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陌生的香水味,第一次钻进我鼻子里的时候,我正在给他收拾出差换下的西装。
不是我惯用的木质冷杉,也不是他办公室里那种商业化的古龙水。
是一种甜腻的、带着一丝廉价侵略性的花果香。
像一颗熟过了头、马上就要腐烂的桃子。
我拿着西装,站在客厅中央,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把空气里的灰尘照得一清二楚。
也把我心里的那点疑云,照得无所遁形。
张健,我结婚八年的丈夫,一个在外人眼里事业有成、顾家爱我的“好男人”。
我们有一个可爱的女儿彤彤,一套一百六十平的房子,两辆车,还有一个看起来幸福美满的中产阶级家庭。
一切都太标准了,标准得像一本教科书。
而现在,这本教科书里,似乎被谁硬生生塞进了一张不属于它的、艳俗的书签。
我的第一反应不是愤怒,是荒谬。
我甚至拿下西装,凑到鼻尖又闻了闻,试图说服自己,也许是哪个女同事不小心蹭到的。
但那味道顽固地盘踞在衣领和前襟,像一个无声的宣告。
我把西装扔进洗衣篮,没说话。
晚上吃饭,我像往常一样给他盛汤,看着他略显疲惫的脸,状似无意地问:“今天在公司,是不是有什么活动?你衣服上沾了股香水味。”
他喝汤的动作顿了一下,快得几乎无法察觉。
“有吗?”他抬起头,眼神坦然,“哦,可能是下午开会,市场部新来的小姑娘坐得近吧。现在的小年轻,香水跟不要钱似的洒。”
他说得太自然了,自然到我差点就信了。
如果我没有看到他那一瞬间,眼底闪过的一丝慌乱。
就像平静的湖面,被石子砸了一下,涟漪转瞬即逝,但你知道,湖底的宁静已经被打破了。
我笑了笑,“也是,搞得跟盘丝洞似的。”
他没接我的话,低头继续喝汤,只是速度比平时快了些。
这顿饭,我们谁都没再多说一句话。
女儿彤彤在旁边叽叽喳喳地讲着幼儿园的趣事,成了我们之间唯一的背景音。
夜里,他睡得很沉,呼吸均匀。
我却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一夜无眠。
那股桃子腐烂的味道,仿佛还在鼻尖萦绕。
我是一个室内设计师,对细节有着近乎偏执的敏感。一个空间的和谐与否,往往取决于那些最不起眼的角落。
一个家庭,又何尝不是如此?
第二天,我没去公司,请了假。
我需要证据。
我不是那种凭着一点蛛丝马迹就能闹得天翻地覆的女人。我要么不动,要么,就一击致命。
我打开他的电脑。密码是我的生日,这么多年,一直没变过。
这曾经是我引以为傲的“爱的证明”,现在想来,只觉得讽刺。
我像一个冷静的黑客,搜寻着一切可能的线索。
聊天记录删得很干净,淘宝记录也正常。
他很谨慎。
但这世上,哪有真正天衣无缝的谎言?
我打开了他的行车记录仪。
他每天上下班的路,我闭着眼睛都能画出来。
我耐着性子,一帧一帧地快进。
三天前,下午四点,他本该在公司开会的时间,车却停在了一个我陌生的商场地下车库。
画面里,他下车,绕到副驾驶,拉开车门。
一个年轻的女孩走了下来。
长发,白裙,青春洋溢。
她踮起脚,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他笑了,那种笑,我很久没在他脸上见过了。
不是对我那种带着亲情和习惯的温和,而是一种带着宠溺和炫耀的、属于雄性动物的得意。
我按下了暂停键。
女孩的脸在屏幕上定格。
很漂亮,是那种没什么攻击性的、楚楚可怜的漂亮。
我认得她。
孟瑶。
他公司市场部的新员工,去年年会上,他还带着她过来给我敬酒,笑着说:“这是我们部门新来的高材生,很有灵气。”
当时我还夸了句“年轻真好”。
现在看来,何止是灵气,简直是妖气。
我关掉视频,手脚冰凉。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疼得我喘不过气。
八年。
从我二十四岁到三十二岁,一个女人最美好的年华。
我陪着他从一个小小的业务员,做到现在的销售总监。
我为他生儿育女,操持家务,把我们的家打理得像个样板间。
我以为我们是并肩作战的战友,是相濡以沫的亲人。
原来,只是我以为。
眼泪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一颗一颗,砸在冰冷的键盘上。
我没有哭出声,只是无声地流泪。
哭给谁看呢?
