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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年,我摆地摊被混混欺负,一个退伍老兵救了我,我拜他为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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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李文军,19岁。

1991年的夏天,好像比往年都要热,黏糊糊的空气缠在身上,甩都甩不掉。

我爸厂里效益不好,半年前就只能开一半工资,上个月,他从车床上摔下来,腿断了。

家里的天,塌了一半。

我高考落了榜,本来还想着复读,这一下,念想全断了。

得挣钱,给爸治腿,给家里续命。

我揣着跟亲戚东拼西凑来的三百块钱,一头扎进了我们这儿最乱也最红火的红旗路夜市。

夜市是个江湖。

卖烤串的大金链子,卖盗版磁带的瘦猴,卖廉价T恤的胖婶……三教九流,鱼龙混杂。

我选的营生是卖磁带。

Beyond,王杰,小虎队,邓丽君……这些是夜市里的硬通货。

我找了个犄角旮旯,铺开一块塑料布,二十几盘磁带摆得整整齐齐,旁边再放个吱吱作响的录音机,生意就算开张了。

第一天,紧张得手心全是汗,嗓子眼发干,有人过来问价,我张了半天嘴,报出来的价格都带着颤音。

还好,流行音乐的魅力是无穷的。

一晚上,卖出去七盘带子,挣了十五块钱。

攥着那几张汗津津的毛票,我感觉比考了满分还激动。

回家的路上,我买了半斤我爸最爱吃的猪头肉。

他躺在床上,看着我,眼睛里有光,但更多的是心疼。

“文军,苦了你了。”

我咧嘴一笑,把油乎乎的猪头肉递过去,“爸,不苦,以后天天给您买。”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

我在夜市里渐渐混了个脸熟,胆子也大了点,会吆喝了,会跟人讨价还价了,甚至学会了看人下菜碟。

看见穿喇叭裤戴蛤蟆镜的,就主推摇滚;看见手拉手的小情侣,就放《大约在冬季》。

生意最好的时候,一晚上能挣三四十。

我开始觉得,生活好像也没那么糟,靠自己双手,总能刨出条活路来。

直到我遇见了豹哥。

豹哥是这条街的“王”。

其实他叫什么没人知道,因为他脖子上纹着个下山豹,所以都叫他豹哥。

他不是一个人,身后总跟着三四个流里流气的青年,要么剃着青皮,要么留着长毛,看人的眼神都带着股邪气。

他们不摆摊,他们的“营生”就是收钱。

美其名曰,“管理费”。

那天晚上,生意正好,我摊子前围着好几个学生。

豹哥晃晃悠悠地过来了。

他一米八几的个子,穿着个黑背心,胳膊上的肌肉疙瘩虬结,往我摊子前一站,光都给挡没了。

“小子,生意不错啊。”

他声音沙哑,像是喉咙里卡着口浓痰。

我心里咯噔一下,知道麻烦来了。

“还……还行,豹哥。”我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新来的?不懂规矩?”他身边一个黄毛小子用脚尖踢了踢我的磁带。

我感觉后背的汗毛一根根全竖起来了。

“豹哥,我……我刚来,您多担待。”

豹哥蹲下来,拿起一盘Beyond的磁带,在手里掂了掂,然后看着我,皮笑肉不笑。

“担待?可以啊。”

“这条街,我罩着。你在这儿摆摊,就得交份子钱。”

“一个月,五十。”

五十!

我一个月起早贪黑,刨去成本,累死累活也就挣个三四百。

这五十块,是我爸小半个月的药钱。

我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豹哥,这……这也太多了……”我声音发抖,“我一天也挣不了几个钱。”

“那是你的事。”豹哥把磁带往地上一扔,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三天后我来收。拿不出来,后果自负。”

说完,他带着人,扬长而去。

围观的人群早就散了,没人敢多看一眼。

我愣在原地,录音机里还在唱着“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听起来无比讽刺。

那晚,我怎么回的家都忘了。

脑子里就两个字:五十。

接下来的两天,我坐立不安,摆摊的时候也心不在焉。

看着人来人往,听着喧嚣的叫卖声,我第一次觉得这个夜市如此冰冷。

我不是没想过反抗。

可我拿什么反抗?

