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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石镇上,首富沈万金府邸张灯结彩,宾客如云。今日是沈老爷六十大寿,又是他与夫人成亲四十周年,双喜临门,排场自然不同凡响。
沈府管家周全里外张罗,嗓子已有些沙哑:“小心那坛三十年陈酿!轻拿轻放!”他年近五十,在沈府当了二十余年管家,行事向来滴水不漏。今日这般大场面,他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寿宴设在沈家最大的庭院“福泽园”中,三十桌宴席座无虚席。青石镇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全到了,连县太爷也派人送来了贺礼。觥筹交错间,沈万金满面红光,频频举杯。
酒过三巡,沈万金兴致高涨,起身拱手道:“诸位亲朋厚谊,沈某感激不尽。今日借着吉日,我想请大家鉴赏一件稀世珍宝。”
众人顿时安静下来,只见沈万金向周全点头示意。不一会儿,周全捧着个紫檀木匣子小心翼翼走来。沈万金从怀中取出一把精致铜钥,打开木匣上的小金锁。
匣盖掀开,一件金光熠熠的衣袍展现在众人眼前。这袍子以金丝织就,绣着百鸟朝凤图案,鸟眼皆用细小宝石点缀,在日光下流光溢彩,令人目眩。
“此乃我家传之宝——金丝袍,相传是祖上救过一位落难王爷所得,已传五代,从未示人。”沈万金轻抚袍子,眼中满是自豪,“今日大喜,特请出来与诸位共赏。”
宾客们纷纷离席围观,赞叹声不绝于耳。约莫一炷香后,沈万金命周全将宝袍收起,送回内室宝库。周全小心盖好匣子,捧着它穿过喧闹的庭院,往后院走去。
谁也没想到,半个时辰后,沈府突然传出一声惊呼,一个小丫鬟连滚带爬地从后院跑出来,脸色惨白:“不好了!金丝袍不见了!”
寿宴顿时乱作一团。
沈万金气得浑身发抖,立刻命人封锁府门,不许任何人进出。他强压怒火,对众宾客拱手道:“诸位,府上遭窃,实在惭愧。为查明真相,只得委屈各位暂留片刻,沈某已派人报官。”
不多时,县衙捕头徐胡带着四名衙役赶到。徐胡四十出头,身材精干,面容刚毅,是青石镇有名的神捕。他先向沈万金问了事情经过,又仔细查看宝库。宝库门锁完好,窗棂也无撬痕,唯独存放金丝袍的木匣空空如也。
“怪事,盗贼如何进的宝库?”徐胡捻着短须沉思。
沈万金急得满头大汗:“徐捕头,这金丝袍是我沈家传家之宝,万万丢不得啊!”
徐胡问道:“沈老爷,今日都有谁进过宝库?”
沈万金回忆道:“只有我和周管家。宝库钥匙我一直贴身携带,周管家也只是送还袍子时进去过一次。”
徐胡又问周全:“周管家,你送袍子入库时可有何异常?”
周全恭敬回答:“回捕头,小人将袍子放入匣中锁好,检查过门窗才离开,并无异常。”
徐胡目光如炬:“你可敢让衙役搜身?”
周全坦然道:“但搜无妨。”
搜身结果,周全身上并无钥匙,也无金丝袍踪影。徐胡又命人搜查所有宾客,依然一无所获。
正在这时,一个衙役来报,说在后院墙角发现一处松动砖块,后面有个小洞,刚够一人爬过。徐胡赶去查看,果然见墙外有几枚模糊脚印,通向镇外小路。
“看来盗贼是从这里逃脱的。”徐胡沉吟道,“但他如何进入宝库,又如何在众目睽睽下将袍子运出沈府?”
