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天下最恨贪官的人是谁,恐怕没人比得上朱元璋。
可偏偏就是他,在把全天下的官吏差不多杀了个遍之后,却发现这贪官是越杀越多,这世道,好像跟他年轻时见过的那个烂摊子,没啥两样。
时间拨回到公元1344年的濠州。
那年头,老天爷像是瞎了眼,先是大旱,地里的庄稼都成了干草,接着又是蝗虫,黑压压的一片飞过去,连草根都给你啃干净。
十六岁的朱重八,当时还不叫这个名字,他亲眼看着爹娘、大哥,一个个在饥荒和瘟疫里咽了气。
家里穷得连口薄皮棺材都买不起,更别提有块地把亲人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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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还是邻居看不过去,给了块地,他才用几张破草席子,把爹娘大哥给卷了,胡乱埋了。
跪在那黄土堆前,朱重八没哭,眼睛里却像是烧着一团火。
他想不通,天灾是躲不过,可为什么地主家的粮仓堆得冒尖,官府的大门朝南开,却没人肯拿出一粒米来救救他们这些快饿死的人?
这个念头,就像一根毒刺,扎进了他的心里,一扎就是一辈子。
从那一天起,那个叫朱重八的孤儿就死了。
活下来的是一个心里只有仇恨,一心要跟这个不公道的世界算账的复仇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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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去当过和尚,化缘讨饭,见识了更多的人间疾苦,也更清楚地看明白了,这个元朝,已经从根子上烂透了。
当兵的抢劫比土匪还狠,当官的收税比刀子还快。
老百姓活不下去,除了造反,没有第二条路走。
于是,他脱下袈裟,抄起了刀,投身到了那片烧遍了半个中国的红巾军大营里。
在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朱元璋,打仗是把好手。
他比别人更能忍,心也比别人更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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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别的起义军头领还在想着抢地盘、抢金银美女的时候,朱元璋脑子里盘算的,是另一件大事。
他不像陈友谅那样咋咋呼呼,也不像张士诚那样没出息,就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享福。
朱元璋的目标很明确:他要的不是推翻一个皇帝,自己再坐上去当皇帝。
他要的是,彻底砸烂这个让他家破人亡的旧世界,然后,用自己的法子,重新建一个新世界。
一个再也不会有“朱重八”饿死,再也不会有官吏逼死人的新世界。
这个念头,支撑着他从一个小兵,一路杀成了吴王,最后,在应天府的祭天坛上,穿上了那身龙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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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368年,朱元璋登基,年号洪武。
从这一天开始,他发起了自己人生中最大,也最孤独的一场战争。
他的敌人,不是蒙古骑兵,也不是任何一个具体的对手,而是两个他恨了一辈子的东西:土地兼并和官僚腐败。
他先是对土地下手。
当皇帝的老百姓出身,他比谁都清楚,农民没了地,就等于没了命。
朝廷不稳,天下大乱,根子就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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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下了一道死命令,要在全国范围内,把每一寸土地都搞得清清楚楚。
这就是后来我们知道的《鱼鳞图册》。
这玩意儿说白了,就是古代的土地登记证,把每家每户的地块、大小、形状、位置,画得跟鱼鳞一样,密密麻麻,一目了然。
有了这个,地方上的豪门大户就别想再藏着掖着,靠着“隐田”来逃税了。
为了配合这个,他还搞了《黄册》,也就是户口本,把全国的人口也牢牢管起来。
他天真地以为,只要把土地和农民死死地绑在一起,让每个人都有地种,有饭吃,他的大明江山就能千秋万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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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决了土地,朱元璋立刻调转枪口,对准了他最痛恨的官僚。
他对贪官的恨,简直是刻在骨子里的。
他亲自编写了一部叫《大诰》的书,用最直白的大白话,告诉天下所有当官的,敢贪污,下场是什么。
贪污超过六十两银子,在当时也就是一笔不算太大的数目,直接拉到菜市口砍头。
这还不算完,人杀了,皮要完整地剥下来,里面塞满稻草,做成一个人形稻草人,挂在衙门门口的柱子上,让下一任官员每天上班都能看见。
这就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剥皮实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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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是要用这种极致的血腥和恐怖,来警告那些想伸手的人:钱是好东西,但要有命花才行。
洪武十八年的“郭桓案”,就是这场反腐战争的顶峰。
户部侍郎郭桓,伙同六部几乎所有的官员,从上到下,串通一气,把国家的税粮当成了自家的财产,想怎么贪就怎么贪。
案子一捅出来,朱元璋气得几天没合眼。
他下令彻查,从京城到地方,一撸到底。
最后,光是因此被砍头的官员就有好几万人,他们的家产被抄,家人被流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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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整个官场血流成河,南京城里,白天都能闻到一股散不掉的血腥味。
朱元璋以为,用这样一场大屠杀,就能把官场上的污泥浊水都冲干净,换来一个他想要的,清清白白的官僚队伍。
可他错了。
他杀掉了一批郭桓,但很快,新的“郭桓”又从他亲手提拔起来的官员里冒了出来。
他废除了宰相,把所有权力都抓在自己手里,每天从天亮批阅奏折到深夜,累得像条狗。
他以为这样就能杜绝下属蒙骗他,可一个人的精力毕竟有限,天下那么大,事情那么多,他管得过来吗?
管不过来。
他建立锦衣卫,让这些特务像幽灵一样监视着满朝文武,谁在家里发了句牢骚,第二天他就知道了。
可结果呢?
官员们为了保命,干脆啥也不干了,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就没错。
整个帝国的行政效率,在他一次次的血腥清洗中,非但没有提高,反而陷入了瘫痪。
最让他感到绝望的是,他当年最担心的土地兼并,在他眼皮子底下又死灰复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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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一次,带头干这事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的儿子,那些被他分封到各地的藩王,还有那些跟着他一起打天下的功臣勋贵。
他们利用皇亲国戚的身份,用各种合法的、不合法的手段,疯狂地侵占农民的土地。
朱元璋亲手制定的规则,被他最信任、最亲近的人,一点一点地给蛀空了。
到了晚年,这位威风了一辈子的皇帝,坐在空旷的大殿里,变得越来越孤独,也越来越暴躁。
他大概也想明白了,他打了一辈子仗,杀了一辈子人,想凭一己之力,去扭转一个几千年都没人能解决的死循环。
他想建立一个没有压迫、没有贪腐的理想国,可到头来,他自己却成了那个最大的独裁者,他建立的制度,也催生了新的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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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终究没能战胜那个潜藏在人性深处的贪婪,也没能跳出那个王朝兴衰的怪圈。
洪武三十一年,操劳了一辈子的朱元璋终于躺倒了。
他留下的最后一道遗诏,不是要求什么盛大的国葬,而是让自己的身后事一切从简,命令天下的臣民,为他哭丧三天就够了,不要耽误了地里的农活。
这个皇帝,连自己的死,都不想给老百姓添一丝一毫的麻烦。
参考资料:
《明史·太祖本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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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实录·太祖实录》吴晗,《朱元璋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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