我这不到一百二十斤的瘦骨头,人家一根手指头就能把我摁死。

报警?

别逗了。

这年头,这种事儿警察管不过来,就算管了,他们今天被抓进去,明天就能出来。到时候,我只会死得更惨。

我也想过换个地方。

可整个江城,但凡有点油水的地盘,哪个没有“豹哥”?

天下乌鸦一般黑。

第三天晚上,天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

我磨磨蹭蹭地出了摊,心里抱着一丝侥G幸,或许豹哥忘了呢?

事实证明,我太天真了。

刚过八点,豹哥他们就准时出现了。

“小子,钱呢?”黄毛一脚踩在我的塑料布上,几盘磁带的塑料壳应声而碎。

我的心也跟着碎了。

我从兜里掏出攥得滚烫的三十块钱,那是我这两天所有的收入。

“豹哥,我就……我就这么多,您先拿着,剩下的我下个礼拜一定补上。”我近乎哀求。

豹哥看都没看那钱,只是冷笑一声。

“你打发要饭的呢?”

他朝黄毛使了个眼色。

黄毛心领神会,一脚就把我的录音机给踹翻了。

“咣当”一声巨响,那是我唯一的“生产工具”。

我的血一下子就涌上了头。

“你们干什么!”我吼了出来,连我自己都惊讶于声音里的愤怒。

“干什么?”黄毛乐了,“给你长长记性!”

说着,他抬脚就要去踩那些磁带。

那些可都是我的本钱!

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一把就扑了过去,死死护住我的磁带。

“他妈的,还敢还手!”

黄毛一脚就踹在了我的背上。

一股剧痛传来,我整个人趴在地上,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他们没有停手。

拳头像雨点一样落在我身上,头上,背上。

我只能蜷缩起来,像条狗一样,护着自己的头。

周围的摊主们都远远地看着,没人敢上来。

我能理解。

换成是我,我也不敢。

就在我感觉自己快要被打死的时候,一个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

“住手。”

声音不大,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拳脚停了。

我从臂弯的缝隙里,勉强抬起头。

一个男人站在那里。

五十岁上下的年纪,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军褂,身材不高,但站得笔直,像一棵松树。

他手里拎着个网兜,里面装着两瓶啤酒和一包花生米。

他是我隔壁摊位的隔壁,一个卖卤肉的。

我来了一个多月,从没见他说过几句话,每天就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马扎上,切肉,收钱,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大家都叫他王师傅。

豹哥眯着眼睛打量着王师傅。

“老家伙,想管闲事?”

王师傅没理他,而是看着我,淡淡地问:“小伙子,还能站起来吗?”

我挣扎了一下,浑身疼得像散了架,但还是咬着牙,扶着地撑了起来。

“多管闲事是要付出代价的。”豹哥的声音冷了下来。

王师傅终于把目光转向他,平静地说:“年轻人,火气不要这么大。”

“我他妈就火气大,怎么了?”黄毛叫嚣着,一拳就朝王师傅脸上挥了过去。

我吓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王师傅没动。

就在黄毛的拳头快要到他面门的时候,他才闪电般地抬起手。

不是格挡,也不是闪避。

他只是伸出两根手指,食指和中指,轻轻巧巧地,就夹住了黄毛挥过来的手腕。

黄毛的拳头,就那么停在了半空中,再也无法寸进。

整个夜市好像都安静了一瞬。

黄毛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使劲想把手抽回来,可王师傅的两根手指就像铁钳一样,纹丝不动。

“啊——!”

黄-毛发出一声惨叫,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

王师傅手腕微微一错。

“咔嚓”一声脆响。

黄毛的手腕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耷拉了下去。

他抱着手腕,疼得在地上打滚,鬼哭狼嚎。

豹哥的脸色彻底变了。

他知道,今天踢到铁板了。

“点子扎手!一起上!”

