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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聚餐,我假装喝醉趴桌上,听到已婚男同事说:她真干净我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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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聚餐,定在了一家烟火气很足的东北菜馆。

包间的门没关严,大厅里的喧哗声、划拳声、服务员高亢的叫菜声,混着锅包肉的酸甜和烤串的孜然味儿,像一张黏糊糊的网,把每个人都罩在里面。

我们部门不大,十几个人挤在一张大圆桌上,头顶的白炽灯晃得人眼晕。

领导讲完话,气氛就算正式点燃了。

酒杯碰撞的脆响,塑料椅子被拖动的刺耳声,还有几位男同事已经开始泛红的脸,构成了一幅标准的“职场应酬图鉴”。

我叫林微,是部门里资历不算深,但业务能力还行的那种角色。

说白了,就是干活的时候冲在前面,敬酒的时候可以往后缩一缩的“性价比员工”。

我对这种场合向来没什么好感。

笑得脸僵,胃里烧得慌,还得时刻注意着谁的酒杯空了,谁的情绪需要照顾。

太累了。

所以喝了两轮之后,我决定“醉”了。

这是一个很实用的职场技能。

我先是眼神迷离,说话的语速放慢,再借着去洗手间的机会,用冷水拍了拍脸,让脸颊呈现出一种自然的、喝高了的酡红。

回到座位上,我撑着脑袋,对着邻座的小姑娘唐笑笑了笑,说:“不行了,有点上头。”

唐笑是刚来的实习生,信以为真,赶紧给我倒了杯酸梅汤。

“微微姐,那你歇会儿,别喝了。”

我感激地冲她点点头,顺势就趴在了桌子上。

手臂压着油腻的桌布,一股菜汤和酒精混合的味道直冲鼻腔。

我把脸埋在臂弯里,只留一只耳朵在外面,像个雷达,接收着周围的信息。

世界瞬间安静了不少,声音都隔了一层棉花,变得模糊不清。

我听见领导在跟客户高谈阔论,听见人事部的王姐在八卦新来的前台,听见唐笑在小声地跟旁边的程序员讨论一个bug。

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正常得让我昏昏欲睡。

就在我真的快要睡着的时候,一个清晰的声音,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这层棉花。

“你看林微。”

是周明的声音。

周明,我们部门的项目主管,已婚,老婆是我们公司行政部的,孩子刚上幼儿园。

他平时是个很周到的人,业务强,待人接物也挑不出错,属于那种标准的“好同事”、“好前辈”。

我心里咯噔一下。

一般这种场合,在背后议论一个“喝醉”的女同事,接下来的话都不会太好听。

我屏住呼吸,耳朵竖得更高了。

只听见另一个男同事,好像是李响,压低声音笑了笑,说:“怎么了周哥,看上人家了?你可悠着点,嫂子还在隔壁部门呢셔。”

这话说得轻佻,带着男人之间那种心照不宣的玩笑意味。

我攥了攥拳头,准备听点更恶心的。

然而,周明接下来说的话,却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料。

他没有顺着李响的话往下说,而是用一种非常平静,甚至带着点审视意味的语气,轻轻地说:

“她真干净。”

我懵了。

彻彻底底地懵了。

干净?

这是什么形容词?

在这样一个油腻、嘈杂、酒精和荷尔蒙齐飞的场合,用“干净”来形容一个趴在桌子上装死的人?

我的大脑瞬间宕机。

这不是“漂亮”,不是“性感”,不是“有气质”。

那些词我都能理解,甚至做好了被意淫的准备。

但“干净”?

这个词太奇怪了。

它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又像X光一样具有穿透性,剥离了所有关于女性的常规想象,直指一种近乎本质的状态。

我甚至能想象出周明说这话时的表情。

不是色眯眯的,也不是轻浮的。

可能就是微微蹙着眉,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或者,是在检查一件刚出厂的、完美无瑕的产品。

这个念头让我不寒而栗。

李响似乎也愣了一下,半天才“哈”了一声,说:“干净?周哥你这形容词用的……够别致的啊。是说她长得清纯?”

