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陈默,人如其名,大多数时候都挺沉默的。
尤其是在我老婆林悦的娘家人面前。
不是我天生不爱说话,是说不过,也懒得说。
林悦的娘家,就像一个自带吸盘的无底洞,而我,就是那个被牢牢吸住的冤大头。
这事儿得从半年前说起。
那天林悦从娘家回来,脸色就不太对,蔫蔫的,像被霜打过的茄子。
我问她怎么了。
她坐在沙发上,抠着抱枕的流苏,半天才小声说:“老公,我好像……把钱包丢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
“丢了?在哪丢的?”
“不知道,可能是在路上,也可能是在我妈家……”她声音更小了,“里面有五百块钱。”
五百块,不多不少,但对于我们这种刚换了房贷,每个月精打细算的小家庭来说,也不是一笔可以忽略不计的开销。
我看着她委屈巴巴的样子,一肚子的话又咽了回去。
算了,丢了就丢了,人没事就好。
我走过去抱了抱她,说:“没事,破财消灾,下次注意点就行。”
她在我怀里点点头,闷闷地说:“都怪我,本来那钱是想给你买件新衬衫的。”
我心里一软。
那点不快瞬间烟消云散。
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可我万万没想到,这只是个开始。
一个月后,她又回了趟娘家。
回来的时候,历史重演。
“老公,我……”她欲言又止,眼圈都红了。
我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又丢钱了?”
她点点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这次是八百。”
我的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
一次是意外,两次呢?
“林悦,你怎么回事?上个月刚丢了五百,这个月又丢八百!我们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
我很少对她发火,这次是真的有点控制不住。
她被我吼得一哆嗦,眼泪直接就掉下来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就放在包里,回来的时候就不见了……我妈家今天人多,乱糟糟的,可能……”
她哭得梨花带雨,我看着心烦,也心疼。
最终,还是我先败下阵来。
“好了好了,别哭了,以后出门别带那么多现金。”
我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拿了纸巾递给她。
但怀疑的种子,已经在我心里悄悄埋下了。
为什么每次都是从娘家回来就丢钱?
我不是没怀疑过她娘家人。
她有个弟弟,林浩,比她小五岁,从小被惯到大,三十好几的人了,没个正经工作,三天两头换女友,花钱如流水。
我们结婚的时候,我丈母娘就明里暗里暗示我,说林浩以后要靠我们这个姐姐姐夫多帮衬。
婚后这些年,林浩以各种名义从我们这儿“借”走的钱,加起来少说也有五六万了。
说是借,从来没见他还过。
丈母娘更是把“打秋风”发挥到了极致。
今天说腰疼要买按摩椅,明天说看上了邻居家的金手镯。
林悦心软,每次都偷偷摸摸塞钱给她。
我知道,但 většinou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是我老婆的亲妈,我还能说什么?
可这次,事情有点不一样。
这是偷。
如果是林浩偷的,那性质就完全变了。
我不敢深想,更不敢跟林悦说我的怀疑。
我怕伤了她的心,也怕破坏我们之间的信任。
第三次丢钱,发生在上个星期。
那天是丈母娘生日,林悦早就准备了一个两千块的红包。
她高高兴兴地出门,垂头丧气地回家。
一进门,鞋子都忘了换,就瘫在沙发上。
我一看她那表情,心就沉到了底。
“别告诉我,又丢了。”我的声音冷得像冰。
她没说话,只是把她的名牌包翻了个底朝天,然后绝望地看着我。
“红包……不见了。”
两千块。
我一个月的油钱加饭钱。
我怒火中烧,死死地盯着她。
“林悦,你告诉我,这钱到底是怎么‘丢’的?”
我特意加重了那个“丢”字。
她像是被刺了一下,猛地抬头看我,眼睛里全是震惊和受伤。
“陈默,你什么意思?你怀疑我?”
