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蜜婚礼上我接到了捧花,男闺蜜抱住我,闪光灯下我老公转身离场
1.
司仪的声音带着电波的轻微失真,响彻整个宴会厅。
“下一位幸运儿会是谁呢?”
我站在人群外沿,端着一杯香槟,百无聊赖地看着那些年轻女孩尖叫着涌向舞台。
新娘薇薇,我最好的闺蜜,穿着洁白的婚纱,笑得像个被宠坏的孩子。她背对着人群,扬起手臂,那束用白色桔梗和满天星扎成的捧花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它越过所有期待的手臂,精准地、带着一丝宿命般的无可辩驳,落入我的怀中。
周围瞬间安静了一秒。
随即,更大的欢呼和掌声响起。
我有些发怔,低头看着怀里这束意外的“幸运”。花瓣上还带着水珠,冰凉地贴着我的手腕。
身旁的陆衍,我的男闺蜜,笑着揽住我的肩膀,用力晃了晃。
“林纾,听见没?下一个就是你!”
他的声音爽朗,带着真诚的祝福。
几乎是同时,镁光灯“咔嚓”一声,将这一刻定格。
刺眼的白光里,我下意识地眯起眼,视线越过陆衍的肩头,看向我们那一桌。
沈舟站了起来。
我的丈夫,沈舟。
他穿着我为他挑选的灰色西装,身形挺拔。灯光勾勒出他清晰的下颌线,也照亮了他脸上来不及掩饰的、冰冷的厌弃。
他就那样看着我,看着我怀里的捧花,看着陆衍搭在我肩上的手。
眼神像一把淬了冰的刀。
然后,他一言不发地转身,决然离场。
那背影,像一个默剧演员在舞台上打出的、无声却巨大的字幕:剧终。
周围的喧闹还在继续,香槟的气泡在杯中持续上升、破裂,一切喜庆又祥和。
只有我知道,我的婚姻,可能也要剧终了。
2.
时间倒退回两天前。
那是一个周四的晚上,下着雨。
我结束了一个咨询,关掉电脑,客厅里一片漆黑。
沈舟又没回来。
这已经成了常态。他是建筑设计师,忙,总有画不完的图,开不完的会。
我理解,并且习惯。
我们结婚五年,从最初的蜜里调油,到如今的相敬如“冰”。中间横亘的,是两次失败的试管婴儿,和我被判了“死刑”的子宫。
医生说,很难了。
从那天起,这个家就变得很安静。
沈舟不再跟我谈论未来,我也默契地不再提起孩子。我们像两个住在同一屋檐下的合租室友,共享一个空间,却不再共享彼此的人生。
我趿着拖鞋走到厨房,给自己下了一碗面。
白瓷碗里,清汤寡水,卧着一个荷包蛋。热气氤氲,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忽然想起刚结婚那会儿,我也是这样等他。但他总会卡着饭点回来,从背后抱住我,下巴搁在我的颈窝,声音含糊地说:“老婆,我好饿。”
那时候的等待,是甜的。
现在,只剩下无尽的空洞。
手机在餐桌上震了一下,是沈舟发来的微信。
“今晚项目评审,不回了。”
我看着那行字,没有回复。
拿起他的iPad,想找一部电影打发时间。
点开一个常用的打车软件,准备看看他最近的行程,是不是真的忙到连轴转。这个软件账号是我们共享的。
一打开,常用地址下面,跳出了一栏“常用同行人”。
我的指尖一顿。
我们几乎从不同行,他加班,我规律作息,路线也完全不同。
我点了进去。
只有一个名字。
备注是:小安。
系统记录着,最近三个月,他们有过四十七次同行记录。
出发点大多是沈舟的公司,终点是一个我从未听说过的小区。时间,基本都是深夜十一点以后。
我的胃里,那碗温热的面条,瞬间变成了冰冷的石头,沉沉地坠了下去。
3ar
我没有关掉那个页面。
我只是把iPad原样放回茶几上,然后回到卧室,躺下,关灯。
黑暗像潮水一样涌来,将我淹没。
我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脑子里一遍遍回放着那四十七次同行记录。
四十七次。
这是一个多么触目惊心的数字。
它意味着,在我独守空房的无数个夜晚,他都在送另一个女人回家。
那个“小安”,是谁?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像处理案头的工作一样,开始梳理线索。
我打开自己的手机,登录了我们共享的云相册。这个相册,我们曾经用来存放旅行的照片,后来,也渐渐荒废了。
我点开“最近项目”,里面是空的。
但当我点进“已隐藏”和“最近删除”时,心脏猛地一缩。
那里有一张照片。
是沈舟的抓拍。他坐在咖啡馆的窗边,低头看着手机,嘴角带着一丝温柔的笑意。阳光落在他身上,连发梢都镀着一层金边。
这张照片的拍摄者,还拍下了自己端着咖啡杯的手。
纤细,白皙,涂着嫩粉色的指甲油。
照片的地理位置信息显示,拍摄于上个月,在城西的一家新开的网红咖啡馆。
而那个时间,他告诉我,他在公司通宵画图。
我继续往下翻。
在“最近删除”的尽头,我还发现了一段被删掉的视频。
视频很短,只有十几秒。
镜头摇摇晃晃,像是在车里拍的。沈舟在开车,旁边副驾上的人举着手机。
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带着笑意,软软糯糯地问:“沈工,我们去吃什么呀?”
