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1年,天家已经迎来了第八十一个这样的年头。
养心殿里,炭火烧得通红,81岁的乾隆皇帝却像一尊入定的老僧,对着灯火半天没个动静。
敬事房太监王进忠跪在地上,举着盛满绿头牌的银盘,腿早就麻了。
就在他以为今夜就这么过去时,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龙椅上传来,“愉妃的牌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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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王进忠的冷汗顺着脊梁骨就下来了。
愉妃?那个住在承乾宫,快被皇城遗忘了的老太太?
他结结巴巴地说,“皇上,愉主子……她都七十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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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宫里规矩,那牌子撤了快三十年了!”
话音刚落,只听“哐当”一声,银盘被皇帝一把扫落在地。
翡翠牌子滚了一地,蹦进炭盆里,蹿起一股火苗。
皇帝的声音带着冰碴子,“抬!就是用轿子抬,也给朕抬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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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殿宫人鸦雀无声。
谁也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演的哪一出?
一株不争春的墙角草
雍正五年,一顶青布小轿把十三岁的海佳氏抬进了宝亲王府。
她爹是员外郎珂里叶特,一个五品官,在王府的亲贵里,实在不够看。
别的秀女都花枝招展,只有她,穿着半旧的蓝缎子袍子,抱着个针线筐,安安静静的。
进了府,她就像墙角下的一棵小草,没人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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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的宝亲王弘历身边,有出身高门的富察氏,有王爷家的郡主,谁会多看一个五品官的女儿一眼?
别的女人变着法儿往书房送汤送水,她就坐在自己屋里绣花,不争不抢,也不言不语。
后来弘历登基,府里旧人都加官进爵。
富察氏成了皇后,高氏当了贵妃,连府里丫头出身的金氏都封了嫔。
轮到海佳氏,只得了个最低等的“常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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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封号在后宫名册上,就像滴在绸子上的水,一下就干了,留不下什么痕迹。
她也不恼,好像这宫里的荣辱都跟她没关系。
直到乾隆五年,皇帝偶然路过永和宫,看见一个穿着素净蓝褂子的女人在廊下乘凉。
太监提醒,这是海贵人。
那天晚上,皇帝召幸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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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偶然,让这株墙角草的命运,悄悄发了芽。
一场大火,与一个“荣”字王爵
真正的转机,来自一个孩子的降生。
乾隆六年,海常在生下了皇五子永琪。
这孩子一生下来,她就从贵人晋为愉嫔,后来又成了愉妃。
那个“愉”字,在满语里是“温柔”的意思,倒是和她的性子很配。
愉妃的后半生,几乎所有的光芒都来自这个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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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琪这孩子,太争气了。
三岁能背《千字文》,五岁能拉小弓,骑马射箭的本事,连御马监的老统领都夸。
而且他精通满、汉、蒙三种语言,乾隆带着他接见英国使团,看着儿子对答如流,那份骄傲是藏不住的。
如果说聪慧只是让乾隆喜爱,那一场大火,则彻底奠定了永琪的地位。
乾隆二十八年端午节,圆明园的九州清晏殿突然起火,火势凶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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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同在殿内的四阿哥永珹吓得踹开窗户就跑了。
可年仅二十二岁的永琪,竟裹着湿被子就冲进了火海。
当侍卫们看到他背着年过半百的父皇从浓烟里冲出来时,所有人都傻了。
趴在儿子还不算宽阔的背上,听着头顶房梁烧断的炸响,乾隆心里大概已经认定了,这江山,就该交给他。
没过多久,永琪被封为“和硕荣亲王”,是当时所有在世皇子中的头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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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朝上下都明白,这储君的位子,就差一道明旨了。
承乾宫的二十六年寒冬
可老天爷,总爱在最得意的时候开个残酷的玩笑。
就在被封亲王后不久,永琪得了一种叫“跗骨疽”的怪病。
太医院的药一碗碗地灌下去,药渣子在承乾宫外堆成了小山。
愉妃跪在佛前,膝盖都跪烂了,也没能留住儿子的命。
二十五岁,永琪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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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殡那天,愉妃紧紧攥着儿子小时候戴的虎头帽,一头青丝仿佛一夜间就变成了霜雪。
从那天起,承乾宫就成了紫禁城最冷的地方。
乾隆再也没踏进去过,他怕看见愉妃那双空洞的眼睛,一看,心就像被刀子剜。
宫里头拜高踩低是常态。
内务府开始克扣她的炭火,大冬天屋里哈气都能结成白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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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膳房送来的饭菜,也常常是凉的。
这个曾经因为儿子而风光无限的妃子,又变回了那个没人搭理的透明人,而且比过去更惨。
她都默默忍了,只在儿子忌日那天,偷偷烧点纸钱。
宫里有规矩,妃子过了五十岁,侍寝的绿头牌就得撤掉。
愉妃的牌子被划掉那天,敬事房的总管还在旁边特意备注了一句,“五阿哥生母”,像是在提醒后来人,这是个易碎品,别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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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侍寝,是两个老人的相互取暖
时光就这么过了二十六年,直到1791年的那个除夕夜。
传旨太监推开承乾宫的门时,一股冷风灌了进去。
老宫女吓得打翻了水盆,她们的主子,快二十年没正经打扮过了。
愉妃哆哆嗦嗦地从箱底翻出一件旧礼服,袍子角都被虫蛀了,露出里面的棉絮。
她被几个太监用软轿抬进了温暖如春的养心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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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厚的帐幔落下,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殿外的太监只隐约听到,里面传来了压抑了二十六年的哭声,还夹杂着乾隆沙哑的念叨,“永琪要是在的话……”
那一夜,没有君臣,也没有妃嫔。
只有一个失去最心爱儿子的老父亲,和一个失去唯一依靠的老母亲,在人生的尽头,终于能够坐在一起,说说那个共同的念想。
这或许不是侍寝,只是两个孤单的老人,在漫漫寒夜里相互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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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年,愉妃就去世了,走得很安详。
乾隆下旨追封她为“愉贵妃”,葬礼办得极为隆重。
他亲自扶着棺椁,嘴里喃喃自语,说着只有逝者才能听懂的话。
后来,考古队清理乾隆的裕陵地宫时,在他的棺椁右手边,发现了一个褪了色的小小的虎头荷包。
打开一看,里面包着一颗小小的乳牙,和一缕灰白的头发。
这件小东西,在阴冷的地宫里,已经静静地躺了二百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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