“我不怀疑你,我怀疑你那个好弟弟!”我终于忍不住吼了出来。
“每次!每次你从你妈家回来都丢钱!一次两次是巧合,三次呢?你当我是傻子吗?”
“不可能!”她也激动起来,“小浩不是那样的人!他再浑,也不会偷自己姐姐的钱!”
“是吗?”我冷笑,“他管你借钱不还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他不是那样的人?他心安理得花着我们的钱去泡妞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那不一样!借是借,偷是偷!”
“有什么不一样?在我看来都一样!都是在薅我们的羊毛!”
我们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她哭着跑进了卧室,摔上了门。
我一个人坐在客厅,从天亮坐到天黑。
客厅里没开灯,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光,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和心寒。
我爱林悦,我们从大学就在一起,感情一直很好。
可她的家人,就像附着在我们生活中的水蛭,贪婪地吸着我们的血。
而她,被亲情绑架,眼瞎心盲,一次次地纵容。
我不能再这么坐以待毙了。
如果真的是林浩干的,我必须拿出证据,让林悦彻底看清她弟弟的真面目。
也该是时候,给这无休止的索取画上一个句号了。
一个计划,在我脑子里慢慢成形。
第二天,我像没事人一样,主动跟林悦和好。
我给她道歉,说我不该冲她发火,不该怀疑她弟弟。
她也红着眼睛跟我说对不起。
我们和好如初,仿佛昨晚的争吵从未发生。
但我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那几天,我开始在网上搜寻微型摄像头。
最终,我选了一款伪装成充电宝的,高清,带夜视,还能远程连接手机。
下单的时候,我的手指在微微发抖。
我感觉自己像个卑鄙的小人,在用最不堪的手段,去窥探自己的妻子。
可我别无选择。
摄像头很快就到了。
我把它放在了我们卧室床头柜的一个角落里,那里正好对着林悦平时放包的五斗橱。
我又去银行,取了五千块现金。
然后,我从网上买了一沓银行专用的练功券。
那种点钞员练习用的,大小、颜色、手感,跟真钱几乎一模一样,只是上面印着“练功专用,禁止流通”的字样。
我把五千块现金,抽出最上面和最下面两张,中间的四千八百块,全部换成了练功券。
然后,我把这厚厚的一沓钱,用牛皮筋捆好,塞进了五斗橱最上面的抽屉里。
那是我们约定俗成放备用金的地方。
做完这一切,我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像打鼓。
我在赌。
赌林浩会再次下手。
也赌林悦的反应。
周末很快就到了。
周六早上,林悦一边化妆一边对我说:“老公,我妈让我今天过去一趟,说家里水管坏了,让我回去看看。”
我心里冷笑。
又来了。
这种蹩脚的借口,也就她会信。
我装作不经意地说:“行啊,那你去吧。对了,上次我取了五千块钱,准备下个月交物业费和车位费的,放在五斗橱抽屉里了,你别弄乱了啊。”
我特意提醒她钱的位置。
“知道了。”她应了一声,拿起包准备出门。
走到门口,她又回头,有些犹豫地问我:“老公,要不……我从那里面拿点钱给我妈吧?她一个人在家,请人修水管也得花钱。”
我的心猛地一沉。
我看着她,她的眼神躲躲闪闪,不敢与我对视。
原来,她不是不知道。
她只是在自欺欺人。
甚至,她在主动配合。
一股难以言喻的失望和愤怒涌上心头,我几乎要当场爆发。
但我忍住了。
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个笑容:“不用了,你妈那边要用钱,让她直接跟我说,我转给她。抽屉里的钱是公款,不能动。”
我把“公款”两个字咬得很重。
林悦的脸色白了一下,没再说什么,转身出门了。
她一走,我立刻打开手机,连上了那个微型摄像头的APP。
屏幕里,是我们熟悉的卧室。
安静,空无一人。
我像个偷窥狂一样,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我的心情也越来越焦灼。
我一会儿希望她别动那个抽屉,证明我的怀疑是错的。
一会儿又希望她赶紧动手,让我拿到证据,结束这场闹剧。
这种矛盾的心理,快把我折磨疯了。
大概过了十分钟。
屏幕里的卧室门,被推开了一条缝。
我屏住了呼吸。
是林悦。
她探头探脑地往里看了一眼,然后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出门,而是又折返了回来。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她径直走到五斗橱前,犹豫了片刻,还是拉开了最上面的那个抽屉。
我的拳头瞬间攥紧了。
屏幕里,她拿出了那沓钱,手指快速地捻了捻。
她似乎只是想确认一下厚度。
然后,她把钱整个塞进了自己的包里。
拉上拉链,她像是松了一口气,又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转身快步离开了卧室。
整个过程,不到三十秒。
干脆,利落。
我看着手机屏幕上恢复了平静的卧室,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凉了。
原来,不是林浩偷。
是她,我的妻子,亲手拿走了我们的钱,去填补她娘家的窟窿。
所谓的“丢钱”,不过是她编造出来的,一个又一个拙劣的谎言。
我关掉手机,瘫倒在沙发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愤怒,失望,背叛感……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把我紧紧包裹。
我甚至开始怀疑,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到底算什么?