沈舟没有看镜头,只是专注地开着车,声音是我从未听过的宠溺。
“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视频的最后,镜头扫过女孩自己的脸。
一张年轻、饱满、充满胶原蛋白的脸。她对着镜头比了个耶,眼睛笑得像弯弯的月牙。
我认得她。
去年公司年会,她作为优秀新人代表上台发言。
她叫,安然。
原来是她。
安然。小安。
我退出了相册,关掉手机,重新躺回黑暗里。
这一次,我闭上了眼睛。
我没有哭。
我只是觉得很冷,一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冷。
婚姻像一个房间,我们曾经以为里面的灯泡会永远亮着。后来,灯丝老化,光线变得昏暗。我以为只是需要修理,却没想到,他早已在别的房间,点亮了另一盏灯。
4.
第二天,沈舟没有回来。
第三天,就是薇薇的婚礼。
他是在婚礼开始前十分钟才出现的。穿着我放在衣帽间的那套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
他走到我身边,很自然地坐下,仿佛昨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路上有点堵。”他低声解释。
我“嗯”了一声,没有看他。
我的目光落在司仪身上,耳朵里却灌满了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我在等一个时机。
一个把所有证据摊开,让他无所遁形的时机。
但我没想到,这个时机,会以这样一种戏剧化的方式到来。
接到捧花的那一刻,我是懵的。
陆衍的拥抱是朋友间的安慰和鼓励,我知道。
但在沈舟眼里,那无疑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觉得我“不守妇道”,觉得我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别的男人“亲密无间”。
他甚至懒得质问,直接用离场来宣判我的“罪行”。
多么可笑。
一个真正违背了契约的人,却对遵守契约的另一方,摆出了审判者的姿态。
我看着他消失在宴会厅门口的背影,慢慢地,慢慢地,松开了紧握着捧花的手。
花束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陆衍担忧地看着我:“林纾,你没事吧?沈舟他……”
我摇摇头,对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没事。”
“你先过去吧,薇薇那边需要你。”
我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我需要一场绝对冷静的,没有观众的审判。
5.
我没有回宴会厅。
我给沈舟发了条信息。
“半小时后,停车场,你的车里。我等你。”
然后,我去了洗手间,用冷水一遍遍地拍打自己的脸。
镜子里的女人,脸色苍白,眼底是压抑的红。但我强迫自己,把所有翻涌的情绪都按下去。
我不是来吵架的。
我是来谈判的。
婚姻对我来说,首先是一份契at。它规定了双方的权利和义务。忠诚,是最基本的一条。
现在,他违约了。
那么,接下来要谈的,就是违约责任和后续处理。
我补了点口红,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然后,我踩着高跟鞋,一步步走向那个即将成为战场的,封闭空间。
停车场里光线昏暗,一排排车像沉默的巨兽。
我找到了沈舟的黑色辉腾。
车窗紧闭,看不到里面。
我拉开车门,坐上副驾。
沈舟坐在驾驶座上,没有看我。他手里夹着一根烟,没有点燃,只是反复摩挲着。
车里的空气,压抑得像一块铁。
“为什么走?”我先开口,声音平静得像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
他终于转过头,眼神里带着一丝讥诮。
“我为什么走,你心里不清楚吗?”
