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易首页 > 网易号 > 正文 申请入驻

大舅无子无女,深圳有套房子让我继承,提出要求我坚决拒绝

0
分享至

大舅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琢磨着手上一块紫檀木的纹路。

那块木头颜色深沉,像是凝固了的黄昏,带着一种安静又固执的力量。

电话响了很久,我才擦了擦手上的木屑,划开接听。

听筒里传来大舅有些沙哑的声音,带着南方特有的潮湿音调,他说:“小远,你来深圳一趟。”

我愣了一下,问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他说不是,好得很。

然后,他沉默了片刻,像是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用一种近乎平静的语气,扔过来一个炸弹。

他说:“我南山那套房子,你过来办个手续,以后就是你的了。”

我手里的刻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砸在水泥地面上,弹起,又落下,发出一连串清脆又刺耳的回响。

深圳,南山,一套房子。

这几个字组合在一起,像一辆失控的重型卡车,直接撞进了我的脑子里,撞得我头晕眼花,嗡嗡作响。

那是什么概念?

我不是不清楚。

那意味着我这辈子,甚至下辈子,都不用再为生计发愁。我可以在我的小木工房里,不计成本,不问工期,只凭喜欢,去雕刻那些我真正想做的东西。

我甚至可以把这个破旧的小作坊,换成一个带落地窗和院子的大工作室。

阳光可以从巨大的玻璃窗洒进来,照在那些飞扬的木屑上,每一颗尘埃都会闪着金光。

我深吸一口气,闻到的却是松木的清香和木蜡油混杂在一起的,属于我自己的味道。

这味道让我瞬间清醒。

我问:“大舅,你开什么玩笑?”

“我没开玩笑。”他的声音依然平静,平静得有些可怕,“我老了,无儿无女,这些东西,不给你给谁?”

“可……”

他打断我,“你先别可,我有个条件。”

我就知道。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更何况是这么一顿能噎死人的大餐。

我捡起地上的刻刀,重新握在手里,冰凉的金属触感让我混乱的心跳稍微平复了一些。

我问:“什么条件?”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久到我以为信号断了。

久到我能听见他那边窗外传来的,属于深圳的,那种永远不会停歇的,混杂着车流和人声的城市背景音。

然后,我听见他用一种近乎梦呓般的声音,轻轻地说:“你搬过来,住进林默的房间,以后,你就叫我一声‘爸’。”

我的大脑,在那一刻,彻底宕机了。

一片空白。

仿佛刚才那辆重卡,不仅撞了进来,还在我脑子里原地爆炸了。

林默。

我表哥。

大舅唯一的儿子。

那个在十五年前的夏天,永远留在了十七岁的少年。

那个……我最好的朋友。

我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顺着脊椎,一路爬上我的后脑勺。

手里的紫檀木突然变得无比沉重,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听见自己用一种干涩、嘶哑,完全不像我自己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对电话那头说:

“大舅,这不可能。”

“我做不到。”

挂了电话,我瘫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

木工房里很安静,只有老旧的风扇在头顶有气无力地转着,发出“吱呀吱呀”的呻吟,像一个濒死老人的叹息。

空气中浮动的木屑,在从天窗透进来的那一道光柱里,上下翻飞,像一群迷了路的金色萤火虫。

我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也是这样一个下午。

我和林默就躲在大舅家的阁楼里,阳光从同样狭小的窗户照进来,空气里飘浮的,是书本和旧时光的尘埃。

林默把一本翻得卷了边的《百年孤独》塞给我,指着扉页上的一句话,神秘兮兮地说:“小远,你看,这句话多酷。”