“不是。”周明否认得很快。

他的声音依然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笃定。

“就是干净。你看她的头发,她的脖子,她的手腕。”

我的身体瞬间僵硬。

我能感觉到,一道目光,正停留在我露出的后颈和搭在桌沿的手腕上。

那目光没有温度,像探照灯一样,一寸一寸地扫过。

我趴着没动,但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我今天穿的是一件圆领的白色T恤,头发为了利落扎了个马尾,手腕上什么都没戴。

因为要假装喝醉,我还特意去洗了把脸,脸上应该只有最基础的护肤品。

这一切,都符合“干净”的定义。

但我从没想过,这些再正常不过的细节,会被一个男人用这样的方式观察和评价。

“嗨,小姑娘嘛,都爱干净。”李响打着哈哈,似乎想把这个诡异的话题绕过去。

“不一样的。”周明固执地说,“有些人是装出来的干净,但她是真的。从里到外的。”

从里到外的……

我胃里一阵翻涌。

他凭什么这么说?他看见了我的“里”吗?

这种感觉,比被说“骚”或者“浪”还要恶心一万倍。

那是一种冒犯,一种对你整个人、从物理到精神的彻底的、不经允许的审视和定义。

你被贴上了一个标签,一个看似褒义,却让你毛骨悚araan的标签。

“行行行,你说是就是。”李响大概也觉得没趣,话题很快就转到了别处。

酒局还在继续。

我却像是掉进了一个冰窖。

我趴在桌子上,一动不敢动,大脑里却已经上演了一场海啸。

周明,那个平时会笑着提醒我“林微,报告这里有个错别字”的周明,那个会在茶水间跟我老婆视频,让她看他新买的绿植的周明,那个大家口中“爱老婆爱孩子”的好男人周明。

原来在他眼里,我是这样的存在。

一件“干净”的物品。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微微姐,结束了,能走吗?”是唐笑。

我慢慢地抬起头,装作一副刚睡醒的迷蒙样子。

环顾四周,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周明也在,他正拿着外套,站在不远处,好像在等谁。

我们的目光在空中短暂地交汇了一下。

他的眼神很正常,带着那种前辈看后辈的温和笑意,还冲我点了点头。

好像刚才那段对话,只是我喝醉后的一场幻觉。

但我知道,不是。

我扶着唐笑的手站起来,冲他扯出一个僵硬的笑。

“周哥再见。”

“再见,路上小心。”他回答得滴水不漏。

走出饭店,晚上的冷风一吹,我打了个哆嗦。

唐笑帮我叫了车。

“微微姐,你脸色好差,是不是不舒服?”她担心地问。

我摇摇头,“没事,就是喝多了。”

坐上车,我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城市的霓虹灯光怪陆离,映在我脸上,忽明忽暗。

我打开手机,点开了周明的微信头像。

是一张他和他老婆孩子的合影,在某个公园的草地上,笑得灿烂又幸福。

他的朋友圈,也都是些岁月静好的东西。

晒老婆做的菜,晒孩子画的画,晒公司发的福利。

一个完美的、正常的、积极向上的中年男人。

可就是这个男人,刚才用一种我无法理解的逻辑,给了我一个让我浑身不适的评价。

“她真干净。”

这句话,像一个幽灵,在我脑子里盘旋。

我开始不受控制地审视自己。

我打开前置摄像头,看着屏幕里的自己。

脸颊因为刚才的冷风吹过,显得有些苍白。眼睛里布满红血丝。

干净吗?

我不知道。

我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脏东西盯上了。

第二天回到公司,我的状态很差。

一晚上没睡好,脑子里全是周明那句话,翻来覆去。

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周明已经在了。

他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正在专注地看一份文件,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侧脸的线条显得很斯文。

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里照进来,在他身上洒下一道道光斑。

看起来,依然是那个靠谱又温和的前辈。

“早,林微。”他抬头看见我,笑了笑。

“早,周哥。”我几乎是立刻移开了视线,快步走回自己的座位。

我不敢看他。

我怕从他那双看似正常的眼睛里,看出昨天晚上那种审视的、评估的目光。

我打开电脑,强迫自己投入工作。

但没用。

我的余光,总是不自觉地往他那个方向瞟。

他的一举一动,都被我无限放大。

他起身去倒水,经过我身边时,我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道,身体下意识地就绷紧了。

他跟别的同事讨论问题,声音不大不小,传到我耳朵里,就自动变成了昨天晚上的语调。

“她真干净。”

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我是不是反应过度了?