“林纾,你现在是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和别的男人搂搂抱抱,你觉得很光荣?”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被冒犯的怒火。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有些荒谬。
“沈舟。”
我叫他的名字,一字一顿。
“我们谈谈安然吧。”
6.
“安然”两个字出口的瞬间,沈舟脸上的怒火凝固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戳穿的、狼狈的惊慌。
他握着烟的手抖了一下。
“……你说什么?我不明白。”他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我没有再说话。
我只是拿出我的手机,点开那个打车软件,把“常用同行人”的页面,递到他面前。
“四十七次。”
我轻声说。
“沈舟,你送了她四十七次。”
他的脸色,一寸寸地白了下去。
车厢里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只能听到彼此微弱的呼吸声。
过了很久,他才沙哑地开口。
“你……都看到了?”
“不止。”
我收回手机,点开那张他自以为删掉的照片。
“这张照片,是她拍的吧?”
“还有这段视频。”
我播放了那段只有十几秒的视频。
女孩娇俏的声音和沈舟宠溺的回答,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每放出一条证据,沈舟的头就低一分。
到最后,他几乎把脸埋进了方向盘里。
那是我从未见过的、属于他的脆弱和不堪。
“我……”他喉结滚动,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却再也说不下去。
我关掉手机,抱臂看着窗外。
远处,宴会厅的灯光温暖而璀璨。这里,却像一个冰冷的海底洞穴。
“我不想听你的解释。”
我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我只想知道,你要怎样。”
“我们这段婚姻,这份合同,你打算如何处理?”
我把问题抛给了他。
在法律上,我是无过错方。我有权选择是终止合同,还是要求赔偿。
但在此之前,我想看看他的态度。
是幡然悔悟,还是破罐破摔。
7.
沈舟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他会直接推开车门,逃离这场审判。
但他没有。
他抬起头,眼眶是红的。
“小纾。”
他叫我的昵称,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
“对不起。”
“是我错了。”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如此彻底地承认错误。没有辩解,没有推诿。
“我跟她……只是一时糊涂。”
“那段时间,家里太压抑了。你把自己关起来,不跟我说话。公司项目压力又大,我整晚整晚地失眠。”
“我感觉自己像掉进一个黑洞里,喘不过气。”
“是她……她很年轻,很活泼,像个小太阳。跟她在一起,我能暂时忘了那些烦心事。”
他语无伦次地解释着,试图让我理解他的“苦衷”。
我静静地听着。
他的痛苦,我懂。
那段时间,我又何尝不是在地狱里煎熬?
每一次检查,每一次吃药,每一次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我的身体和精神都在被凌迟。
我把自己关起来,是因为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我怕看到他眼里的失望。
我怕听到他说“没关系,我们再试试”。
那种“没关系”,比任何指责都更让我窒ą息。
所以,我选择了沉默。
我以为,这是我们之间心照不宣的体谅。
却没想到,我的沉默,成了他奔向另一个“太阳”的理由。
“所以,”我打断他,“你的意思是,是我的错?”
“不,不是!”他立刻否认,“是我混蛋,是我没有守住底线。”
“我从来没想过要跟你离婚,小纾。”
“我爱的是你。一直都是。”
他说“爱”。
这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我只觉得讽刺。
“沈舟,‘爱’这个词,很重。”
“它不是你犯错之后的挡箭牌。”
“你说你爱我,但你做的事,却是在一刀一刀地捅向我。”
我转过头,直视着他的眼睛。
“现在,我需要一个解决方案。”
“不是空洞的道歉,也不是虚无缥ove的‘爱’。”
“我要一个具体的,可执行的,能让我重新考虑这份‘合同’是否还有存续价值的方案。”
我的冷静,似乎让他更加无措。
他看着我,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颓然地垂下肩膀。
“你说……要我怎么做?”
“只要你不离开我,我什么都愿意做。”
8.
我看着他。
他的眼睛里,有恳求,有悔恨,也有恐惧。
他在害怕失去我,失去我们这个家。
这一点,我能确定。
但这还不够。
“第一,”我伸出一根手指,“明天,我要见到她。”
沈舟的瞳孔猛地一缩。
“你要干什么?”