剩下的两个混混对视一眼,抄起旁边摊位的马扎,一左一右朝王师傅砸了过去。

王师傅把手里的网兜往旁边地上一放,不退反进,迎了上去。

他的动作不快,甚至可以说很慢。

没有电影里那些花里胡哨的招式。

就是简单的侧身,出拳,抬肘。

但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到了极致,简洁,有力,充满了致命的效率。

左边那个混混的马扎还没落下,王师傅一个侧身就贴到了他怀里,一记肘击正中他的胸口。

那人闷哼一声,像只断了线的风筝,倒飞出去,撞翻了一个卖水果的摊子。

右边那个混混吓得腿都软了,手里的马扎也抡不下去了。

王师傅看都没看他,只是平静地走到他面前。

那混混“扑通”一声就跪下了,手里的马扎也掉在地上。

“大……大爷,我错了,我错了……”

整个过程,不到十秒钟。

豹哥站在原地,脸色煞白,额头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

他看着王师傅,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恐惧。

王师傅捡起地上的啤酒和花生米,拍了拍上面的灰,然后看着豹哥,语气依然平静。

“带你的人,滚。”

豹哥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扶起还在地上打滚的黄毛,又招呼那个跪着的,三个人连滚带爬,消失在了夜市的尽头。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王师傅,像在看一个天神。

王师傅没理会众人的目光,他走到我面前,把我从地上扶起来。

“小伙子,伤哪儿了?”

我摇摇头,感觉除了疼,骨头应该没断。

他帮我把散落一地的磁带一盘盘捡起来,碎了壳的,就放到一边。

那台被踹坏的录音机,他拿起来看了看,说:“还能修。”

我看着他布满老茧的手,看着他平静无波的眼神,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师傅……”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叫了出来。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沧桑。

“我姓王。”

“王师傅。”我赶紧改口。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收摊吧,今天别卖了。”

我点点头,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

周围的摊主们这才围了上来。

“老王,真人不露相啊!”

“太厉害了!这是什么功夫?”

“那帮孙子,早就该有人收拾他们了!”

王师傅只是摆摆手,不多言语。

他拎着他的啤酒和花生米,对我说:“跟我来。”

我背着我的破包,一瘸一拐地跟在他身后。

他家就住在夜市后面的一条老巷子里,一间很小的平房。

屋里陈设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一张板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没了。

墙上唯一显眼的,是一张发黄的黑白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穿着军装的年轻人,英气逼人。

我看得出来,那就是年轻时的王师傅。

他从一个旧药箱里翻出红花油,递给我。

“自己擦擦。”

然后他拧开一瓶啤酒,就着花生米,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他喝酒的声音和窗外隐约传来的夜市喧嚣。

我一边揉着身上的伤,一边偷偷打量他。

他的背挺得很直,即使是坐着喝酒,也像一杆标枪。

我心里翻江倒海。

我知道,今天这事儿没完。

豹哥吃了这么大的亏,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他不敢找王师傅,但他一定会变本加厉地报复我。

我不能再待在红旗路了。

可我又能去哪儿呢?

想到我爸还在医院躺着,想到家里见底的米缸,一阵巨大的无力感和恐惧攫住了我。

我不想再像条狗一样被人欺负。

我不想再在别人挥起拳头的时候,只能毫无尊严地抱头鼠窜。

一个念头,疯狂地在我脑子里滋生。

我看着眼前这个沉默的男人,他身上有我渴望的一切:力量,尊严,和一种让人心安的平静。

“扑通”一声。

我跪下了。

王师傅喝酒的动作停住了,他抬起头,诧异地看着我。

“你这是干什么?”

我抬起头,眼圈通红,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王师傅,您收我为徒吧!”

他皱起了眉头,“收徒?我有什么好教你的?”

“您教我功夫!教我怎么不被人欺负!”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王师傅沉默了。

他一口喝干了瓶里的酒,把空瓶子放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

“我那不是功夫。”

他看着我,眼神深邃,“那是杀人技。”

我愣住了。

“我在战场上练出来的,不是用来打架斗殴的。”他声音很低,“小伙子,你想学这个,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我被问住了。

为了报复豹哥?为了在夜市里横着走?

