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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先启后左右逢源出类拔萃
的一座高峰
——读《艺海缘深——郝聘芝的艺术人生》
曲 润 海
一
长治文化艺术学校籍怀青校长给我发到电子邮箱一部书稿《艺海缘深——郝聘芝的艺术人生》,要我写序。作者成纪芳,不是常见面的熟人,不像是戏剧圈内人士。想来想去,估计是七八十年代参加过省内创作会议的文学朋友。他所写的郝聘之,却是一个熟人,她是山西晋东南地区上党梆子、上党落子独一无二双肩挑的代表性表演艺术家——郝聘之。
非常有趣,在电脑上用微软拼音输入法录入郝聘之,首先见到是“好品质”。这极平常的三个字,确实能概括郝聘之为人为艺的最基本特质。成纪芳紧紧抓住“好品质”,用准确、鲜明、流畅的语言,精彩地记述了郝聘之的艺术人生。通过书稿,我全面地看到了历史的和现在的、台上的和台下的、戏里的和戏外的郝聘之。
郝聘之与我同年,同属鼠类。可是当我在上小学,在台下看戏的时候,她已在台上唱大戏了。不过我那时看的是北路梆子和中路梆子。我知道了上党梆子和郝聘之,是我上大学的时候。那时赵树理改编的上党梆子《三关排宴》在北京演出。我没有看戏,但却出于对赵树理的敬仰,从报纸上看到了评论,知道了上党梆子和吴婉芝、郝聘之(当时是芝),似乎评论郝聘之扮演的佘太君话要说得多一些。
1962年毕业后,我回到了山西,才开始看北路梆子、中路梆子之外的剧种的演出,我有幸看了《十里店》。不过我并没有注意女主角的扮演者是谁。1978年12月,在全省艺术教育会议上,请著名的表演艺术家讲学,郝聘之讲了如何排《三关排宴》。1980年我看了郝聘之演的《灵堂计》,我为她的精彩表演所折服,从此我认住了郝聘之。但真正全面了解郝聘之,还是读了成纪芳这本书稿。
二
郝聘之的艺术生涯中,始终贯穿着艰苦锤炼的精神,因此也常常遇到难得的机遇。她出身“名票”之家,天生与戏有缘。然而她“成份不好”,不惑之年前始终道路不平坦,时而被捧起来,时而被摔下去。坎坷与不幸,使她经受了各种各样的磨炼。然而不管遭受怎样的灾难,有一个总主意不但始终不变,而且越来越坚定,她对戏曲艺术的情结越结越紧,真正达到了全心全意的境界。正是有这样一根精神支柱支撑着,她在任何情况下都把戏看得比任何东西都高,都重要,因此她的艺术水平在逆境中节节提高。因此,她一次次地遇上好人,被收留、邀请、调动、推荐。“三查”被清退回家,绛河剧团却要下了她。家庭困难回家了,又被红旗剧团调去了。排《三关排宴》赵树理力荐她改唱上党梆子,扮演了佘太君,那时她还是个不大的青年。如果没有这些独具慧眼的高人,恐怕她难有如今的成就。但如果她艺术上平平,谁愿意冒着风险保举她!但凡一个有成就的人物,没有一个不是经过艰苦的拼搏而获得成就的。
常常有人在遭受了坎坷以后,多少年念念不忘,把大部分时光用在了奔走诉说,而放弃了自己能够做的事情。郝聘之则不然。我在省委宣传部文艺处八年,在文化厅七年,没有见过一次郝聘之为自己的冤屈找过任何领导人。她在最困难的时候、在病床上,都琢磨的是戏,她是一个十足的戏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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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肯学、勤学、博学、善学、终生学,是郝聘之的不断成功之道。名师出高徒。郝聘之的艺术人生道路上,遇到了不少好老师。绛河剧团的胡天保、杨福禄、张枝群,是最早领她入门的师傅,为她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以后的温喜云、关聚保、郭江成、程联考等,她都以老师敬重他们。她看他们演戏,“偷”他们的东西。不仅在上党戏里如此,对蒲剧王秀兰、晋剧花艳君、豫剧马金凤、评剧小白玉霜等的表演,她更佩服,她把向她们学习的东西运用到上党戏里来。尤其是在全国戏曲讲习会听梅兰芳、程砚秋、阳友鹤等讲课和示范表演,对她起到点化作用,终生受用不尽。