那个曾经会心疼我眼泪的男人,已经把他的温柔给了别人。
我哭了大概十分钟。
然后,我擦干眼泪,打开了电脑里的一个文件夹。
那里面,是我们家所有的资产证明。
房产证、车辆登记证、股票账户、基金账户、银行流水……
作为这个家的“首席财务官”,我一直有备份所有重要文件的习惯。
张健总笑我瞎操心,说有他在,我什么都不用管。
现在我无比庆幸我的“瞎操心”。
我开始冷静地整理、归类、计算。
这套房子,婚后买的,写的我们两个人的名字,市值大概八百万,还有两百多万贷款。
两辆车,一辆他开的宝马,一辆我开的Mini,都在他名下,加起来值个七八十万。
股票和基金,大部分在我账户里操作,但资金来源都是我们婚后的共同收入,总共有两百多万。
还有他每个月的工资、奖金,我的设计费……
我一条一条地列出来,用Excel表格做得清清楚楚。
我看着屏幕上那一长串数字,心里没有半分喜悦,只有一片荒芜。
这些冷冰冰的数字,是我拿青春和信任换来的。
现在,我要用它们,来捍卫我最后的尊严。
晚上,张健回来,心情似乎很好,还给我带了我最爱吃的那家蛋糕。
“老婆,辛苦了。”他把蛋糕放在桌上,过来想抱我。
我下意识地侧身躲开了。
他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
“怎么了?”他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我看着他,这个我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
他的眉眼还是那么熟悉,可我却觉得无比陌生。
“张健,”我开口,声音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我们聊聊吧。”
他愣了一下,随即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坐下,身体微微前倾,摆出一副聆听的姿态。
“你说。”
“我们离婚吧。”
我说出这五个字的时候,心脏还是抽痛了一下。
但他脸上的震惊,比我预想的还要强烈。
“你说什么?”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林薇,你发什么疯?”
“我没发疯。”我把打印出来的行车记录仪截图,和他银行卡给一个叫“孟瑶”的账户转账五万两千块的记录,扔在了他面前的茶几上。
“这个,你应该不陌生吧?”
他看到照片和转账记录的那一刻,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那种从坦然到惊慌失措的转变,实在太过精彩。
“你……你查我?”他的声音里带着恼羞成怒。
“我只是在确认,我的丈夫,是不是把我们女儿的奶粉钱,拿去给别的女人买包了。”我的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讽刺。
他沉默了。
良久,他才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我……我是一时糊涂。”他开始打感情牌,“薇薇,我跟她只是玩玩,我爱的人是你,这个家才是我的根。你原谅我这一次,我保证,我马上跟她断了!”
“玩玩?”我笑出了声,“张健,你觉得我像个傻子吗?”
“玩玩,就能玩到送五万多的包?玩玩,就能玩到背着我在外面卿卿我我?”
“你当我是什么?是你玩累了之后回来歇脚的港湾,还是你免费的保姆和管家?”
我的声音越来越大,积攒了一天一夜的委屈和愤怒,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张健,你脏了。”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你碰过的手,抱过别的女人,我嫌恶心。”
他被我的话刺痛了,猛地站起来。
“林薇!你别太过分!我不过是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你至于吗?”
“至于。”我站起来,与他对视,气势上丝毫不输,“因为我不是全天下女人都能忍。我林薇,有洁癖。”
“离婚,我只要我该得的。房子、车子、存款,我们一人一半。彤彤归我,你每个月付抚养费。”
我把早已准备好的离婚协议书,拍在他面前。
他看着协议书上清晰罗列的财产分割明细,彻底傻了眼。
“一半?”他尖叫起来,“林薇,你疯了吧!这房子、这车,哪一样不是我辛辛苦-苦在外面拼回来的?你就在家动动嘴皮子,凭什么分一半?”