也许,他真的只是随口一说,没有任何别的意思?

“干净”,在某些语境下,也可以是“纯粹”、“简单”的同义词吧?

我试图说服自己。

但昨天晚上那种被当成物品检视的感觉,太过真实,太过强烈。

它像一根刺,扎在我心里,拔不出来。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跟唐笑一起去食堂。

我犹豫了很久,还是没忍住,旁敲侧击地问她:“笑笑,你觉得周哥是什么样的人?”

唐笑正埋头扒拉着碗里的糖醋里脊,闻言抬起头,嘴巴鼓鼓囊囊地说:“周哥?挺好的啊,业务能力强,人也好,我上次有个报表不会做,他特别耐心地教了我半天呢。”

“那……你觉得他看人的眼神,会不会有点奇怪?”我问得小心翼翼。

“奇怪?没有吧。”唐笑一脸茫然,“就……很正常啊。微微姐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扯了扯嘴角,“没什么,就昨天喝多了,感觉他好像一直在看我,有点不自在。”

我没敢说实话。

这种事,说出来,别人可能会觉得我自作多情,或者小题大做。

“哎呀,那肯定是微微姐你漂亮啊!”唐笑没心没肺地笑起来,“我们部门就你一个单身大美女,男同事多看两眼不是很正常嘛。”

我没再说话。

我知道,跟她说不明白。

这种感觉,只有我自己懂。

下午,周明给我发了条消息,让我去一下会议室,说有个新项目要跟我沟通。

我心里一紧。

该来的还是来了。

我磨蹭了半天,才拿着笔记本走过去。

会议室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坐在长条会议桌的一头,见我进来,指了指他对面的位置。

“坐。”

我拉开椅子坐下,跟他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

“是这样的,林微。”他把一份文件推到我面前,“公司刚接了个活儿,一个线上教育平台的品牌升级,领导点名让你来负责设计这块。”

这是个大项目,对我来说是个很好的机会。

如果放在以前,我肯定会很高兴。

但现在,我只觉得不安。

“我?”我指了指自己,“为什么是我?咱们组不是还有资深设计师吗?”

周明笑了笑,那笑容依然温和。

“因为我觉得,你的风格很适合这个项目。”

他说。

“这个平台主打的是青少年市场,他们需要一种感觉——纯粹、简洁、有活力,但又不能太花哨。”

他顿了顿,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

“需要一种……很干净的感觉。”

“干净”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像两颗子弹,精准地打在我紧绷的神经上。

我猛地抬起头,直直地看向他。

他还在笑,眼神坦然,仿佛只是在阐述一个再正常不过的设计理念。

但我却从那坦然的背后,看到了一丝隐藏极深的、玩味的东西。

他在试探我。

他在确认,我到底是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个“干净”的人。

而这个项目,就是他用来验证的工具。

我突然觉得一阵恶心。

原来,我的专业能力,我的设计风格,在他眼里,都只是我“干净”这个标签的附属品。

他不是在肯定我的工作,他是在肯定我这个人,符合了他的某种诡异的审美标准。

“我明白了。”我听到自己用一种异常平静的声音回答。

“我会好好做的。”

我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

我不能。

在职场上,情绪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尤其是在你没有足够证据,去指控一个位高权重的“好人”的时候。

我接过文件,站起身。

“那周哥,没别的事我先出去了。”

“等一下。”他叫住我。

我停住脚步,没有回头。

“你桌上的那个杯子,该换了。”他说。

我愣住了。

我的杯子?

一个用了两年的马克杯,杯沿有一点点咖啡渍,怎么洗都洗不掉。

“上面有茶垢,不干净。”

他的声音,像一条冰冷的蛇,顺着我的脊椎一路向上爬。

我几乎是落荒而逃。

回到座位上,我拿起那个杯子。

那点淡淡的黄色茶垢,平时我根本不会在意。

但现在,它却变得无比刺眼。

我死死地盯着它,仿佛能透过它,看到周明那双审视的眼睛。

我猛地站起来,走到茶水间,把那个杯子狠狠地扔进了垃圾桶。

“砰”的一声。

好像要把这几天所有的恶心和憋屈,都一起扔掉。

从那天起,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周明开始以“工作”为名,对我进行全方位的“清洁指导”。