“你放心,”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我不会像电视剧里那样,泼她一脸水,或者打她一巴掌。”
“我不是善良,我只是不喜欢把事情弄得很难看。”
“我需要一次三方会谈。把所有事情,一次性,摊开在桌面上,说清楚。”
“我要让她知道,她的‘太阳’,是有主的。”
“也让你知道,你的‘一时糊涂’,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沈舟的脸色很难看,但他没有反驳。
“第二,”我伸出第二根手指,“从今天起,你所有的银行卡、信用卡、投资账户,全部交由我管理。我们需要建立一个共同账户,每一笔超过五百元的支出,都需要向我报备。”
“你的手机,必须对我完全开放。包括所有的社交软件。”
“你的行程,必须提前一天告知我。”
“简单来说,沈舟,在信任重建之前,你的个人隐私,对我而言,暂时不存在。”
这些条款,苛刻得近乎羞辱。
但我必须这么做。
信任一旦崩塌,就只能依靠制度来约束。
沈舟的呼吸变得粗重。他紧紧握着方向盘,手背上青筋暴起。
我知道,这触及了他的底线,他的尊严。
“第三,”我看着他,说出最后一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
“你和她,必须断得干干净净。”
“换掉手机号,拉黑所有联系方式。如果工作上无法避免,那就申请调岗,或者,你辞职。”
“我需要看到你的决心,是‘可被验证’的决心。”
我说完了。
车厢里,是漫长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窗外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几滴残留的雨水,顺着车窗滑下,像一道道泪痕。
我没有催他。
我在等他做出选择。
是签下这份近乎“不平等”的条约,挽回我们的婚姻。
还是选择“自由”,然后我们一拍两散,法庭上见。
许久,他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得像砂纸磨过。
“好。”
“我答应你。”
9.
第二天下午,我约在了公司附近的一家咖啡馆。
一个安静的角落。
我先到的。点了一杯美式,没有加糖。
安然是踩着点来的。
她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素面朝天,看起来比视频里更年轻,也更局促。
她在我对面坐下,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
“林……林律师。”她怯生生地开口。
我的职业,沈舟告诉她了。
我点点头,算是回应。
沈舟在她之后进来。他看起来一夜没睡,眼下是浓重的青黑。
他在安然身边坐下,却下意识地朝我的方向偏了偏,像个等待宣判的犯人。
我没有理会他。
我的目光,落在安然身上。
“安小姐,”我开口,声音平稳,“我今天请你来,不是为了指责你。”
“感情的事,很多时候没有对错。”
“但是,人有道德,社会有规则。”
“沈舟,是我的丈夫。我们在法律上,是合法夫妻。我们的婚姻,受法律保护。”
我把话说得很官方,很冰冷。
因为我不想和她探讨任何关于“感情”的话题。
那会让我觉得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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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然的脸更白了,嘴唇微微颤抖。
“我知道……对不起。”
“‘对不起’这三个字,你应该对你自己说。”我看着她,“你还年轻,未来的路还很长。把时间和一个有妇之夫耗在一起,是最不明智的投资。”
“他能给你的,除了短暂的‘安全感’和所谓的‘明亮’,还有什么?”
“名分?未来?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
“他都给不了。”
我的话,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她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她低下头,眼泪一滴一滴地掉在桌面上。
“我……我没想过那么多。”
“我只是……觉得他对我很好。”
“很好?”我笑了,“他对你好,是因为他不需要对你负责。他只需要提供情绪价值,就能换取你的年轻和崇拜。这是一笔非常划算的买卖。”
“而我,”我顿了顿,看向一直沉默的沈舟,“我是他的妻子。我需要面对的,是和他一起承担生活的重担,是处理柴米油盐的琐碎,是规划我们共同的未来。”
“安小姐,你喜欢的,只是他作为‘丈夫’这个角色之外的、轻松的那一面。”
“可那不是全部的他。”
安"然被我说得哑口无言,只是不停地哭。
我有些不耐。
我今天来,不是为了看她哭的。
我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推到沈舟面前。
“这是我昨晚草拟的《婚内忠诚协议》。”
“以及一份《财产约定协议》。”
“里面详细规定了我们婚姻存续期间,双方的权利、义务,以及……违约责任。”
我特意加重了“违约责任”四个字。
“沈舟,你先看。如果没有异议,就签字。”
然后,我看向安然。
“安小姐,我也为你准备了一份东西。”
我从包里拿出另一份文件。
那是一张辞职报告。
“这是你们公司标准格式的辞职报告。我已经帮你填好了基本信息。你只需要在下面签个字,然后交给你们的人事部。”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签。”
“那么,我会以沈舟妻子的名义,给你们公司管理层发一封邮件,详细说明你和已婚上司之间的‘不当关系’。”
“我相信,你们公司对于这种影响企业形象的行为,应该有相应的处理规定。”
我没有威胁她。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以及由此可能产生的两种后果。
安然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她的眼泪还挂在睫毛上,但眼神里已经充满了恐惧。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
“我怎么不可以?”我反问,“我是在维护我自己的合法权益。”
“你破坏了我的家庭,我让你丢掉一份工作。这很公平。”
“林律师,克制不是恩赐,是义务。但维权,是权利。”
我把笔,放在了那份辞职报告上。
“签,还是不签。你选。”
10.
