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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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裂痕
赌约进行到第十个月。
傅斯年的“情人”数量突破了七十。他的平均分，在楚腰那个惊人的9.8分之后，又陆续收获了几个按照“完美情人”模式制造出的高分，一路飙升到了8.1分，成功反超了顾琛的7.9分。
他志得意满，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对待那些“目标”女人，也更加游刃有余，像一个熟练的工匠，按照固定的流程，打磨着一件件名为“高分前任”的产品。
他开始频繁地不回家，甚至连续几天夜不归宿。身上沾染的香水味越来越杂，有时领口还会蹭上不同色号的口红印。
阮清依旧沉默。
只是，她不再为他准备任何东西。饭菜、茶水、干净的衣物……统统没有。她甚至将他常用的洗漱用品，从主卧的浴室里清了出去。
傅斯年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到了一丝异样。
那天，他难得没有约会，早早回了家。推开卧室门，发现阮清正坐在梳妆台前，慢条斯理地涂抹护肤品。她穿着丝质睡袍，侧影单薄而清冷。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陌生的、冷冽的松木香气，不是他惯用的古龙水味道。
他皱了皱眉，走过去，习惯性地想从身后抱住她。
“最近在忙什么？”他随口问，试图找回一点丈夫的威严和亲密。
阮清动作未停，透过镜子看着他，眼神平静无波，像看一个陌生人。
“没什么。”她的声音也很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一点私事。”
傅斯年心头莫名一堵。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比争吵更让人难受。
“私事？什么私事需要天天半夜才回来？”他语气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焦躁和质问。他自己可以夜不归宿，却无法容忍阮清可能的“不忠”，即使那只是他毫无根据的猜测。
阮清终于涂完了最后一点精华，转过身，正面看着他。
她的眼睛很亮，像是淬了寒冰，直直地刺入他心底。
“傅斯年，”她叫他的全名，声音清晰而冰冷，“你在以什么身份问我这句话？”
傅斯年一怔。
“丈夫的身份吗？”阮清微微偏头，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极具讽刺的弧度，“一个几个月不回家，身上永远带着不同香水味的丈夫？”
傅斯年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他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无从辩驳。
阮清站起身，走到床边，拿起放在枕头上的一个文件夹，递给他。
“既然你问了，正好，看看这个。”
傅斯年疑惑地接过，打开。
里面是几份设计图纸，风格前卫大胆，充满了艺术感。图纸右下角，签着一个龙飞凤舞的名字——静音哭泣。
“这是……”
“我的工作室设计稿。”阮清语气平淡，“下个月，‘静音哭泣’个人独立珠宝设计展，在艺术中心举办。这是邀请函。”
她又递过来一张制作精美的卡片。
傅斯年彻底愣住了。
阮清……工作室？个人设计展？“静音哭泣”？
他从未知道，他的妻子，除了安静地待在家里，竟然还有这样一面！她什么时候学的设计？什么时候开的工作室？这个“静音哭泣”的名字……
一股莫名的恐慌，夹杂着被隐瞒的愤怒，涌上心头。
“你什么时候弄的这些？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几乎是低吼出来。
“告诉你？”阮清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却没有丝毫温度，“告诉你，然后呢？让你像评估你那些‘情人’一样，给我的设计打个分吗？”
傅斯年的心脏猛地一缩！
打分？！
她怎么会知道？！
是巧合吗？一定是巧合！她不可能知道那个赌约！
他强自镇定，脸色铁青：“阮清！你胡说八道什么！”
阮清不再看他，走到衣柜前，开始收拾自己的衣物。
“傅斯年，我们谈谈。”傅斯年看着她冷静得可怕的侧影，那股恐慌感越来越强烈。
阮清停下动作，却没有回头。
“谈什么？”她问，“谈你这几个月，为了那个可笑的赌约，周旋在多少个女人之间？还是谈你平均分从6.8涨到8.1的心得体会？”
“轰——！”
像是一道惊雷在傅斯年脑海里炸开！
她知道了！
她竟然真的知道了！
什么时候？怎么知道的？
结婚纪念日……那天顾琛来过……难道……