在郝聘之的艺术生涯中,她特别喜欢旗鼓相当的演出阵营。在这样的阵营中,又十分看重各个行当同自己年龄不差上下的演员,她觉得同吴婉芝等一起演《三关排宴》,拍电影,是一生中难忘的快事。水涨船高、相得益彰,通过《三关排宴》,她在艺术上取得的突破性的进步,使她从一个山峰跨上又一个山峰。
对于创作人员的尊重,显示了她大艺术家的风范。她不仅崇敬赵树理,对于张万一、马天云、王西麟、栗守田等一样尊重。这就使她不仅仅是一个表演艺术家,而且使她进入了更高的的艺术创作境界,使她的剧目精益求精、常演常新。她是在表演、创作两个群体中出其类,拔其萃的。这,也是郝聘之和每一个剧种代表性表演艺术家的又一共同特点。
四
1986年,山西省举行戏曲青年剧团调演,有八个青年团参加。晋东南上党梆子青年团由于参演的五个剧目都在艺术上进行了成功的改革,特授予旌旗一面,予以表彰。其实上党梆子在艺术上的革新,是起步很早的。上党戏在山西是率先演现代戏的。《白毛女》《刘胡兰》《赤叶河》《王秀鸾》《小二黑结婚》《王贵与李香香》,都是家喻户晓的。对于传统戏的革新,也在“百花齐放,推陈出新”的方针指导下急起直追,郝聘之就是身体力行者。
在屯留绛河剧团,她参加了改革的上党落子《红罗山》(即《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演出,一举唱红晋东南。在潞城,她演的秦香莲一改过去那种“悲悲切切,凄凄惨惨”的人物形象为既有悲,又有愤,更敢于抗争的新的秦香莲形象。如果说,此时的革新还只是师傅们设计她实践,那么,参加全国戏曲讲习会后就是郝聘之有主有意地改革创新了。
在她的带领下,从基本功训练、表演、音乐唱腔、化妆诸多方面进行了大幅度的成功的革新,作为革新成功的代表作,是《灵堂计》《骂殿》《秦香莲》。这种革新为以后的《三关排宴》奠定了进一步成功的基础。
艺术上的革新除了剧目成果外,也培养锻炼了人,造就了一批新人,创作人员和演员,郝聘之也就从此成了擅长梆子、落子的表演艺术家,是承先启后左右逢源出类拔萃的一座高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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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郝聘之成为两栖乃至三栖的艺术家,也就为她走上杏坛为人师表打下了无人可比的基础。许多表演艺术家是在盛年时期从舞台走上杏坛的,程砚秋、丁果仙、王秀兰都是如此。也有的是舞台、杏坛兼顾的。郝聘之则是正式调到戏校,全身心投入了教学。好在舞台杏坛都属梨园,其根本目的是一致的,就是要把精美作品和精尖人才奉献给社会,奉献给人民。
作为表演艺术的戏曲,要想出精品戏,没有一批出类拔萃的演员,是不可能的。而出类拔萃的演员,在当今时代光靠自学成才是远远不够的,必须主要靠学校培养,必须首先打好中专教育这个底子。郝聘之从她多年的艺术实践中深深体会到了这一层道理。郝聘之从她的坎坷历程,又深深体会到,当一般教师易,为人师表难。
教戏先要教做人。她给学生讲的第一节课,不是专业知识,而是如何做人,如何做个好人,如何做个人民大众欢迎的好演员。她对学生们说:“不管是唱戏或者干别的,这个德字,是最重要的。”她牢牢记得“张爷爷”张枝群的话:师傅是什么?师傅是“百宝箱”,是“尺子”、“梯子”。她要为人师表,做学生们的“尺子”,她自己不能低。思想、道德、理论、艺术都不能低。她要做“百宝箱”,必须再学习,博采众长,不断更新知识,丰富提高技艺。郝聘之是在各级名师的严格训练、熏陶、影响下出类拔萃的,“张爷爷”们给她做了“人梯”,她也要当一名“人梯”,让她的学生站在她的肩膀上超越她。这就是为人师表的郝聘之!