沈万金长叹一声:“罢了罢了,既然盗贼已逃,就不必再为难宾客了。”
徐胡却道:“沈老爷,盗贼未必已经逃远。这墙外脚印整齐,不似仓皇逃窜,倒像从容离去。说不定,他还在宾客之中。”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徐胡继续分析:“盗贼必是趁寿宴混乱,将袍子转交给同伙,同伙再从此处送出。而主犯,很可能还在我们中间。”
他环视众人,忽然问道:“今日寿宴,可有人中途离开过?”
宾客们面面相觑。这时,一个年轻书生模样的男子站出来:“回捕头,晚生注意到,约莫半个时辰前,镇东米铺的赵掌柜曾离席片刻。”
赵掌柜顿时面色煞白:“我、我只是去如厕!”
又有人道:“布庄李老板也离开过。”
“酒坊孙师傅也是。”
一时间,有七八人被指认曾中途离席。徐胡一一记下,却未表态。
寿宴不欢而散。宾客们陆续离去后,徐胡对沈万金低声道:“沈老爷,此案蹊跷。盗贼对府上布局和宝库位置了如指掌,恐怕是内贼所为。”
沈万金大惊:“徐捕头的意思是?”
徐胡道:“府上众人,包括宾客中的熟人,都需详查。我会暗中调查,还请您暂时保密。”
三日后,金丝袍仍无音讯。沈万金忧心如焚,病倒在床。这日清晨,周全急匆匆来到徐胡住处。
“徐捕头,小人发现一桩怪事。”周全低声道,“今早我去镇西采购,见一支出殡队伍,其中一人身形颇似那日寿宴上的赵掌柜。更奇怪的是,送葬人个个面色凝重,却无悲戚之色。”
徐胡眼中精光一闪:“哦?赵掌柜家近日有丧事?”
周全摇头:“我问了邻里,都说赵家并无丧事。”
徐胡起身更衣:“走,我们去看看。”
二人循着方向追去,果然在山路上见到一支出殡队伍。八人抬着棺木,十余人跟在后面,皆着白衣。徐胡目光锐利,发现抬棺人中果然有赵掌柜,还有布庄李老板、酒坊孙师傅等人,都是那日寿宴上被指认曾中途离席的。
更奇怪的是,这棺木看起来十分沉重,抬棺人步履沉重,汗水浸湿白衣。而送葬队伍所去方向,并非镇上的墓园,而是通往深山。
徐胡对周全道:“你回去召集衙役,我先跟上去看看。”
周全担忧道:“捕头,他们人多势众,您一人恐有危险。”
徐胡笑道:“无妨,我自有分寸。”
徐胡悄悄尾随送葬队伍进入深山。约莫走了半个时辰,队伍在一处隐蔽山洞前停下。只见赵掌柜警惕地四下张望,随后敲击洞旁石块三下,山洞内竟走出一人。
徐胡定睛一看,不禁愕然:那人竟是沈府的一名老仆,名叫阿福,在沈家已服务三十余年,平日沉默寡言,毫不起眼。
阿福与赵掌柜低语几句,随后送葬队伍抬起棺木进入山洞。徐胡趁他们全部进洞,悄悄靠近,躲在洞口岩石后窥视。
洞内灯火通明,众人卸下孝服,露出本来衣着。赵掌柜笑道:“这回可发了大财!那金丝袍价值连城,足够我们快活半辈子。”
李老板却忧心道:“只是如今风声紧,沈家和官府都在追查,这宝物一时难以脱手。”
阿福沙哑着嗓子说:“无妨,此地隐秘,我们先避避风头。等过几个月,事情平息了,再找人将金丝袍拆解,金丝和宝石分开售卖,就无人能认出了。”
徐胡在洞外听得真切,正思索对策,忽听阿福厉声喝道:“洞口有人!”
原来徐胡不小心踩松动一块石子。顿时,洞内众人持刀冲了出来。
徐胡心知不妙,转身欲走,却已被团团围住。
赵掌柜狞笑道:“徐捕头,既然你自投罗网,就休怪我们无情了!”
