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把我叫到办公室时,老周正蹲在茶水间修咖啡机,听见 “让小苏接 A 项目”,他突然手滑,螺丝刀 “当啷” 砸在瓷砖上 —— 那是我入职三个月,第一次见这个经手过十三个项目的老员工犯这种错。
我刚走出领导办公室,老周就直起身,手里攥着半截电线往我手里塞。“帮我递下钳子,就在第三个抽屉。” 他声音有点哑,眼睛却盯着我办公桌上的项目文件夹。我转身拿工具的功夫,瞥见他手机屏幕亮着,是前同事李姐的微信对话框,最新一条消息停留在上周:“A 项目的坑填不完,我申请调岗了。”
下午开项目启动会,领导拍着桌子说这是年度重点项目,做完直接给我转正。散会时老周故意落在最后,撞了下我的胳膊肘,下巴往会议室角落抬了抬。那里堆着两摞旧文件,最上面的标签写着 “A 项目 2023 版”,边角都磨卷了。我趁没人的时候翻了翻,发现前两任负责人的签名处都画着小小的问号,旁边附着财务部门的复核意见:“人员成本与实际用工不符,需补充说明”。
我拿着文件去找老周,他正在写报销单,笔尖在 “差旅费” 那栏顿了顿。“这项目前两任,一个上月去了后勤管仓库,一个请了长期病假,至今没回岗。” 他没抬头,手指却在键盘上敲出一串数字,刚好是文件里争议金额的零头。我突然想起入职第一天,老周跟我说过的话:“职场里的坑,都藏在‘这是个好机会’后面。”
第二天一上班,领导就让我把项目预算表交上去。我对着电脑屏幕发呆,老周端着马克杯路过,“不小心” 把水洒在我键盘上。趁我擦键盘的功夫,他点开了预算表的隐藏列,里面赫然列着五个陌生的名字,薪资标准比同岗位高了三成。“客户那边给的用工清单里没这几个人。” 他声音压得极低,说完就拿着空杯子快步走了。
我立刻登录公司内网查用工系统,输入那五个名字后,系统显示 “无此员工信息”。翻到去年的项目回款记录,发现客户实际支付的金额比公司垫付的工资少了整整十二万。这时候领导发来微信催表,我盯着屏幕上的发送键,突然想起老周掉在茶水间的螺丝刀 —— 那把螺丝刀是德国产的,他平时宝贝得跟什么似的,绝不可能随便手滑。
我借口打印机坏了,跑到财务室找张姐。她正在核对账单,见我进来就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抽出一张便签纸推过来。上面写着 “复核人签字处留空”,字迹是老周的。“上个月李姐来查账,哭着走的。” 张姐往门口看了眼,“这项目的薪资表都是领导直接给模板,我们只核对总额,明细根本不让碰。”
下班时老周约我去楼下面馆,点单时故意跟老板说:“多加点醋,这姑娘爱吃酸的。” 我突然反应过来,上周团建他问过我爱吃什么,我明明说的是辣。这句话是在提醒我,有人在盯着我们。果然,邻桌两个穿西装的男人一直在往这边看,其中一个是领导的助理。
回到家我翻出老周塞给我的半截电线,发现绝缘皮里藏着张碎纸片,上面是一串邮箱地址。登录进去才看到,全是前两任负责人的工作记录,附件里有客户签字的真实用工清单,还有领导要求虚增人员工资的聊天截图。最触目惊心的是李姐的离职申请,理由那一栏写着 “被迫签署虚假薪资确认函,恐承担法律责任”。
第三天我把补全证据的预算表递上去,领导脸色瞬间沉了。“这上面怎么多了这么多备注?” 他手指点着那五个虚构的名字,“客户那边已经确认过了,你别没事找事。” 我刚要说话,老周突然推门进来,手里举着故障报修单:“领导,茶水间的咖啡机又坏了,这次得换零件,申请批点经费。” 他说话时故意把报修单往领导桌上放,露出背面写的 “总部审计下周来”。
领导的笔突然停了,过了几秒才说:“预算表你再改改,明天给我。” 那天下午,老周趁复印文件的功夫告诉我,前两任负责人都是被领导逼着签了虚假账单,出问题后就被推出来背锅。“我跟了这个领导五年,知道他的手段。” 他从复印机里拿出两张一模一样的文件,“一张是给你的,一张我留着,真出了事有个照应。”
周五下班前,领导突然把我叫到办公室,扔过来一份离职申请。“你经验不够,A 项目还是交给老周吧。” 他语气强硬,却不敢看我的眼睛。我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摔东西的声音。老周这时刚好从走廊经过,冲我比了个 “OK” 的手势,手里拿着那份真实的用工清单,正往总部的邮箱里发邮件。
周一上班,总部审计组直接进了领导办公室。我在茶水间泡咖啡时,听见隔壁会议室传来争吵声,领导喊着 “是老周怂恿我的”。没过多久,老周被审计组叫了进去,出来时手里多了张违纪警告单 —— 理由是 “知情不报,延误问题处理”。
领导被撤职的那天,部门聚餐没人叫我。我在楼下遇见老周,他手里提着打包的盒饭,跟我说:“你没背锅,这就够了。” 可我看着他警告单上的签字,突然想起前两任负责人的遭遇。后来我才知道,老周早就收集了证据,一直没揭发是怕连累刚入职的新人,那天掉螺丝刀,是怕我也掉进同一个坑里。
现在我转正了,却成了部门里的 “异类”。有人说我忘恩负义,踩着老周上位;有人说我太较真,破坏了职场规则。上周在电梯里碰到李姐,她看着我叹气:“你比我们勇敢,但老周却替你扛了处分。” 我想解释,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昨天路过茶水间,看见新同事在修咖啡机,手里拿着老周那把德国产的螺丝刀。“这工具真好用,就是有点旧了。” 新同事笑着说。我突然想起老周那天掉螺丝刀的瞬间,他不是手滑,是在用最笨的方式给我递信号。可直到现在我都在想,要是我没看懂那个暗示,是不是老周就不会受处分?要是我假装没看见那些漏洞,是不是现在也能和同事们说说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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