我在她心里,是不是永远都比不过她的娘家人?
我不知道自己在沙发上坐了多久。
直到手机铃声响起,才把我拉回现实。
是林'悦打来的。
我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犹豫了很久,才划开接听。
“喂?”我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
“老公,你在家吗?”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正常,甚至带着一丝轻松。
“嗯。”
“我今晚不回去吃饭了,我妈留我。你自己叫个外卖吧。”
“好。”
“那你早点休息,别等我了。”
“嗯。”
挂了电话,我再也忍不住,一拳狠狠地砸在茶几上。
玻璃茶几发出一声巨响,震得我手骨生疼。
可这点疼,远远比不上心里的万分之一。
我被她这种若无其事的态度气得直想笑。
她以为我还是那个被她蒙在鼓里的傻子吗?
她以为她可以永远这样心安理得地骗我吗?
林悦,你太小看我了。
也太高估你自己了。
我站起身,走进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
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让我的头脑清醒了一些。
愤怒解决不了问题。
我需要冷静。
我需要一个计划,一个能彻底解决问题的计划。
我不能只揭穿她,我要让她,还有她背后那一家人,都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我要让他们知道,我陈默,不是一个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
晚上,我没有叫外卖。
我一点胃口都没有。
我坐在电脑前,把白天录下的那段视频,反复看了十几遍。
每一次看,心口的怒火就燃烧得更旺一分。
我看着屏幕里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女人,那个和我同床共枕了七年的妻子。
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微表情,都像一把刀,在我心上反复切割。
我注意到一个细节。
她在拿钱的时候,嘴唇是紧紧抿着的,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痛苦。
但当她把钱放进包里后,那种挣扎又瞬间被一种如释重负所取代。
她在痛苦什么?
痛苦要欺骗我?
还是痛苦要“偷”自己家的钱?
我忽然意识到,她可能也是个受害者。
一个被原生家庭和亲情伦理深度绑架的受害者。
但这并不能成为她欺骗我、背叛我们这个小家的理由。
我一直等到深夜十二点,林悦才回来。
她开门的声音很轻,像是怕吵醒我。
我躺在床上,装睡。
她蹑手蹑脚地走进卧室,换了睡衣,然后轻轻地躺在了我身边。
黑暗中,我能听到她刻意放缓的呼吸声。
她在观察我。
过了一会儿,确定我“睡熟”了,她才像是松了口气,翻了个身。
我一夜无眠。
第二天是周日。
我起得很早,像往常一样准备了早餐。
林悦起床后,看到桌上的三明治和牛奶,愣了一下。
“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她眼神有些闪躲。
“睡不着,就起来了。”我淡淡地说。
我们面对面坐着,沉默地吃着早餐。
气氛尴尬得能拧出水来。
她好几次想开口说话,但都欲言又止。
我也不主动挑起话题。
我在等。
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吃完早餐,我装作要去书房加班,让她自己看会儿电视。
我坐在书房里,打开电脑,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我的耳朵一直在听着外面的动静。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我听到林悦的手机响了。
她接电话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我还是隐约听到了几个词。
“妈……”
“钱……”
“知道了……”
挂了电话,客厅里一片死寂。
又过了几分钟,我听到她起身走动的声音。
然后,是她卧室里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
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她要做什么?
