出话。
“这叫策略。”陈俊得意洋洋,“对付林冉那种自以为是的女人,就得用点手段。”
“她总觉得她比我聪明,比我看得远。当初买房子,非要加她的名字,还不是我哄着她,让她爸妈多出了二十万?”
“现在,这房子是我们的婚内共同财产。离婚的时候,她顶多拿走一半。用她爸妈的二十万,换一套几百万的房子一半产权,你说值不值?”
“还有她那点私房钱,她以为我不知道?她所有的银行卡密码都是她生日。我早就查过了,不多,也就十几万。等孩子生了,我就说要给孩子买保险、买基金,先把她那点钱套出来。”
“到时候,她人财两空,净身出户。哦不,我还会发发善心,给她几万块‘精神损失费’的。”
衣柜里,我缓缓地蹲下身子。
巨大的孕肚挤压着我的胃,让我无法呼吸。
我听着外面那个我爱了七年的男人,像一个精明的屠夫,冷静地计算着如何将我凌迟处死,如何拆骨入腹,吃干抹净。
我没有再流一滴眼泪。
心死了,眼泪也就干了。
我只觉得冷。
一种深入骨髓的,带着铁锈味的冷。
外面的两个人,已经开始调情,嬉笑声,亲吻声,衣服摩擦的声音……
每一声,都像一根针,扎在我的鼓膜上。
我用尽全身力气,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屏幕的冷光,照亮了我毫无血色的脸。
我没有解锁,而是直接按了侧面的快捷键。
录音功能,开启。
红色的计时器,在黑暗中无声地跳动。
我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结束。
我只知道,我必须忍。
像一头潜伏在暗处的母狼,收起所有的悲伤和愤怒,只剩下最原始的、最冰冷的恨意和杀心。
我的孩子。
我的房子。
我的人生。
一个都不能少。
陈俊,孟薇,还有你那个神神叨-叨的妈。
你们欠我的,我会一笔一笔,连本带利,全部讨回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一个世纪那么长。
外面的声音终于停了。
传来两人均匀的呼吸声。
他们睡着了。
我僵硬的身体,缓缓地,一寸一寸地,从衣柜里挪出来。
每动一下,骨头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G吟。
我没有开灯。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我看到床上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
陈俊的胳膊,还搭在孟薇光-裸的肩膀上。
那张我曾经亲吻过无数次的脸,此刻在睡梦中,都显得那么丑陋和陌生。
我走到床边,弯下腰。
我的目光,落在陈俊的脖子上。
那里的血管,在月光下隐隐跳动。
我的手,不受控制地抬了起来。
掐死他。
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地叫嚣。
掐死这个。
只要我用力,只要几分钟……
肚子里的小家伙,突然又踢了我一下。
很轻,像是在安抚我。
我猛地惊醒,抬起的手,在半空中剧烈地颤抖。
不能。
我不能为了一个,毁掉我自己,毁掉我孩子的一生。
不值得。
我收回手,转身,拿起沙发上我的包。
身份证,银行卡,都在里面。
我没有拿任何多余的东西。
这个充满了谎言、背叛和恶臭的房子,我一样都不想要。
我走到门口,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月光下,那对狗男女睡得正香。
他们大概正在做着发财、离婚、双宿双飞的美梦。
我轻轻地,帮他们关上了卧室的门。
然后,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把房门,从外面反锁了。
钥匙,被我扔进了楼道的消防栓里。
晚安,陈俊。
祝你,和你的情人,明天能有一个“惊喜”的早晨。
我没有回家,也没有去朋友那。
我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的狼狈。
我用手机在最近的酒店订了一个房间。
走进酒店大堂的时候,前台小姐看了我好几眼。
一个深夜独自投宿的,挺着大肚子的女人。
确实很奇怪。
我不在乎。
我只想找个地方,躺下来。
进了房间,我把自己摔在柔软的大床上。
天花板上的水晶灯,晃得我眼睛发酸。
我拿出手机,点开那段录音。
陈俊的声音,孟薇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在安静的房间里回响。
“……旺子命,这胎绝对是个儿子。”
“……拿到钱,你就跟她离婚?”