不。

我看着他平静的眼睛,想起了他把我扶起来时说的话,想起了他帮我捡起磁带的动作。

我深吸一口气,说出了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我想……我想保护我想保护的东西。”

我想保护我那个小小的摊子,那是我全家的希望。

我想保护我爸妈,让他们不再为我担惊受怕。

我还想……保护我自己的尊严。

王师傅盯着我看了很久很久。

久到我以为他要拒绝我了。

他才缓缓开口:“学这个,很苦。”

我心里一喜,连忙说:“我不怕苦!”

“每天早上五点,到我这儿来。”

说完,他就不再看我,又拿起另一瓶啤酒,继续喝了起来。

我知道,他答应了。

我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对着他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谢谢师傅!”

从那天起,我的生活分成了两半。

白天,我是红旗路夜市一个不起眼的磁带小贩。

天亮之前,我是王师傅唯一的徒弟。

第一天,天还没亮,我就摸黑到了王师傅家。

他已经起来了,正在院子里的一棵老槐树下站着。

站桩。

“你,也站着。”他指了指旁边。

我学着他的样子,两脚分开,与肩同宽,膝盖微屈,双手在胸前环抱,像抱着一个看不见的气球。

一开始,我觉得挺简单。

不就是站着吗?

五分钟后,我的腿开始发酸。

十分钟后,我的膝盖开始打颤,汗水顺着额头往下流。

二十分钟后,我感觉自己快要瘫倒了。

“师傅,我……”

“站直了。”他头也不回,声音不大,却像一根针扎在我耳朵里。

我咬着牙,死死撑着。

感觉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一个小时后,王师傅终于开口了。

“好了。”

我如蒙大赦,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两条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抖得像筛糠。

王师傅走过来,看了我一眼。

“根不稳,心就乱。心乱了,拳就乱了。”

“你连站都站不稳,还谈什么保护别人?”

我羞愧地低下了头。

“明天继续。”

接下来的一个月,我每天的功课只有一个字:站。

从一个小时,到一个半小时,再到两个小时。

从一开始的浑身颤抖,到后来的平静如水。

我渐渐感觉到,一股热流从脚底升起,沿着脊柱,慢慢汇聚到丹田。

我的呼吸变得绵长,心跳也变得沉稳有力。

站桩结束,王师傅会教我一些基本的东西。

不是招式,而是发力。

他让我推墙。

“找到你脚下的根,把力从脚跟,传到腰,再传到肩膀,最后从手上传出去。”

他让我打水。

用一个木桶,从井里打水,提着水桶在院子里走,不能洒出来一滴。

他说,这是练的“稳”。

他还让我切肉。

他的卤肉摊,每天需要切大量的猪头肉、猪耳朵。

他给了我一把很沉的菜刀,让我切。

“每一刀下去,都要感觉肉的纹理。力道要匀,厚薄要一。”

他说,这是练的“专注”和“控制”。

这些训练枯燥、乏味,甚至可以说是折磨。

有好几次,我都想放弃。

但一想到豹哥那张嚣张的脸,一想到我爸躺在病床上的样子,我就咬着牙坚持了下来。

王师傅很少说话,更少表扬我。

他只是看着,偶尔纠正一下我的姿势。

但他的眼神,就是对我最大的鞭策。

这一个月,豹哥他们没有再出现。

夜市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我知道,他们就像潜伏在暗处的毒蛇,随时会扑出来咬我一口。

我的生意渐渐好了起来。

因为王师傅的缘故,夜市里的摊主们都对我客气了不少。

隔壁卖烤串的大哥会送我两串腰子,对门卖衣服的胖婶会给我端来一碗绿豆汤。

我第一次在这个江湖里,感受到了温暖。

我挣的钱,除了给我爸买药,剩下的,我都买了酒和肉,孝敬王师傅。

他从不拒绝,只是每次都会说:“练功之人,不许多喝。”