我悄悄地把书房的门打开一条缝,往外看。
只见林悦拿着她的包,脸色惨白地在客厅里来回踱步。
她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惊慌和恐惧。
我猜,她应该是发现钱是假的了。
我丈母娘那边,估计是等着用钱,打电话来催了。
好戏,要开场了。
我深吸一口气,推开书房的门,走了出去。
“怎么了?一大早就在这儿走来走去的,晃得我头晕。”我故作不耐烦地问。
她看到我,像是受惊的兔子,猛地一颤。
“没……没什么。”她把包往身后藏了藏。
“没什么?”我一步步向她逼近,“你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又‘丢’东西了?”
我的语气充满了讽刺。
她的脸“唰”地一下全白了。
“陈默,你……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我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点开了那段视频。
“你自己看,这是什么意思。”
我把手机递到她面前。
当她看到屏幕上,自己鬼鬼祟祟地走进卧室,拉开抽屉,拿出那沓钱的画面时,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手机从她无力的手中滑落,掉在地上,屏幕碎裂。
但她毫无反应。
她只是愣愣地看着我,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怎么不说话了?”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不是很会编故事吗?丢钱包,丢红包,你再编一个我听听?”
“我……”她张了张嘴,眼泪夺眶而出。
“陈默,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我被她这句话气笑了,“你偷偷摸摸回来拿钱的时候,不是故意的?你一次次骗我说钱丢了的时候,不是故意的?”
“是我妈!是我妈逼我的!”她终于崩溃了,蹲在地上失声痛哭。
“她说我弟谈了个女朋友,女方要十万彩礼,不然就不结婚。家里拿不出那么多钱,她就让我……让我从家里拿……”
“所以你就拿了?拿我们的钱,去给你那个废物弟弟娶媳T?”我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
“我们为了这个家,辛辛苦苦,省吃俭用,每个月还着房贷,想着攒点钱换辆车,想着以后给孩子一个好点的环境。你呢?你倒好,直接把我们家当成了你娘家的提款机!”
“我有什么办法!”她哭着喊道,“那是我亲妈,我亲弟弟!我能不管吗?我妈说,要是我不帮忙,她就死给我看!”
“死给你看?”我简直要被这种强盗逻辑气炸了,“她用死来威胁你,你就用谎言来欺骗我?林悦,你有没有想过我?有没有想过我们这个家?”
“我对不起你……陈默,我真的知道错了……”她抱着我的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看着她这个样子,我心里的怒火,渐渐被一种无力的悲哀所取代。
我蹲下身,扶起她。
“你错的不是拿钱,是你从一开始就选择了欺骗。”
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从今天起,这个家,我说了算。”
“你现在,马上,换衣服,我们去你妈家。”
她愣住了。
“去……去干什么?”
“去把话说清楚。”我站起身,语气不容置疑,“也让你看看,你拿回去的,到底是什么。”
去丈母娘家的路上,我们一路无言。
林悦坐在副驾驶,头靠着窗,不停地掉眼泪。
我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心里一片冰冷。
我知道,今天这一趟,将会是一场硬仗。
可能会彻底撕破脸,可能会让我们的婚姻走向终结。
但我必须这么做。
长痛不如短痛。
这个毒瘤,必须切除。
丈母娘家住在一个老旧的小区,楼道里堆满了杂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
我们敲了半天门,丈母娘才来开门。
她看到我,愣了一下,随即脸上堆起了虚假的笑容。
“哎哟,是陈默啊,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快进来坐。”
她热情地把我往里让,却完全无视了跟在我身后的林悦。
我换了鞋,走进客厅。
客厅很小,光线昏暗,沙发上坐着一个染着黄毛的年轻男人,正翘着二郎腿玩手机。
是林浩。
他看到我们,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不耐烦地“哼”了一声。
丈人不在家,估计是出去打牌了。
“妈。”林悦怯生生地叫了一声。
丈母娘这才好像刚看到她一样,立刻拉下脸。
“你还知道回来?钱呢?我让你拿的钱呢?”