六
我曾经说过一句似乎对演员不敬的话:好的演员就是一件精品。不是吗?一个好演员出得台来,站有站相,坐有坐相,横看竖看都得体,进了戏,装谁像谁,喜怒哀乐无不动人,比起一件物质的东西更可贵,更是无价之宝。十分欣慰的是,我的这个看法与郝聘之不谋而合。她就是把学生当作一件艺术品来雕琢的,她要在自己的手上雕琢出无数件艺术珍品。
郝聘之在教学中非常明确而强烈地贯穿着改革创新精神。一个教学剧目,她反复地琢磨、修改、排练,精益求精,有一种“戏不惊人死不休”的精神。在她手上,传统的《司马庄》凝炼成了《灵堂计》,成了上党落子久演、久教不衰的珍品。《三关排宴》每排一次都要给学生们分析剧情、人物,在表演上从细处提出新的要求,因此常演常新,她自己也每排一次提高一次。
在这些剧目的教学中,对于上党戏的念白、唱腔、身段、化妆、服饰等,她都进行了不同程度的改革。她把念白规范为上党普通话,使得本地人能接受,外地人能听懂。她在以前废弃了“蹶屁股”等粗俗形式的基础上,进一步向外剧种特别是京剧学习,使身段更舒展优美了。她和马天云、吴宝明等对上党梆子唱腔的改革,克服了喊、吼、吵等非艺术成分,发声科学了,运腔圆润了,激昂、跳荡、流畅、嘹亮、悠扬,更突出了上党梆子豪放、雄健的特色。
郝聘之名满梨园,功满杏坛。她演出、排练的戏成为上党戏的保留剧目,成为教学剧目。她教出的学生一批批成为剧团的梁和柱,成为剧种剧团的新的代表性人物。一些演员获得了远比她多得多的荣誉。她名副其实地作了高高的“人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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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上党梆子现在同山西其他大小古老剧种一起跻身于全国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上党落子也列入山西省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这是一件值得庆幸的大好事。那么,成了非物质文化遗产以后怎么办?是等着修建起博物馆保护起来吗?我以为,在博物馆保护是一种好办法,但不是唯一的办法。国家、省里不可能给所有的保护剧种都修个博物馆,即使修一些,也不是一朝一夕可能实现的。我曾经说过:戏曲艺术是动态艺术,应该动态保护。就是要保护在剧团,保护在舞台上,保护在民间,尤其要保护在表演者身上。保护的目的,是为了流传,为了创新,为了更好地奉献给人民。为此要首先数一数家珍,对历史上流传下来的剧目,进行一番梳理,要比较完整地保护一批大小剧目,以及相关的资料、规矩等。同时要进一步加强剧目的推陈出新和创新工作,不断地以新鲜的作品满足广大人民群众的需要。而要高质量高水平地完成这两项任务,关键还是要有高质量高水平的创作人员和演员。就培养和造就高质量高水平的演员而言,还是要靠办学,多渠道多层次办学。
我看到,表演艺术人才的造就,有一个小周期,有一个大周期。小周期十年。一个学生(演员)在校五六年,毕业后在剧团适应三四年,是不是个演员基本上清楚了,因此,十年必须出一批青年尖子人才。 大周期二十年。丁果仙她们,成熟成名于三十年代中后期,唱红到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时间稍长一些。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是王爱爱她们这一批,她们多数在舞台上唱到八十年代。八十年代以后就是现在这一批梅花奖、文华奖演员了。每一个间隔大约都是二十年。这个规律警告我们:如果十年出不来一批青年尖子,二十年没有一批成熟成名的演员,这个剧种就有危亡的可能。这也告诉我们:艺术要繁荣,必须重视艺术教育。在艺术和教育改革中,绝不可简单地用减法裁减数量并不多的艺术院校、系科。尤其是要保护好艺术教师。像郝聘之这样的教师在一个剧种能有几个?
感谢郝聘之无私地把总结艺术人生的一切成果、资料公诸于世。感谢成纪芳以他深厚的文学涵养,流畅的语言,丰富的知识,纯熟的手法,满怀激情地描绘出郝聘之的艺术形象,使我们认识了郝聘之。
成纪芳功不可没!
曲润海
2007年3月5日于太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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