然后他自己能喝两瓶。

我渐渐了解了王师傅的一些过去。

他参加过南边的战争,腿上和背上都有伤。

退伍后,被安排到一家国营厂当保卫科长,后来厂子倒闭,他就下了岗。

他老婆前几年病逝了,无儿无女,就一个人守着这个小院,靠着卤肉摊过活。

他说这些的时候,语气很平淡,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但我能感觉到,那平静之下,埋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辛酸和伤痛。

那天,站完桩,他第一次教了我一个“招式”。

直拳。

“出拳要快,要狠,要准。”

他站在我面前,“打我。”

我不敢。

“打!”他喝道。

我咬咬牙,一拳挥了过去。

软绵绵的,被他轻松抓住手腕。

“你这是打拳,还是摸人?”

他抓住我的手,带着我发力。

“记住这个感觉!拧腰,送胯,转肩!力从地起!”

“砰!”

我的拳头,在他的引导下,打在了院子里的老槐树上。

树干剧烈地晃动了一下,落下几片叶子。

而我的拳头,竟然一点都不疼。

我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手。

那一刻,我感觉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在我的身体里苏醒了。

“这不是让你去打架的。”王师傅看着我,眼神严肃,“记住,武力,是保护自己的最后手段。能用脑子解决的,绝不动手。”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出手。但一旦出手,就必须让对方再也站不起来。”

他的话,像烙印一样,刻在了我的心里。

日子一天天过去,秋天来了。

天气转凉,夜市的生意却更好了。

我用攒下的钱,给我爸换了更好的药,他的腿恢复得很快,已经能拄着拐下地了。

我的摊子也鸟枪换炮,买了个新的录音机,还搭了个小小的防雨棚。

我的生活,似乎正在一点点走上正轨。

我甚至在夜市里,有了一个喜欢的姑娘。

她叫小琴,在不远处摆摊卖麻辣烫。

她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眼睛像月牙一样。

我每次去她那儿吃麻辣烫,她都会多给我加两个鱼丸。

我也会偷偷在她最喜欢的邓丽-君的磁带上,多贴一个漂亮的小贴纸。

我们都没说破,但那种朦胧的好感,像秋日午后的阳光,温暖而美好。

我以为,日子就会这样一直美好下去。

直到那个晚上。

那天晚上,风很大。

吹得我的小棚子哗哗作响。

小琴收摊比我早,她过来跟我打了个招呼,说她先走了。

我看着她推着小车,消失在巷子口的背影,心里暖暖的。

大概过了十分钟。

巷子口突然传来小琴的一声尖叫。

我的心猛地一沉。

我扔下摊子,发了疯似的朝巷子口冲去。

刚跑到巷口,就看到我最不想看到的一幕。

豹哥,还有他那几个跟班,把小琴堵在了墙角。

那个手腕被王师傅拗断的黄毛,正一脸淫笑地去抓小琴的胳膊。

“小妹妹,陪哥哥们玩玩儿啊。”

小琴吓得脸色惨白,拼命挣扎。

“放开我!你们要干什么!”

我的血,“轰”的一下就炸了。

所有的理智,王师傅所有的教诲,在那一瞬间全被我抛到了脑后。

“住手!”

我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怒吼着冲了过去。

豹哥看到我,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容。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这个小杂种。”

“我正愁找不到你呢,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他显然没把我看在眼里,以为我还是那个可以任他踩捏的软柿子。

“放了她!”我死死盯着他,拳头攥得咯吱作响。

“放了她?可以啊。”豹哥笑了,“你跪下来,从我裤裆底下钻过去,我就放了她。”

他身后的几个混混哄堂大笑。

小琴在我身后,哭着对我说:“文军,你快走!别管我!”

走?

我怎么可能走!

我身后,是我喜欢的姑娘。

我如果今天走了,我这辈子都瞧不起自己!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想起了王师傅的话。

“能用脑子解决的,绝不动手。”

“豹哥,”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你划个道吧。今天这事儿,怎么才能了?”