她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林悦的身体抖了一下,下意识地往我身后缩了缩。
我挡在她身前,看着丈母娘,平静地开口。
“妈,我们今天来,就是想跟你谈谈钱的事。”
丈母娘大概是没想到我会主动提这个,又愣了一下。
“钱?什么钱?”她开始装傻。
“就是林悦昨天‘丢’的那五千块钱。”我盯着她的眼睛,加重了“丢”字。
丈母娘的脸色变了变,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
“哦,你说那个啊。悦悦也真是的,这么大人了,做事还丢三落四的。丢了就丢了吧,多大点事。”
她轻描淡写的态度,彻底点燃了我压抑了一天一夜的怒火。
“是吗?丢了?”我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那沓练功券,狠狠地摔在茶几上。
“那你看看,这是什么!”
“啪”的一声,练功券散落一地。
丈母娘和林浩都愣住了。
林浩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放下手机,捡起一张,翻来覆去地看。
“练功专用?”他念出上面的字,一脸茫然地看向他妈,“妈,这是什么玩意儿?假钱啊?”
丈母娘的脸,瞬间变得煞白。
她也捡起一张,手指都在发抖。
“这……这是怎么回事?悦悦,你拿回来的不是这个啊!”她猛地转向林悦,厉声质问。
林悦吓得直往我身后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别问她了,问我。”我把林悦护在身后,冷冷地看着我那目瞪口呆的丈母娘和小舅子。
“钱,是我换的。”
“什么?”丈母娘尖叫起来,“陈默,你什么意思?你拿假钱糊弄我们?”
“糊弄?”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妈,你搞清楚,那是我家的钱!我愿意放真的就放真的,我愿意放假的就放假的!倒是你们,一次又一次地指使林悦从我们家拿钱,你们安的是什么心?”
“你胡说八道什么!”丈母娘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开始撒泼,“我们什么时候指使她了?是她自己孝顺,愿意给我们!你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手画脚?”
“外人?”我笑了,“我和林悦是合法夫妻,我们的财产是共同财产。我怎么就成外人了?倒是你们,把女儿当成什么了?扶弟魔?还是自动提款机?”
“你……你……”丈母娘被我怼得说不出话来,气得浑身发抖。
“姐夫,你怎么说话呢?”一直没出声的林浩站了起来,一脸痞气地看着我,“我姐给我点钱怎么了?我们是一家人!你至于这么斤斤计较吗?”
“一家人?”我直视着他,“你管我叫姐夫,那你有没有把我当姐夫?你除了张口要钱,你为这个家做过什么?你今年三十了吧?有正经工作吗?有给过你爸妈一分钱养老费吗?”
“你管我!”林浩被我戳到了痛处,恼羞成怒,“我有没有工作关你屁事!反正我姐有钱!她就得管我!”
“她有钱?”我指着林悦,对林浩,也对丈母娘说,“她的钱,是她辛辛苦苦上班赚的,也是我拼死拼活赚的!不是大风刮来的!她可以管你,但前提是,得经过我的同意!”