那句话写着:我们趋行在人生这个亘古的旅途,在坎坷中奔跑,在挫折里涅槃,忧愁缠满全身,痛苦飘洒一地。

那时候的我们,哪里懂得什么叫忧愁缠满全身,什么叫痛苦飘洒一地。

我们只觉得,“酷”。

我们并不知道,在不久之后的某一天,这句话会像一个精准的诅咒,笼罩在我们每个人的头顶。

大舅不是深圳本地人。

他是我们老家那个小县城里,第一个“下海”的人。

上世纪九十年代,他带着舅妈,还有年幼的林默,坐着绿皮火车,一路南下,去了那个传说中遍地是黄金的城市。

那时候,他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眼睛里有光,走路带风。

我妈说,大舅是他们兄妹几个里,最有出息,也最能吃苦的。

他在工地上搬过砖,睡过桥洞,为了一个订单,可以陪着客户喝到胃出血。

后来,他真的淘到了金。

他开了自己的工厂,买了车,又在南山买了那套房子。

那套房子,在当年,就是我们整个家族的神话。

每次他过年开着那辆黑色的奥迪回来,整个县城的人都会出来看。

车窗摇下来,他会探出头,笑着跟街坊邻居打招呼,然后从后备箱里,拿出各种我们见都没见过的好东西。

给我的,永远是最新款的变形金刚。

给林默的,却总是一大堆厚厚的书。

林默不像大舅,他一点生意头脑都没有,性格安静,甚至有些内向。

他喜欢看书,喜欢画画,喜欢一个人待在房间里,用积木搭建一些奇奇怪怪的建筑。

大舅总说他没出息,像个女孩子。

嘴上这么说,可眼里的骄傲和宠爱,却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他会把林-默画的画,用最好的相框裱起来,挂在深圳家里的客厅墙上,一挂就是一整面墙。

有客户来家里,他会指着那些画,一脸自豪地说:“看,我儿子画的,有天赋吧?以后肯定是个大艺术家。”

那时候的大舅,是我见过的,最爱笑的男人。

他的笑声爽朗,洪亮,能穿透一整条街。

他会把我跟林默一把抱起来,一个扛在左肩,一个扛在右肩,在院子里转圈。

我和林默的笑声,混着他的笑声,飘得好高好远。

我甚至还记得他身上的味道,是一种淡淡的烟草味,混合着汗水,还有一种属于成功男人的,意气风发的味道。

那种味道,让人觉得安心。

可这一切,都在十五年前那个夏天,戛然而止。

林默走了。

在一个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的午后,在学校的游泳池里。

溺水。

事后,所有人都说,是意外。

只有我知道,不是。

或者说,不全是。

那天下午,是我约他去游泳的。

因为我刚学会一种新的泳姿,迫不及待地想在他面前炫耀。

他本来不想去,他说他还有一幅画没画完。

是我硬拉着他去的。

在泳池里,我像一条刚学会游泳的鸭子,扑腾着,向他展示我的“蝶泳”。

他坐在池边,笑着看我,阳光洒在他身上,他的头发,他的睫毛,都变成了金色的。

他笑起来很好看,嘴角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他说:“小远,你游得像只被拍扁的青蛙。”

我气不过,就朝他泼水。

水花溅在他的画板上,弄湿了他刚画好的线稿。

他愣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失落。

我当时没在意,还在那儿得意地笑。

后来,我去深水区了。

我忘了,林默他……其实不太会游泳。

他只会最简单的狗刨,而且只敢在浅水区。

等我从深水区游回来,发现池边已经没人了。

我以为他生气回家了。

我甚至还在心里嘀咕,真是小气。

直到泳池管理员那一声惊恐的尖叫,划破了整个夏日的宁静。

我看见他们从水里,捞起一个瘦弱的身体。

那个身体,穿着我再熟悉不过的蓝色泳裤。

我整个世界,在那一瞬间,崩塌了。

我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我只记得,大舅和舅妈从深圳连夜赶回来。

我看见大舅,那个永远挺直腰杆,笑声洪亮的男人,在一夜之间,头发白了一半。

他没有哭,也没有骂我。

他只是走到我面前,用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他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我的头。

他的手,抖得厉害。

他说:“小远,不怪你。”

他说完这四个字,就转身走了。

他的背影,像一座被压垮的山,佝偻着,蹒跚着,每一步都走得那么沉重。

从那天起,我再也没听过大舅的笑声。

再也没闻到过他身上那种意气风发的味道。

他身上的味道,变成了一种混杂着悲伤和腐朽的,陈旧的味道。

就像一块被遗忘在角落里,慢慢风干的木头。

没过多久,舅妈就跟大舅离婚了。

她受不了那个家,那个家里处处都是林默的影子。

她说,她一闭上眼,就能看见林默浑身湿淋淋地站在床边,问她,妈妈,我冷。

舅妈走了,去了很远的地方,再也没回来。

偌大的房子,只剩下大舅一个人。

他把工厂卖了,遣散了所有员工,一个人守着那套房子,像守着一座坟墓。

林默的坟墓。

也是他自己的坟墓。

这么多年,我们不是没劝过他。

我爸妈让他把深圳的房子卖了,回老家来,我们养着他。

他不同意。

他说,他要守着林默。

他说,林默怕黑,怕一个人。

我偶尔会给他打电话,电话那头,永远是死一般的寂静。

我问他最近好不好。

他说,死不了。

然后就是长久的沉默。

我们之间,隔着一个林默,隔着一片深不见底的,名为愧疚的海洋。

我不敢去看他。

我怕看到他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里,曾经有星辰大海,后来,只剩下一片死寂的荒原。

我没想到,他会主动给我打电话。

更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一个,如此荒唐,又如此残忍的要求。

让我,去代替林默。

他怎么想得出来?