最终,他们都签了。
沈舟在签那份厚厚的协议时,手一直在抖。
每一页,他都看得极其仔细。
签下自己名字的那一刻,他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瘫倒在椅子上。
安然则是在一片啜泣中,签下了她的辞职报告。
她没有再看沈舟一眼,签完字,抓起自己的包,就冲出了咖啡馆。
像逃离一个噩梦。
一场闹剧,终于落幕。
我把属于我的那份协议收好,站起身。
“走吧。”我对沈舟说。
回家的路上,我们一路无言。
车里的气氛,比昨天在停车场时,还要压抑。
我知道,我们之间有什么东西,彻底碎了。
即便我们还维系着婚姻的躯壳,但里面的灵魂,已经千疮百孔。
这份我亲手制定的协议,像一道冰冷的铁索,将我们两个人锁在了一起。
它保证了形式上的“忠诚”,却也扼杀了所有的温情。
回到家,我走进卧室,开始收拾东西。
“你干什么?”沈舟跟进来,声音里带着一丝恐慌。
“我搬去次卧。”我没有回头,继续把我的枕头和睡衣放进行李箱。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他从背后拉住我的手。
我甩开他。
“沈舟,协议归协议,感情归感情。”
“我答应不离婚,是给我们彼此一个冷静期和考察期。”
“但这不代表,我已经原谅了你。”
“我需要空间。你也需要。”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在我觉得安全之前,我不想和你有任何亲密接触。”
“我嫌脏。”
最后三个字,我说得很轻,却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沈舟心上。
他的脸,瞬间血色尽失。
11.
分房睡的日子,就这么开始了。
我们的家,变成了一个严格执行“合同”的办公场所。
沈舟很守规矩。
他每天按时回家,手机大大方方地放在客厅,任我随时检查。
他会把公司项目的进度表发给我,重要会议也会提前报备。
每个周末,他会把上周的消费明细打印出来,用荧光笔标注出每一笔超过五百元的开支,附上发票,放在我的书桌上。
他像一个努力想要及格的学生,笨拙地,却又一丝不苟地完成着我布置的所有“作业”。
他开始学着做饭。
不再是以前那种心血来潮的“惊喜”,而是每天晚上,认认真真地准备三菜一汤。
他知道我不喜欢吃辣,所以菜都做得很清淡。
他记得我胃不好,就学着煲各种养胃的汤。
有一次,我下班回家,看到他正在厨房里,笨手笨脚地剥一个石榴。
红色的汁水溅得到处都是,他的白衬衫上,也染上了一块块的污渍。
他见我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举起手里那碗晶莹剔to的石榴籽。
“听说……这个对女人好。”
那一瞬间,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地蛰了一下。
有点酸,有点麻。
我们有多久,没有过这样温情的时刻了?
我记不清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走过去,接过那碗石榴,吃了一颗。
很甜。
但甜味之下,依然是无法忽视的,苦涩的内核。
我们像两只受伤的刺猬,小心翼翼地靠近,想要取暖,却又害怕被对方身上的刺再次扎伤。
生活就像在走钢丝。
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12.
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月。
薇薇的婚礼请柬送来的时候,我正坐在餐桌前,喝着沈舟炖的莲子汤。
“要去吗?”他问我,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我们的关系,还很脆弱。
脆弱到经不起任何来自外界的审视和议论。
“去。”我放下勺子,“薇薇是我最好的朋友。”
“而且,”我看着他,“我们是夫妻,不是吗?”
“总不能一直躲着不见人。”
沈舟明显松了口气。
“好,那我让老张把那套西装送去干洗。”
婚礼那天,我们是一起出门的。
他开车,我坐在副驾。
阳光很好,透过车窗照进来,暖洋洋的。
车里放着一首很老的英文歌。
Everything will be alright.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里想,真的会吗?