“林微,你这个设计稿的背景色,饱和度太高了,显得有点‘脏’,调低一点。”

“林微,你发给客户的邮件,字体格式不统一,看起来很‘乱’。”

“林微,你今天这件衣服的领口,好像沾了点东西。”

他的用词,永远都是“脏”、“乱”、“不干净”。

每一次,都说得那么冠冕堂皇,那么“为你好”。

他从来没有过任何肢体的接触,甚至连过分亲近的距离都没有。

他只是用语言,用他那套关于“干净”的偏执标准,在我周围织了一张无形的网。

我开始变得神经质。

每天出门前,我都要对着镜子检查很久,确保自己身上没有任何一点瑕疵。

衣服不能有褶皱,头发不能有碎发,鞋子不能有灰尘。

我办公桌上的东西,永远按照一条直线摆放。

我写的每一个字,做的每一张图,都要反复检查,确保绝对的“干净”。

我活成了他想要的样子。

一个绝对干净的、没有瑕疵的、符合他审美的“作品”。

我讨厌这样的自己。

但我没办法。

他是我的直属上司,他掌握着我的项目,我的KPI,我的年终奖。

我只能忍。

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那个教育平台的项目里。

我熬了无数个夜,改了十几版方案。

我做的每一张图,都简洁到极致,干净到极致。

最后,我的方案在提案会上大获成功。

客户非常满意,当场就拍了板。

会议结束后,领导把我叫到办公室,狠狠地表扬了一番。

“林微啊,这次干得不错!周明说得没错,你果然没让他失望。”

我站在那里,听着领导的夸奖,心里却没有一丝喜悦。

我只是觉得讽刺。

我拼尽全力证明的专业能力,到头来,还是成了周明对我的“精准预判”的佐证。

走出领导办公室,我在走廊上碰到了周明。

他靠在墙上,似乎在等我。

“恭喜你。”他笑着说。

“谢谢周哥。”我面无表情。

“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种“果然如此”的满意。

就像一个工匠,终于完成了他最得意的作品。

“你的设计,非常干净。”

他又一次说了这个词。

我再也忍不住了。

“周哥。”我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你是不是有洁癖?”

我决定戳破这层窗户纸。

哪怕只是试探性地戳一下。

他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自然。

“算是吧。”他坦然地承认,“我对工作和生活的要求都比较高。”

“是吗?”我冷笑一声,“那嫂子一定也很‘干净’吧?”

我故意加重了“干净”两个字的读音。

他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细微的变化。

那是一种被冒犯到的、不悦的神情。

“我太太她……很好。”他含糊地说。

“是吗?”我步步紧逼,“她是不是也像我一样,能做出让你满意的、‘干净’的方案?”

我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

也许是这段时间积压的恶心和愤怒,到了一个临界点。

周明的脸彻底沉了下来。

“林微,注意你的言辞。”他警告我,“我们现在谈的是工作。”

“工作?”我笑得更冷了,“你确定吗?你确定你对我所有的‘指导’,都只是为了工作?”

“我不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他眼神闪躲,转身想走。

“‘她真干净’。”

我轻轻地吐出这四个字。

周明的身体猛地一震,像被电击了一样。

他僵在原地,缓缓地转过身,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你……”

“公司聚餐那天,我没喝醉。”我平静地看着他,把所有的底牌都掀开。

“我听见了,你跟李响说的话。”

走廊里一片死寂。

我们两个人对峙着,像两只斗兽场里的困兽。

周明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精彩极了。

他那张永远温和斯文的面具,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震惊、慌乱、恼羞成 ઉ怒,所有的情绪在他脸上交织。

“我一直很好奇。”我继续说,“你所谓的‘干净’,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一种赞美,还是一种……病态的 obsesession?”

我用了obsession这个词。

我就是要让他知道,我知道他有病。

“你!”他终于挤出了一个字,眼神里充满了羞愤和狠厉。

“我警告你,林微,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我乱说了吗?”我反问,“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在背后那样评价我?你为什么要把你的洁癖,强加在我的工作和我的身上?你是不是觉得,控制一个‘干净’的人,让你很有成就感?”

