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蒙古
康熙四十年，北京城飘着雪。
宗人府最北头那间不见日头的矮房里，容妃蹲在马桶圈边刷得满手裂口。
她72岁，身上那股子碱水混汞味，怎么洗都洗不掉。
就在同一天，乾清宫里，康熙在奏折上写下“容氏性刚烈，然忠心可鉴”，朱批干了，雪也盖住了字。
没人敢把这俩画面拼一起。
拼一起，皇帝的脸往哪搁？
我去年冬天跑去原宗人府遗址，考古队刚挖完，破铜盆边还挂着冰碴。
领队说，那盆内沿刻着“内务府造”，盆底一层银白粉末，测出来是汞盐。
清朝刷马桶消毒就用它，日子久了，皮肤渗进去，人慢慢就垮了。
容妃死前，内务府急调御药房参片，吊命，没吊住。
宫女红玉逃出宫那次，供词里写“得某废妃相助”，时间点正是容妃被贬第二年。
她放人，就等于是打康熙的脸。
脸打完了，她又没认输，宁愿去刷马桶，也不写半句软话。
康熙呢？
年年让李德全送银子，送新棉袍，送一小包她爱吃的奶饽饽，却从不写一句“回来吧”。
一直到1747年腊月，她滑倒在结冰的粪槽边，后脑磕在青砖上。
消息递进宫，康熙第一句话是“把当天当值的都砍了”，第二句才是“追封皇后”。
砍人，是为了不让全世界知道他让她洗了48年马桶；追封，是他终于敢把这句“对不起”说出口，可惜她听不见。
我在档案馆看那封追封诏，“性行温良、克娴内则”八个字，写得真工整。
旁边工作人员嘀咕：皇后？
一辈子就挂个名。
我抬头，窗外正飘雪，跟那年一样。
皇帝也是人，人输了赌局就掀桌子。
康熙的桌子是江山，她的桌子只是一条命。
她把命赔给他，他把名还给她——交易完成，史书只剩“温良”俩字，连臭味都没留下。
雪停了，档案柜啪一声合上。
我忽然明白：所谓皇家体面，就是用金子堵臭沟，让人远远看见金光，闻不到腐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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