我看着他因为激动而扭曲的脸,突然觉得很可笑。
这就是我爱了八年的男人。
在他眼里,我生儿育女的辛苦,我操持家务的琐碎,我为了支持他事业而放弃自己晋升机会的牺牲,都只是“动动嘴皮子”。
“张健,”我冷冷地说,“看来你不仅对婚姻不忠,对法律也一无所知。”
“婚内共同财产,一人一半,这是法律规定的。你要是不懂,可以去咨询你的律师。”
“哦,对了,我忘了提醒你。”我拿起那张转账记录,“你私自赠与第三者的这笔钱,属于非法处置夫妻共同财产。我有权向她追回。”
他的脸色,从惨白变成了铁青。
他大概没想到,平时那个温顺贤良、连瓶盖都拧不开的我,会变得如此斤斤计较,如此……面目可憎。
“林薇,你真狠。”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是你教我的。”我平静地回答。
那天晚上,我们分房睡了。
这是我们结婚以来,第一次。
躺在客房的床上,我闻不到那股熟悉的、属于他的味道,也闻不到那股让我恶心的、腐烂桃子的味道。
空气里,只有我自己身上干净的、清冷的肥皂香。
我突然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冷战。
张健开始早出晚归,大概是在想对策,也可能是在安抚他的“真爱”。
他以为拖着,我就拿他没办法。
他太小看我了。
我联系了我的闺蜜萧雨,她是个雷厉风行的离婚律师。
电话接通,我还没开口,眼泪就先下来了。
“怎么了薇薇?被谁欺负了?”萧雨的声音永远那么有力量。
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渣男!”萧雨骂了一句,“薇薇,别怕。这种事,哭没用,得用脑子。”
“你想怎么做?是想挽回,还是想离?”
“离。”我毫不犹豫。
“好。”萧雨的回答干脆利落,“既然要离,就要离得漂亮。财产,孩子,我们一样都不能少。”
“证据都留好了吗?”
“嗯,行车记录仪的视频我拷下来了,转账记录也打印了。”
“不够。”萧-雨说,“这些只能证明他出轨,但要让他净身出户还不够。我们需要更多、更硬的证据,证明他恶意转移财产。”
“他这个人,精明得很。公司的账目他不会乱来,但私下里的小动作肯定不少。”
“你仔细想想,他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的消费?或者有没有提过什么新的投资项目?”
萧雨的话点醒了我。
我想起来,大概半年前,张健说他一个哥们有个好项目,做新能源的,回报率很高。他想投一百万进去。
当时我觉得风险太高,没同意。
后来他也没再提,我以为这事就过去了。
现在想来,以他的性格,不可能轻易放弃。
“我怀疑他可能背着我,把家里的钱投到别的地方去了。”我把我的猜测告诉了萧雨。
“很有可能。”萧雨说,“这种私下的投资,最容易做手脚。你能不能查到他的银行流水?”
“我试试。”
挂了电话,我开始行动。
查一个人的银行流水并不容易,但我有我的办法。
我知道他所有银行卡的密码,也知道他手机的服务密码。
我以他的名义,给银行客服打了电话,说要查询近一年的电子账单,发送到指定邮箱。
客服核对了几个私密问题后,同意了。
那些问题,都是我们刚在一起时,他告诉我的。
比如他母亲的生日,他小学的名字。
他大概早就忘了,我还记着。
半小时后,几封加密的邮件,躺在了我新注册的邮箱里。
我深吸一口气,点开。
密密麻麻的数字,像一张天罗地网。
我耐着性子,一条一条地看。
大部分都是正常的消费和转账。
直到我看到,在半年前的某一天,有一笔一百万的整数,转给了一个陌生的名字。
收款人,叫“王浩”。
而这个王浩,我恰好知道。
他是张健的发小,也是他口中那个“做新能源项目”的哥们。
我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终究还是背着我,动了这笔钱。
这还不是全部。
我顺着这条线索,继续往下查。
我发现,每个月,张健都会有一笔一万五千元的固定转账,收款人是同一个人。
备注是:房租。
一万五的房租?
