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行是指行人从出发地向目的地移动的交通行为,战国秦汉时期的出行禁忌按出行类别可分为外出禁忌、归家禁忌与迁徙禁忌三个大类;按出行方式可分为乘船禁忌、乘车禁忌、骑马禁忌与步行禁忌几类。按出行的原因,有经商、军事、服役、做官、出征等等,该时期的各种出行情况为世人展示出一幅生动的社会生活画卷。
战国秦汉时期,阴阳五行思想笼罩下的禁忌盛行全国,无论远近的出行在人们心中都是一件不平常的事情。一个人要离开熟悉的地方到另一个地方去,心中总是充满了未知的恐惧,为了求得内心的安慰,他们往往选择吉日出行,凶日避忌,由此便产生了形形色色的出行时日禁忌。而出行不仅涉及出行的时日,还关乎出行的方位,但是出行的方位往往伴随出行时日发生。为使行文脉络清晰,本节将伴随出行时日发生的方位禁忌与出行时日禁忌分开进行探讨,有助于更好地把握出行禁忌的具体情况。
出行的方位主要涉及东、南、西、北四方与东南、西北、西南、东北四维。战国秦汉时期的出行方位禁忌有十天干与出行方位禁忌、十二地支与出行方位禁忌、五行三合局与出行方位禁忌、月份与出行方位禁忌等等,这些禁忌都是日者根据各自的占卜系统占测而来。其中,尤以月份与出行方位禁忌的搭配最为严苛,这种禁忌以太岁的运行为依据占断出行吉凶,太岁每月运行一辰,因此这种禁忌规定的范围内,有时甚至出现一整月都不能向某个方向出行的情况。相较出行方位禁忌而言,出行时日禁忌的内容更为丰富。战国秦汉时期时日的表示方式复杂多样,有星宿纪日、建除纪日、丛辰纪日、干支纪日、月份与时日搭配纪日、神煞纪日等多种纪日方式。
种种出行时日禁忌及方位禁忌的规定在很大程度上束缚了人们的行为,严重影响着日常生活。但出行禁忌并非不可打破,有紧急事件发生时,禁忌禳解之法也就应运而生。周家台秦简对此有所记载:
(1)·有行而急,不得须良日。东行越木,南行越火,西行越金,北行越水,毋须良日可也。(周家台秦简《病方及其他·五胜》简363)
(2)急行,不得须良日,东行。(北大汉简《六博》简26)
(3)行日庚〼即有急行,以此行吉。(睡虎地秦简《日书乙种·行忌(二)》简138、139)(4)〼南方火,即急行者越此物行吉。(额济纳汉简2002ESCSF1:4)
如遇急事不得不出行时,采用“东行越木,南行越火,西行越金,北行越水”的禳解之法,则“毋须良日”。简文明显与五行原理有关,即若要急行,往东行则要越过五行木,其余类推。北大汉简仅记载了东行部分,内容应有所省略。后世敦煌写本中也有类似说法:“东行越木,南方越火,西方越金,北方越水是也。(敦煌文献《诸杂略得要抄子一本》伯2661+3735V)”①从睡虎地秦简和额济纳汉简的记载看,若想出行吉利,急行者需越过某个具体的事物。结合周家台秦简,应当是越过与出行方向的五行属性相同的某个东西。至于所越者为何物,简文均未提及。孔家坡汉简《日书》“五胜”篇则为我们提供了线索:
(5)五胜:东方木,金胜木。□铁,长三寸,操,东。南方火,水胜火。以盛水,操,南。北方水,土胜水。操土,北,裹以布。西方金,火胜金。操炭,长三寸,以西,缠以布。欲有□□行操此物不以时。(孔家坡汉简《日书·五胜》简105-107)
“行”前内容有残缺,从前面几条简文可推测应是关于急行的救禳之法,“五胜”即五行相胜,大致操作为:若往某方向出行,出行者身上需携带与该方向五行属性相胜之物,即五行相胜理论的应用。因此向东方出行时,出行者需携铁,东方五行属木,而铁象征金,金克木;向南方出行时需盛水,南方五行属火,水克火;向北方出行时则需用布裹土,北方五行属水,土克水;向西方出行则需携带炭,炭象征火,西方五行属金,火克金。向某方向出行时,若携带相应之物,便可不受时日的限制。如此,“越”当即逾越之“越”,与“胜”同义。