我们之间那道巨大的裂痕,真的能被这些日常的温情和小心翼翼的讨好,慢慢填平吗?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还在“考察期”内。
而沈舟,是那个等待最终判决的,被告。
13.
现在,我终于明白了沈舟在婚礼上的反应。
那不是对我行为的审判。
而是他对自己罪行的,一种应激反应。
这一个多月,他活在“协议”的严密监控下,活在我冰冷的审视中。
他像一个带着脚镣的舞者,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行差踏错。
而在那个瞬间,镁光灯下,我被另一个男人拥抱。
即便那个男人是陆衍,是我们的共同好友。
但在他眼里,那一幕,无疑是对他“忠诚”的巨大讽刺,也是对他摇摇欲坠的男性自尊的最后一击。
他看到了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投射在了我身上。
他恐惧,他羞愧,他愤怒。
所有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除了逃离,别无选择。
他的转身离场,不是在指责我。
而是在恐惧那个他亲手制造出来的、关于“背叛”的魔鬼,会反噬到他自己身上。
我走出宴会厅,在酒店外的花园里找到了他。
他站在一棵巨大的香樟树下,背影萧瑟。
夜风微凉,吹起我的裙摆。
我走过去,脱下脚上那双让我疼痛不已的高跟鞋,拎在手里。
“沈舟。”
他回过身,看到我,眼神复杂。
“你怎么出来了?”
“来找你。”我说,“我的丈夫,在我的闺蜜婚礼上,把我一个人丢下。我总得问问为什么。”
他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对不起。”
又是这三个字。
“我当时……脑子一热。”
“我看到陆衍抱着你,那些记者又在拍照,我……”
“你怕什么?”我打断他,“怕我像你一样?”
他猛地抬头,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
我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心里那股憋了一个晚上的火,忽然就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疲惫。
“沈舟,我们的婚姻,已经不起任何惊吓了。”
“它现在就像一件刚从废墟里扒出来的瓷器,布满了裂痕。我们得捧着,供着,小心翼翼地修复着。”
“你今天这个行为,就像是捧着它的人,忽然手抖了一下。”
“虽然没碎,但也让我吓出了一身冷汗。”
我的声音很轻,很平静。
我没有指责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他走过来,想要抱我。
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他的手臂,僵在了半空中。
空气,再次凝固。
“回去吧。”我说,“薇薇还在等我。”
我转身,赤着脚,踩在微凉的石板路上,一步步走回那片虚假的热闹与光明。
沈舟站在原地,没有跟上来。
我知道,我们之间那道看不见的墙,又厚了一分。
14.
婚礼结束后,回家的路上,我接到了我妈的电话。
“小纾啊,你跟沈舟怎么回事啊?薇薇妈妈刚才打电话给我,说沈舟中途就走了,把你一个人扔在那儿。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我妈的声音里充满了焦虑。
“妈,没事。”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
“怎么会没事?你们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夫妻之间,哪有不吵架的?床头吵架床尾和。”
“沈舟是个好孩子,工作努力,对你也上心。你别老是那么强势,多体谅体谅他。”
我听着我妈这些陈词滥调,觉得有些无力。
在她们那一代人眼里,婚姻就是“忍”。
男人犯了错,只要肯回家,就还是好男人。女人要做的,就是大度,是包容。
最好,是赶紧生个孩子。有了孩子,男人的心就收回来了。
“妈,我有分寸。”
“你有什么分寸?你就是太有主意了!我跟你说,女人太强,男人会累的。”
“我把那个玉坠给你寄过去了,你记得戴上。那是庙里开过光的,保平安,也求个子嗣。”
我捏了捏眉心。
“妈,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怎么不是?你们结婚五年了,肚子还没动静,这才是根本问题!你要是给沈家生个一儿半女,你看沈舟还敢不敢给你脸色看!”