我们自己家的房贷,一个月也才一万二。
什么样的房子,租金这么贵?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我脑海里成型。
我立刻打开租房网站,输入了那个收款人账户信息里关联的地址。
那是一个高档小区的名字。
我找到了那个小区的租盘信息。
一套两居室的公寓,月租金,正好是一万五。
我点开房源图片。
装修得很精致,是我喜欢的简约风格。
客厅的墙上,挂着一幅画。
那幅画,我再熟悉不过。
是我大学时的毕业设计,画的是一片星空。
当年拿了奖,张健特意找人裱了起来,说要挂在我们未来的家里。
后来搬家,嫌风格不搭,就一直放在了储藏室。
现在,它却出现在了另一个女人的家里。
和她,以及我的丈夫,共同组成一个“新家”。
我盯着那幅画,看了很久很久。
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对未来充满憧憬的、傻乎乎的自己。
我笑了。
笑着笑着,眼泪又流了下来。
张健,你可真是个“情种”。
连偷情,都偷得这么有“仪式感”。
我把所有的证据,都打包发给了萧雨。
萧雨回了我一个字的微信:
“稳。”
有了这些,张健再想狡辩,也无济于事。
我甚至可以想象到,当这些证据甩在他脸上时,他会是怎样一副精彩的表情。
我没有立刻摊牌。
我在等一个时机。
一个能让他和那个女人,都身败名裂的时机。
张健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的平静有些反常。
他开始对我献殷勤。
给我买花,买包,说各种甜言蜜语。
甚至提出,要带我和女儿去马尔代夫度假。
他说:“老婆,我们好久没有二人世界了。等彤彤放了暑假,我们把她送到妈那里,就我们俩,去过过二人世界。”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深情”和“愧疚”。
如果是在半个月前,我可能会感动得一塌糊涂。
但现在,我只觉得恶心。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提醒我,他曾用同样的语气,对另一个女人说过同样的话。
“好啊。”我笑着答应了。
“不过,去马尔代夫之前,我想先去看看你给别人租的‘新家’。”
我把那张挂着我画作的客厅照片,摆在了他面前。
他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那是一种混杂着震惊、恐惧和难以置信的表情。
他大概做梦也想不到,我能查到这一步。
“你……你怎么会……”他语无伦次。
“我怎么会知道?”我帮他把话说完,“张健,你是不是觉得,我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只会在家带孩子的傻子?”
“你用我们共同的钱,在外面养女人,给她租房,给她买车位,甚至把我们家的东西搬过去。”
“你做这些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也是这个家的主人?”
“我告诉你,这个家里,哪怕是一根针,都有我的一半!”
我指着他,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钉子,钉进他的心里。
他彻底慌了。
他“扑通”一声,跪在了我面前。
“老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他抱着我的腿,痛哭流涕,“我鬼迷心窍!我再也不敢了!你给我一次机会,看在彤彤的份上,你给我一次机会!”
他开始提女儿。
这是他最后的,也是他认为最管用的武器。
他以为,我会为了孩子,选择隐忍和原谅。
就像这个世界上,千千万万个发现丈夫出轨,却最终选择“为了孩子”而留下来的女人一样。
我看着他声泪俱下的表演,心里一片冰冷。
“张健,”我慢慢地蹲下身,看着他的眼睛,“你知道吗?一个不幸福的、充满谎言和背叛的家庭,对孩子的伤害,远比离婚要大。”
“我不想让我的女儿,生活在一个父亲欺骗母亲,母亲怨恨父亲的环境里。”
“我不想让她长大后,觉得婚姻就是一场骗局。”
我掰开他的手,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所以,这个婚,我离定了。”
“如果你还想给彤彤留一个体面的父亲形象,就好聚好散,在协议上签字。”
“如果你非要闹上法庭,那我不介意,让你的领导、同事、朋友,都看看你是个什么样的‘好男人’。”
我拿出了最后的杀手锏。
我知道,他最在乎的,就是他那个“成功人士”的面子。
他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他知道,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他大概以为,事情到这里,就已经是结局了。
他错了。
这,才刚刚开始。
第二天,我约了孟瑶。
地点在我常去的一家咖啡馆,安静,私密。
她来的时候,穿了一件米色的连衣裙,化着淡妆,看起来清纯又无辜。
她看到我,似乎有些紧张,局促地坐在我对面。
“林……林姐。”她小声地叫我。
“别叫我姐,我担不起。”我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没看她。
“孟小姐,我今天找你来,不是来跟你吵架,也不是来打你的。”
“我只是想跟你谈一笔生意。”
她愣住了,“生意?”