此外,还有采用某种方术进行解禳的记载,通常称为“厌胜”之术,如《汉书·王莽传》:“(王莽)性好时日小数,及事迫急,亶为厌胜。”记载的就是遇紧急情况时,使用厌胜之法来消除凶灾。出土文献也有急行时用方术救禳的内容:
(6)禹须臾行不得择日出邑门,禹步三,向北斗,质画地。祝之曰:“禹有直五横,今利行,行无咎。为禹前除道。”(放马滩秦简《日书甲种·禹须臾行不得择日》简66贰、67贰)
(7)·欲急行出邑,禹步三,唬“皋”,祝曰:“土五光,今日利以行,行毋死。已辟除道,莫敢义当,狱史、壮者皆道道旁。(额济纳汉简2002ESCSF1:2)
(8)行到邦门阃,禹步三,勉壹步,呼:“皋,敢告曰:某行无咎,先为禹除道。”即五画地,掓其画中央土而怀之。(睡虎地秦简《日书甲种·出邦门》简111背/56反、112背/55反)
(9)【出】邦门,可〼【行】□〼禹符,左【行,置,右】还,曰□□□□右还,曰:行【邦】〼令行。投符地,禹步三,曰:皋,敢告□〼上下□〼□符,上车毋顾。(睡虎地秦简《日书乙种·出邦门》简102叁-107贰)
“须臾”是一种方术流派,“禹须臾”则是数术家们假托禹之名而得名。“禹须臾行不得择日”篇讨论的是无法出行择吉情况下的应对措施及防御性手段。准确地说,出行时无法择日或不得已必须在凶日时涉足远行等场合下所进行的禳解方术,是对无法出行择吉情况下的一种变通处理方式,借此祈求路途平安无虞。“禹须臾行不得择日”和“欲急行出邑”与前文“有行而急,不得须良日”意义相近,只是前者使用五行相胜之法,而后者使用的是方术。孙占宇、鲁家亮描述了这种方术的施行过程:
出行者走到邑门或邦门,先行“禹步三”(睡虎地秦简所见还需“勉壹步”,即急行一步),“呼皋”或“唬皋”(即长呼)一声(放马滩秦简所见无此动作),再“质画地”或“五画地”(额济纳汉简中“土五光”一语也似与“画地”有关),最后以“为禹前除道”(睡虎地秦简作“先为禹除道”,额济纳汉简作“已辟除道”)的名义祝祷一番。
这种方术的施行地点在邑门或邦门,就是指远行者从家中出发,步行到了乡/县城的城门外,先在此演行禳除方术,然后再踏上漫漫征程。方术施行完毕后便上车出发,不能回头,也说明“不得择日”之行应当是远距离的出行。睡虎地秦简《日书》乙种“行”篇也有类似的内容记载:
(10)·凡民将行,出其门,无敢顾,毋止。直术吉,从道右吉,从左吝。小顾是谓小楮,吝;大顾是谓大楮,凶。(睡虎地秦简《日书乙种·行》简130)
简文记载的应当也是在某种紧急情况下来不及选择吉日的出行,“民将行”之行即“行不得择日”之行,“出其门”应当就是出邦门或邑门,出门后“无敢顾”与睡虎地秦简《日书》乙种“出邦门”篇“上车毋顾”都是方术施行过程中的一种仪式。
总之,人们在遇到有急事或必须在指定时日出门时,不必严格遵守时日禁忌的规定,可以通过举行某种解禳之术(如五行相胜或厌胜之术等),消除出行途中可能会遇到的灾祸。人们并不会因为可以解禳之术而质疑时日禁忌的合理性,这只是无法择吉情况下一种变通的方式,其根本目的是为了消除人们心中对未知事物的恐惧,从而求得内心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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