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山的风水坟地多了去了,但你敢信——有朝一日,路边那堆杂草里,竟能刨出个清朝进士,踩着银子长大的?还真让人碰上了。2015年那阵子,几个志愿者原本只是寻常翻翻山头,结果一铲子下去,挖出了广州大名鼎鼎“潘氏家族”的秘密。要不是墓碑那几行字给的线索,谁也不信,一个清朝首富的家业,后来居然落到这种没人认领的孤坟里。听起来像演电视剧,可事实往往比戏还玄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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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这事,还得往回倒回2015年深秋。广州秋老虎发作得晚,白云山上蚊子跟牛似的,志愿者们裹着胳膊,满头是汗。民间文物协会的小队,专门认死理,盯着白云山那片被鸟粪和野草盖严实的荒野不放。他们跟普通扫墓不一样——不是找祖宗,而是找没人管的老墓,把遗忘变成纪念。
那天早上,有人脚底下一滑,差点踩进个坑,定睛一看,草丛下竟压着块石碑。泥巴糊住大半个碑面,手指头一抹下去,蹦出来的那几个字——“放棺中线,寿头在此”,在这行里算是暗号,懂行的一下都瞪了眼。谁都明白,碰上了清代大户墓葬,多半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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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愿者们挽起袖子,用铲头把泥一块块扒开。乱七八糟的碎瓦、烂木头掺着腐叶流向一边,那躲在土地下几十年的墓碑终于露了脸。约莫有两米高——得,是个大户人家的气派,上头刻的字细细密密,查清头尾,才知道叫潘有为。后头再细看,咦,“十三行潘振承之子”!这一行字,直接把现场几个“半吊子专家”看傻了。
讲真,潘振承这个名字,广州人知道的还真不少。十三行那阵儿,英国人、葡萄牙人要做买卖,全得来广州,各个行号里,潘家攒的钱能堆出小山。这人能被称“清朝首富”,不是吹牛。只是想不到,潘有为这进士的坟竟这么默默无闻,夫妻合葬,石栏斑驳,连墓前的小狮子都没了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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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过身,大家伙赶紧拍照存档,消息像飓风一样在文物圈兜了一圈。有人兴奋,有人唏嘘,更多的是一肚子疑问:潘家的故事,怎么最后竟归了山野一隅?那些陈年旧账、辉煌门楣,大多数人可能只剩下族谱上一两行干巴巴的字。可潘有为和他父亲,比起一般的商贾或者文人,要复杂得多。
潘有为,字卓臣,号毅堂。听这名字,带股倔劲。他生在富贵窝里,广东番禺的潘家,光是家业数银子就得数半天。可他倒没靠吃老本混日子。五岁就跟着先生,捧着书卷抠字眼儿。他爹潘振承,年年添书买画,连洋人的新玩意儿也往屋里搬,家里大堂墙壁贴满了笔墨纸砚和航海图,多少有点新旧交融的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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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进士那一年,广州太阳毒得人发晕,潘有为一直温书到后半夜。乾隆三十七年中了进士,成了广州潘家第一位进士,这事老让他母亲在祠堂前唏嘘。其实,潘家上上下下都知道,能中进士靠的是勤奋,更是家底给的底气。真要说清朝那些年代,寒门想出头太难,潘有为自己未必没想过这道理。