“对。”我抬起头,直视着她的眼睛,“张健转给你的那五万两千块,还有他给你租房子的钱,加起来,一共是二十三万两千块。”
我把账单推到她面前。
“这些,都是我和他的夫妻共同财产。他无权单方面赠与你。我有权起诉,向你追回。”
她的脸,“唰”地一下白了。
“我……我不知道……”她开始发抖,“他说……他说那是他自己的钱……”
“他自己的钱?”我笑了,“孟小姐,你也是名牌大学毕业的,应该懂法吧?婚后的所有收入,都属于夫妻共同财产。”
“换句话说,他给你的每一分钱里,都有一半是我的。”
“你花的,是我的钱。”
她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林姐,我……我跟张总监是真心相爱的!”她开始打爱情牌,“钱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我不要他的钱,我爱的是他的人!”
“真心相爱?”我差点笑出声。
“孟小姐,别天真了。你爱的是一个年薪百万、开着宝马、出手阔绰的销售总监。”
“如果他现在一无所有,负债累累,你还会‘真心相爱’吗?”
她被我问住了,说不出话来。
“我今天找你,不是来听你们的爱情故事的。”我收起笑容,语气变得冰冷。
“我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把这二十三万两千块,一分不少地还给我。然后你和张健,爱去哪儿去哪儿,我绝不纠缠。”
“第二,我起诉你。不仅要追回这笔钱,我还会把诉状,寄到你的公司,寄到你的老家。”
“我想,你的同事和父母,应该会很想知道,他们眼中‘优秀’‘上进’的你,在外面做了什么。”
她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不要……林姐,求求你,不要……”她哭着说,“我还年轻,我不能没有这份工作……我不能让我爸妈知道……”
“那你就选第一条路。”我说。
“我……我没有那么多钱……”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那笔钱,我买包了,还有一些日常开销……已经花得差不多了。”
“那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我冷漠地看着她,“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内,钱不到账,你就等着收法院的传票吧。”
说完,我站起身,准备离开。
“林姐!”她突然叫住我,眼睛里闪过一丝决绝。
“我……我还有一个秘密,是关于张总监的。如果我告诉你,你……你能不能放过我?”
我停下脚步,转过身。
“说来听听。”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张总监……他不止我一个。”
我愣住了。
“他……他跟公司财务部的李姐,也……也有一腿。”
“而且,他还利用李姐的职务之便,做假账,套取公司的钱。”
“那个叫王浩的人,根本没有什么新能源项目。那一百万,其实是他们俩合伙,从公司套出来,准备自己开公司的启动资金!”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
这个信息量,太大了。
我一直以为,张健只是一个普通的、管不住下半身的出轨男。
我没想到,他还敢把手伸向公司的钱。
这已经不是道德问题了。
这是犯罪。
我看着眼前这个梨花带雨的女孩,突然觉得,她也没那么可恨了。
甚至,还有点可怜。
她以为自己是张健的“真爱”,殊不知,她也只是他众多棋子中的一颗。
甚至是一颗随时可以被牺牲掉的棋子。
“你有证据吗?”我问。
她点点头,从包里拿出一个U盘。
“这里面,是我无意中录下的,他和李姐的通话录音。还有他让我帮忙处理的一些文件的备份。”
“我当时留了个心眼,就是怕……怕他有一天会不要我。”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凄凉。
我接过U盘,心里五味杂陈。
“这笔钱,我可以给你宽限一段时间。”我说,“但是,你必须从那个房子里搬出去。立刻。”
她点点头,如蒙大赦。
“谢谢你,林姐。”
我没再看她,转身离开了咖啡馆。
手里的U-盘,沉甸甸的。
它不仅是张健的催命符,也是我这场婚姻的墓志铭。
我没有立刻把U盘交给萧雨。
我回了家。
彤彤正在客厅里玩积木,看到我回来,开心地跑过来抱住我。
“妈妈,你回来啦!”
我抱起她,在她软乎乎的小脸上亲了一口。
“彤彤乖,妈妈陪你玩。”
那一刻,我心里所有的阴霾,仿佛都被女儿的笑容驱散了。
我突然明白,我做的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不是为了报复,也不是为了泄愤。
而是为了保护我的女儿。
为了给她一个干净的、健康的、没有谎言和欺骗的成长环境。
为了让她知道,她的妈妈,是一个独立、坚强、有尊严的女人。
晚上,张健回来了。
他看起来憔悴了很多,胡子拉碴,眼窝深陷。
他看到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只是默默地在餐桌旁坐下。
我像往常一样,把饭菜端上桌。
三个人,一言不发地吃着饭。
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吃完饭,我让彤彤回房间睡觉。
客厅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我已经找了律师。”我先开了口。
他抬起头,眼神黯淡。
“非要这样吗?”