“……就说她产后抑郁,精神不正常……”
“……其实……我根本就不能生。”
“……用的不是我的。”
“……她那个傻子……”
我面无表情地听着,一遍又一遍。
像是在看一场与我无关的,荒诞的黑白电影。
直到手机没电,自动关机。
房间里恢复了死寂。
我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一夜无眠。
第二天,天亮了。
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挤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金色的光。
新的一天。
我的人生,也要有新的一天。
我从床上一跃而起,这个动作让我八个月的肚子猛地一坠,疼得我倒吸一口凉气。
该死,差点忘了自己还是个高危孕妇。
我扶着腰,慢慢走进浴室。
镜子里,是一个面色惨白、双眼布满血丝的女人。
头发油腻地贴在头皮上,嘴唇干裂起皮。
真难看。
我对自己说。
林冉,你不能是这个样子。
你不是那个躲在衣柜里,无声哭泣的傻子了。
从今天起,你是钮祜禄·林冉。
你要战斗。
为了你的孩子,也为了你自己。
我打开花洒,热水冲刷在身上,仿佛也冲走了我一夜的疲惫和颓丧。
我洗了头,吹干,化了一个精致的妆。
遮住黑眼圈,涂上鲜艳的口红。
镜子里的女人,眼神重新变得锐利、明亮。
然后,我打开手机,开始上网。
我查了三个东西。
第一,我所在城市,最好的离婚律师。
第二,亲子鉴定的流程和法律效力。
第三,如何神不知鬼-鬼不觉地,转移婚内财产。
做完这一切,我给我的闺蜜,也是一名妇产科医生的赵清打了电话。
“清清,帮我个忙。”
“怎么了?听你声音不对劲啊。”
“我需要一份证明,证明我腹中的胎儿,性别为女。”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林冉,你疯了?这是违法的!”
“我知道。”我的声音很平静,“但我必须这么做。清清,你先别问为什么,算我求你。事成之后,我请你吃最贵的日料。”
“不是日料的事……”赵清很为难,“你到底出什么事了?”
“见了面再说。这件事,只有你能帮我。”
挂了电话,我看着窗外,高楼林立,车水马龙。
陈俊,你不是想要儿子吗?
你不是想靠着这个“儿子”,去拿那笔信托基金吗?
我偏不让你如愿。
我要让你知道,什么叫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没有立刻回家。
我知道,陈俊现在肯定已经焦头烂额了。
被反锁在家里,身边还躺着一个情人。
他怎么跟他妈解释?怎么跟公司请假?
我甚至能想象到,他发现钥匙不见了,气急败坏地找开锁公司,然后看到我留下的“战场”时,那张精彩的脸。
我就是要让他乱。
让他以为,我只是一个发现丈夫出轨后,会哭会闹,会离家出走的普通女人。
这样,他才会放松警惕。
我在酒店待了两天。
这两天,我没闲着。
我见了律师,咨询了所有关于离婚、财产分割和抚养权的法律问题。
我联系了一个私家侦探,让他去查陈俊和他母亲那笔所谓的“信托基金”。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我还去了一趟银行,把我卡里那十几万,分批转到了我妈的账户上。
陈俊不是想套我钱吗?
我一分都不会留给他。
第三天,我觉得时机差不多了。
我打车回家。
打开门,家里一片狼藉。
沙发垫子被掀翻,茶几上的东西散落一地。
陈俊坐在沙发上,一脸憔悴,胡子拉碴,眼下是浓重的黑眼圈。
看到我,他猛地站起来,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慌乱,然后是愤怒。
“林冉!你死到哪里去了?!”他冲我吼道。
我没理他,径直走到冰箱前,拿出一瓶冰水,拧开,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瓶。
孕妇不能喝冰水?
去他的。
老娘现在心情不好,就想喝冰的。
“我问你话呢!你聋了吗?!”陈俊冲过来,想抢我手里的水瓶。
我一个侧身,躲开了。
“喊什么?”我冷冷地看着他,“邻居还以为我们家杀猪呢。”
“你……”他被我噎得说不出话,指着我,手指都在发抖,“你把门反锁了?你知不知道我那天有多重要的会要开?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啊。”我打断他,“你不就是项目上线,要通宵吗?我帮你反锁门,是怕有小偷进去打扰你。怎么,不领情?”