巨大的震惊和一种被扒光了衣服般的羞耻感，让他瞬间恼羞成怒。
“你调查我？！”他一步上前，狠狠抓住阮清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阮清疼得蹙起了眉，却没有挣扎，只是抬起眼，冷冷地看着他，那眼神里的冰刃，几乎要将他的灵魂洞穿。
“调查你？”她一字一顿，声音轻得像叹息，却重如千钧，“傅斯年，需要我调查吗？”
“你的赌约，你们评分软件的账号和密码，是你喝醉了，亲口告诉我的。”
“你忘了？”
傅斯年如遭雷击，猛地松开了手，踉跄着后退了一步，脸上血色尽失。
他……他喝醉后说的？
他完全不记得了！
他看着阮清，这个和他同床共枕了三年的女人，此刻陌生得让他害怕。她不再是那个连哭都静音的，可以被他轻易忽视的妻子。她变成了一个冷静的、可怕的、手握他所有不堪秘密的旁观者，甚至……操纵者？
不，不可能！她一定是诈他的！
“阮清，你……”他还想说什么。
阮清却已经拎起了收拾好的行李箱，拉杆划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傅斯年，赌约结束前，我们不必再见了。”
她拉着行李箱，与他擦肩而过，没有一丝留恋。
走到门口，她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对了，忘了恭喜你。”
“你的第71号目标，那个叫李思思的模特，刚刚给你打出了9.9分。”
“评语是：‘他是我见过，最深情，也最痛苦的男人。我心疼他，也永远爱他。’”
“傅斯年，你的演技，真是越来越好了。”
“砰——”
门被轻轻关上。
隔绝了两个世界。
傅斯年僵在原地，浑身冰冷。
9.9分……
他应该高兴的，他的平均分又要上涨了。
可是，为什么他感觉不到一丝喜悦，只有无边的寒意，从脚底蔓延至全身？
阮清她……怎么会连李思思的评分都知道得这么清楚？而且是在刚刚打出之后？
一个可怕的，他不敢深想的念头，如同毒蛇，缠上了他的心脏。
他猛地冲过去，拉开门。
走廊里，空无一人。
只有电梯下行的数字，在不断跳动。
像他骤然失控的心跳。
第五章：终局·谁在局中？
一年之期，转眼将至。
傅斯年的“情人”数量，定格在九十九。距离赌约要求的一百位，只差最后一个。
他的平均分，高达8.9分。一个近乎恐怖的数字。
而顾琛，在完成九十八位后，平均分是8.7分。
胜负，似乎已无悬念。
只要傅斯年再找到一个“目标”，哪怕只是拿到一个及格的分数，他也赢定了。
城南那块价值数十亿的地皮，即将落入他的囊中。顾琛将不得不答应他任何一个条件，这无疑是商业上的一次重大胜利。
可傅斯年却丝毫感觉不到兴奋。
这最后一个月，他过得浑浑噩噩。阮清那天离开时冰冷的眼神，和她那句关于李思思评分的精准“预言”，像梦魇一样缠绕着他。
他试图联系阮清，电话被拉黑，信息石沉大海。他去她的工作室找她，却被前台客气地拦在门外，被告知“阮老师很忙，不见客”。
他动用了关系去查那个评分软件，却一无所获。后台数据严密，除了评分双方，无人能看到具体信息。
那种失控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他开始回顾这一年。那些看似顺利的“征服”，那些恰到好处的高分，那些模式化的评语……苏晚、楚腰、李思思……一个个“完美情人”的脸在脑海中闪过，最终，都定格在阮清那双洞悉一切、冰冷刺骨的眼睛上。
不……不可能……
他强迫自己甩开这些荒谬的念头。当务之急，是完成赌约，赢下顾琛！
这最后一个人，他必须慎之又慎。他需要一个绝对稳妥，能确保高分的目标。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在了手机里，那个名为“静音哭泣”的账号上。
这是他心底的一根刺，也是他唯一无法掌控的变量。
如果……如果这最后一个人，是阮清呢？
这个念头疯狂而大胆。
如果他能让阮清成为他第一百个“情人”，然后让她在分手后，给他打出高分……
这不仅意味着赌约的胜利，更意味着他对她的彻底征服和掌控！可以将她加诸在他身上的所有不安和恐慌，全部碾碎！
他要证明，他傅斯年，依旧是那个能玩弄所有人于股掌之间的赢家！包括她阮清！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带着毁灭般的诱惑力，让他血脉贲张。
他开始了对阮清的“追求”。
这无疑是他赌约生涯中，最艰难，也最怪异的一次。
他不再送那些俗气的珠宝鲜花，而是开始研究她设计的作品，试图找到共同语言。他每天雷打不动地在她工作室楼下等她，即使她从未正眼看过他。他动用所有人脉，为她的设计展造势宣传，甚至不惜重金买下媒体头条。
他扮演着一个幡然醒悟、痛改前非的深情丈夫。
阮清的反应，始终是冰冷的漠视。
直到赌约截止日的最后一周。
傅斯年几乎要绝望了。他准备了厚厚一叠关于阮清工作室未来发展的规划书，以及一份签好字的、将傅氏集团部分股份转让给她的协议，作为“分手补偿”。他约她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咖啡厅见面。