“是你逼我的。”
“林薇,”他叹了口气,“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真的就一点都不剩了吗?”
“感情?”我看着他,觉得好笑,“在你跟别的女人上床的时候,在你用我们共同的钱去养别的女人的时候,你怎么不跟我谈感情?”
“在你跟别人合伙,把家里的钱转出去,准备自己单干的时候,你怎么不跟我谈感情?”
我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像是见了鬼。
“你……你怎么知道……”
我把那个U-盘,放在了桌上。
“张健,你太让我失望了。”
“我一直以为,你只是感情上的背叛者。我没想到,你还是一个商业上的诈骗犯,一个随时准备抛弃妻子、卷款私逃的。”
他看着那个U盘,脸色由青转白,最后变成了一片死灰。
他知道,他彻底完了。
“你想怎么样?”他声音嘶哑地问。
“很简单。”我拿出那份离婚协议,“签字。”
“房子归我,车子归我,存款归我。彤彤也归我。”
“你,净身出户。”
“你做梦!”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了,“林薇,你别逼我!大不了鱼死网破!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鱼会死,网不会破。”我冷冷地看着他,“张健,你搞清楚现在的状况。”
“这个U盘里的东西,一旦交出去,你面临的,就不是离婚分财产的问题了。”
“是商业诈骗,是职务侵占。数额巨大,足够你进去蹲几年了。”
“到时候,你不仅一无所有,还会留下案底。你这辈子,都别想再翻身了。”
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软在沙发上。
额头上,冷汗涔涔。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说了,签字。”我把笔,递到他面前。
他看着我,眼睛里充满了恨意、恐惧,还有一丝……哀求。
我们对视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时间都静止了。
最终,他还是拿起了那支笔。
颤抖着,在离婚协议书的末尾,签下了他的名字。
张健。
那两个字,他签了无数遍。
签合同,签文件,签信用卡账单。
但这一次,他签掉的,是他的整个后半生。
签完字,他像是被抽空了灵魂,整个人都垮了。
“我可以……再见见彤彤吗?”他问。
“可以。”
我让他进了女儿的房间。
彤彤已经睡熟了,小脸上还带着甜甜的笑。
他站在床边,看了很久很久。
我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是后悔?是不舍?还是怨恨?
都不重要了。
从他选择背叛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失去了做父亲的资格。
他走出房间的时候,眼睛是红的。
“我明天就搬走。”他说。
“好。”
他没有再看我,拖着沉重的步子,离开了这个他曾经称为“家”的地方。
门关上的那一刻,我终于忍不住,蹲在地上,放声大哭。
这场仗,我赢了。
赢得了财产,赢得了孩子,也赢得了尊严。
但我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我的心,像是被掏空了一块,空荡荡的,冷风直往里灌。
八年的感情,终究是错付了。
第二天,张健果然搬走了。
他走得很干脆,只带走了几件自己的衣服。
这个家里,所有他存在过的痕迹,仿佛在一夜之间,都被抹去了。
我开始着手处理后续的事情。
卖房子,卖车子。
萧雨帮我找了靠谱的中介,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房子挂出去不到一个月,就找到了买家。
签合同那天,我最后一次回到那个充满了我们八年回忆的房子。
客厅里,那张我们一起挑选的沙发还在。
餐厅里,那盏我们为之争论了很久的水晶灯也还在。
卧室里,那张我们相拥而眠的床,也还在。
物是人非。
我没有伤感。
我只是平静地,把属于我的东西,打包带走。
包括那幅被我从孟瑶租的公寓里,拿回来的星空。
我把它挂在了我新租的房子里。
一个不大的两居室,但很温馨。
阳光很好,可以看到楼下的小花园。
彤彤很喜欢这里。
她说:“妈妈,我们的新家,比以前的家好。”
我问她为什么。
她说:“因为妈妈在这里,笑得比以前多。”
我抱着她,眼眶湿润。
是啊。
一个家,重要的不是大小,不是豪华程度。
而是住在里面的人,是不是真的开心。
张健的下场,比我想象的还要惨。
我虽然没有把那个U-盘交出去,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他和财务部李姐的事情,以及做假账的事情,不知道怎么就传到了公司高层的耳朵里。