豹哥没想到我这么“上道”,他摸了摸下巴。

“行,小子,挺有种。”

“这样吧,上次那老家伙让你跑了。今天,双倍。”

“一百块钱,外加这妞儿,陪我们哥几个喝顿酒。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他的话,像一桶汽油,浇在我心里的火上。

我笑了。

是气极反笑。

“豹哥,你这是不给我活路了?”

“活路?老子给你活路,谁给老子活路?”豹哥的脸瞬间狰狞起来,“少他妈废话!钱呢?人呢?”

我知道,今天,没法善了了。

我把小琴拉到我身后,低声说:“你快跑,去找王师傅!”

小琴哭着摇头:“我不走!”

“快走!”我猛地推了她一把。

就在这时,黄毛从后面扑了上来,想抱住我。

“找死!”

我没有回头。

身体下意识地一沉,拧腰,转胯,一记凶狠的后肘,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胸口。

“砰!”

是我练了无数次的动作。

黄毛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整个人像虾米一样弓了起来,倒在地上,口吐白沫。

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豹哥。

他不敢相信地看着我,就像看到了鬼。

“你……你他妈……”

我没有给他任何机会。

在打倒黄毛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决定了。

“一旦出手,就必须让对方再也站不起来。”

我一个箭步冲到另一个混混面前,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记直拳,正中他的下巴。

“咔!”

他连哼都没哼一声,眼珠一翻,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剩下的那个混混吓破了胆,怪叫一声,转身就跑。

转眼间,就只剩下了豹哥一个人。

他脸上的肌肉在抽搐,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不可思议。

他从腰后,抽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小杂种,我捅死你!”

他嘶吼着,朝我扑了过来。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但身体的本能却在这一刻发挥到了极致。

我没有后退。

就在刀尖快要刺到我胸口的时候,我身体猛地向左一侧,右手闪电般探出,抓住了他持刀的手腕。

同时,左手成掌,狠狠地切在了他的肘关节上。

“啊——!”

豹哥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匕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他的整条胳-膊,被我硬生生卸了下来。

我没有停。

我抬起膝盖,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撞在他的小腹上。

他整个人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墙上,然后像一滩烂泥一样滑了下来。

整个巷子,瞬间死寂。

只剩下我和小琴的喘息声。

我看着倒在地上的三个人,看着自己微微发抖的双手,一种陌生的感觉涌上心头。

是恐惧?还是兴奋?

我说不清楚。

我只知道,从今天起,我再也不是那个任人欺负的李文军了。

小琴从后面抱住我,放声大哭。

我转过身,轻轻拍着她的背。

“没事了,没事了。”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出现在了巷口。

是王师傅。

他手里依然拎着他的啤酒和花生米。

他看着地上的三个人,又看了看我,眼神复杂。

他没有说话,只是走到豹哥面前,蹲下身,抓住他那条脱臼的胳-膊,猛地一推。

“咔嚓。”

胳膊接上了。

豹哥疼得满头大汗,看着王师傅,眼神像是在看阎王。

“滚。”

王师傅只说了一个字。

豹哥挣扎着爬起来,扶起他的两个同伙,连滚带爬地逃了。

王师傅站起身,看着我。

“跟我来。”

我让小琴先回家,然后默默地跟在王师傅身后。

回到了那个熟悉的小院。

他没有开灯。

我们就站在院子里,月光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知道错在哪儿吗?”他终于开口。

我低着头,“我不该出手这么重。”

“不。”他摇了摇头,“你错在,你动了气。”

我愣住了。

“你的心乱了。”

“你的拳,是因为愤怒而挥出去的。这样的拳,伤人,也伤己。”

“记住,武力是用来制止暴力的,不是用来发泄愤怒的。”

“如果今天他手里不是刀,是枪呢?你那一瞬间的愤怒,就足以要了你的命。”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从我头顶浇下。

我瞬间清醒了。

是啊。

我当时只想着打倒他们,却忘了最重要的事情——控制。

控制自己的情绪,控制自己的力量。

“师傅,我错了。”我真心实意地说。

他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膀。

“你还年轻。”

“今天这事,也怪我。我只教了你怎么打,没教你怎么收。”

“从明天起,我教你擒拿。”

“擒拿?”