我的语气,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讽。
陈俊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知道,我什么都知道了。
但他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打扰我?我一个人在家加班!”
“一个人?”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陈俊,你还要脸吗?你当我是死的?还是当我是瞎的?”
我把水瓶重重地放在茶几上。
“你跟那个孟薇,在我买的床上,滚得开心吗?”
陈俊的脸色,彻底白了。
他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怎么?没话说了?”我一步步逼近他,“是被我抓奸在床,所以无话可说?还是在想,怎么编一个更离谱的谎言来骗我?”
“林冉,你听我解释……”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一把抓住我的手,“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她只是……”
“只是什么?”我甩开他的手,眼神冰冷如刀,“只是盖着棉被纯聊天?还是只是不小心,摔倒在了一起?”
“陈俊,别把我当傻子。”
“你恶心,我也恶心。”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陌生。
他大概从没见过我这个样子。
以前的我,总是温柔的,顺从的,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就算偶尔有争吵,也是我先低头。
“冉冉,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他突然换上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就差给我跪下了,“我就是一时糊涂,鬼迷心窍。你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上,看在孩子的份上,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他开始打感情牌了。
如果是在三天前,我可能会心软。
但现在,我只觉得可笑。
“感情?”我反问他,“我们的感情,值多少钱?值不值得上一笔信托基金?”
陈俊的瞳孔,猛地一缩。
“你……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听不懂?”我从包里拿出手机,点开那段录音,把音量开到最大。
“……旺子命,这胎绝对是个儿子。”
“……拿到钱,你就跟她离婚?”
“……就说她产后抑郁,精神不正常……”
陈俊的声音,和他情人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客厅里。
他的脸,从煞白,变成了死灰。
他想上来抢我的手机,被我一脚踹在小腿上。
我虽然挺着大肚子,但力气还在。
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陈俊,还要我继续放吗?”我关掉录音,冷冷地看着他,“后面还有更精彩的。关于你‘不能生’,关于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要不要让你妈也来听一听?”
他彻底瘫了。
像一滩烂泥,瘫倒在沙发上,眼神空洞,喃喃自语:“你……你都听到了……”
“对,我都听到了。”
“我在衣柜里,听得清清楚楚。”
“听着你,我爱了七年的丈夫,是怎么计划着,把我,和我的孩子,一步步推向深渊的。”
我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锤子,重重地砸在他的心上。
“不……不是那样的,冉冉,那都是我胡说的,我就是想在别的女人面前吹牛……”他还在狡辩,但声音已经毫无底气。
“吹牛?”我笑了,“吹牛吹得这么细节?连怎么给我安上‘产后抑郁’的罪名,怎么把我爸妈出的首付钱变成你的婚内财产,都想得一清二楚?”
“陈俊,你是个天才啊。”
“不去当编剧,真是屈才了。”
他彻底不说话了。
客厅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很久,他抬起头,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阴鸷的眼神看着我。
“你想怎么样?”他问。
“离婚。”我吐出两个字。
“不可能!”他立刻反驳,“我不同意!林冉,你别忘了,你还怀着我的孩子!”
“你的孩子?”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陈俊,你是不是忘了,你‘不能生’啊?”
“这个孩子,跟你,没有半点血缘关系。法律上,他是我的,也只是我的。”
他的脸,又白了一层。
他大概没想到,他自己吹的牛,现在成了我反击他最有利的武器。
“房子,归我。你当初不是算计得很好吗?我爸妈出的二十万首付,换一套几百万的房子一半产权。现在,我告诉你,这套房子,你一分钱都别想拿走。”
“车子,归我。那是我的婚前财产,只是登记在了你的名下。”
“存款,我们婚后共同财产,一人一半。当然,你最好祈祷,我查不到你背着我藏起来的那些小金库。”
“还有,孩子的抚-养权,你想都不要想。”
“如果你不同意,”我顿了顿,看着他惊恐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这段录音,我会发给你的父母,你的亲戚,你的同事,你的领导。我还会把它交给法院,告你婚内出轨,骗婚,以及,遗弃。”
“陈俊,你猜,到时候,你那个宝贝‘长孙’,还能不能帮你拿到那笔信托基金?”
