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不是敌人,也不是圣母,只是被时代撕碎的普通人。”——这句在东京旧书市场流出的战时护士手记,像钉子一样钉在研究者心里。
1932年,大阪梅田火车站,十七岁的纱厂女工阿部初江听同乡说“去中国军营做看护,包吃包住,还能寄钱回家”,就签了名。她不知道那份“契约”盖着陆军省红色大印,也不知道火车终点站是南京下关码头旁的慰安所。三个月后,她死于 septicemia,档案里只留一行铅笔字:“第371号,抚恤金零。”——同一页纸背面,是军医对“消耗品”补充数量的签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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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结束,档案被塞进厚纸箱,和防毒面具、军犬项圈一起丢进库房。没人清点“371号”是不是回了大阪,也没人告诉阿部母亲,女儿不是“光荣战死”,而是被记入“损耗率”一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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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3年“河野谈话”承认“军方参与”,但谈话文本里找不到“强征”二字,更没提日本女性也在这条输送带上。NHK 做过一次街访:年轻人大多以为“慰安妇=朝鲜半岛”,没人知道本土也贡献了将近两万条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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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界把锅甩给“战时特殊状况”,可1938年东京《朝日新闻》广告版明明白白写着:“女子挺身队,月薪六十日元,可立军功。”六十日元当时能买两百斤米,对乡下女孩是天文数字。招工办事处隔壁,就是“爱国妇人会”的茶水站,大婶们递毛巾、送饭团,笑眯眯劝“为国家献身”。同一批大婶,战后摇身一变,成了“和平 motherhood”讲座的主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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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中央大学吉见义明教授在厚生省旧楼地下室发现一叠“陆军第十二军防疫给水部”花名册,里面夹着《慰安设施实施内览调》,纸张被蠹虫蛀出密密麻麻的洞,却仍能辨认栏目:姓名、籍贯、健康检查、本日处理人数。空白处,有人用铅笔写“希望下周休假,母亲来信说弟弟战死了”。字迹被划掉,旁边盖了“不许可”小章,印泥褪成暗褐色,像干掉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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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难受的是“双重身份”——她们既是国家机器里的齿轮,又是齿轮咬合下的碎屑。1944年,福冈县慰安所“松风”发生集体自杀,七名日本姑娘把腰带系成连环,吊在梁上。留下的纸条只有一句:“我们到底算军人,还是算军属?”宪兵队报告把事件归因为“神经衰弱”,建议“今后加强思想训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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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后,幸存者回不了故乡。故乡也回不去:兵库县一位老婆婆,1946 年被美国宪兵遣返,在村公所门口贴出“妓女子归国”告示。她弟弟当众撕掉她行李,说“家里坟地没你位置”。她后来嫁到北海道煤矿区,丈夫喝醉就骂“你陪过多少美国兵”,1972 年矿井塌方,丈夫死了,她领遗族年金,却填不了“配偶出身”栏——那一格必须写“原籍”,她只能写“不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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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不是法庭,没法给她们一个“无罪”或“有罪”的章。能做的是把碎纸片拼回去:让“371号”有名字,让“不许可”章对面那行铅笔字被看见。承认她们先被国家卖,再被故乡卖,最后被记忆卖掉——只有完成这三重背叛的还原,我们才能回答那个老问题:如果极端民族主义再来一次,普通人有没有说不的余地?答案也许残酷:在齿轮开始转动之前,声音会被“爱国”的合唱盖过;齿轮咬合之后,连惨叫都按分贝被计入“损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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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东京女高中生拍的 vlog 里,靖国神社樱花很绚烂。她们不知道,樱花下面埋着“女子挺身队”的名册残页。风一吹,纸屑翻飞,像那年火车站的月台票根——有人上车,有人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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