“对。制服对方,而不是打倒对方。这比打倒对方,要难得多。”

那天晚上,我和王师傅在院子里坐了很久。

他第一次,跟我讲起了他在战场上的事。

讲起了他的战友,讲起了那些九死一生的瞬间。

他说,他这辈子杀过很多人,但每一次扣动扳机,他的心都是平静的。

因为他知道,他是在保家卫国。

“文军,”他最后说,“记住,力量越大,责任越大。你要学会控制它,驾驭它,而不是被它吞噬。”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从那以后,豹哥再也没有在红旗路出现过。

听说他带着人去了南边,再也没回来。

夜市里的摊主们看我的眼神,彻底变了。

有敬畏,有感激,也有疏远。

我知道,我已经不再是他们眼里的那个普通少年了。

我和小琴的感情,也因为那晚的英雄救美,迅速升温。

我们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

她会帮我看着摊子,我会送她回家。

在那个单纯的年代,这就是最浪漫的事。

我继续跟着王师傅练功。

站桩,打拳,切肉。

还有,擒拿。

我的心,在日复一日的枯燥训练中,变得越来越平静。

我渐渐明白,真正的强大,不是你能打倒多少人,而是你的内心,有多么坚定和安宁。

1992年春天,邓公南巡讲话的消息传遍了大江南北。

一股改革的春风,吹遍了整个中国。

江城也一样。

夜市变得更繁华了,来来往往的人更多了,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对未来的憧憬。

我的磁带生意,也越来越好。

我不再只卖港台流行歌曲,开始卖一些摇滚,甚至还有一些欧美的原声带。

我攒下了一笔钱。

我爸的腿已经完全好了,他又回到了工厂,虽然工资不高,但人有了精神。

我妈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那天,我收摊后,提着两条鱼和一瓶好酒,去找王师傅。

我告诉他,我想盘个店面。

我想开一家真正的音像店,不再摆地摊了。

他听了,很高兴,喝了很多酒。

“好,好啊。”他拍着我的肩膀,“年轻人,就该有自己的事业。”

“师傅,等我店开起来了,您就别摆摊了,我养您。”我说。

他笑了,摇摇头。

“我这把老骨头,闲不住。”

“不过,”他看着我,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欣慰,“你出师了。”

我愣住了。

“师傅……”

“以后的路,要靠你自己走了。”

“记住我跟你说的话。”

我跪下来,给他磕了三个头。

这一次,没有激动,只有发自内心的感激和尊敬。

半年后,我的“文军音像”在红旗路最显眼的位置开业了。

开业那天,鞭炮齐鸣,夜市里相熟的摊主都来道贺。

王师傅也来了。

他送我的礼物,是一块他亲手写的匾。

上面只有两个字:

“守心”。

我把那块匾,挂在了店里最显眼的地方。

后来,我的生意越做越大,从一家小店,到连锁店,再到后来,我抓住了互联网的浪潮,做起了电商。

我成了别人眼里的“李总”。

我有了车,有了房,有了自己的家庭和孩子。

小琴成了我的妻子,我们依然很相爱。

我把爸妈都接到了身边,让他们安享晚年。

我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我从来没有忘记过,在1991年那个炎热的夏天,在那个混乱的夜市里,是怎样一个沉默的男人,把我从泥潭里拉了出来。

王师傅没有接受我的供养。

他依然守着他的卤肉摊,每天切肉,喝酒,看着人来人往。

他的背,没有以前那么直了,头发也全白了。

但我每次去看他,他看我的眼神,依然像当年一样,平静,而深邃。

他就像我人生中的一座灯塔。

无论我走多远,飞多高,只要回头,就能看到他,看到那两个字——

守心。

我知道,他教给我的,从来就不是什么杀人技。

他教给我的,是如何在这样一个纷繁复杂的世界里,站直了,别趴下。

是如何守住自己的内心,活成一个顶天立地的人。

这,比任何武功,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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