他难道不知道,这对我们三个人来说,是多么大的折磨吗?

对死去的林默,对活着的他,对我。

这根本不是爱,这是一种最自私的绑架。

用一套房子,用所谓的亲情,来绑架我,让我去扮演一个永远都不可能成为的角色。

我坐在木工房里,从下午坐到天黑。

月光从天窗照进来,在地上洒下一片清冷的银辉。

我拿起那块紫檀木,用刻刀,在上面缓缓地刻下了一个“默”字。

刀尖划过木头,发出“沙沙”的轻响。

像是林默在对我低语。

我决定去一趟深圳。

不是为了那套房子。

我是想去告诉大舅,人死了,就是死了。

谁也代替不了谁。

我们活着的人,能做的,不是去复制一个幻影。

而是要带着逝去的人的那一份,好好地,作为我们自己,活下去。

第二天,我买了去深圳的高铁票。

十六个小时,从我这个北方的小城,到那个南方的繁华都市。

火车启动的时候,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象,心里五味杂陈。

我不知道,这次见面,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我甚至做好了被他用扫帚赶出来的准备。

抵达深圳北站的时候,正是黄昏。

巨大的城市,像一头钢铁巨兽,匍匐在橘红色的晚霞里。

高楼林立,车水马龙,每个人都行色匆匆,脸上带着疲惫和欲望。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温热,混杂着尾气和香水味的复杂气息。

我按照记忆中的地址,坐地铁,转公交,找到了大舅家所在的那个小区。

那是一个很老旧的小区,和周围那些动辄几十层高的崭新楼盘比起来,像一个被时代遗忘的角落。

墙壁上爬满了青苔,楼道里昏暗潮湿,空气中飘着一股饭菜和垃圾混合的味道。

我站在那扇熟悉的,掉漆的防盗门前,犹豫了很久,才抬手敲了敲。

敲门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显得格外突兀。

过了好一会儿,门才“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一条缝。

一颗花白的头颅,从门缝里探了出来。

是大舅。

他比我记忆中,又老了许多。

头发全白了,稀疏地贴在头皮上。

脸上的皱纹,像刀刻的一样,又深又密。

曾经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如今变得浑浊不堪,眼窝深陷下去,像两个黑洞。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T恤,上面还有几点油渍。

整个人,瘦得像一根竹竿,仿佛风一吹就会倒。

他看见我,浑浊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光亮,但很快又熄灭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把门完全打开,让我进去。

我走进那间屋子。

一股浓重的,尘封已久的气味,扑面而来。

那是一种旧家具,旧书本,还有……悲伤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屋子里的摆设,和我记忆中一模一样。

十几年来,没有丝毫改变。

墙上,依然挂着林默的那些画。

那些画,有些已经开始泛黄,但依然被擦拭得一尘不染。

客厅的茶几上,摆着一个相框。

相框里,是林默十七岁的照片。

照片上的他,穿着白衬衫,站在一棵开满了花的凤凰树下,笑得灿烂又腼腆。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他就那样,永远地,停留在了那个夏天。

大舅给我倒了一杯水,杯子是那种老式的,印着红双喜的搪瓷杯。

杯口还有几个豁口。

他把杯子放在我面前,说:“坐。”

然后,他就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我们俩,隔着一张茶几,相对无言。

他一直低着头,双手交错着,放在膝盖上,不停地搓着。

那是一双怎样的手啊。

布满了老茧和伤疤,青筋暴起,干枯得像老树的根。

这双手,曾经撑起了一个家,创造了属于他的商业帝国。

如今,却连一杯水都端不稳了。

我看着他,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酸又胀。

我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我说:“大舅,我这次来,不是为了房子。”

他抬起头,看着我,眼神里有一丝疑惑。

我鼓起勇气,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那个条件,我不能答应。”

他的身体,猛地一颤。

刚刚还浑浊的眼睛里,瞬间涌上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有失望,有愤怒,还有……一丝哀求。

他嘴唇哆嗦着,半天,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为什么?”

“为什么?”我反问,“大舅,你难道不明白为什么吗?”

“林默是我表哥,是我最好的朋友,他不是一件可以被替代的物品!”