“你猜,你那个‘旺子命’的老婆,会不会变成一个让你身败名裂的‘索命鬼’?”
他浑身都在发抖,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你……你这个毒妇!”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谢谢夸奖。”我微微一笑,“这不都是你教我的吗?”
“对付你这种,就得用点手段。”
我把一份已经拟好的离婚协议书,扔在他面前。
“签了它。我们好聚好散。”
“不然,我们就法庭上见。”
说完,我不再看他一眼,转身回了房间。
我需要休息。
这场仗,才刚刚开始。
陈俊没有立刻签字。
他在拖。
他大概还抱着一丝幻想,觉得我只是在气头上,等我冷静下来,就会回心转意。
或者,他在等他那个神通广大的妈,来帮他出谋划策。
果然,第二天下午,我婆婆杀上门来了。
她一进门,就扑到我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
“冉冉啊,我的好儿媳,你可千万不能跟陈俊离婚啊!”
“他就是一时糊涂,男人嘛,谁还没犯过错?你得给他一个机会啊!”
“你还怀着我们陈家金贵的孙子,你要是走了,我的孙子怎么办啊?”
我看着她浮夸的演技,只觉得好笑。
“妈,您别演了。”我把她的手从我胳膊上拿开,“累不累啊?”
她愣住了。
“您是想说,陈俊为了得到那笔信托基金,骗我生孩子,还计划着等我生完就一脚踹开我,这也是‘男人都会犯的错’?”
婆婆的脸色,瞬间变了。
“你……你都知道了?”
“对,我知道了。”我点点头,“我还知道,陈俊‘不能生’。我肚子里的孩子,跟他没关系。”
“所以,您也别一口一个‘金孙’了。他,姓林。跟你们陈家,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婆婆的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过了半天,她突然换了一副嘴脸,指着我的鼻子骂道:“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你怀了野种,还敢来诬陷我们家陈俊!”
“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安分的!当初我就不该同意你们结婚!”
“我告诉你,林冉,这婚,我同意你离!但是,房子是我们陈家的,你一分钱都别想拿走!还有你肚子里的野种,我们陈家不认!”
我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心里一片平静。
“好啊。”我说,“既然您这么说了,那我们就算算账。”
“这套房子,首付五十万,我爸妈出了三十万,陈俊出了二十万。这二十万,还是他大学时炒股赚的,算是他的婚前财产。装修,花了十五万,是我出的。这几年,房贷每个月八千,我们一人一半。”
“按照法律,这套房子,我有绝对的大头。离婚,我可以分走至少三分之二。”
“您说,对吗?”
我条理清晰地,把每一笔账都算得明明白白。
婆婆听得一愣一愣的。
她大概没想到,我这个在她眼里,只知道花钱打扮的儿媳妇,心里居然有这么一本清楚的账。
“你……你胡说!房子写的是我们陈俊的名字!就是他的!”她开始耍赖。
“妈,现在是法治社会。”我提醒她,“房产证上写谁的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出资证明。我爸妈当年转账的银行流水,我可都还留着呢。”
“至于您儿子婚内出轨的证据,”我晃了晃手机,“我这里,可是存得足足的。”
“您说,如果我把这些东西都交给法官,法官会怎么判?”
婆婆彻底没话了。
她像一只斗败的公鸡,灰溜溜地走了。
我知道,她不会善罢甘休。
她回去,肯定会跟陈俊商量对策。
而我,也在等我的“对策”。
两天后,私家侦探给了我回复。
结果,让我大吃一惊。
陈俊的爷爷,确实留了一笔信托基金。
但那笔基金的继承条款,写得清清楚楚:
第一,受益人必须是陈家长孙。
第二,受益人必须品行端正,无不良嗜好,无违法乱纪行为。
第三,如果长子(也就是陈俊的父亲)的第一代没有男性继承人,或者继承人品行不端,基金将自动捐献给慈善机构。
而最重要的一点是,陈俊的父亲,根本不是他爷爷的亲生儿子。
是抱养的。
所以,陈俊,跟那个留下巨额遗产的爷爷,没有半点血缘关系。
他根本就没有继承资格!