我沉默了。
我无法跟她解释,我们的问题,从来就不是因为孩子。
孩子,只是压垮我们婚姻的,其中一根稻草。
真正的问题,是信任,是忠诚,是日积月累的隔阂与冷漠。
这些,我妈不懂。
她只信奉最古老的那套生存法则:传宗接代,维系香火。
“妈,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
“我跟他之间,有我们自己的规则。”
“什么规则?”我妈很不解。
“合同。”我说,“我们签了合同。”
电话那头,我妈沉默了。
她大概觉得,我疯了。
把婚姻当成合同,把夫妻关系,用条款来约束。
“林纾,”她最后说,声音里满是失望,“你这样,会把沈舟推得更远的。”
挂了电话,我看着窗外漆黑的夜。
会吗?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这是我在废墟之上,重建秩序的唯一方式。
用我最熟悉的,法律的、契约的方式。
冷静,理性,有据可循。
这让我有安全感。
哪怕,这种安全感,冰冷如铁。
15.
回到家,沈舟已经洗漱完毕,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我。
茶几上,放着一杯温热的牛奶。
“喝点吧,暖暖胃。”他说。
我走过去,在他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我们之间,隔着一张宽大的茶几。
这是一个安全的距离。
“今天的事,我很抱歉。”他再次道歉。
“我保证,以后不会了。”
我端起牛奶,喝了一小口。
很暖。
“沈舟,”我看着他,“我们的‘考察期’,还有多久?”
他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你说……多久,就多久。”
“一年。”我说,“从你签协议那天算起。一年为期。”
“一年之内,如果你能严格遵守协议上的所有条款,没有任何违规行为。那么一年之后,我们可以考虑,把这份协议销毁。”
“我会搬回主卧。”
“我们会像一对真正的夫妻那样,重新开始。”
沈舟的眼睛,瞬间亮了。
那是我在他脸上,久违了的光芒。
像一个在沙漠里跋涉了许久的旅人,终于看到了绿洲。
“真的吗?”
“前提是,”我加重了语气,“你不能有任何差错。”
“好!”他几乎是脱口而出,“我保证!”
他站起身,似乎想走过来。
但我抬起手,制止了他。
“今天,我很累。”
“我先去睡了。”
我放下牛奶杯,起身,走回我的次卧,关上了门。
门外,沈舟久久地站着。
我靠在门板上,听着外面微弱的动静。
我知道,我给了他一个明确的盼头,一个量化的目标。
就像在游戏里设置了一个通关任务。只要他能完成,就能得到奖励。
这很功利,很冷酷。
但对现在的我们来说,这或许是唯一有效的方法。
把时间当成硬币,一枚一枚地投入,去换取一点点靠近的可能。
16.
接下来的日子,似乎真的在慢慢变好。
沈舟变得比以前更有耐心。
他会陪我看那些冗长沉闷的文艺片,哪怕他看得直打瞌睡。
他会记得我每个月不舒服的那几天,提前准备好红糖水和暖宝宝。
我们开始有了更多的交流。
不再是“报备”式的对话,而是真正地,在分享彼此的生活。
他会跟我讲项目上遇到的趣事,哪个甲方奇葩,哪个同事又闹了笑话。
我也会跟他聊我接手的案子,那些人性的复杂和法律的博弈。
有一次,他加班到很晚才回来。
我被他开门的声音吵醒,走出次卧,看到他疲惫地倒在沙发上。
我走过去,给他盖上了一条毯子。
他忽然睁开眼,拉住了我的手。
他的手心,很烫。
“小纾。”他轻声叫我。
我没有抽回手。
我们就这样,在昏暗的客厅里,静静地对视着。
他的眼睛里,有我熟悉的温柔,也有我陌生的,小心翼翼的祈求。
那一刻,我心里的冰山,似乎融化了一角。
“去床上睡吧。”我说,“沙发上容易着凉。”
他没有动,只是更用力地握住我的手。
“小纾,我们……可以不分房睡了吗?”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的期盼。
我沉默了。
协议的期限,还有八个月。
我看着他,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和他下巴上冒出的青色胡茬。
这个男人,是我的丈夫。
我曾经深爱过的男人。
也是,曾经深深伤害过我的男人。
就在我快要心软的瞬间,我的手机,在卧室里响了一下。
是一条短信。
我抽回手,站起身。
“很晚了,睡吧。”
我走回次卧,关上门,也关上了他所有期盼的目光。
我拿起手机。
是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
短信很短,只有一句话。
“他告诉你,他跟我的事,只是一时糊涂,对吗?”
我的心,猛地一沉。
我几乎可以确定,发信人是谁。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准备删掉这条信息。
但紧接着,第二条短信,又进来了。
“那他有没有告诉你,他用我们两个人的名字,给我租了一套公寓?”
“就在离他公司不远的地方。他说,那是我们的,秘密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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