公司立刻成立了调查组。
结果可想而知。
张健和李姐,被双双开除。
公司念在他们是老员工,没有报警,但要求他们赔偿所有损失。
那一百万,张健砸锅卖铁也凑不出来。
他名下的宝马车被拿去抵债,还欠了公司一大笔钱。
他去找孟瑶,想让她把之前给她的钱拿出来应急。
孟瑶却像躲瘟神一样躲着他。
她早就从那个高档公寓搬走了,换了手机号,从公司辞了职,人间蒸发。
张健找不到她,又被公司追债,走投无路,只能回了老家。
听说,他现在在他爸妈开的小卖部里帮忙,每天灰头土脸,再也不复当年的意气风发。
而那个孟瑶,我后来在萧雨的朋友圈里,看到了她的消息。
她去了另一座城市,进了一家小公司,做着普通的文员工作。
照片里的她,剪了短发,素面朝天,眼神里再也没有了当初的清纯和灵气,只剩下疲惫和麻木。
她以为换个地方,就可以重新开始。
但她不知道,人生的污点,一旦沾上,就很难再洗干净了。
萧雨把这些当成笑话讲给我听。
“薇薇,你看,恶人自有天收。”
我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我早就不关心他们的下场了。
他们过得好与不好,都与我无关。
我现在,只想过好我自己的生活。
我用卖房子的钱,还清了所有贷款,剩下的一大笔钱,一部分存了定期,一部分买了稳健的理财。
我还给自己和彤彤,都买了高额的保险。
我用我自己的专业,开了一家小小的室内设计工作室。
一开始很难,没有客户,没有资源。
我就从身边做起,帮朋友免费设计,在网上发我的作品。
我的设计,不追求奢华,只追求舒适和人性化。
就像我现在的状态一样,褪去了所有的浮华,只剩下最真实的内核。
慢慢地,我的工作室有了名气。
找我的人越来越多。
我很忙,但很充实。
每天看着自己亲手画出的图纸,变成一个个真实的、温暖的家,那种成就感,是任何东西都无法替代的。
周末,我会带彤彤去公园,去博物馆,去游乐场。
我们会一起画画,一起做手工,一起烤饼干。
我的生活,简单,平静,却充满了阳光。
有一天,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是张健的妈妈打来的。
她在电话里,哭着求我,让我看在彤彤的份上,放张健一马,不要再逼他还钱了。
她说,张健现在已经知道错了,他每天都活在悔恨里。
“林薇,一日夫妻百日恩啊!你就当可怜可怜我们,可怜可怜彤彤,她不能没有爸爸啊!”
我静静地听她说完。
“阿姨,”我平静地说,“第一,逼他还钱的,不是我,是他的公司。他犯了错,就应该承担后果。”
“第二,彤彤有爸爸。只是她的爸爸,选择了一条错误的路,暂时不能陪在她身边而已。”
“第三,一日夫妻百日恩的前提,是‘夫妻’。从他背叛我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就只剩下‘一日’了,‘百日恩’,早就被他亲手毁掉了。”
“我不会落井下石,但也绝不同情。这是他自己选的路,他得自己走下去。”
说完,我挂了电话。
我没有丝毫的动摇。
因为我知道,对恶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我的生活,终于回到了正轨。
甚至,比以前更好。
我有了自己的事业,有了更多的时间陪伴女儿,也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宁静的生活。
我不再是谁的妻子,谁的儿媳。
我只是林薇。
我只是彤彤的妈妈。
这就够了。
那天,我带着彤-彤去逛商场。
在一家咖啡店门口,我看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是张健。
他瘦了,也黑了,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T恤,正在给客人送咖啡。
他看到我,也愣住了。
我们隔着玻璃,遥遥相望。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有尴尬,有悔恨,还有一丝……羡慕。
而我,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心里,再也没有一丝波澜。
就像在看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妈妈,那个人是谁呀?他一直在看我们。”彤彤拉了拉我的手。
我低下头,笑着对她说:
“一个认识的叔叔。”
然后,我牵着她的手,转身离开。
阳光洒在我的背上,暖洋洋的。
我再也没有回头。
我知道,我的人生,已经翻开了新的一页。
而他,连同那段不堪的过往,都已经被我,永远地留在了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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