“从今天起,我把话撂在这儿。”
我的目光扫过他们每一个人,最后落在林悦身上。
“我们家,一分钱都不会再给林浩。”
“至于您二老,”我转向丈母娘,“正常的孝敬,该有的我们一分不会少。但如果再像这样,变着法儿地从我们这里骗钱、要钱,去填这个无底洞,那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还有,”我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U盘,放在茶几上,“这里面,是我家卧室的监控录像。清清楚楚地记录了林悦是怎么拿钱的。我今天把话说明白了,如果以后再发生类似的事情,我不介意把这段视频,发到你们小区的业主群,发到你们的亲戚群,让大家都看看,你们是怎么教女儿,怎么逼女儿当贼的。”
我的话,像一颗重磅炸弹,在小小的客厅里炸开。
丈母娘的脸,从猪肝色变成了死灰色。
她看着茶几上的U-disk,像是看着一个随时会引爆的炸弹,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林浩也蔫了,他大概是没想到,我这个平时沉默寡言的姐夫,会突然变得这么强硬,而且还留了这么一手。
他悻悻地坐回沙发上,不敢再看我。
整个客厅,陷入了一片死寂。
只有林悦压抑的哭声,在空气中回荡。
我看着眼前这荒诞的一幕,心里没有丝毫胜利的快感,只有无尽的悲凉。
这就是林悦的原生家庭。
一个贪婪的母亲,一个扶不起的弟弟。
他们像两条水蛭,死死地叮在林悦身上,吸食着她的血液,也消耗着我们的婚姻。
我拉起还在哭泣的林悦。
“我们走。”
她没有反抗,像个木偶一样,任由我拉着她往外走。
走到门口,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丈母娘还呆呆地站在原地,失魂落魄。
林浩则低着头,继续玩他的手机,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我心里冷笑一声,拉着林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让我恶心的地方。
回家的路上,车里的气氛比来时更加凝重。
林悦不再哭了,只是呆呆地看着窗外,眼神空洞。
我知道,今天发生的一切,对她的冲击太大了。
我亲手撕碎了她一直以来努力维持的、虚假的家庭和谐。
我把血淋淋的现实,赤裸裸地摆在了她面前。
她可能会恨我,可能会觉得我冷酷无情。
但我不后悔。
有些脓疮,必须挤掉,哪怕过程再痛苦。
回到家,她一言不发地走进卧室,关上了门。
我没有去打扰她。
我知道,她需要时间,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我一个人坐在客厅,点燃了一支烟。
这是我跟林悦结婚后,第一次在家里抽烟。
烟雾缭绕中,我想了很多。
我想起了我们大学时,在图书馆抢座位的日子。
想起了我第一次牵她的手时,她脸红的样子。
想起了我们毕业后,挤在小小的出租屋里,一起吃泡面的场景。
想起了我们领证那天,她笑得像个孩子。
那些美好的回忆,像电影一样在我脑海中闪过。
我不禁问自己,我们到底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是时间改变了我们?还是生活磨平了爱情?
或许都不是。
只是我们都被一个叫做“原生家庭”的枷锁,牢牢地困住了。
我抽完一整包烟,天已经黑了。
卧室的门,还紧紧地关着。
我掐灭最后一个烟头,起身,去厨房做饭。
不管怎么样,日子还要过下去。
我做了她最爱吃的可乐鸡翅,和一锅热气腾腾的玉米排骨汤。
我把饭菜端上桌,然后去敲卧室的门。
“林悦,出来吃饭了。”
里面没有回应。
我又敲了敲。
“饭做好了,再不吃就凉了。”
还是没有声音。
我有些不放心,试着拧了一下门把手。
门没锁。
我推门进去,一股浓重的悲伤气息扑面而来。
林悦蜷缩在床上,用被子蒙着头,肩膀一耸一耸的,显然还在哭。
我走过去,坐在床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
“别哭了,起来吃点东西吧。”
她没有动。
我叹了口气,把她连人带被子一起抱进怀里。
“我知道你难受,你觉得我今天做得太过分了,让你在娘家人面前抬不起头。”
“可你想过没有,如果我今天不这么做,以后呢?以后他们只会变本加厉。”
“我们辛辛苦苦赚的钱,就要源源不断地流进那个无底洞里,直到把我们这个家彻底掏空为止。”
“你想要的,是那样的结果吗?”