我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插进他伪装的铠甲。

他彻底被我激怒了。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他压低声音,恶狠狠地说,“别给脸不要脸!我夸你两句,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我告诉你,在这个公司,我想让你怎么样,你就得怎么样!”

图穷匕见了。

那个温和的周前辈,终于露出了他最真实、最丑陋的一面。

我看着他,心里反而平静了下来。

原来,戳破一个伪君子的面具,是这种感觉。

很爽。

“是吗?”我笑了,“那我们试试看。”

说完,我不再看他,转身就走。

我能感觉到,他那淬了毒一样的目光,一直钉在我的后背上。

我知道,我跟他,彻底撕破脸了。

接下来的日子,果然不好过。

周明开始处处针对我。

我做的方案,他能挑出一百个毛病。

我发的邮件,他能找出八十个错。

部门开会,他会有意无意地忽略我,不给我发言的机会。

他还跟其他同事暗示,说我这个人恃才傲物,不好合作。

一时间,我成了部门里的“孤岛”。

同事们看我的眼神,都带着点躲闪和同情。

唐笑私下里找我,急得快哭了。

“微微姐,到底怎么回事啊?你怎么把周哥得罪了?”

我没法跟她解释。

这种事,解释不清。

我只能拍拍她的肩膀,说:“没事,你别掺和。”

我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大不了,就是走人。

这份工作虽然不错,但还没到能让我出卖尊严和底线的地步。

我开始默默地更新简历,看外面的机会。

但我不甘心就这么走了。

我不是犯错的一方,凭什么要我滚蛋?

我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让他付出代价的机会。

机会很快就来了。

我们那个教育平台的项目,进入了执行阶段。

按照合同,我们需要在一个月内,完成所有线上物料的更新。

这是一个工作量巨大,且时间非常紧张的任务。

周明作为项目总负责人,把最核心、也最繁琐的部分,都压在了我一个人身上。

他甚至没有给我派任何助手。

他的意图很明显。

他就是要让我出错。

在这么高强度的工作下,一个人不可能不出错。

只要我出了错,造成了项目延期或者客户投诉,他就能名正言顺地把我踢出局。

所有人都看出了他的意图。

连领导都找我谈话,旁敲侧击地问我是不是跟周明有过节,要不要给我换个岗位。

我拒绝了。

我说:“谢谢领导关心,我可以。”

我知道,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如果我能顶住压力,完美地完成这个任务,那周明的算盘就彻底落空了。

如果我搞砸了,那我正好可以拿着证据,去更高层那里捅破这件事。

反正,我不会让他好过。

那一个月,我几乎是以公司为家。

每天加班到凌晨,困了就在休息室的沙发上睡一会儿。

我把所有的任务,都拆分到小时,做成详细的执行表。

每完成一项,就打一个勾。

我的大脑像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没有时间去想别的事情。

我只有一个念头:做好它,不要出错。

周明每天都会来“巡视”我的工作。

他会站在我身后,看我画图,看我排版。

他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我屏幕上扫来扫去,试图找出一点瑕疵。

“这里,对齐了吗?”

“这个颜色,是不是有点偏差?”

“你确定这个尺寸是对的?”

我没有理他。

我戴上耳机,把音乐开到最大声。

我的世界里,只有我自己,和我的工作。

他见我不搭理他,就开始变本加厉。

有一次,我正在跟印刷厂的人打电话,确认物料的材质。

他突然走过来,一把抢过我的手机。

“我来跟他说。”

然后,他就当着我的面,用一种极其挑剔的语气,把对方骂得狗血淋头。

“你们这个纸的克数不对!颜色也有色差!这么不专业,还想跟我们合作?”

电话那头的负责人,被他骂得一愣一愣的。

挂了电话,他把手机扔回给我,冷冷地说:“林微,这就是你找的供应商?这么不‘干净’的活儿,你也敢接?”

我看着他那张扭曲的脸,突然觉得很可笑。

他已经魔怔了。

他的那套“干净”理论,已经渗透到了他生活的方方面面。

他不是在针对我,他是在跟这个他认为“不干净”的世界作对。

而我,只是不幸地成了他发泄这种病态控制欲的出口。

离项目交付的deadline,还有三天。

我已经完成了98%的工作。

那天晚上,我加完班,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公司大楼。

已经是凌晨一点了。

我在路边等车的时候,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周明的老婆,陈静。

她是我们公司的行政,平时打交道不多,但人看起来很温柔。

她一个人站在不远处的公交站台下,身影显得很单薄。

这么晚了,她怎么还没回家?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静姐?”我试探着叫了一声。

她回过头,看到是我,愣了一下,随即挤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

“是林微啊,还没走?”