徐胡临危不乱,冷笑道:“你们以为杀了我就能高枕无忧?县衙已知我来此处,若我不回,大队官兵即刻便到。”
阿福阴森森道:“那就在官兵到来之前,先结果了你!”
正当危急时刻,山下突然传来嘈杂人声。周全带着十余名衙役赶到,见状大喝:“大胆贼人,还不束手就擒!”
盗贼们大惊失色,慌乱中,徐胡趁机夺过身旁一人单刀,反手制住赵掌柜,喝道:“都别动!”
衙役们一拥而上,将众贼制服。阿福见势不妙,欲往山洞深处逃窜,被徐胡一个箭步追上,按倒在地。
周全命人打开棺木,果然找到了金丝袍,还有这些年来镇上多起失窃案的赃物。
回到县衙,经过审讯,真相大白。原来阿福本是盗伙头目,三十年前潜入沈家为仆,一直暗中策划盗窃金丝袍。赵掌柜、李老板等人都是他的同伙,以经商为掩护,实则专干偷窃勾当。
寿宴当日,阿福趁周全将金丝袍送回宝库时,用早已配好的钥匙打开宝库侧窗——那窗看似完好,实则暗藏机关。他盗走金丝袍后,交由同伙从墙角小洞传出,制造盗贼已逃的假象。而后又策划假出殡,实则将赃物转移至深山藏匿。
案件告破,沈万金感激不已,欲重金酬谢徐胡,却被婉拒。
半月后,沈万金邀徐胡过府一叙。酒过三巡,沈万金叹道:“徐捕头,有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那日阿福盗袍,为何要多此一举,先将袍子送入宝库再盗走?他本可在途中就直接掉包啊。”
徐胡饮尽杯中酒,意味深长道:“沈老爷,这案子其实还有隐情。那日出殡队伍中,除了盗贼,还有一人十分可疑。”
沈万金好奇:“何人?”
徐胡目光深邃:“您的管家,周全。”
沈万金愕然:“周管家?他跟我二十年,忠心耿耿,怎会...”
徐胡道:“那日是他先注意到出殡队伍异常,也是他带我前去查探。但您想想,镇西并非采购必经之路,他为何特意绕道那里?又为何恰巧看到赵掌柜?更巧的是,我们跟踪送葬队伍时,他很快就带衙役赶来,仿佛早知道地点。”
沈万金皱眉沉思:“你是说...周管家也涉案?”
徐胡点头:“我暗中查访多日,发现周全与阿福早有联系。阿福盗袍得手后,本想独吞,周全得知后威胁要告发,阿福只得答应分赃。但周全老奸巨猾,不愿亲自涉险,便设计让我们破案,既除了阿福一伙,又保全了自己。”
沈万金恍然大悟,继而愤慨:“这吃里扒外的东西!徐捕头为何不当场揭穿他?”
徐胡苦笑:“我无确凿证据。且此案已上报结案,若再掀波澜,恐对沈府声誉有损。今日告知沈老爷,是盼您日后小心提防。”
沈万金长叹一声,默默点头。
次日清晨,周全向沈万金提出辞行,说老家有急事,需回去照料。沈万金未加挽留,多给了三个月工钱,客客气气送他出门。
望着周全远去的背影,沈万金对屏风后的徐胡道:“徐捕头料事如神。”
徐胡转出屏风,轻声道:“他这一走,正说明心中有鬼。不过如此一来,此案才算真正了结。”
一月后,沈万金将金丝袍捐给城隍庙,作为镇庙之宝供百姓参观。他说:“宝物招祸,不如与民同乐。”
自此,青石镇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只是茶余饭后,人们仍会津津乐道那桩曲折离奇的金丝袍谜案,以及神捕徐胡的明察秋毫。
而徐胡自己知道,破案如抽丝剥茧,有时看似水落石出,实则暗流仍在水底涌动。世间真相,往往比表象复杂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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