我的声音,因为激动,有些颤抖。

“你让我住进他的房间,穿他的衣服,叫你‘爸’?你有没有想过,这对我是什么?是对林默的尊重吗?不!这是对他最大的侮辱!”

“你只是想用我,来填补你心里的那个空洞!你想制造一个假象,一个林默还活着的假象!你这是在自欺欺人!”

我的话,像一把把尖刀,狠狠地扎在他的心上。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指着我,手指因为用力而剧烈地颤抖着。

“你懂什么!”他嘶吼着,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你根本不懂!”

“我每天晚上,都梦见他!他浑身湿淋淋的,站在我床边,喊我‘爸’,他说他冷,他说他一个人害怕!”

“你知道那种感觉吗?你知道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在你面前,一点一点变冷,变硬,你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吗?”

“我恨啊!我恨我自己!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

他咆哮着,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绝望的野兽。

眼泪,从他那干涸的眼眶里,汹涌而出。

他哭了。

这个在我记忆里,流血不流泪的男人,这个撑起了一片天的男人,此刻,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他一边哭,一边用手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发出“咚咚”的闷响。

“我只是……我只是想再听他叫我一声‘爸’……”

“我只是……想让他不那么孤单……”

他的哭声,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痛苦。

我看着他,心如刀割。

我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想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他却一把推开我。

“你走!”他指着门口,对我吼道,“你走!我不想再看见你!”

“我没有你这样的外甥!你跟他们一样!都觉得我疯了!”

我知道,他说的“他们”,是指我爸妈,还有那些劝过他的亲戚。

我没有走。

我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他发泄。

等他哭累了,吼累了,才慢慢地,重新跌坐回沙发上,像一滩烂泥。

整个客厅,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声。

过了很久,我才轻声开口。

我说:“大舅,我懂。”

他抬起头,用一双通红的眼睛,茫然地看着我。

“那天下午,我也在。”

我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重磅炸弹,在他死寂的世界里,轰然炸响。

他猛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你……你说什么?”

“我说,林默出事的那天下午,我也在游泳池。”

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那些被我尘封了十五年的,血淋淋的记忆,再一次,清晰地浮现在我的眼前。

“是我约他去的。”

“是我硬拉着他去的。”

“是我……把他一个人丢在浅水区的。”

我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涩。

“我甚至……在他出事之后,因为害怕,选择了撒谎。”

“我对所有人说,我那天下午,根本没见过他。”

“我对警察说,我对老师说,我对你们所有人,都撒了谎。”

这个秘密,像一条毒蛇,在我心里,盘踞了十五年。

它日日夜夜地啃噬着我的良心,让我不得安宁。

我无数次在梦里,回到那个下午。

我看见林默坐在池边,对我笑。

我看见水花溅湿他的画稿。

我看见他失落的眼神。

然后,我看见他沉入水底,拼命地挣扎,向我伸出手。

而我,却头也不回地,游向了深水区。

每一次,我都会从梦中惊醒,浑身冷汗。

我把这个秘密,告诉了大舅。

在这样一个安静的,只有我们两个人的空间里。

我说完,整个屋子,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我不敢睁开眼睛,我不敢去看大舅的表情。

我怕看到他眼里的恨意。

我怕他会冲上来,掐死我。

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才是害死他儿子的,真正的凶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我听见他从沙发上站起来的声音。

我听见他一步一步,朝我走过来的脚步声。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甚至已经做好了,承受他所有怒火的准备。

然而,预想中的拳头和咒骂,都没有来。

我只感觉到,一双粗糙、温暖,却在不停颤抖的手,落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睁开眼。

看见大舅站在我面前,泪流满面。

他看着我,眼神里没有恨,没有愤怒。

只有一种,和我一样的,深不见底的,痛苦。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是那样,用一种近乎破碎的眼神,看着我。

我们两个,一个十五年来活在丧子之痛里的父亲,一个十五年来活在愧疚深渊里的朋友。

在这一刻,隔着生与死的距离,隔着十五年的光阴,终于,达成了某种和解。

我们谁也没有再说话。

我们就这样,一个站着,一个坐着。

窗外的天色,一点一点地暗了下去。

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像散落一地的星星。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舅才缓缓地,收回了他的手。

他转身,走到一扇紧闭的房门前。

我知道,那是林默的房间。

他拿出钥匙,插进锁孔,轻轻地,转动。

“咔哒”一声。

那扇尘封了十五年的门,开了。

一股比客厅里更浓重的,尘埃和霉味,扑面而来。

大舅没有开灯。

他就站在门口,像一尊雕像。

月光,从没有拉上窗帘的窗户,倾泻而入,给房间里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清冷的,银白色的光。