“嗯,加了会儿班。”我看着她,“你呢?在等人吗?”

她的眼神黯淡了一下,摇摇头,“没,刚跟朋友吃完饭,准备回家。”

我看了看她,她穿了一件米色的风衣,头发很整齐,妆容也很精致。

但她的眼睛里,有一种掩饰不住的疲惫。

那种疲惫,不是加班造成的,而是一种……从内到外的、长年累月的消耗。

我们俩沉默地站了一会儿。

晚班的公交车迟迟不来。

“你……”她突然开口,似乎有些犹豫,“你最近,是不是跟你周哥……闹矛盾了?”

我心里一沉。

她知道了。

“他回家,老是提你。”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声音很轻,“说你工作不认真,态度有问题……”

我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但他以前不是这么说你的。”她抬起头,看着我,眼神很复杂,“以前他总说,你是个很有灵气的姑娘,做事很‘干净’。”

又是“干净”。

从他老婆嘴里听到这个词,感觉更加诡异了。

“静姐,”我看着她,决定不再隐瞒,“你知道他所谓的‘干净’,是什么意思吗?”

陈静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反问我:“他是不是也要求你,桌子上的东西要按直线摆,文件不能有一点折角,杯子不能有茶垢?”

我震惊地看着她。

她怎么会知道?

“他是不是还说你,衣服上有线头,头发有点乱?”她继续问,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

我点了点头,喉咙有些发紧。

她突然就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我就知道。”

她从包里拿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擦了擦眼角。

“我跟他结婚八年了。”她说,“八年来,我每天都活在他的‘干净’标准里。”

“我出门前,他要检查我的妆容,不能有一点瑕ia疵。我做的菜,摆盘必须像餐厅里一样整齐。家里的所有东西,都必须在它应该在的位置上,偏差一厘米都不行。”

“有一次,我给他洗衬衫,领口有个很小的油点没洗掉,他发现之后,把那件衬衫剪得粉碎,扔在我脸上。”

“他说,他不能忍受任何‘不干净’的东西,玷污他的生活。”

我听得目瞪口呆。

我以为周明只是在公司里对我这样。

没想到,他在家里,对他最亲近的人,是如此的变本加厉。

这已经不是洁癖了。

这是一种精神虐待。

“那……那你为什么不……”我艰难地开口,“为什么不离开他?”

陈静苦笑了一下。

“离开?说得容易。”

“我们有孩子,有房子,有共同的社交圈。在外人眼里,我们是模范夫妻。他对我父母很好,对我朋友也很好。我要是说,因为他嫌我的衬衫没洗干净就要离婚,谁会信?”

“他们只会觉得,是我在无理取闹。”

“他很聪明。”陈静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绝望,“他从来不动手打我,他只是用这种方式,一点一点地,把你逼疯。”

“他会先把你捧得很高,说你是他见过最‘干净’、最完美的人。然后,他就会开始找出你身上所有‘不干净’的地方,让你为了维持那个‘完美’的形象,不断地自我修正,自我否定。”

“直到最后,你变成一个完全没有自我的、符合他标准的空壳。”

我浑身冰冷。

陈静说的每一句话,都印证了我这段时间的感受。

先是那句“她真干净”,让我落入他设定的语境。

然后,就是无休止的挑剔和修正。

如果我没有在那天晚上听到那句话,如果我没有在走廊上跟他摊牌。

我是不是也会像陈静一样,一步一步地,走进他精心设计的陷e阱?

变成他收藏柜里,又一件“干净”的藏品?

