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我被床头柜上手机震动的声音惊醒。
那不是我的手机。妻子的手机屏幕在黑暗里闪着冷光,她动作很轻地拿起来,侧身看了我一眼,然后下床,光脚走出卧室。
我没动,甚至刻意把呼吸调整得更沉一些。
结婚五年,我从没见她半夜接过电话。她是那种晚上十点就关静音的人,连闹钟都设置成震动。我记得很清楚,她说过夜里的声音会让她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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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室门虚掩着,客厅的灯没开。我听见她压低的声音,断断续续飘进来。
"嗯......我知道......不行,他在家......"
我的心跳突然变快了。这种感觉很陌生,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胸口炸开,又瞬间结成冰。
"下周吧,我找个理由......钱的事你放心......"
我闭着眼睛,手指攥紧了被子。脑子里乱得很,各种念头像刀子一样划过来。我想起她最近确实有些不对劲——晚上总说公司加班,周末也经常出门,说是和闺蜜逛街。上个月她还问我借了两万块钱,说是帮朋友周转,我转账的时候连问都没问。
"我也没办法......他什么都不知道......"
这句话让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说得很轻,带着一种疲惫和无奈。我从没听她用这种语气说过话,像是被什么重物压着,连声音都变了形。
客厅安静了几秒,然后是她轻微的叹气声。
"好,就这样,挂了。"
我赶紧闭上眼睛,调整呼吸。听见她推开卧室门,脚步声很轻,在床边站了会儿,才重新躺下来。她背对着我,身体蜷成一团,肩膀微微发抖。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第二天早上,她照常起床做早饭。我坐在餐桌前,看着她在厨房忙碌的背影,突然觉得很陌生。
"今天下班早点回来,我做你爱吃的红烧肉。"她端着粥碗过来,脸上带着笑,眼睛却有些红。
我点点头,没说话。
整个白天我都在想那通电话。想质问她,但又怕听到答案。我甚至打开过她的微信,但最终还是放下了手机。有些事情,一旦捅破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晚上她真的做了红烧肉,还炖了汤。我们面对面坐着,谁都没怎么说话。她夹菜给我,我吃得很慢,每一口都像在嚼沙子。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我终于还是问出口了。
她手里的筷子停住,抬起头看我,眼神里有慌张,但很快就平静下来。
"没有啊,怎么了?"
"昨晚的电话。"我说,"我听见了。"
她脸色一下子白了,筷子掉在碗里,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她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我等着她解释,等着她找借口,等着听那些我不想听的话。但她只是低着头,眼泪一滴一滴掉在碗里。
"对不起。"她说。
这两个字让我的心彻底凉了。
她哭了很久,我坐在对面看着她,什么都没说。
"我妈病了。"她终于抬起头,眼睛红肿,"胃癌晚期,医生说最多还有半年。"
我愣住了。
"她不让我告诉你,也不让我告诉任何人。"她的声音很哑,"她说她这辈子拖累我够多了,不想再连累我们。她在老家找了个小诊所,每个月只花几百块钱买止痛药。"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昨晚打电话的是我表哥,他说我妈疼得在地上打滚,吃不下饭,人都瘦得变形了。他让我想办法接她来城里治疗,哪怕只是让她少受点罪。"她说着说着又哭起来,"可是我们刚买了房子,还有贷款,我不敢跟你说......"
"你为什么不说?"我的声音很重,"你为什么要一个人扛着?"
"因为你对我已经够好了。"她擦着眼泪,"我妈当年不同意我们结婚,说你家里条件不好,会拖累我。是我坚持要嫁给你的。这些年她从来没给过我们好脸色,连婚礼都没参加。我怎么好意思开口让你为她花钱?"
我突然想起婚礼那天,她一个人坐在化妆间里,红着眼眶说头疼。我以为她是紧张,现在想想,她应该是在想她妈妈。
"你借的那两万......"
"给她交住院押金了。"她说,"我本来想瞒着,等攒够了钱再说。但表哥说她撑不了多久了,让我赶紧把人接过来。"
我站起来,走到她身边,把她抱住。
"明天我们就去接她。"我说,"钱的事情我来想办法。"
她在我怀里哭得很凶,肩膀一抽一抽的。我也红了眼眶,但没让眼泪掉下来。
岳母来的那天,我去车站接她。看见她的瞬间,我差点没认出来。印象里那个挺拔的女人,现在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头发全白了,走路都在发抖。
她看见我,愣了一下,想说什么,最后只是点了点头。
回家的路上,妻子坐在后座上,拉着她妈妈的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岳母住进了我们的次卧。我和妻子把房间收拾得很干净,买了新床单新被子,还特意装了一盏暖黄色的小灯。
那天晚上,我听见岳母的房间里传来说话声。
"我这辈子做得最对的事,就是生了你。"她说,"嫁给他,也是对的。"
妻子没说话,但我听见她在哭。
我站在门外,想起那天夜里她打电话时说的"他什么都不知道"。那不是背叛,是心疼,是不想让我为难,是想一个人扛下所有的重量。
我突然觉得很惭愧。结婚这么多年,我以为自己了解她,以为我们之间什么都能说。但原来她一直在小心翼翼地保护着我,保护着这个家,哪怕自己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第二天早上,我跟公司请了长假,开始陪着妻子带岳母去看病。医生说确实是晚期,但可以化疗,尽量延长生存期,减轻痛苦。
我握着妻子的手,说:"放心,有我在。"
她看着我,眼睛又红了,但这次她笑了。
那个笑容很淡,却是我见过最美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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