我看见,房间里的所有东西,都还保持着十五年前的样子。

书桌上,还摊着一本看到一半的漫画书。

旁边,放着一个喝了一半的可乐瓶。

墙上,贴着一张已经褪色的篮球明星海报。

床上,被子凌乱地堆着,仿佛主人只是刚刚出门,马上就会回来。

一切,都像是被时间冻结了。

唯一变化的,是空气中那些飞舞的尘埃。

它们在月光下,像一群无家可可归的幽灵。

大舅慢慢地,走了进去。

他走到书桌前,伸出手,轻轻地,拂去上面的一层薄灰。

他的动作,那么轻,那么柔。

仿佛那不是一张书桌,而是一个一碰就碎的梦。

然后,他拿起那本漫画书,翻开。

他看得那么认真,那么专注。

仿佛能从那些泛黄的纸页里,看到他儿子的音容笑貌。

我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

那个曾经像山一样伟岸的背影,如今,在月光下,显得那么单薄,那么孤寂。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原来,这些年,痛苦的,不仅仅是我。

他把所有人都关在门外,一个人,守着这座空城,守着这些冰冷的回忆,独自舔舐着伤口。

他不是疯了。

他只是,太想念他的儿子了。

想念到,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哪怕那根稻草,是如此的荒唐,如此的不堪一击。

我走进去,走到他身边。

我从他手里,接过那本漫画书。

我说:“大舅,我知道你难过。”

“我也难过。”

“但是,林默他……肯定不希望看到我们这个样子。”

大舅没有看我,他的目光,依然停留在那张空荡荡的椅子上。

他说:“他走的时候,才十七岁。”

“他还没来得及,看看这个世界。”

“他还没来得及,谈一场恋爱。”

“他还没来得及,实现他的梦想。”

“他跟我说,他以后想当一个建筑师,像高迪一样,造出全世界最漂亮的房子。”

“可他,什么都来不及了。”

他的声音,充满了不甘和遗憾。

我看着他,说:“是,他是来不及了。”

“可是我们,还来得及。”

大舅终于转过头,用那双通红的眼睛,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迷茫。

“我们……还来得及做什么?”

我说:“我们可以,替他去看看这个世界。”

“我们可以,用我们的方式,来延续他的梦想。”

“大舅,你还记不记得,林默最喜欢的一本书,叫《看不见的城市》?”

大舅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那本书里说,每一座城市,都像一个梦。我们能做的,就是去解读这个梦,而不是去占有它。”

“林默的生命,就像一座还没有建造完成的城市。他只打好了地基,画好了蓝图,就匆匆离开了。”

“我们,不能让这座城市,就此荒废。”

“我们不能用我的存在,去覆盖他的地基。我们应该做的,是在他的地基上,继续添砖加瓦,把他梦想中的城市,一点一点地,建造出来。”

大舅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他脸上的表情,在月光下,明明灭灭,看不真切。

我继续说:“你把这套房子给我,让我代替他,这不叫延续,这叫抹杀。”

“你抹杀了他存在的痕迹,也抹杀了我自己的人生。”

“这不是林默想看到的,更不是爱。”

“真正的爱,是放手。”

“是接受他已经离开的事实,然后,带着对他的思念,更好地活下去。”

“我们可以成立一个基金会,用林默的名字。去资助那些和他一样,有梦想,却家境贫寒的孩子,让他们去学画画,学建筑。”

“我们可以把他的画,办一个画展。让更多的人,看到他的才华。”

“我们甚至可以,背上行囊,去走遍那些他曾经在书上看到过的,向往过的城市。”

“我们可以把沿途的风景,拍下来,讲给他听。”

“大舅,纪念一个人最好的方式,不是把他供奉在神坛上,而是把他活进我们的生命里。”

“让他成为我们的一部分,成为我们前进的力量。”

我说了很多。

把这些年,我想说,却一直不敢说的话,全都说了出来。

我说完,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

只有窗外,城市的喧嚣,隐隐约约地传来。

大舅一直沉默着。

他就那样,站在月光里,像一尊风化的石像。

我不知道我的这些话,他听进去了多少。

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把他从他自己建造的那座,名为“思念”的监牢里,拉出来。

我只是觉得,我必须说。

为了他,为了我,也为了林默。

过了很久,很久。

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再有任何回应的时候。

我听见,一声轻轻的,几乎微不可闻的叹息。

然后,他缓缓地,转过身,面向窗户。

他推开了那扇,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打开过的窗。

一股带着湿气的,属于夜晚的凉风,吹了进来。

吹起了窗帘,吹起了书桌上的纸张,也吹起了我们俩的头发。

风里,带来了远方城市的味道。

那是充满了生机和活力的,属于人间的,烟火气。

大舅看着窗外,那一片璀璨的灯海。

看了很久。

然后,他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平静而释然的语气,说:

“小远,你说得对。”

“是……大舅糊涂了。”

那一刻,我看见,一滴眼泪,从他的眼角滑落,在月光下,闪着晶莹的光。

那滴眼泪,不像之前的那些,充满了痛苦和悔恨。

那滴眼泪里,有释然,有解脱。

我知道,他心里的那座冰山,开始融化了。

那天晚上,我没有走。

我和大舅,就在林默的房间里,坐了一夜。

我们聊了很多。

聊林默小时候的糗事。

聊他偷偷把大舅的茅台酒,换成白开水。

聊他为了养一只流浪猫,把自己的零花钱全都买了猫粮。

聊他画的第一幅画,是一只歪歪扭扭的小鸡。

我们聊着,笑着。

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我们把十五年来,积压在心里的思念,愧疚,痛苦,全都,倾泻了出来。

天快亮的时候,大舅站起来,走到书桌前。

他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个上了锁的,小小的木盒子。

他把盒子递给我。

他说:“这是林默留给你的。”

我愣住了。

我接过那个盒子,入手很沉。

上面,刻着一个“Y”字。是我名字的缩写。

大舅说:“他出事的前一天晚上,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弄了很久。”

“第二天早上,他把这个盒子交给我,说,如果他有什么意外,就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我当时还骂他,说他胡说八道,大清早的,不吉利。”

“我没想到……他一语成谶。”

大舅的声音,又开始哽咽。

我拿着那个盒子,手在不停地发抖。

我找不到钥匙。

大舅说:“密码,是你的生日。”

我颤抖着,在密码锁上,按下了我的生日。

“啪嗒”一声,锁开了。

我打开盒子。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封信。

还有一幅画。

画上,是两个人。

一个,是我。

一个,是他。

我们俩,勾肩搭背,站在一片向日葵花田里。

阳光灿烂,向日葵开得正盛。

我们俩,都笑得像个傻子。

画的右下角,有一行小字:

致我最好的朋友,小远。愿你永远像向日葵一样,向阳而生。

我的眼泪,瞬间,模糊了视线。

我拿起那封信。

信封,已经有些泛黄。

上面的字迹,是那么的熟悉。

我打开信。

信纸上,只有短短的几行字。

“小远: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不在了。

请不要为我难过。

也不要自责。

那天下午,其实,我都知道。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你只是,太想在我面前,证明你自己了。

就像我,也总想在你面前,证明我自己一样。

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不是吗?

答应我,替我,好好地看看这个世界。

替我,去巴塞罗那,看看高迪的圣家堂。

替我,去佛罗伦萨,看看米开朗基罗的大卫。

替我,吃遍所有我没吃过的美食。

替我,爱一个我没来得及去爱的姑娘。

最重要的是,答应我,要连我的那一份,一起,幸福地活下去。

还有,帮我,照顾好我爸。

他其实,很孤独。

——你永远的朋友,林默。”

信,从我颤抖的手中,滑落。

我再也控制不住,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原来,他从来没有怪过我。

原来,在我被愧疚折磨的这十五年里,他早就,以他自己的方式,原谅了我。

他甚至,还担心着我,担心着他的父亲。

那个十七岁的少年,他用他最后的温柔,给了我们所有人,一个解脱。

大舅走过来,从地上,捡起那封信。

他看着信上的字,老泪纵横。

他蹲下来,抱住我。

我们两个大男人,就在这间充满了回忆的房间里,哭得像两个迷路的孩子。

窗外,天亮了。

第一缕晨光,穿过窗户,照了进来。

照亮了房间里的尘埃,照亮了那幅画,也照亮了我们俩,满是泪痕的脸。

那一天,我和大舅,做了一个决定。

我们把林默的房间,彻底地,打扫了一遍。

我们把所有的东西,都小心翼翼地,收进了箱子里。

我们把墙壁,重新粉刷成了温暖的米白色。

我们把那张单人床,换成了一张宽大的书桌。

我们把林默所有的画,都整理出来,扫描成电子版,上传到了网上。

我们给他,建了一个线上的,个人画廊。

我们把那套房子,挂在了中介。

大舅说,他不要了。

他说,守着一座空房子,是守不住一个人的。

人,要往前走。

房子卖掉的钱,我们成立了一个,以林默名字命名的,艺术基金。

专门用来,资助那些有才华,却没钱学艺术的孩子。

基金会成立的那天,来了很多人。

有我们家的亲戚,有大舅以前的朋友,还有很多,被林默的画感动的,陌生人。

我作为代表,上台发言。

我讲了林默的故事。

讲了他的梦想。

讲了那个,永远留在了十七岁的,向日葵少年。

我说:“我们今天,站在这里,不是为了悼念一场悲剧。”