他做好了被再次拒绝的准备。
出乎意料的是，阮清答应了。
那天，阮清穿了一件黑色的连衣裙，衬得她肌肤胜雪，气质清冷卓绝。她坐在他对面，安静地搅拌着咖啡，听他语无伦次地诉说着“忏悔”和“爱意”，以及那份看似诚意满满的“补偿”。
傅斯年说得口干舌燥，心脏紧张地怦怦直跳。
终于，阮清抬起眼，看向他。
“所以，你的意思是，希望我成为你第一百位‘情人’，然后，好聚好散，再在那个软件上，给你打一个高分？”
她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
傅斯年喉结滚动了一下，艰难地点了点头：“清清，我知道错了！我只是想用这种方式，来结束那个荒唐的赌约，也结束我们之间的误会……只要你给我一个高分，我赢了顾琛，我立刻把赢来的一切都给你！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他说得情真意切，连自己都快被感动了。
阮清静静地看着他，看了很久很久。
久到傅斯年几乎以为她要拒绝了。
然后，她忽然微微一笑。
那笑容，极美，却带着一种傅斯年看不懂的，深沉的悲悯和……嘲弄。
“好啊。”她说。
傅斯年猛地睁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答应了？！
狂喜瞬间淹没了他！
他就知道！她就知道她心里还有他！她怎么可能真的放下他！
“不过，”阮清轻轻搅动着咖啡，勺子和杯壁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傅斯年迫不及待。
“分手后，我会给你评分。”阮清抬起眼眸，那目光清澈见底，却让傅斯年无端地感到一阵寒意，“但在那之前，我要你公开承认这个赌约的存在，并且，向我道歉。”
公开承认赌约？
傅斯年犹豫了。这无疑会极大地损害他的名誉。
“怎么？不敢吗？”阮清挑眉，“连这点诚意都没有，谈何重新开始？”
看着她洞悉一切的眼神，傅斯年把心一横！
只要她能打出高分，让他赢下赌约，这点名誉损失算什么！到时候，他自然有办法公关挽回！
“好！我答应你！”他咬牙道。
第二天，傅斯年在自己的社交媒体上，发布了一条震动整个上流圈子的声明。
他承认了与顾琛那个荒唐的“百人情人大赌约”，承认了自己在这一年中对感情的不忠和玩弄，并且，郑重地向他的妻子阮清道歉，祈求她的原谅。
声明一出，舆论哗然。
傅斯年瞬间被推上了风口浪尖，骂声一片。顾琛也气得打电话来将他臭骂一顿。
但傅斯年不在乎了。他只要赢！只要阮清的那个高分！
声明发布后，他立刻在评分软件上，提交了第一百位“情人”的信息。
姓名：阮清。
关系：妻子（已申请离婚）。
状态：已分手。
然后，就是焦灼的等待。
他像等待审判的囚徒，坐立不安，一遍遍刷新着评分页面。
终于，在赌约截止时间前的最后一个小时。
提示音响了。
傅斯年几乎是颤抖着手，点开了那条信息。
【评分人：阮清（静音哭泣）】
【综合评分：0.0】
【评语：傅斯年，赌局结束了。
你找了一百位情人，我，只找了你一位丈夫。
可惜，你是假的。
而我，是真的。
零分，是你应得的。
另外，忘了告诉你，苏晚的9.5分，楚腰的9.8分，李思思的9.9分……以及，你后面那三十七个高分，都是我送的。
不用谢。
再见。
永不再见。】
0.0分。
平均分从8.9，瞬间暴跌至8.46。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顾琛的最终平均分也出来了——8.51。
傅斯年，输了。
他呆呆地看着手机屏幕上，那血红的“0.0”和那一段将他所有骄傲、所有算计、所有卑劣都彻底撕碎的评语。
苏晚……楚腰……李思思……后面那三十七个高分……
都是她送的……
都是她……
原来，他所以为的征服，他所以为的掌控，他所以为的胜利捷径……从头到尾，都是她精心设计的陷阱！
他像个跳梁小丑，在她冷漠的注视下，卖力地表演着，一步步走向她为他设定的结局。
他以为自己玩弄了一百个女人。
却不知，自己才是那个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唯一的小丑。
“啊——！！！！！”
一声绝望的、野兽般的嘶吼，从傅斯年的喉咙里迸发出来。
他猛地将手机砸向墙壁，屏幕碎裂，如同他此刻支离破碎的世界。
他输了。
输掉了赌约。
输掉了地皮。
输掉了尊严。
也永远地，输掉了那个曾经连哭都为他静音的女人。
窗外，夜幕低垂，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冰冷地映照着他惨白的、失去所有神采的脸。
一场以爱为名的荒唐赌局。
一场以恨为终的完美复仇。
落幕。
【全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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