被子里的啜泣声,渐渐小了。
过了一会儿,她从被子里探出头来。
眼睛肿得像核桃,鼻头通红。
她看着我,声音沙哑地问:“陈默,你是不是……是不是想跟我离婚了?”
我心里一痛。
我捧起她的脸,用指腹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
“傻瓜,我折腾这么一大圈,不是为了离婚。”
“我是为了……保卫我们的家。”
“我只是想让你明白,我们现在是一个新的家庭。你的第一身份,是我的妻子,而不是你妈的女儿,你弟的姐姐。”
“我们可以孝顺父母,但不能愚孝。我们可以帮助亲人,但要有底线和原则。”
“林悦,我爱你。但我不能接受你为了你的原生家庭,一次又一次地牺牲我们的小家。”
我的话,似乎触动了她。
她呆呆地看着我,眼泪又一次涌了出来。
但这一次,不再是委屈和害怕,而是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
她猛地扑进我怀里,放声大哭。
像是要把这些年积攒的所有委屈、矛盾和痛苦,都一次性哭出来。
我紧紧地抱着她,任由她的眼泪浸湿我的衬衫。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有些东西,正在悄然改变。
我们之间的那道墙,正在慢慢倒塌。
那天晚上,我们聊了很久。
从她小时候开始。
她告诉我,从小她母亲就给她灌输一种思想:你是姐姐,你必须让着弟弟,以后要帮着弟弟。
家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永远都是弟弟的。
她考上大学那年,她妈差点不让她去,说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没用,不如早点出去打工,赚钱给弟弟攒学费。
是她爸,力排众议,才让她上了大学。
可也正是因为这样,她对家人,尤其是对她母亲,始终抱着一种愧疚感。
她觉得是自己抢走了本该属于弟弟的资源。
所以当她工作后,她母亲和弟弟一次次地向她索取时,她不懂得拒绝,也不敢拒绝。
她怕一拒绝,就会被贴上“不孝”的标签。
她怕她母亲又会用那些伤人的话来指责她。
她活得很累,很矛盾。
一方面,她爱我,爱我们这个家。
另一方面,她又无法割舍那份沉重的亲情。
于是,她选择了最愚蠢的方式——欺骗。
她以为这样,就可以两全其美。
既能满足娘家的索取,又能维持我们小家的平静。
却没想到,谎言就像雪球,越滚越大,最终压垮了我们之间的信任。
听着她的诉说,我心里的愤怒,早已荡然无存。
只剩下无尽的心疼。
我抱着她,轻声说:“都过去了。”
“以后,有我呢。”
“天塌下来,我给你顶着。”
她在我怀里,用力地点了点头。
那一晚,我们相拥而眠。
是我这几个月来,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第二天,我接到了丈人的电话。
他在电话里的声音,充满了疲惫和歉意。
“陈默啊,事情……我都知道了。”
“我对不起你们。是我没管教好老婆孩子,给你们添麻烦了。”
“你放心,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了。”
我能听出他话里的真诚。
丈人是个老实本分的人,只是性格懦弱,在家里没什么话语权。
这些年,他肯定也受了不少丈母娘和林浩的气。
“爸,都过去了。”我说,“我们还是一家人。”
挂了电话,我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也算落了地。
事情,似乎正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我还是低估了林浩的无耻程度。
几天后,林悦突然收到一条林浩发来的微信。
内容不堪入目。
“姐,你现在翅膀硬了是吧?找了个好老公,就不认我们这些穷亲戚了?”
“我告诉你,别以为那个陈默能护你一辈子!你给我等着!”
“你不给我钱,我就去你公司闹!去你家门口堵你!我看你还要不要脸!”