这个秘密,陈俊的父母一直瞒着他。
他们大概是想,等生米煮成熟饭,孩子生下来,户口也上了,再想办法去钻法律的空子。
而陈俊,那个可怜又可恨的傻瓜,一直被蒙在鼓里。
他以为自己是天选之子,是豪门遗落在外的继承人。
却不知道,自己从头到尾,都只是父母用来满足一己私欲的工具。
跟我,何其相似。
我拿着那份调查报告,笑了。
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真是,天大的讽刺。
一场围绕着巨额遗产的,两代人的惊天骗局。
而我,一个无辜的外人,被卷入其中,成了那个最关键的,也是最可悲的棋子。
我把调查报告,复印了一份。
连同赵清帮我伪造的那份“胎儿性别为女”的B超单,一起放进了档案袋。
陈俊,你不是想玩吗?
我陪你玩到底。
我要让你亲眼看着,你是如何从“豪门继承人”的美梦中,摔得粉身碎骨的。
我约了陈俊和婆婆,在一家咖啡馆见面。
我说,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谈。
谈不拢,就法庭见。
他们来了。
陈俊看起来更憔-悴了,婆婆则是一脸的怨毒,看我的眼神,像是要活吞了我。
“林冉,你又想耍什么花样?”婆婆先开了口。
我没理她,只是把那个档案袋,推到了陈俊面前。
“看看吧。”我说。
陈俊狐疑地看了我一眼,打开了档案袋。
他先看到的,是那张B超单。
黑白的影像,下面一行清晰的字:胎儿性别,女。
他的脸,瞬间白了。
“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语,“大师说了,是儿子……绝对是儿子……”
“大师?”我冷笑,“哪个大师?街边算命的瞎子吗?陈俊,都什么年代了,你还信这个?”
“你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儿子’,算计我,背叛我,现在,梦醒了吗?”
他拿着那张纸,手抖得不成样子。
婆婆也凑过来看,一看之下,差点当场晕过去。
“女……女娃?”她尖叫起来,“怎么会是女娃!我的金孙呢!我的信托基金呢!”
她一激动,把心里话都喊了出来。
陈俊的脸色,更难看了。
“妈!”他低吼了一声。
“别急。”我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咖啡,“好戏还在后头呢。”
我示意陈俊,继续看下去。
他颤抖着手,拿起了那份私家侦探的调查报告。
他看得非常慢,一个字一个字地读。
他的表情,从震惊,到怀疑,到愤怒,最后,变成了彻底的绝望。
“不……这不是真的……”他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死死地盯着我,“这是你伪造的!你想骗我!”
“我是不是骗你,你回去问问你的好父母,不就知道了?”我说,“问问他们,你那个所谓的‘爷爷’,到底跟你有没有血缘关系。”
“问问他们,你从头到尾,是不是都只是他们用来骗取遗产的一颗棋子!”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砸在陈俊的心上。
他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他转过头,死死地盯着自己的母亲。
“妈,她说的是不是真的?”他嘶吼着,“我爸,不是爷爷亲生的?我,根本就没有继承资格?”
婆婆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个字。
她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哈……哈哈……哈哈哈哈……”
陈俊突然大笑起来,笑得疯癫,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骗子……都是骗子……”
“你们全家都是骗子!”
“为了钱,你们把我当猴耍!为了钱,你们让我去骗婚,让我去当一个我根本当不了的爹!”
“我算什么?我到底算什么?!”
他猛地站起来,掀翻了桌子。
咖啡、杯子、文件,散落一地。
咖啡馆里的人,都朝我们这边看过来。
婆婆吓坏了,想去拉他。
“儿子,你冷静点……”
“滚开!”他一把推开婆婆,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双眼通红地看着我。
“林冉,你满意了?”
“你把我的一切都毁了,你满意了?”