进了官场,他先做中书,再搞盐务,最后混到正二品资政大夫——听起来唬人,其实是半个虚衔。说句实在话,潘有为太爱读书,跟同僚一块“聚餐”,他宁肯蹲屋角翻古籍。人缘普普通通,上司想提拔,也得琢磨琢磨——这人不会来事,不好用。有人说他“不识时务”,有人觉得他是“读书人骨头硬”。至于他心里怎么想?也许更在乎留下点好诗好字,而不是混个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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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他干过的大事,参与《四库全书》的纂修,不算小事。那是乾隆下狠劲搞的巨大工程,几千本古籍一页页查、一本本校,做得头发掉一地,几乎见不着家。可这事儿攒不了钱,苦的是功夫,留下的是名声。他自己倒挺乐意,能在历史里留个脚印。说钱,他是真不缺。
父亲潘振承去世那会儿,潘有为年近不惑,直接请辞回家守孝。这三年,他天天在家蹲着,写诗画画,偶尔招待朋友,倒也适应下来。孝满后也没回朝廷,干脆在“南雪巢”半隐,不问世事。如果不是潘家家族人丁兴旺,广州城里私塾、祠堂、朋友来来往往,估计还真看不出来他曾是朝廷命官。
讲家里风气,潘家确实不差。潘有为爱书法,家里藏什么都不稀奇,从北宋的画轴到明末的对联,连欧洲来的小摆设也摆上架。对子侄小辈,潘有为说话嗓门不高,跟小师傅似的,有一说一。他掏钱帮过不少寒门学生,觉得“有钱不如有才”——这倒像是他爹潘振承遗留的信条。潘家的后代,搞学问的人越来越多,四个进了翰林,六个成了举人,全靠这个氛围熏出来。
可再亮眼的家族,也难敌世事风浪。潘振承当年叱咤风云,有点像郭台铭加马云外加一点运气。十三行,是广州唯一允许跟外头做买卖的地儿,这买卖大钱,风险也大。潘振承靠脑子、靠关系,更靠做人。外国人说起“Puan-Khe-Qua”,都服气,说他给汇票、送货永不短斤少两。可钱越多,压力越大。清政府补不住窟窿,外贸路线风声鹤唳,鸦片战争前夜,潘家生意眼瞧着滑坡。
潘有度接棒后,苦撑不住。眼光也许有,魄力逊色,1808年交银子求个“安身”,同文行摘牌改了名字,最后连潘正炜这一代,都只能眼睁睁看家业归零。一个百年商号,落幕跟关店打烊似的,不留情面。从此潘家人再也没涉过大买卖,但“书香”勉强续着火。
这墓为什么那么让人着迷?一来,它是现存唯一能坐实潘家故事的真凭实据。不再是街头传说,不再是祠堂默背。碑上字,实打实写着活过来的人,书上那些冷冰冰生卒年月、头衔学问,终于有了土、有了味道,甚至还有些旧烟火气。
二来,这墓葬结构、雕刻、合葬习俗,都是清代大户人家的范本。石栏草蛇灰线,野草底下的案几鸡蛋,风水讲到极致。墓被人盗过,但这些斑驳碎片、歪歪斜斜碑刻,反倒如实显示出时间的磨蚀——比展馆里冷冰冰的展品,还多几分真情实感。
闲话说远了。说到底,志愿者能发现这墓,全靠一股“咱们不能啥都让老外抢先发掘”的执拗。墓清理出来,文物局有动作——立了栏杆、插了解说牌,还顺带查了白云山其他的老墓。慢慢的,热心人、学者、街坊,都重新开始提起潘家。潘有为的诗、字、甚至旧物,都有人掏出来琢磨。有人感慨,说潘家那股“文化自信”到现在还挺稀罕。
老广州人常说,白云山是座时间的箱子。昨天的商贾、今天的志愿者、明天的后人,隔着厚厚黄土,都有说不完的话。潘有为也好,潘振承也罢,一个是财富的代表,一个是文化的背影,被历史裹挟着沉下去,然后又突然浮上来,亮在我们脚下的山岗上。
也许有人会问,墓重要吗?其实哪是墓重要——重要的是,世上的东西都有消失、被遗忘的那天。能留下来的,不只是金银财宝或功名诗卷,更是跟无数普通人有关的、温热的、带点烟火气的故事。像潘家的牛气,像进士的遗憾,像十三行的兴衰;年年被野草压住,又被某个拎着铲子的后来人撞见。
所以,下回去白云山遛弯时,踩过哪一块石头,绕过哪一堆野蒲苇,也许都藏着老广州没说完的话。潘家的故事,还没到句号。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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