赤裸裸的威胁。
林悦吓得脸都白了,把手机递给我看。
我看完,气得差点把手机捏碎。
这个林浩,简直就是个人渣,一个彻头彻尾的无赖。
我拿过林悦的手机,直接拨了林浩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我就冷冷地开口。
“林浩,是我,陈默。”
那边的林浩显然没想到我会打电话过去,愣了一下,随即嚣张地喊道:“怎么?想替你老婆出头啊?我告诉你,没门!让她赶紧给我转十万块钱过来,不然我就……”
“不然你就怎么样?”我打断他,“去我老婆公司闹?去我们家门口堵我们?”
“我等着你。”
“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我已经在我们家门口和楼道里都装了监控。你只要敢来,我就敢报警。”
“敲诈勒索,故意伤害,寻衅滋事,这些罪名够不够你进去蹲几年的?”
“哦,对了,你不是要结婚吗?我还可以把你这些光辉事迹,连同你的照片和个人信息,一起打印出来,送到你女朋友家,送到她父母单位,让大家都认识认识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电话那头的林浩,彻底没声了。
我能想象到他此刻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对付无赖,就得用比他更无赖的手段。
“林浩,我最后警告你一次。”我的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流。
“以后,离我老婆远一点。再敢骚扰她,或者动什么歪心思,我保证,你会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
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
我把手机还给林悦,她还处在震惊中,呆呆地看着我。
“老公,你刚才……好帅。”
我被她这句话逗笑了。
心里的阴霾,也散去了不少。
我摸了摸她的头:“放心吧,他不敢再来了。”
从那以后,林浩果然再也没有出现过。
听说,他那个要十万彩礼的女朋友,也跟他吹了。
他自己又找了个什么送外卖的工作,每天早出晚归,人也老实了不少。
丈母娘那边,也消停了。
每次林悦回去,她虽然还是没什么好脸色,但再也不敢提钱的事了。
我和林悦的生活,终于回归了平静。
我们一起还房贷,一起逛超市,一起窝在沙发上看电影。
我们换了那辆开了好几年的旧车。
我们还计划着,等明年攒够了钱,就去一趟马尔代夫,补上我们迟到的蜜月旅行。
周末的时候,我们会回我家,陪我爸妈吃饭。
偶尔,也会回她家。
只是不再像以前那样频繁。
林悦学会了拒绝。
当她妈又开始旁敲侧击,说谁家女儿给买了金项链时,她会笑着说:“妈,那项链不适合你,改天我给你买件好看的羊绒衫吧。”
当她爸说身体不舒服时,她会立刻带他去医院检查,而不是直接塞钱。
她开始用自己的方式,去定义“孝顺”。
而我,也学会了理解和支持。
我知道,她正在努力地摆脱原生家庭的束缚,努力地成长为一个独立、有主见的女性。
这个过程,很艰难,也很漫长。
而我,会一直陪在她身边。
那天,我们去逛商场,路过一家金店。
林悦拉着我走了进去。
她指着柜台里的一对龙凤镯,对我说:“老公,我们把它买下来吧。”
那对镯子,做工精致,一看就价格不菲。
我有些犹豫:“买这个干什么?”
“给我妈。”她说。
我愣住了。
她看着我,眼睛亮晶晶的。
“我欠她的。”
“不是因为她逼我,也不是因为我怕她。而是因为,她终究是我妈。”
“我想堂堂正正地,用我们自己努力赚来的钱,给她买一件礼物。告诉她,她的女儿长大了,有能力孝顺她了,但不是以牺牲自己小家为代价。”
我看着她,看着她眼神里的坚定和坦然。
我忽然明白了。
她是真的走出来了。
走出了那个充满了愧疚、绑架和索取的泥潭。
她不再是被动地给予,而是主动地选择。
这,才是真正的和解。
与原生家庭的和解,也是与自己的和解。
我笑了。
发自内心地笑了。
“好。”我说,“刷我的卡。”
那天,阳光很好。
透过商场的玻璃窗,洒在我们身上,暖洋洋的。
我牵着林悦的手,走在回家的路上。
我知道,我们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而这一次,我们不会再让任何人,任何事,来破坏属于我们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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