“我们是为了,庆祝一个生命的延续。”

“林默虽然离开了,但他的梦想,他的才华,他的爱,会通过这个基金会,在更多年轻的生命里,继续发光,发热。”

“他会像一颗种子,在我们所有人的心里,生根,发芽,开出,更绚烂的花。”

台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我看见,坐在第一排的大舅,站了起来,为我鼓掌。

他的眼睛里,噙着泪。

但他的脸上,却带着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那笑容,虽然还带着一丝苦涩,但却充满了,希望和力量。

后来,大舅跟着我,回了老家。

他没有住在我们家,他在离我不远的地方,租了一个小院子。

他在院子里,种满了向日葵。

夏天的时候,那些向日葵,开得又高又大,金灿灿的,像一张张灿烂的笑脸。

大舅每天,都会去院子里,给那些花,浇水,施肥。

他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

脸上的皱纹,似乎都舒展开了。

他开始学着用智能手机,学着上网。

他每天都会去看林默的那个线上画廊,看下面的留言。

他会把那些鼓励和赞美,一条一条地,念给我听。

念着念着,他就会笑起来。

那种,我曾经无比熟悉的,爽朗的,洪亮的笑声。

我也在变。

我不再做噩梦了。

我手里的刻刀,变得越来越稳。

我雕刻出来的东西,也越来越有,生命力。

我把我所有作品的收入,都捐给了“林默基金”。

每年的夏天,我都会抽出一段时间,和大舅一起,去旅行。

我们去了巴塞罗那,站在了圣家堂的下面。

阳光透过彩色的玻璃窗,洒下来,像一场神圣的洗礼。

大舅仰着头,看着那高耸的穹顶,喃喃地说:“林默,你看,多漂亮。”

我们去了佛罗伦萨,看到了大卫像。

那完美的,充满了力量的身体,让每一个看到它的人,都为之震撼。

大舅说:“我们家林默,要是还活着,肯定比他还帅。”

我们去了很多很多地方。

每到一个地方,我们都会拍很多照片。

然后,上传到林默的那个线上画廊的,一个专门开辟的,叫做“替你看世界”的相册里。

我知道,林默他,一定看得到。

他一定,正和我们一起,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微笑着,看着我们。

至于那套深圳的房子,我最终,没有继承。

但我却觉得,我继承了,比那套房子,更宝贵的东西。

我继承了,一份沉甸甸的,跨越了生死的,友情。

我继承了,一份让我懂得如何去爱,如何去释怀的,亲情。

我继承了,一种带着思念和希望,勇敢走下去的,力量。

人生,就像一场漫长的告别。

我们不断地,遇见一些人,又不断地,和一些人,说再见。

有些人,只能陪我们走一程。

但他们留下的爱和回忆,却会像天上的星星,永远在我们的生命里,闪闪发光。

指引着我们,穿过黑暗,走向,更远的地方。

特别声明:以上内容(如有图片或视频亦包括在内)为自媒体平台“网易号”用户上传并发布,本平台仅提供信息存储服务。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

相关推荐
热点推荐
世界太魔幻,高中学历骗子成我国大学首席科学家,学术圈怎么了?

世界太魔幻,高中学历骗子成我国大学首席科学家,学术圈怎么了?

李将平老师
2025-11-18 20:28:43
北京市中小学寒假放假通知!

北京市中小学寒假放假通知!

全世界 原全历史
2025-11-19 20:07:40
“不能让你白摸!女子晚上去理发店洗头,17岁男孩把毛巾塞进她衣领,第二日,女子上门索赔…

“不能让你白摸!女子晚上去理发店洗头,17岁男孩把毛巾塞进她衣领,第二日,女子上门索赔…

深度知局
2025-11-01 07:04:29
人民日报、新华社、央视发声

人民日报、新华社、央视发声

新京报
2025-11-19 22:16:01
分析:在杜兰特和布拉德利·比尔离开后,太阳队如何超越预期?