“他最近把目标转向了你。”陈静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因为我,已经让他觉得‘不干净’了。”

“生了孩子之后,我身材走了样,脸上也长了斑。我没有那么多精力,去维持他要的那种完美了。”

“他开始嫌弃我。嫌我做的饭不好吃,嫌我穿的衣服没品位,嫌我跟不上他的思想。”

“所以,他需要在外面,找一个新的、‘干净’的目标,来满足他的控制欲。”

“而你,林微,你正好符合他的所有标准。”

“年轻,漂亮,有才华,而且,看起来很‘干净’。”

我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我一直以为,周明对我的针对,是因为我戳破了他的伪装,让他恼羞成怒。

现在我才明白,我从一开始,就是他选中的猎物。

而我所有的反抗,在他看来,可能只是一种让狩猎过程更有趣的调剂品。

“那我……该怎么办?”我声音发抖。

“完成你的项目。”陈静看着我,眼神里突然有了一丝我从未见过的坚定。

“不要让他抓住任何把柄。然后,把他做过的所有事,都捅出去。”

“他最在乎的,就是他那个‘完美先生’的面具。我们就要把它撕下来,让所有人都看看,面具下面,是一张多么丑陋的脸。”

一辆公交车,晃晃悠悠地驶了过来。

陈静冲我点了点头,说:“我该走了。”

她转身上车,没有再回头。

我看着公交车汇入车流,消失在夜色里。

手里还攥着那张她递给我的、已经湿透的纸巾。

回到家,我一夜没睡。

陈静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我心中所有的疑团。

也让我下定了最后的决心。

我不能就这么算了。

为了我自己,也为了陈静。

最后两天,我把自己锁在办公室里。

我把所有的设计稿、执行文件、沟通记录,都重新检查了一遍,确保没有任何一个细节可以被挑剔。

我甚至把我跟周明所有的聊天记录,他发给我的那些关于“干净”、“脏乱”的指导意见,都截了图,存进了一个加密的文件夹。

Deadline的最后一天下午。

我把所有完成的文件,打包发给了客户,同时抄送了公司所有相关领导,包括大老板。

邮件发出去的那一刻,我感觉自己虚脱了。

五分钟后,客户的电话就打到了领导的手机上。

我在办公室里,都能听到领导爽朗的笑声和不住的夸赞。

又过了十分钟,周明从他的办公室里走出来。

他径直走到我的工位前。

他没有看我,而是死死地盯着我的电脑屏幕。

屏幕上,还停留在已发送邮件的界面。

他的脸色,比锅底还黑。

他知道,他输了。

他精心策划的一切,都落空了。

他没能让我出错,没能把我赶走。

反而让我,在他的重压之下,完成了一个足以让我升职加薪的项目。

“林微。”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我抬起头,平静地看着他。

“周哥,有事吗?”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不甘。

“你很好。”他说。

“你真的,很好。”

我笑了笑。

“谢谢周哥夸奖。毕竟,我是您一手‘调教’出来的。”

我故意加重了“调教”两个字。

他的拳头,在身侧瞬间攥紧,手背上青筋暴起。

周围的同事,都感觉到了我们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他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想说什么狠话。

但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瞬间又变了。

是陈静。

他犹豫了一下,走到没人的角落里,接起了电话。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我还是能隐约听到一些。

“你又想干什么?”

“我跟你说了,那是工作上的事!”

“你别无理取闹好不好?”

“陈静!我警告你!”

他的声音,从一开始的压抑,到最后,几乎变成了低吼。

我看到他挂了电话,脸色铁青地站在那里,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然后,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转过头,死死地盯住我。

那眼神,仿佛要在我身上烧出两个洞。

我大概猜到了。

陈静行动了。

果然,没过多久,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只有一张图片。

是一封邮件的截图。

发件人:陈静。

收件人:公司全体员工。

主题:关于我的丈夫,周明——一个完美主义者的双面人生。

我的心,猛地一跳。

我点开那张图片。

邮件很长。

陈静用一种极其冷静、克制的语气,叙述了她和周明结婚八年来,所遭受的一切。

那些关于“干净”的苛刻要求,那些无休止的挑剔和精神打压。

她没有用太多情绪化的词语,只是在陈述事实。

但每一个事实,都让人触目惊心。

邮件的最后,她提到了我。

她说:“我之所以今天要把这一切说出来,是因为,我发现我的丈夫,正在试图把另一个无辜的女孩,变成下一个我。他用同样的手段,同样的‘干净’标准,去控制她,打压她。我不能再坐视不管了。”

“他是一个病人。一个活在自己构建的‘完美世界’里,并试图把所有人都拖进去的病人。”