我看着他疯狂的样子,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我只是平静地说:“陈俊,毁掉你的人,不是我。”
“是你自己,是你的贪婪,是你的愚蠢。”
“还有你这可悲又可笑的家人。”
说完,我站起身,从包里拿出那份离婚协议。
“签字吧。”
“趁我现在,还愿意跟你和平解决。”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恨意。
但他最终,还是拿起了笔。
他知道,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签完字,他把笔一扔,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踉踉跄跄地冲出了咖啡馆。
婆婆尖叫着追了出去。
一场闹剧,终于落幕。
我看着桌上那份签好字的离婚协议,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终于,结束了。
我和陈俊的离婚,办得异常顺利。
他大概是被那双重打击,彻底击垮了,没有再纠缠。
房子,判给了我。
我把陈俊和他母亲的东西,打包扔了出去,换了全屋的门锁。
车子,也过户到了我的名下。
存款,一人一半。
至于那笔信托基金,后来我听说,因为陈俊在咖啡馆的那场大闹,以及后续他和他父母之间的狗血官司,被信托管理委员会认定为“品行不端”,取消了他们一家的任何潜在受益资格。
那笔巨额遗产,最终全部捐给了慈善机构。
竹篮打水一场空。
真是,再贴切不过的结局。
孟薇,在得知陈俊变成一个穷光蛋之后,也消失了。
听说,她很快就辞了职,回了老家。
一场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碎得无声无息。
我的人生,重新回到了正轨。
不,是进入了一条全新的轨道。
我没有再去找工作。
我用分到的那笔钱,和我自己的积蓄,开了一间小小的设计工作室。
就在我的小区楼下。
我重新拿起了画笔,做回了我的老本行。
我不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不再需要为了家庭牺牲我的事业和梦想。
我为自己工作,为自己而活。
一个月后,我生了。
是个女孩。
六斤八两,很健康,哭声嘹亮。
当我从护士手里,接过那个小小的、软软的婴儿时,我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这一次,不是因为悲伤,不是因为愤怒。
而是因为,喜悦。
一种劫后余生的,满满的喜悦。
我给她取名叫,林望。
希望的望。
我希望她,能永远活在阳光下,永远充满希望。
也希望我自己,能带着她,走向一个充满希望的未来。
出院后,我爸妈搬过来照顾我。
看着我每天忙着工作室和孩子,我妈总是一脸心疼。
“冉冉,一个人太辛苦了。要不,再找一个吧?”
我总是笑着摇头。
“妈,我现在挺好的。”
“有事业,有女儿,有你们。我什么都不缺。”
我不是不相信爱情了。
我只是,不再需要用爱情,来证明自己的价值。
我的人生,我自己可以填满。
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我看着身边熟睡的女儿,还是会想起陈俊。
想起我们曾经有过的,那些甜蜜的时光。
我不知道,那些时光里,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但都已经不重要了。
他是我人生路上,一个惨痛的教训。
他让我看清了人性的贪婪和丑恶,也让我看清了,自己的坚强和勇敢。
从这个角度来说,或许,我应该感谢他。
感谢他,让我从一个躲在衣柜里哭泣的傻子,变成了一个可以为自己和孩子,撑起一片天的,钮祜禄·林冉。
工作室的生意,渐渐好了起来。
我接了一些设计案,也开始在网上分享我的作品和育儿日常。
我的账号,吸引了不少粉丝。
很多人喜欢我设计的作品,更喜欢我分享的生活态度。
她们说,从我身上,看到了女性的力量。
独立,清醒,且自由。
一天下午,阳光很好。
我推着婴儿车,带林望在楼下公园散步。
我遇到了陈俊。
他瘦了很多,也老了很多,头发花白,眼神浑浊。
他看到我,和我推车里的林望,愣住了。
他的目光,落在林望粉雕玉琢的小脸上,久久没有移开。
那眼神,很复杂。
有惊讶,有悔恨,还有一丝……渴望?
我不知道。
也不想知道。
我没有停下脚步,甚至没有给他一个眼神。
我只是推着我的女儿,径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洒在我们身上,暖洋洋的。
林望在婴儿车里,发出一串清脆的笑声。
我低头看她,也笑了。
陈俊,再见。
不,是再也不见。
我的世界,阳光正好。
而你,只配活在阴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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