分析:在杜兰特和布拉德利·比尔离开后,太阳队如何超越预期?

好火子
2025-11-20 04:06:18
福建省南平市政协原副主席江建华被公诉,曾任武夷山市委书记

福建省南平市政协原副主席江建华被公诉,曾任武夷山市委书记

上观新闻
2025-11-19 16:48:07
于东来卸任胖东来总经理,多名高管退出

于东来卸任胖东来总经理,多名高管退出

极目新闻
2025-11-19 09:23:08
烟台一渣土车侧翻压死女老师,遇难者家属讲述: 学生纷纷悼念,肇事车经改装严重超载

烟台一渣土车侧翻压死女老师,遇难者家属讲述: 学生纷纷悼念,肇事车经改装严重超载

潇湘晨报
2025-11-19 20:32:25
发现一个事实:凡是情绪稳定、睡眠好、不焦虑的人,都有一个共性

发现一个事实:凡是情绪稳定、睡眠好、不焦虑的人,都有一个共性

富书
2025-11-18 23:10:43
黄锦燊累了,撇下赵雅芝自己先走了!79岁黄锦燊,一点都不合格!

黄锦燊累了,撇下赵雅芝自己先走了!79岁黄锦燊,一点都不合格!

小娱乐悠悠
2025-11-18 09:53:35
李传忠给刀郎下最后通牒:20号8点半前联系我,否则要告到中央

李传忠给刀郎下最后通牒:20号8点半前联系我,否则要告到中央

深析古今
2025-11-18 14:54:06
他是水浒中最早看穿宋江的人,借探母之名离开,成结局最圆满的人

他是水浒中最早看穿宋江的人,借探母之名离开,成结局最圆满的人

如烟若梦
2025-11-11 16:43:55
张文宏直言:不管你信不信,老人过了80岁,基本都有如下7个现状

张文宏直言:不管你信不信,老人过了80岁,基本都有如下7个现状

黄河新流域
2025-09-28 13:34:43
大批国人继续赴日旅游,记者采访令人破防

大批国人继续赴日旅游,记者采访令人破防

热点菌本君
2025-11-18 14:20:27
太无耻!男子陈某被捕,10天找了5个美女:无非就是想白嫖

太无耻!男子陈某被捕,10天找了5个美女:无非就是想白嫖

潇湘晨报
2025-11-19 09:20:30
移民圈炸锅!USCIS突提最严新规:领白卡、粮食券=绿卡恐直接被卡!

移民圈炸锅!USCIS突提最严新规:领白卡、粮食券=绿卡恐直接被卡!

华人生活网
2025-11-20 04:50:04
中方警告全球:不得配合!美媒直言:中国超越的“分水岭”已到

中方警告全球:不得配合!美媒直言:中国超越的“分水岭”已到

今墨缘
2025-11-19 13:55:32
不少网友拿出态度,宣布退票取消赴日旅游

不少网友拿出态度,宣布退票取消赴日旅游

映射生活的身影
2025-11-16 14:56:58
美专家:若中国武力统一台海,西方可能冻结中国海外3.2万亿资产

美专家:若中国武力统一台海,西方可能冻结中国海外3.2万亿资产

百态人间
2025-11-20 05:15:03
王楚钦被牵扯!央视揭露令人震惊的“隐私链条”真相!

王楚钦被牵扯!央视揭露令人震惊的“隐私链条”真相!

舞指飞扬
2025-11-18 09:10:27
2025-11-20 06:03:00
朗威谈星座
朗威谈星座
分享星座
4927文章数 18173关注度
往期回顾 全部

健康要闻

警惕超声报告这六大"坑"

头条要闻

日方要求解释为何未告知磋商后会有媒体拍摄 中方回应

头条要闻

日方要求解释为何未告知磋商后会有媒体拍摄 中方回应

体育要闻

世界杯最小参赛国诞生!15万人岛国的奇迹

娱乐要闻

史林子出轨对方前妻放锤!

财经要闻

重磅!中金公司拟收购东兴与信达证券

科技要闻

一夜封神,Gemini 3让谷歌找回“碾压感”

汽车要闻

此刻价格不重要 第5代帝豪本身就是价值

态度原创

游戏
房产
教育
时尚
公开课

我的小众XP,在“玩法正确”面前一无是处?

房产要闻

29.4亿!海南“地王”片区,要卖超级宅地!

教育要闻

目前去日本留学安全吗

辛芷蕾的炸裂10分钟,让人大受震撼

公开课

李玫瑾:为什么性格比能力更重要?

无障碍浏览 进入关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