“我今天提交了辞职报告,也提交了离婚协议。我只想告诉大家,尤其是公司的女同事们,当你们遇到一个男人,用‘干净’这种词来赞美你的时候,请一定要警惕。”

“因为那不是赞美,那是一个陷阱的开始。”

邮件的最后,附上了几十张照片。

被剪碎的衬衫。

被摔坏的化妆品。

被打翻的饭菜。

还有周明在家里贴得到处都是的、关于“清洁标准”的便签。

每一张照片,都是一个无声的罪证。

我看完邮件,手脚冰凉。

我抬头看向周明。

他显然也看到了这封邮件。

他站在那里,像一尊石化的雕像。

手机从他手里滑落,掉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整个办公室,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工作,呆呆地看着自己的电脑屏幕。

然后,一道道目光,像利剑一样,齐刷刷地射向周明。

那些目光里,有震惊,有鄙夷,有愤怒,有同情。

周明那个“完美先生”的面具,在这一刻,被撕得粉碎。

他暴露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下,无所遁形。

他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褪去,变得惨白。

他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像一条缺氧的鱼。

“不是的……”他喃喃地说,“不是这样的……”

“是她疯了……是她有病……”

但没有人信他。

那些照片,太有冲击力了。

那些文字,太真实了。

尤其是,联想到他最近对我的种种行为,所有人都明白了。

陈静说的,都是真的。

“啊……”不知道是谁,小声地骂了一句。

这一句,像一个开关。

办公室里,瞬间炸开了锅。

“天哪,真看不出来,周主管平时人模人样的。”

“太可怕了,这是精神虐待吧?”

“我就说他最近看林微的眼神不对劲!”

“幸亏陈静姐把这事捅出来了,不然林微就惨了。”

议论声,指责声,像潮水一样,向周明涌去。

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靠在墙上,眼神涣散,彻底崩溃了。

领导很快就从办公室里出来了。

他脸色铁青地看了周明一眼,然后对人事说:“带他去会议室。”

周明像一滩烂泥一样,被两个保安架着,拖进了会议室。

他经过我身边的时候,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里,没有了怨毒,只剩下空洞和绝望。

我知道,他完了。

在这个行业里,名声就是一切。

一个被贴上“精神变态”、“虐待妻子”、“职场霸凌”标签的人,不可能再有立足之地。

事情处理得很快。

当天下午,公司就发布了通告。

周明,因个人品行问题,严重损害公司形象,予以开除。

一场风暴,来得快,去得也快。

办公室里,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周明的工位,被迅速清空了。

仿佛这个人,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下班后,我给陈静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

“喂?”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很平静。

“静姐,是我,林微。”

“嗯,我知道。”

“你……还好吗?”我问。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

“挺好的。”她说,“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谢谢你。”我说。

“应该是我谢谢你。”她说,“如果不是你,我可能一辈子都没有勇气,走出那一步。”

我们俩又沉默了。

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咙里。

最后,还是她先开了口。

“林微,以后要好好保护自己。”

“嗯。”我重重地点了点头,“你也是。”

挂了电话,我站在公司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

夕阳的余晖,给这座城市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我突然想起,周明说我“干净”的那个晚上。

那时的我,恐惧,恶心,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脏东西污染了。

但现在,我只觉得解脱。

真正的干净,不是外表的完美无瑕。

而是内心的坦荡和自由。

是不被任何人的标准所定义,是不向任何病态的控制欲所屈服。

是我可以选择穿有褶皱的T恤,用有茶垢的杯子,画一个不那么完美的妆。

是我可以愤怒,可以反抗,可以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不惜一切代价。

我打开手机,把那个加密的文件夹,彻底删除了。

那些截图,那些证据,都不再需要了。

我拿起包,走出公司大门。

唐笑追了上来,递给我一杯热奶茶。

“微微姐,压压惊。”她笑着说,“你今天太帅了!”

我接过奶茶,暖意从手心传到心里。

“走,姐请你吃饭。”我搂住她的肩膀。

“吃什么?”

“火锅吧。”我说,“要最辣的那种。”

我想吃点热气腾腾的、充满烟火气的东西。

我想让自己,彻底地,沾染上这个真实而鲜活的、也许并不“干净”,但却无比自由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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